【本小说下载于书本网,如需下载更多全本小说,请访问http://www.zaxsw.org/】 《红楼之一表三千里》 作者:紫硬玉      第一章      “什么?爹爹要进京述职?”时萱萱吃惊的看着自家娘亲淡定陈述的样子。   时夫人略皱眉头,对时萱萱大惊小怪的怪模样深感不满,“把嘴巴合上,你也有点儿大家闺秀的自觉,姑娘家的就要有姑娘家的样子,别给我做些不着调的举止,你这一年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   时萱萱偷偷吐下舌头,跑到时夫人身边儿拽着时夫人的袖口撒娇,“娘,女儿这不是一时太过吃惊,才会不小心忘了规矩。女儿向您保证再没有下次了。”   时夫人长叹口气,伸手扭了扭时萱萱的小肉脸,“你呀,你,让为娘的说你什么是好,都多大的人了,还整天跟个孩子似地,这将来要是去了婆家可怎生了得。”   时萱萱神情随之暗淡,摇头埋首与时夫人怀中,“不要,女儿要跟娘一辈子。”这个时代,嫁了人的女人,生活太痛苦了。   时夫人口中轻骂,“作死的想法,哪有大姑娘不嫁人守着娘当老姑娘的理儿?好了好了,娘这来跟你说你心里也有个数,下月初咱们就上京,至于是回来还是圣上洪恩,都等那时候再看。”   时萱萱乖巧的应下,又在时夫人跟前逗趣了几句,等几位姨娘过来请按时才起身离开。   “我还以为我会在这偏远不毛之地过上一辈子呢,原来还是有希望去大地方瞅瞅啊。”对于能上京城,时萱萱还是相当开心的。   小桃红跟在一旁点头,“那是那是,能跟姑娘上京,小桃红以后再不会被粉儿姐姐嘲笑了。”   粉儿是和时萱萱不合拍的王大人小女儿王嫣的贴身丫头。不知是不是因为主子不合的缘故,两个小丫头也是见面就死掐,粉儿跟随王嫣去过扬州外祖家,回来后好不显摆,次次都把小桃红憋的肺炸。   时萱萱眨眨眼睛,忍住没问出那句“你要跟我走”的伤人心话,毕竟这里不是她的时代,而是与她有着深深代沟的未知时空。可如果是她,背井离乡跟着主人家去别的地方,心里多少会有些打怵。   “好吧,你可以去跟她显摆了,明日的小友会也许将是你我主仆的告别宴。”能离开当然高兴,只是相伴数年的几位朋友,却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翌日,小友会上,时萱萱还未说出自己将上京之语,早有人过来祝贺。   “萱萱,真好,离开后千万记得常来信,一定要多跟我们大家说说京城风貌。”杜家女儿杜珍雨乃时萱萱的闺蜜,年岁比在场诸人都稍大些,亦是小友会的发起者。其父乃此处都督,亦算是此偏远之地的显贵之家。   一时羡慕之色祝福之声比比皆是,时萱萱含笑应下,谦逊的表达了自己也出乎意料,未曾想到时父真的能在一众官员中脱颖而出,可进京面圣。是尊荣,更是升迁的前兆。   时萱萱甜甜一笑,“珍雨姐姐,杜大人明年任期也满了,说不定过个两三年,咱们这群小姐妹又能在山清水秀之地再相聚。”   “是啊是啊,真说不准,咱们这些人日后能在什么地方再相聚,兴许日后还能做邻居?”   众女欢欣不已,各个皆想着自家父亲日后归京时被分派到那大好江南或是繁华都市时,自己又是何番光彩。   王嫣冷眼旁观,自始至终皆无一语相贺,也无插言畅想。旁人不明所以跟着瞎高兴,她可不这样认为。时大人有无本事她不清楚,但为官之道不单看本事一项,时家多年偏居此地,多少年不显山不显水,如今猛然一跃龙门,怎可能没有个门道,要知道,这边塞虽偏僻,却也是本朝兴国之源当年太祖皇帝就是从这儿开始发家致富创建伟业。皇上要谁进京不好,为什么非要名不见经传的时大人?这不由得让人多加深思。   王嫣前几日偶然听闻,那时夫人也就是时萱萱的生母乃林氏,本家为姑苏林家。林家世代书香,到了这一代虽人丁稀少,却出了个前三甲的林如海……   居然让那傻丫头撞上这等好事儿!为何我家亲戚不是林如海?给那时萱萱真真暴殄天物!王嫣心中愤愤然,只是嘴上不提罢了。   “萱萱,过两日我想去你家坐坐,为你送行,你家还方便?”杜珍雨是真舍不得时萱萱这位小姐妹,偏远之地,人少物乏,谈得来的闺中女儿不多,即使她办了这个小友会,真真的朋友也没几人。多年相处,从小一块儿长大走动的情谊,总是有许多不舍。   时萱萱连忙应下,“不烦不烦的,来吧,来吧,妹妹我也有东西向送与姐姐做个念想呢。”   杜珍雨眼神黯淡,随即又提起精神祝福了几句,小友会就在祝福时萱萱的氛围下落幕。   回去的路上,小桃红兴奋地叽叽喳喳个不停,今日她可算是扬眉吐气一会,在粉儿面前趾高气昂的说了自己要跟主家进京的事情,好不得意。   时萱萱含笑在车内看着小桃红手舞足蹈的兴奋样子,一时被其感染,也跟着一起说笑几句,不想被车外的嬷嬷听见,回去又是一番责怪。   “母亲,我不过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哪里还真想让那王嫣嫉妒个好歹啊,再说了,不过两三句玩笑,不当真的。”时萱萱没敢在时夫人面前表现出对高嬷嬷的不满,按照以往经验抓紧认错,那样还能得个法外开恩。否则,还不知道要听多少遍这不许那不该。   因没几日就要上京,时夫人连日操劳实在没心力去跟时萱萱歪缠,只得又说了两三句,让其回去好好反省便放人回去了。   时萱萱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回去好好温习规矩,待进京之日定不给时夫人丢脸。   “高嬷嬷真讨厌,耳朵长嘴巴尖,削尖了脑袋就等着找咱们麻烦,说到底小姐也是她能说三道四的人!”小桃红气的鼓鼓的,恨不能张牙舞爪的去挠高嬷嬷两下心里才解气。   萱萱到没什么感觉,各位其职,她这个不太受父亲宠爱的嫡女,若不是母亲一直照顾着,恐怕在家里的境况未必能有多好。如今她也算是过得不错,生活中稍有两三件不如意的萱萱都不在意。   萱萱挥挥手,“你也别气,她不过是听从母亲的安排看着我罢了。别人不知道我的脾气,你这个日夜跟着我的难道还不清除?牧歌不经常说我在边塞养野了,若是养在别处,我这个样子只能丢人。”   “小姐既然知道那为何总不见改?”牧歌笑盈盈的从偏门出来,先给萱萱施了一礼,而后将手中的一方锦盒端上,“这是夫人昨儿收拾东西时找出来的,夫人还是姑娘时在家中常戴的收拾,叫奴婢找个好盒子送来给小姐用。”   萱萱双手接过,笑嘻嘻的应道,“谢谢牧歌了。”   牧歌深深地看了萱萱一眼,微叹口气,身子稍前倾,压低声音道,“我的大小姐,您也该上上心了,眼瞅着您也长成了大姑娘,到了议婚的年纪,夫人再使力气,可还要看老爷的心啊,”   萱萱笑眯着眼睛没心没肺道,“好姐姐,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我心里有数。好了好了,你抓紧去娘跟前吧,娘再离不开你一刻了。”   牧歌无语,被萱萱推搡走了。小桃红想出声宽慰,又实在开不了口,只得默默跟在萱萱身后回屋。   萱萱房里的丫头不多,大丫鬟就小桃红一个,其余四个小的不过是平时值个夜班,在外打扫,端盘子端水用的。   “小姐,牧歌姐姐一番好意,您千万别想叉了。”小桃红小心翼翼的劝说。   萱萱坐到椅子上,悠悠道,“我又何尝不明白,只是……”   只是,一来就看到父亲凶恶的脸孔,即便后来知道事情始末,心知并不应该怨恨,可心中气愤难平,她就是过不去这道坎儿。   “算了,不想了,现在也挺好的。”萱萱自我安慰。   小桃红眼眶红红的,紧咬着嘴唇不言语。什么叫挺好,若不是夫人在上面护着,只怕萱萱在时家的境遇会差到底儿。时萱萱平日只在上头和自己地盘儿走动,左不过出去探访几个闺中小姐,几乎没机会听到时家下人的闲言碎语。看看刘姨娘的女儿墨渲,就因为深得老爷的喜爱,明明是个庶出的姑娘居然吃穿用度都比萱萱好。   “好了,别耷拉着你那张脸了,这两日雨珍姐姐就要来看我,你快帮我去准备准备。”因为下人的怠慢,萱萱会客总要提前准备,不然到时定会丢人。   ……   入夜,时夫人问了时大人在何处安歇,得到在桃园后,抬手轻揉眉心,沉默不语。   牧歌和王嬷嬷在一旁伺候,见时夫人倦色,牧歌轻声说,“夫人,天色不早了,您也歇息了吧。”   时夫人缓缓睁开眼,冷笑,“一窝的贱人,没一个不狐媚的。”   王嬷嬷恨得咬牙切齿,“就是,特别是云哥儿那浪蹄子,也不想想当初夫人是如何抬举她的,如今居然敢恩将仇报,天杀的心都被狗给叼了,看她不得好死。”   牧歌心有不忍,可一想云哥儿做的事儿,心里也是气愤难耐。   “夫人,老爷并非贪色之人,不过是看着新鲜。眼瞅着这就要进京了,偏院儿那几个该如何安排您还要那个主意。”牧歌适时提醒。   时夫人皱眉,左思右想不得个结果后,又问牧歌萱萱的情况。   牧歌说,“夫人,说句奴婢不该说的话,小姐心里估摸着还是委屈着。虽然整日嘻嘻哈哈,但眼底总不见笑意,人不说日渐消瘦,却数年一直那样干干瘦瘦的,奴婢看着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时夫人眼角湿润,“可不是,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这孩子,所以心中总想多疼她一点儿作为补偿,可他们爷俩终究是亲父女,怎么就解不开心结呢?”   牧歌上前软语劝慰两声,和王嬷嬷一起服侍着时夫人安歇了。   “说到底,小姐也的确够可怜的,无妄之灾,也不知小姐心中何时能过去。”王嬷嬷看着严肃,但到底是跟着时夫人从林家来的陪嫁嬷嬷,心里实打实的向着时夫人。   牧歌双手合什,对着头上明月拜了拜,“希望这次进京能让小姐和老爷的关系有所好转。”   作者有话要说:呃…没啥好说的,某玉就是又开了。      第二章      时萱萱,时大人的嫡女,骨子里却是个不知道为什么会飘来的孤魂野鬼。本名是什么时萱萱印象已经不大深刻了,只记得那似梦非梦的一段岁月中,自己和一根根要么细要么粗的针头相伴,直到一段生命的终结。然后,不知道为什么,醒过来,她就是时萱萱了。   说来时萱萱也够凄惨的,上辈子如何昏昏然当做南柯一梦,这辈子一醒来首先面对的就是其生父怒气滔天的臭脸。后来时萱萱才知道,事情的经过时这样的。   时父嫡妻便是时萱萱的生母时夫人,时夫人育了二子一女,大儿子年岁长,早些年时夫人嫌弃边塞请不到好夫子,写信托了家乡的哥哥,将长子时侯轩送去江南亲家处。小儿子时德楦比女儿时萱萱小两岁,机灵可爱,深得时父时夫人的喜爱,又因为不是长子,长子又背井离家求学,时夫人一腔爱怜难免多在其身上投放。   时父妾室有三位,刘姨娘、英姨娘、翠玉姨娘。刘姨娘在三人中最得宠,虽未生出个儿子,但因由时墨渲这个深得时父喜爱,母凭女贵,刘姨娘过的也算风生水起。英姨娘是进府最老的老人,当年更是时老夫人身边儿得力的大丫鬟,从通房一路过来,又有一子浩玄一女竹璇,多年熬到了这个分位。翠姨娘进门未多时日,曾有身孕,因故没了。   通房两位,珠儿和云哥儿。   时萱萱被时父所弃,起因是那翠姨娘小产。却说那日,翠姨娘自得有身孕就趾高气昂,不将任何人放于眼中,偏生时父老年得子对其千依百顺,一时翠姨娘风头无两,就连时夫人都忌掂三分。可不知怎的,时萱萱和翠姨娘一同落水,时萱萱一条命去了大半,床上躺了三天三夜才清醒,一年才好利索,而翠姨娘的孩子也在意料之中的没了。   虽然看上去时萱萱和翠姨娘都是受害者,但不知怎的,翠姨娘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知被谁推下的水,还怀疑时萱萱就是犯人,至于时萱萱落水又被说成了是她自己推人后一时脚滑滑下去的。偏生时萱萱从水中救上来后缠绵病榻大半年,当时人又小,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样一桩无头公案最终以翠姨娘被升为姨娘,萱萱被时父所厌而告终。   时萱萱委屈,那是绝对委屈。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明明不是她所谓,凭什么让她担那个恶名?经管时夫人用稚女无知、无人能清楚当时境况的说辞堵住了悠悠之口,可时父对时萱萱的冷淡,时萱萱对时父的气愤还是根深蒂固的存在了。   “三年啦。”时萱萱看着镜中的自己,一时恍惚。   来到这里三年,从开始的缠绵病榻,到如今没心没肺的活着,现在的她七岁了,这个时空七岁的女儿都开始议婚了,她的未来,她还没去想。   “小姐,杜小姐来了。”小桃红进来回复。   时萱萱立马站起来,兴冲冲的说,“快,快,快,走,咱们去迎姐姐去。”   “呦,这姐姐之声叫的可真顺流,怎不见妹妹对我这正经姐姐如此热情呢?”时墨渲昂着头从时萱萱房间外经过。   时萱萱扬起的笑容立马顿住了。面容刷拉沉了下来,“姐姐?”讥讽的吐出这两个字。墨渲这些年可没少找她的麻烦,但往往也只能是找找麻烦,别的她没本事也不敢真去做,庶出的女儿,再得欢心也依旧是庶出的,加上萱萱生母娘家雄厚,非一般人可比,时萱萱就是再不得时父青眼,墨渲在外也难越其一二,相反,城里的大家闺秀根本就看不上墨渲,像是小友会之类的聚会,或是平日里闺阁姑娘走动,基本上没有几个嫡女愿意同她交朋友。   也正是因此,墨渲对萱萱怀恨在心,她总觉得自己不得外人眼是萱萱搞的鬼,如若不然,她那么讨时父欢心,怎就交不到一两个大家闺秀的朋友?   时萱萱可不清楚墨渲心里的歪歪肠子,但多年的敌对也让萱萱极其不待见,平日里是能不见就不见,即便见了,也不过是下面的场景。   “怎么?我长你幼,我还担不起你一声姐姐?多大的人了,没个规矩,真不知娘是怎么教的。回头看我不告诉爹爹。”墨渲狠狠等着萱萱,心中那个嫉恨,为什么杜珍雨就是同萱萱要好,她多次示好都被对方给无视了,一定都是萱萱搞得鬼!真真气死人了!   萱萱撩起眼皮,不耐的说,“大姐若是对我的规矩有质疑,可以去我娘面前质问,至于告诉爹爹,谁爱告状我都拦不住,只是究竟是谁没规矩,谁目无尊长,等到时候再一一理论。”   哼,敢说我娘不是,虽说萱萱来的时间不长,但和时夫人还是很有感情的,那份浓浓的母爱萱萱是感受到了,也接受了,说她什么,但说时夫人,她绝对不答应。   墨渲一时口误,未想竟被萱萱抓住话柄,脸色变了变,甩袖子走人。一路匆匆回到住处,刘姨娘见她气势汹汹,也赶忙过来询问如何。墨渲未开口,墨渲身边儿的小丫鬟芽儿一五一十将刚才的事情说了。   刘姨娘拍着大腿坐下,“我的大姑娘,您怎么就这么分不清轻重缓急!这节骨眼儿上你和那死丫头对什么乌鸡眼,我交给姑娘的真事儿姑娘怎么都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墨渲愤然,“不就是个杜珍雨,她一向瞧不起我,我干嘛还要硬往前凑,她也配!再说了,爹爹这都要走了,说不准儿日后爹爹的官职还要在她爹之上,我干嘛非要给自己找难看?姨娘,您就不能体谅下我,别让我自找难堪。”   刘姨娘气墨渲不争气气的咬牙切齿,“我的大姑娘,我这都为了谁?我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姑娘你!你日后要是有了个好前程,就是让我当牛做马我也愿意!是,咱们是要走了,那杜小姐日后估摸着也不一定就能再见到,可我为什么还要让你去和她多聊聊?咱们马上就要进京城了,那里可满地都是皇亲贵胄,你一庶出的女儿想要出人头地只能多走动,只能让满京城的小姐贵妇对你赞不绝口才行。杜小姐不过是你初试的试水石而已,甭管好不好你先试着去做,即便不好,杜小姐远在千里之外也影响不了你的前程。你怎就不能体谅姨娘我的一番心意!”   墨渲心中不以为然,但也知道刘姨娘是一番好意,“算了,我都回来了,难道还能再回去不成?别人脸色看了我也就认了,可是那二丫头的脸色,我一百个不看。算了,待到京时再说吧,到时候还要姨娘帮着多多筹谋。”   刘姨娘轻叹出声,“也只能这样了。”说罢慈爱的看着墨渲,“大姑娘的头面有点儿少,回头我把老爷送我的几件金首饰给融了,等到了京城咱们悄悄地出去寻那巧匠再打些,定不能让姑娘素面朝天。”   墨渲心中欢喜,连忙上前扯着刘姨娘的袖口感激,许了一车自己日后定要飞黄腾达不辜负姨娘之语。   这边儿且搁下刘姨娘墨渲不提,再回头说萱萱。墨渲甩袖子走人后 ,小桃红有些害怕,“小姐,大小姐不会告状去吧。老爷……”   萱萱撇嘴,“随她,咱们马上就进京了,这节骨眼儿上,小女儿家家的吵闹你觉得爹爹能多上心?”再说,三年来墨渲也没少找她麻烦,也经常给时父告状,可时父并未对萱萱处罚。   小桃红担心的点头,此时杜珍雨也被人领了过来。   “杜姐姐好。”萱萱欢笑相迎。   杜珍雨进屋握住萱萱的手,“好妹妹,这一别可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   “是啊,我们小姐这几日夜夜睡不好,总是向着姑娘呢。”今日跟着杜珍雨来的丫鬟一旁说道。   杜珍雨嗔怪道,“好了,就你多嘴,看我下次还带你出门不。”说罢转头对萱萱报以歉意,“都是姐姐教导不严,让妹妹见笑了。”   萱萱摇头,“姐姐才是客气了。对了,这是我娘去岁过年时给我的东西,我还小,一直用不到,也白收着,姐姐再过两年就要参选了,到时候也不知妹妹还能见着姐姐,因而提前先送与姐姐。”   萱萱拿过梳妆台上放着的一个小盒子,那是她早几日就准备好了的,当初得了这东西时她第一个就想到来日转送与杜珍雨,本打算待杜珍雨选秀前送的,未曾想竟提前这许多年。   杜珍雨接过盒子,未打开先笑了,“我来本是为了与你送行,我的东西还未送出,竟先收了你的东西,多羞人啊。”说罢,杜珍雨命跟着她来的小丫鬟将东西拿出来,是一串珍珠串的手链。萱萱认得,那是杜珍雨最拿手的活计。小友会中好多小姐想要却不得。只因这手链编起来相当耗神,往往杜珍雨数月才得一串儿,因而显得分外珍贵。   萱萱起身谢过收下,当场就把那手链给挂在手腕上了。   杜珍雨打开盒子,里头静静地放着一枚宫花,很是精致。      第三章      jj居然能抽到这种地步,把整个第三章给抽没了…⊙﹏⊙b汗某玉重新发一下上京前,时夫人将府中的下人卖的卖,放的放,时府一下子少了许多人,倒显得冷清了。   “小姐……”小桃红欲言又止的望着萱萱。   萱萱此时正在后花园的长廊小憩,今春来的早,满院子花苞,虽未盛开,却已经开始香气宜人了。   “多好的花呀,只是不知今年花开时我又再何处。”生活了三年的地方,真要离开了,心里反而空牢牢的。   小桃红咬着嘴唇,跟萱萱求情,可又不知话该如何开口。   萱萱抬头看看天,“都这会儿了,想来那些姨娘也都回去收拾了。”萱萱起身拍拍手,“走,找娘吃饭去。”   一路仅是些忙碌的下人,再过两天就启程了,这会儿更忙乱。   到了时夫人的院中,院子里乌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人,几位姨娘竟未走,还在时夫眼前侍候着,几位萱萱几位同父异母的姐妹也在。   牧歌眼尖,一眼瞅见了萱萱,忙过去为其开路。上前不语先笑,“小姐这会儿过来正好,夫人正说着要再去一批奴才,再进一批奴才,这不,各位姨奶奶小姐都来挑呢。”   萱萱不解,却也未问出口,只是点点头,“嗯,既然选人,怎不见德楦?”   “姐姐,姐姐,看,桃花酥。”所曹操曹操到,德楦一溜小跑的过来,手中扬着他这两日极爱的桃花酥。   德楦四岁,人小鬼大,又养得好,白白胖胖跟年画里的福娃似地,蓝锦缎的小褂,头上带着奶娘为其做的虎头帽,是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萱萱蹲□子接住飞扑而来的德楦,但银人小力气少,实在抱不动肥胖肥胖的小德楦。萱萱太后捏住德楦的鼻子扭了两下,“又风里头边跑边吃东西,回头闹肚子看谁好受。”   德楦咯咯直乐,“我才不会闹肚子呢,这个是给姐姐的,姐姐吃,青烟做得,还热乎乎呢。”说着就把手中的桃花酥塞到萱萱口中。   时夫人闻得德楦来了,让王嬷嬷快将人领进来,别在外头吹风。   萱萱牵着德楦的手进屋,给时夫人问好后又对几个姐妹点头示意,而后挨着时夫人坐在塌床上,接过素青的活,给时夫人锤肩。德楦人小鬼大,也有样学样的给萱萱捶,只不过人太小了,小拳头只能够到萱萱的腰。   刘姨娘抿嘴轻笑,“到底还是夫人最有福气,儿女双全,更难得的是,大少爷书读得好,小姐又有一颗孝心,小少爷人虽小,却机灵懂事,真是羡煞我们这群姐妹了。你们说是不是?”   几位姨娘连声附和,都在夸赞时夫人。   时夫人嘴角微微动了下,“福气不福气的都是老天爷给的,再说了,你们那个又不都是有儿有女的。咱们府里干净,他们也枝繁叶茂。该用功读书的还是要用功读书,该知书达理的还是要知书达理。这话我也说到前头,咱们家大,子孙繁多,将来孩子们各自的前程你们做亲娘的上心,我这个当嫡母的自然也不会委屈了孩子。只是说到底,还是要靠他们自己,毕竟咱们家也不是什么钟鸣鼎食之家。家大业不大,只有所有人都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他们小一辈能过好,咱们长一辈的也能安稳。”   屋内所有人皆起身称是。   “夫人说的有理。”时大人从外进来,屋内一时又是一场忙乱。   见礼的见礼,问好的问好。萱萱怯生生的在时夫人身边,给时大人福了福后,又抓紧藏到时夫人身后。德楦则不然,小子生龙活虎的蹦到时大人腿上,拽着时大人的胡子哈哈直笑。时大人也不恼,跟着德楦一起乐。   时夫人淡笑着斥责德楦,“没规矩,如今都是要进学堂的人了,怎么还在么淘气?快下来,回头累着你父亲了。”   德楦抱着时大人的脖子不撒手,“不,我不要,爹爹可厉害了,才不会累呢。”时大人也在一旁附和,“没事儿,小孩子么,德楦还是很懂事的,这有一日未见我了,难免想得慌。夫人就随我们父子亲近吧。”   时夫人又怎会真的动怒,当下也就笑着应下了。   刘姨娘心中不快,恨自己肚子不争气未能给墨渲生个兄弟依仗,可惜如今年老色衰,时大人虽对她顾念旧情,可也鲜少晚上踏足她的院子。   “爹爹这会儿怎么有空过来后宅了?”墨渲轻笑着问,音色柔美,如沐春风。   时大人道,“前头的事情都弄好了,衙上的事情也已交接完毕,再过两天就启程,我反而得了空闲。想着无事不如来看看夫人在做什么,没想到,你们倒是凑得齐。”   时夫人点头,“正说呢,这不是恩放了一批,各屋里一时都显得不够用。我想着虽说路上行动要一切随简,可到底是举家过去,这么多小姐少爷总不能路上都自己动手吧。因而叫了人牙子,也不要多,就每处添一个,先凑活着路上使唤吧。等来日夫君一切都定下来,到时候再按旧历添减人数就是了。”   时大人听的连连点头,“到底是夫人,这内宅之主就是不一样。”   时夫人谦虚地摇头,“哪里就敢担得起夫君这般称赞。”   一时时大人时夫人在人前就这么上演了一场举案齐眉恩爱无比的□,看的多少人牙根儿痒痒萱萱不知,不过墨渲一个没忍住,脸型稍稍扭曲却被不少人给逮着了。   而后,时夫人又将路上的安排说了。因走的人实在太多,虽然大家是一起上路,可到底还是要分个批次。时夫人带着萱萱德楦浩玄同时大人一车。几位姨娘带着墨渲竹璇和珠儿云哥一车。其余人等大丫鬟几人一车,嬷嬷奶妈又几人跟着行李一车,男仆怎样,护卫怎样,时夫人安排的是井井有序,丝毫不见错乱,看的一旁的萱萱是目瞪口呆。平日里只看时夫人管家不觉什么,如今这一看,真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能将事情想到如此细致入微,时夫人真厉害!   刘姨娘不满墨渲不能跟时大人一车,可又不好开口,有心让墨渲自己提,但转念一想,时大人重礼教,长辈安排的事情,小辈开口就有些忤逆的味道,因此,此时墨渲还是能不说的最好。   时大人听到萱萱的名字,微微怔了一下啊,来回寻摸着找萱萱。时夫人一把将萱萱推到时大人眼前,笑着说,“萱萱这丫头就是爱害羞,看到自个儿亲爹也能满脸通红。到底是个小丫头。”   时夫人有心为萱萱和时大人除冰,是以也不管萱萱乐意不乐意,直接就将人撵到时大人眼前。萱萱心中那个哀号,她脸哪儿是害羞红的,她那是气的!三年的不如意可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过去的事情,要知道,当初她病中时大人可是站在床头阴狠狠地说了好几句什么“要是无此女就好了”,什么“家门不幸”,寒得萱萱到现在看到时大人都恨不能上去咬两口解气。就算是亲爹也不带这样埋汰人的!   时大人心中其实也有愧疚,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当日之事他头脑一热说了太多重话,日后回头细细想来,自己怎么就跟四岁稚女吵嚷了?自己闺女才四岁,怎么就真的能有那种心思?即便有也要有人教才行,时夫人不是容不得人的人,就如刚才他听到的一般,时夫人若真容不得旁人,他这一支也不会有如今这般枝繁叶茂之象。如此说来,倒是自己对萱萱愧疚不已。可惜萱萱三年来都躲着时大人,时大人有些丧气,顺水推舟的也就故意忽略,忽略自己的错误。   时大人这会儿猛的看到萱萱,心里不由惊了,在他故意忽略的日子里,小丫头长大了!虽然仍是个孩子,稚嫩还在,可小脸儿的婴儿肥不见了,瘦瘦尖尖的下巴像极了时夫人,只是眉眼间到多了时老夫人的影子。看得时大人是又恍惚又伤感。   萱萱怯生生的不敢动颤,心里紧张的要命,面对这样一位便宜爹,三年来她可不止一次的想过要是没有就更好了。她还没做好和时大人冰释前嫌和好如此上演一出父慈女孝的戏码。   “姐姐,姐姐,怎么了?饿了吗?来,德楦给你桃花酥吃。”德楦坐在时大人怀里,人小鬼大的他也不知看出了什么,伸手将桃花酥糊到萱萱嘴上,弄得萱萱一脸的渣滓。   时大人哈哈大笑,用萱萱手中的手帕为萱萱擦脸,还故意虎着脸教育德楦,“看把你姐姐弄得,都赶上小花猫了。”   时夫人与王嬷嬷对视了一眼,眼神中是止不住的欣喜。时夫人说,“就是,快到后头去整理一下,女子的德容是极重要的。”   时大人摇着大手将德楦放下来,将萱萱抱到怀里,皱了下眉头,“丫头是有点儿轻,夫人回头给萱萱好好补补。”   时夫人连忙应下,又让王嬷嬷将才得的一瓶上好的凝露送给萱萱,时大人也跟着送了一台难得的香蜡,是时大人私藏的一个物件。   ……   墨渲带着刚选来的小丫鬟春杏回到院子,刘姨娘愤愤不平,气的呼呼地,“太欺负人了,我跟着谁一车那原是我应该的,我不争也不抢。可大姑娘为何还要同我们去挤?这太太也太会做人了!”   墨渲坐在一旁冷哼,“谁说不是,姨娘看出来了吧,夫人这是要动手了。别看她平时不拦着爹爹,她可精明着呢。自己的孩子别人的孩子分的一清二楚,哼!一路上都是她带着她孩子跟着爹爹,可真会占便宜。姨娘别怨别恨了,我也不恨,没能成为嫡出,可我不照样比二丫头得爹爹欢心!”   刘姨娘神情黯淡的点头,心中寄祈望与萱萱和时大人千万别和好,否则,自家闺女的前程就又要有变数了。      第四章      离开边城走官道大半个月后,弃车登船走水路,一路南下,不日到了维扬城外。   “回头到了舅舅家要知道叫人,见到舅妈要热情,切莫不能疯疯癫癫没个女孩儿样儿。还有,一会儿见到你哥哥……”   “一定要好好地!尊重有礼!”萱萱笑嘻嘻的反握住时夫人因激动而颤抖的双手,“娘这话自打上船后就一个劲儿的叨唠,我耳朵都磨平了。你放心,哥哥一定是用功读书的,也一定会很孝顺很尊敬您和爹爹的。当年你把哥哥送来的苦心,哥哥也一定能理解。”时夫人有些胆怯,拍儿子责怪她心狠,年纪小小的就被她这个亲娘送走,背井离乡。   时大人掀了帘子进来,见时夫人和萱萱两手握在一处,时夫人眼角湿润,心中微叹,有些不明白妻子这么舍不得当初又为何执意要将大儿子送走。不过一片慈母心总不会错,一时内心柔软,反而过去宽慰了时夫人几句。“好了,马上就要靠岸了,咱们先前头来派去的人也回来回了话,如海今日也过来接咱们,夫人快去洗把脸,回头见了你兄弟,可别让如海以为夫人是受了为夫的气啊。”   时夫人破涕为笑,嗔怪道,“孩子还在呢,夫君这话说得……”时夫人绯红了脸颊。   时夫人多年来保养得当,三十多岁的徐老板娘不止风韵犹存,肌肤嫩滑不输年轻女子,最不宜的是那时间沉淀出来的内涵,绝非只脸蛋儿漂亮或是有几分心机的毛头丫头可比。时大人看得一阵恍惚,不由想起当年与时夫人成亲后举案齐眉的那段岁月。   时夫人抬手抚了抚发髻,忽又笑了,“也不知弟妹是不是还那么爽快的脾气,记得当年她刚进门的时候,我们妯娌处得相当好,如今一别就尽十年,也不知她还是不是那副脾气。”时夫人回想当年,不由好笑,“敏敏刚进门的时候,别说做个当家主母了,那十指不沾洋葱水,一脸的书卷气,哪里又知道柴米油盐贵?逼得敏敏实在不成了,跑过来请教我,当时那模样,可使相当好笑。倔强不服,又真的不会,急得冒火……”   萱萱呆愣愣的瞅着时夫人,心里是波涛骇浪。不会吧~~!居然,居然,居然是林如海?那这个世界岂非是红楼之地?她怎么以前就不知道?   说来也怨萱萱自己,时夫人本姓林,姑苏人士,家里还有位弟弟林如海,这些都是时家很普通的家常,平日里也有丫鬟小厮说起,但萱萱来后三年总是迷迷糊糊,不争不抢放逐自流,对自己的要求不高,对别人对自己不好也不在意。即便听见是你八卦新闻,也因为是说自家的事情而当成耳边风,吹过不留痕。而一路上时夫人只说萱萱舅舅怎样,舅母怎样,萱萱大哥怎样,就是没指名道姓,是以到了今时今日,萱萱这个迷糊才真真正正的认识到,原来她到底到了什么地方。   时大人见萱萱呆愣的表情,以为是被时夫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给弄愣了。过去拉住萱萱,对时夫人道,“夫人,看你激动地,都把萱萱给吓着了。”   时夫人这才晃过神儿,有些不好意思。“多年不见,一时动容,还望夫君见谅。”   时大人摇摇手,又叹了口气,“夫人,有件事儿本不愿说与你知的,只是眼瞅着就要见了,还是提前知会你一声,免得你倒是悲容。”   时夫人不解,忙问林如海怎么了。   时大人道,“如海无妨,是弟妹,缠绵病榻数载,前几日去的家人回说,这次可能只怕要不好了。”   时夫人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缓缓坐到一旁垂泪。   萱萱恍然醒悟,灵光一闪,明白了,时间原来走到了这个时候。   说话间船已渐渐靠岸,时大人安慰了时夫人几句,让其不要太悲伤,见到林如海时时候别激动,时夫人最近舟车劳顿,身子骨也不见得就硬朗多少,还是悠着点儿好。   待时夫人心情平复后,船也已靠岸。   林家人还有时家先到的下人早就在岸边候着,看船来了就忙活开了。搬东西的搬东西,拉马车的拉马车,一时岸边熙熙攘攘煞是热闹。   时大人牵着德楦,萱萱扶着时夫人慢慢从船上下来。   “姐姐。”   萱萱抬头,入眼的是位神情激动地中年男子,蓝衫长袍,长须飘飘,剑眉朗目,虽年纪不小,但由能看出其俊朗之姿,想其年轻时也定是位美男子。   萱萱就感觉时夫人双手颤抖,开口想说话,哑了半天才吐了两个字,“弟弟。”   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林如海。   看到人家姐弟相见,萱萱不由感叹,到底是书香门第,到底是知识分子,怎么连个千里相会,十年不见仍能克制有礼,还能让旁人感受到两人激动之情?这种天生的优雅,也不知她这辈子甚至是下辈子能否学会。殊不知,再不过多久,时夫人就开始彻底对萱萱进行改造了。   草草说了几句,时夫人便被请上轿子,竟然也位萱萱准备了一顶小轿,王嬷嬷抱着萱萱坐在里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姑苏城。   轿内狭窄,又挤了两个人,萱萱深感不适,且多年不被人抱着,这会儿坐在王嬷嬷怀里,汗味儿加轿子的颠簸,弄得萱萱极不自在。   “小姐忍忍,若是觉得气闷,老奴帮您把帘子掀开点儿透透风。”   萱萱诧异,眨巴着大眼睛抬头看着王嬷嬷,惊奇道,“王嬷嬷不是一向说女子不好被外人看见,要有大家闺秀之气质么。”   王嬷嬷被萱萱说得乐了,“小姐嘞,老奴说是说,可总不能拿小姐的身子开玩笑。再说,这里是维扬,不是当日的边陲蛮夷之地,这里民风甚好,即便只是掀开帘子悄悄地看一眼,总也不为过。”   萱萱诧异,林家本家姑苏,怎王嬷嬷对维扬也是如此推崇?   萱萱问,“嬷嬷是维扬人?”不然怎会这般夸赞?   王嬷嬷乐呵呵的点头,“是啊,小时候离家去了姑苏,一晃多少年未回故里,这次都是托了老爷夫人的福啊。话说回来,老爷祖籍姑苏,和夫人一处,只是后来皇上委以重任,才举家去了边陲。说起来,小姐恐怕还未见过舅老爷,也不知道夫人和舅老爷姐弟情深,夫人出嫁时舅老爷可是偷偷躲起来哭了呢。呵呵……”王嬷嬷笑着陷入了回忆中。   萱萱嘴角微微抽搐,时父那头能确定是皇上委以重任,她怎么感觉倒像是自己家给皇上添了什么堵才会被贬斥到那荒野之地。不过,既然到了富饶的扬州城,萱萱还是稍稍掀开点儿帘子,小心的往外头张望。   街道宽阔整洁干净,行人悠闲自得,店铺小贩叫卖不绝又不吵闹,一派繁华景致。街上往来无乞丐,看得出此地的富饶。路边小摊儿上买着各种各样萱萱未曾见过的“新奇”玩意儿,那些普通人家用的相对粗糙的木制发簪、香绢,还有各式各样的小食品,看的萱萱眼花缭乱。   林如海现担任兰台寺大夫,其家就在维扬城内北面。萱萱的轿子从角门一路抬进去,到了宅中才落轿。   轿帘从外被掀开,一个俏生生的小丫鬟笑呵呵的道了声好,伸手过去扶萱萱下轿。萱萱下轿后,看了那小丫鬟一眼,心中想,果然是到了富裕的地方,看看人家林如海家的下人,只一个小丫鬟就能把她给比到太平洋对岸去。压根儿都不是一个级别的了,这林黛玉还没出场呢,她就已经跟村姑没啥区别了。   萱萱红着脸跑到时夫人跟前,拉着时夫人的手拘谨起来。别说几世为人,终是个女儿家,谁愿意让旁人看到自己难堪的一面?萱萱想要跟时夫人说话,抬头却看到了时夫人满面的泪水,顺着时夫人的目光朝前看,年轻小伙赫然跪在当院,也是一脸的泪水。   “不孝儿给爹娘请安了,爹,娘,这么多年身子可好。”小伙儿很激动,也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林如海一旁道,“姐姐姐夫,侯轩这孩子用功,孝顺,是个好孩子。这些年我一直带他在身边,为他请了最好的老师。侯轩日后定会大有出息。”   再看时夫人,早就哽咽在那里说不出话。时大人也是眼角湿润,过去亲手将侯轩扶起,拍着侯轩的肩膀感叹,“都这么多年了,你也长大成人了。为父甚为高兴,甚为高兴啊!哈哈……”时大人转而向林如海道谢,“多谢贤弟对着孩子多年悉心教导,这多年你费心了。”   林如海连连摇手,“这话见外了,道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侯轩这孩子有出息了,我日后也为他高兴啊。”   时大人点头,转而对侯轩道,“好了,你如今也是男子汉大丈夫了,今日不提,日后万不能这般哭泣,大人要有个大人的样子。快去再拜过你母亲,她这些年可没少为你掉眼泪,日后回到家人身边,你要多多孝顺你母亲。”   侯轩擦了擦面上的泪水,走到时夫人面前,深鞠一躬,“母亲……”   时夫人含泪而笑,“嗯,好孩子,好孩子!”      第五章      怒了,jj到底要抽到什么程度啊      林如海引着时大人到书房会谈,侯轩则将时夫人萱萱德楦带去了内宅。   林如海和时大人到书房后,书童上了茶,关上门。林如海背手站在窗前,“姐夫,华岩兄,这些年,您委屈了姐姐啊。”   时大人,明时华,表字华岩。时家和林家世代交好,林如海和时华岩也是从小一处长大的情谊。时华岩年长,颇有才气,林如海年幼,却更胜一筹。后来两家议亲,林如海的长姐林温汝由林父林母做主聘给了时华岩。   林如海心中怒气冲天,无奈无处发泄,时华岩终究是他姐夫,又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在,况且最重要的,林温汝是时华岩的妻子,就算为了林温汝日子好过,林如海也只能忍气吞声,从中周旋。   时华岩长叹口气,“如海,我也有我不得已的苦衷,你姐姐是个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萱萱那丫头也随她,骨子里傲气十足,撅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夫妻过日子,总不如年轻时那么顺心如意。”   林如海微怔,只听时华岩继续说,“我何尝不希望你姐姐能想弟妹一样,多嫉妒些,少大肚点儿呢。算了,休提这些了,还是说说京里现在的局势吧。”   林如海神色一紧,“京里可不平静,圣心难测,我等也只能尽忠职守,做好本分……”   “那圣上如今又召我回京,又是为何?我的本事我还是知道的,就算是边陲,比我能耐好的大有人在。怎么就找到我了?”时华岩胆小,生怕这会是个不好的圈套。   林如海闻此笑了,“这个姐夫倒不用太过疑虑,姐夫升迁是小弟托的人。事先未与姐夫说明,是怕姐夫不肯回来。”   时华岩愣了下,而后哈哈大笑。   再说萱萱跟着时夫人进了内宅不久,就见迎面缓缓迎来一中年妇人。妇人典型的瓜子脸,小巧的下巴,美中不足嘴巴偏薄,眉眼间止不住的较弱,身型消瘦,被两位嬷嬷搀扶着,缓慢行进。不过即便这样也难掩其风姿,倒是有了几分病西子的美态。   时夫人快步过去将那妇人扶住,责怪的对其说,“你身子骨不好就给我在屋里养着,做什么还要出来吹风?都是一家人,你这阵仗给我看我也不会吓着。”说罢又对其身后的丫鬟婆子道,“她身子不爽快你们也不多拦着,也就由着你们奶奶这样风里头吹,我看都是你们奶奶脾气好给惯得,要是从前,哼!”   贾敏面上泛红,时夫人当下二话不说将贾敏扶回了屋里。萱萱跟在身后,侧过头,看到了小小的林黛玉。   黛玉年方五岁,机灵聪慧,小小的站在那里周身上下散发出的气质都让人感觉到此女不凡。   “姐姐好。”黛玉蹲下冲着萱萱福了福。   萱萱过去拉过黛玉的手,回了一礼后道,“妹妹多礼了。妹妹果然不同,看这举止动作,都非粗笨的我等可比的。”这话时萱萱的心里话,不能说不服气,人家就是天生丽质,只是看上去就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和五岁的黛玉相比,七岁的萱萱真的很像是个村野傻姑。   黛玉抿嘴笑了,热络的带着萱萱跟在时夫人身后,边走边悄声对萱萱说,“姑姑好有气势,其实我也不想让母亲出来的,也劝阻过,只是母亲说多年不见姑姑,情份在这里了,加之今天母亲说身上好些了,所以才巴巴的非要出来。”   萱萱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着黛玉,心道,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才五岁,那份儿玲珑剔透的心思就非一般人可比。这话一语数关,可不就是厉害!   黛玉腼腆的低下头,微笑的继续往前走。   到了屋内,时夫人不由分说将贾敏按倒在踏上,让其好生歇着。   “十来年了,好不容易见到姐姐,我这里可是有一肚子话想同姐姐说呀。再说,都睡了好多日子了,还真能继续睡下去。”贾敏挣扎着坐了起来,掀辈子还想下地,被时夫人拦住。时夫人果断的说,“你给我好生的,我一时三刻又不会跑了。想说话你就给我这上头半躺着,我们娘几个在旁边坐着也就是了。”   贾敏不好意思道,“那多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你是姐姐还是我是姐姐?这话听我的,准没错。”时夫人转身让人将椅子搬到塌前,自己坐下。又让人找来几个墩子给萱萱黛玉德楦侯轩坐。   贾敏在塌上看着,轻笑道,“姐姐还是这般利落,我管家多年还是比不上姐姐。”   时夫人挥挥手,“别说了,我这也不是无可奈何。当年但凡有点儿余地,谁不愿做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整日在闺阁中欢闹?我自己是享不来那福,所以对我这个女儿就偏疼些,疏于管教,如今和你们玉儿一比,倒是被比下去了。玉儿,过来,让姑姑好生看看。”   黛玉走到时夫人近前,给时夫人见礼,被时夫人拦住,“自己家里人还闹什么虚礼,这规矩记在心里,日后有用。你姐姐要是有你这么听话可心,我也就能多睡几日安稳觉喽。”   贾敏冲着萱萱招招手 ,萱萱过去,贾敏细细的看了看萱萱,摇头感叹,“姐姐真会谦虚,萱萱多好。我的玉儿就是心思太重了,所以小小年纪才弄得较弱,说到底,都是我这做娘的不好,拖累了孩子。”   时夫人不乐意,“休说这话,你怎么不好?若非你十月怀胎千辛万苦的生下她,她又从哪里出来?要我说,你这大小姐的脾气还是没改,没事儿就伤秋悲月自寻烦恼。日子可不是这样过的。”   贾敏点头,又招呼德楦到跟前,四岁的小德楦很讨人喜爱,嘴巴又甜,三言两语哄得贾敏给了一大堆好东西。时夫人搂着黛玉一旁看着,心中叹息,这也是命,谁让贾敏有过一个儿子却没养大呢。   一盅茶的功夫,林如海过来了。   林如海进屋后细细的观察了贾敏的气色,见其颇有疲倦,便回身亲自招呼姐姐,对时夫人说,他已为时家安排好了院落,时大人这会儿正在过去的路上。时夫人起身说累了,也就先回去了,林如海当即安排丫鬟引着送到西面为时家安排的竹院。   待人走后,林如海亲自为贾敏服药,关切的询问身子可有不适,若有一定要说出来。   贾敏摇头,“我好的很。只是没想到,多年不见,姐姐还是一如从前,可我却人老珠黄,还拖着病躯。”   林如海正色道,“夫人怎能这么说,夫人身子不好还不是为了照顾我和玉儿劳累的。难道说姐姐给你难堪了?不会呀,姐姐不是这样的人……不过,若真的你也别往心里去,她这些年,过的也不如意。”   贾敏点头不语。她当然知道时夫人不是那种乱嚼舌头搬弄是非之人,只是,除去姐妹情分,她们还是妯娌,时夫人林温汝更是林如海的长姐,林家至今无后,她难辞其咎,这些年阴损之事她也做过,早年也使过手段,无子,可能是上苍对她的一种惩罚……   萱萱牵着德楦的手,竖起耳朵听时夫人授意王嬷嬷在哪儿套话。为他们引路的小丫鬟叫雪棉,是林家的家生子,她老子娘在年前托了老管家,使了不少的力气才给雪棉找了个活做,现在是贾敏身边的三等小丫头。   据雪棉说,林如海至今无子,前几年贾敏好不容易有了个男孩儿,却不想养到三岁一场大病,没了,如今两人膝下不过林黛玉一个女儿。虽然贾敏没有为林如海开枝散叶,但林如海对其依旧疼爱有加,对后院儿的一干子通房丫头没有一丝兴趣,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见一回,身孕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了……   时夫人一直保持着微微淡笑的表情,等到了竹院,给了雪棉一小把铜板,雪棉喜笑颜开的收下,欢欢喜喜的回去复命了。   “夫人,您看这……”王嬷嬷轻声问。   时夫人冷哼了一声,“回头再说,先到里头,安排咱们家这群人再说别的。”   “是。”   时大人也刚到,几位姨娘正为该住哪儿不乐意住哪儿争吵,这个说身子不舒爽不想住东面,那个说不想过了病气不要和谁一屋,虽说没人大声吵闹,可即便是柔声细语听多了也吵吵。   “好了,都闭上嘴,这还没到自己家呢,一个个少在这里丢人现眼。”时夫人皱着眉头进来斥责道。   时大人忙推说自己头疼,一切都交由时夫人安排。时夫人果断的让时大人先回主卧休息,其余姨娘两人一间屋,墨渲带着竹璇一屋,德楦浩玄跟着侯轩去住。萱萱就住在时大人和时夫人旁边的小屋里,算是跟着时夫人和时大人了。   时夫人三下五除二的安排妥当,也不管谁乐意谁不乐意,言而总之她是发下话了,“这虽说是我娘家弟弟的家宅,但到底不是咱们时家,小巧不然都别计较,有什么也等咱们到京里,彻底安顿下来了再说。好了,没什么就散了,各自回各自房里歇着,咱们在这儿左不过几日功夫,便还要继续赶路。”   姨娘们面上答应,心底都不以为然,这一路上,时大人可是一直都和时夫人在一起住,她们都很久没和时大人一桌吃饭甚至是见面了。可正室的威严也在此时显现出来,再说时夫人有林如海这样的娘家人,也让那些姨娘们无话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我积累的时间表,都被第三章给破坏了…      ps:就不能还好好的么,jj!!      第六章      因时家一行人到的时候已过了晌午,休整了一下午到了晚上,时夫人带着一群孩子,跟着时大人到正房去用膳。贾敏因身子不适不能参加,林如海就带着黛玉为时家接风。   席上,如海频频举杯敬时大人,时大人海量,喝再多也不过脸色微红。   萱萱和黛玉邻近,黛玉悄声询问,“姐姐一路走来,可看过什么好的景致?”   萱萱闻言黑线不已,湖光山色也许真的美好,只是,刚坐马车的时候她晕车,上了船又晕船,好不容易不晕了,这不,又到了维扬,下船了。说于黛玉听,黛玉唏嘘,为萱萱不值,三言两语的,两人也熟络了起来。   “真的?姐姐家从前还有小友会?”黛玉眼睛晶亮晶亮的,好是羡慕。想她虽然在林家得到林如海是贾敏的万千宠爱,但年纪相仿的小友压根儿没有,也是她身子骨自幼不好,即便贾敏出去探访也鲜少带上她,童年玩伴的乐趣,她未感受过。   萱萱点头,也是回念不已。“是啊,也不知道现在珍雨姐姐怎么样了,还有梦仙妹妹,那小丫头可爱吃糕点了,我总说她和弟弟德楦有的一拼呢。”   “是呀,二妹妹可是在外抛头露面见过不少人么。”墨渲一旁讥讽。她今晚是好好收拾了一番才过来的,本想让黛玉多多关注她,不想竟然又被萱萱给抢了风头。她端坐了好久,竟没有一个人同她说话,而眼瞅着萱萱竟和林家嫡小姐交谈甚欢,她心里的怒气就蹭蹭的往外冒,止都止不住。   黛玉不喜墨渲用词,微微皱眉,不再言语。萱萱只当没听见,倒是一旁的小妹妹竹璇抱着膀子打了个寒颤,轻声说,“奶娘,冷。”   时夫人冷冷的扫了墨渲一眼,转而和善的对竹璇道,“竹璇,来,喝碗热汤暖暖身子,别急,等会儿就回去休息。”   那边闻说后,赶紧为竹璇端了碗热汤。竹璇乖巧的点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下去,没多久,身子就暖和了。   酒过三巡,时夫人看差不多了,便提出各自回去休息的话,林如海欣然同意,带着林黛玉将时家一行送到院门口才回去。回去的路上,林黛玉趴在林如海的肩上,不满的撅起嘴巴,“爹爹,那个墨渲好不讨人喜欢,想来萱萱姐姐在家里一定是经常受她的欺负。”   林如海道,“哦,玉儿是怎么知道的?”   林黛玉用不屑的语气说,“在咱们家她还如此针对萱萱姐姐,那一定是平日做惯了的举动,哼,真讨厌。”林黛玉自幼生活在林如海和贾敏的百般呵护里,虽然人小鬼大,虽然心思细腻,可到底也没见过几个嚣张跋扈之人。何况又是在她家,她怎能忍受。   “那萱萱是怎么做的?”林如海感兴趣的问道。   林黛玉甜甜一笑,“萱萱姐姐什么也没说,也没理睬她,真厉害,我就没有这份胸襟。”   林如海听了黛玉的话,哈哈大笑,“傻丫头,那哪里是什么厉害的胸襟。”   “不是么?”林黛玉好奇道。   林如海避而不答,只是啧啧称奇,“姐姐是怎么教的,居然教出了和姐姐性子一模一样的。”   林黛玉直起身子,瞅着林如海,眼睛亮亮的,“噢~原来姑姑从前是这个样子的。”   “你可不许说。”   “那要看爹爹的表现了。”……   贾敏一直在屋里差嬷嬷丫鬟们去打探外头的情况,等宋嬷嬷过来告知时家人已被林如海送回院子里,准备安歇时,她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挥手让旁边伺候的都出去,只留下她从娘家带来的宋嬷嬷和如今她房里的大丫鬟绿萝。   绿萝是六年前被贾敏提为大丫鬟的,还同林府管家的儿子订了亲,再过半年就要成亲。因为来的时日不长,因此她并不知道林夫人在时家的地位,因而对贾敏如临大敌的态度深表不解,“夫人,这有道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姑奶奶再厉害,可也已经姓了时,不姓林,您为何还对她如此忌惮?”   宋嬷嬷好笑的摇头,“绿萝姑娘不知道这位姑奶奶的手段,看着是个和善的人,其实可不是多好相与的。你是不知道,当年姑奶奶在家时可有句话,她说了,她和善是因为未曾触及到她的底线,而她的底线一般也比较低,但若触及了,那可是一番血雨腥风。当年夫人进门后,姑奶奶也嫁了人,可还是动了一次手,将府里的丫鬟婆子小厮仆役大换,也因此绿萝姑娘等才会在后来慢慢招进府的。”   绿萝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原来,那次不是夫人动的手!”   贾敏苦笑,“我一新家来的媳妇,又怎会在公婆面前做那等心狠手辣之事。其实真要说起来,当年我和姐姐相处的还算不错,可是,十数年已过,而我又未曾为林家传下香火,虽然有玉儿,可玉儿到底是个女儿,万一她刁难起来,我也无话可说。”贾敏担忧的垂下头,眉间紧锁。   绿萝小心说道,“可,可老爷和夫人感情一直很好,只要老爷不乐意,姑奶奶再言语,不也是无用?”林如海是如何宠妻绿萝在林家这些年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林如海可是说过不在意香火,只要能和贾敏夫妻恩爱白首就在所不惜的话。   宋嬷嬷忙拦着,“好了,夫人,老爷小姐这会儿估摸着也该回来了,奴婢们下去准备一下,有什么,等明日天亮了再说,这也晚了,夫人的确该休息了。”   贾敏缓缓点头,宋嬷嬷拉着绿萝匆匆出去,到了外头僻静之处,宋嬷嬷才长吁口气,对绿萝嘱咐道,“绿萝姑娘,回头说话仔细些。夫人的手段你我心里也清楚,这老爷的事情,不是你我说了就能成真的,还有那位姑奶奶,唉,回头你找管家娘子问问就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了。切莫再那样说,这两日谨慎些,别这节骨眼儿上撞上夫人的不快。”   绿萝一头雾水,但做大丫鬟多年,这点儿机灵还是有的。慌忙谢过宋嬷嬷,自去找管家娘子询问究竟为何。   放下贾敏在屋里如何心神不宁,见了林如海又如何说不提。且回头继续说时萱萱。萱萱因跟着时夫人时大人住在一处,所以回了屋,先跟时夫人时大人倒了晚安,才在小桃红的服侍下,在里间小屋里歇息。   虽然躺在床上,但萱萱一点儿也不累,相反,她还竖起耳朵,好好听了下外头的对话。   时夫人在看过萱萱睡下后,回去服侍时大人安歇。   时大人晚上喝的稍稍有点儿多,不难看出其心情十分好。   “如海狡猾多了,到底是在官场上沉浮多年,当年那个莽撞小子不见了,不错,不错。”时大人感叹,他也没想到,自己能离开那偏远之地,竟然是托了林如海的福。虽然承认有点儿舍面子,但到底对他前程有益,他也就不在意那么多了。   时夫人微笑着点头,“是啊,如海是稳重了。只是……”想到林家无后,想到贾敏,时夫人沉默了。同贾敏关系好,那是为了不让林如海在中间难做人。可是一旦牵扯到林家子嗣的事情上去,时夫人不淡定了。她觉得贾敏太不以大局为重了,宁愿为了个人感情,将林家血脉置之不顾,难道就因为贾敏的醋意,林家就要绝后了?如果贾敏真的做的尽如人意,真的是为林家奉献多了,手里也没有血腥,时夫人不言语也就不言语了,可是,下午她都问了林家的老人,明明能有的孩子结果……   时大人一眼看出时夫人的不满,过去握住时夫人的手,“这话你我都不好说,今日先睡吧,如果你真相过问,明日同如海谈谈就是的。不是我说,你也太操劳了。”   时夫人点头不语,强压下心中的怒气,睡下,准备明日找林如海好好说说。   里间,萱萱心中琢磨着时夫人和时大人的话,加上白天见到贾敏时时夫人和其的对话,不难从中推断出,这偌大的林家宅院也不见得比红楼书中的贾家干净多少。而这个年代,再心高气傲的女子,生不出儿子都不能为人所容。只是,为了感情,而伤害别人,甚至伤及别人性命,似乎也够阴损的。果然,越是大的家族,就越是难清清白白。   说到底这些都不是她一个七岁女孩儿需要考虑的问题,她现在所要想的应该是能不能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助一下林黛玉。如果贾敏挺不过去这场病,那林黛玉的悲惨命运罗盘就要开始旋转了,她是不是能用这表姐妹的身份,帮助其躲过去?要知道,即便林黛玉曾经只是书上虚拟的多愁善感爱哭鬼,可同真实的她交谈后,萱萱不由自主的从心底喜欢上了这个小姑娘。如果可以,她很希望能和林黛玉成为闺蜜,或者在贾敏逝去的未来数年里,她们可以多多接触,最好能让时夫人将林黛玉收养……   (~ o ~)~zz“嘻嘻,这样最好了。”   小桃红揉着红红眼睛,抬头看了眼刚说梦话的萱萱,嘟囔道,“什么最好嘛……”      第七章      翌日,阳光明媚,萱萱起来的时候时大人已经出去探访在维扬城内的好友,而时夫人,也去前头书房和林如海详聊了。外屋就德楦浩玄在丫鬟婆子的看护下玩儿的正欢。   “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昨晚睡得可好?”萱萱让小桃红随意的梳了两条辫子挂在胸前,拿了身往日在家里穿的鹅黄色的春衫穿上。   德楦正带着浩玄趴在地上用不知从那寻摸来的小木剑划拉,一个说自己在画画,一个说自己在写字,而那地上,除了被两个小子用木剑弄出的不规则的划痕外,什么都没有。   德楦小鼻子上沾了块污迹,抬起头笑嘻嘻的回答萱萱,“姐姐早。昨儿睡得可好了,大哥会讲好多好多故事,我和浩玄听的都入迷了。”   萱萱蹲□子,拿出手帕给德楦擦掉污迹,又让浩玄抬起脸看了看,才回头问跟着的丫鬟婆子,“可用过了?”   照顾德楦的大丫鬟青烟忙回话,“大少爷一早就要进学,一般都是到了学堂里吃的。两位小少爷起来就过来了,只在刚才用了一两块糕点,并未用早膳。”   萱萱拍拍手站起来,“那可不成,小桃红,你过去问问,叫人将他二人的早膳也都端过来,咱们就在这屋里吃了。”小桃红应声出去了。   德楦低着头继续瞎玩儿,只是口中也不闲着,“姐姐变化好大,要是往日在家里,姐姐才不会管这么多呢。”   萱萱怔住,随即明白德楦的意思,抬手给了德楦脑袋上一下,轻骂,“你个小没良心的,是不是我压根儿不问你们你就开心了?还不快给我从地上起来收拾收拾,想玩儿也等吃了饭再玩儿。还有,你们俩都给我记住了,这到底不必自己家,凡事都不能太由着自己的性子,如若真想疯玩儿也给我忍着,等咱们自己家安顿好了,随你们怎么上房揭瓦我都不问,不过到时候娘和爹会怎么说,我可就不知道了。”   浩玄站起来嘿嘿傻笑,德楦不依,脏兮兮的跑过去,抱住萱萱的腰就撒娇,非要萱萱改口不成。正闹得欢腾,小桃红带着几个小丫鬟端着盒子过来,是送来的早饭。其中萱萱认识里头一个,雪棉。   雪棉这几日被暂调竹院,在时家启程之前都在这儿侍候。   萱萱带着德楦、浩玄洗了手,换了干净的衣服,才再出来用膳。维扬的菜系相当淡雅,清淡平和,很有文人雅致的气息。鱼头豆腐汤,清新爽口,加上几盘儿小巧精致的饺面,锅贴,还有两笼精致的小包子。萱萱估摸着,这些估计是林家人为了迎合时家的口味特意做的。别的还好,鱼头豆腐汤做得极好,德楦浩玄两个吃的是满脸汤迹,小肚子喝得鼓鼓的,若不是萱萱拦着,两人还非要比着再喝呢。   萱萱擦擦手,回头问雪棉,“你们家小姐平日都做些什么?”   雪棉答说,林黛玉这个时辰应该在她自己的书房里上课读书,林如海去岁新为黛玉请了位先生,学问据说好的顶顶的,不过因黛玉身子经常不舒爽,所以一个月里头能去个七八次就算不错的了。   “哦,那你家小姐现在呢?”   雪棉看看外头的天色,说,“这会儿小姐应该陪在夫人身边,为夫人送药呢。”   “哦。”对于贾敏,萱萱没什么感情,且看着人家对自家老娘是提防有之,自己还是少去为妙。遂继续带着德楦浩玄在屋里玩儿。   同一时间,林如海书房内的气氛就显得不那么愉快了。时夫人站起身子,瞪着林如海,咬牙发狠话,“好,好,你可真是有出息了,我算是白和你姐弟一场,到头来竟两不是人!我们走,省的碍你的眼,回头林家再有什么消息也别通知我了,值当没我这个人!”   林如海听了时夫人的狠话,慌乱了,这辈子他就见过时夫人发过一次脾气,也是这样决绝。时夫人性子极倔,如果真如她所言这会儿走了,恐怕他们俩几十年的姐弟情就真没了。林如海忙起身上前,“姐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时夫人回头看林如海着急的模样,心下柔软,长叹口气,坐了下来。半响才道,“我知道你和敏敏的感情好,也明白你不想做出宠妾灭妻的混账事情。可你有没有想过,不孝有三啊。敏敏当年的孩子为什么没的?说句不好听的,还不是她自己作死连累了孩子?你心疼她,谁又是个狠心的?只是,我跟心疼林家的香火,更心疼你这么多年,身旁躺着的竟是个蛇蝎心肠。”   林如海缓缓坐下,一瞬间像是苍老了许多,“姐姐,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敏敏之所以这样,也是原来在贾家被欺负的狠了之故,是以,我不忍责备。”   时夫人无语,有心敲开林如海的脑袋看看里头究竟被贾敏放进去什么迷魂汤,竟然连子嗣的问题都不去考虑。其实若是林黛玉健健康康的,时夫人也并不愿做那恶人,大不了日后招个上门女婿,林家香火照样传承。可现实就是那么残酷。且来到后,时夫人还听到了一种言论,说是林如海说了,即便贾敏真的去了,他们伉俪情深,他也不会再娶,甚至可能会跟着一起去!这不要了时夫人的命啊!   “别的我不管,也管不了,我只问你一句,我这个姐姐,你到底是认还是不认。”时夫人冷冷的道。   林如海说,“长姐如母,如海幼时多亏姐姐辐照,这份恩情,如海没齿难忘。”   时夫人悠悠的说,“我也不是那种非要拆散人因缘的恶人。你们夫妻感情好,各自也还年轻,过往的事你都不计较,我又何必惹人嫌?只是,如海,你给我记着,只要你还认我这个姐姐一日,我就不准你说什么林家无后也无妨,或者跟着贾敏去的混账话!若再让我听见,可别怪我去告了宗祠,请族老动用家法。”请了家法的结果只有一个,休妻!   沉默许久,末了还是林如海打破沉寂,笑着对时夫人说,“萱萱那孩子挺聪慧的,很有姐姐当年的风范。只是,规矩上似乎稍有欠缺。若是往日在边城也就算了,日后姐姐带着萱萱到京城,可能还会在京城住下,若是在礼数上欠缺,对孩子未来的前程有损。”   时夫人也深知是这个道理,便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捡些重要的简练的说了下,“……说到底,也是我的缘故才让那孩子遭了罪。”时夫人为时萱萱父女至今仍有隔阂自责不已。   林如海听后是勃然大怒,心中气愤难耐,可转念一想,又是苦笑,他为时夫人的不公感到愤怒,时夫人不同样为他的事情难过?说来说去都是一家子骨肉亲,相同血脉割不断剪不断,因而对时夫人刚才的威胁,林如海倒不觉有什么了。   林如海沉思片刻,小心的道,“姐姐,弟弟说句不该说的话,您还是忘了该忘的事情。为了孩子,该硬气的时候硬气,该对自己好的时候,也别太委屈了自己。”   时夫人闻言,眼角湿润,她何尝又想这样度日?只是……“过往云烟不追已,今朝今昔亡佚,那些陈年旧事提他做甚?你以为你姐姐是那软柿子,任由别人揉捏?你姐夫在女色上也是个不用心的,只是这些年官场不得志,我也不想狠拘了他,一两个狐媚子,翻不了天。倒是小一辈,我看着侯轩学问不错,这些年都是你费心了。”什么也比不上大儿子有出息,见过时侯轩后,时夫人像是吃了定心丸般,做事说话都有底气了。   林如海对侯轩赞不绝口,说侯轩是个读书的料子,也认真,将来开了恩科,绝对能金榜题名。   时夫人双手合什念了句菩萨,神情甚是激动。   回去的时候,林如海再次表示时夫人应该关注下萱萱,到底就这一个亲侄女,林如海也希望萱萱的将来能好过些。   时夫人回去的路上,看着林家的一草一木,不由感叹,“这比咱们姑苏老家,可差远了。”姑苏林家老宅虽没有雕梁画栋精美奢华,却是百年老宅,沉淀下的古朴典雅,非一般宅院可比。   王嬷嬷听了也跟着附和,“是啊,哪儿还能有哪里雅道。夫人同舅老爷谈的如何?眼瞅着咱们可就要离开了。”   时大人是奉命进京述职,在扬州耽搁两三日已经是最大期限,做多后日,时家一行就该上京了。   时夫人有些踌躇,这次上京,按理她应该把侯轩带走,可上京时日颇多不提,到了京中一时三刻也未必能有好的夫子继续教导侯轩,若是白白耽搁了孩子,她可就得不偿失了。但若继续留下大儿子,于心不忍不说,也不是这个道理。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解决。   回到竹院,时夫人愁苦着脸,思索对策。萱萱跟着进去,拉过王嬷嬷询问,被告知后,也不知该如何决断。不过,萱萱还是想帮帮时夫人,为其分忧。      第八章      最终,侯轩还是准备上京,不过要晚些时候再进京。因为巧的是,侯轩的夫子近日也要进京,日后还会不会维扬也是两说,时侯轩就准备跟着师父一道,还能多学习一段时日。时夫人虽不放心,可到底孩子长大了,便给侯轩多留了几个下人,说定了日后在京城相聚。   便宜大哥没接触两日就分离,萱萱一无所觉。她不是个太感性的人,或者说,她不是太重视情感和血脉,在她看来,感情的好坏完全应该取决于人与人之间接触的心情,而非别的硬性条件。   离开的前一晚,贾敏挣扎着想起来为时家送行,被时夫人拦住,她的身体状况太令人担忧了,能不能熬过这个春夏都是问题,是以时夫人也没太过难为贾敏,其人将死,再大的过错也只能过去,什么都没有生命来的珍贵。   只是,上船没两日,时夫人就接到林家下人加急送来的家书,贾敏不行了!   时夫人满面泪水的看着手中的信,泪水花了眼睛,模糊了视线,她仿佛看到了那年梅花树下折梅的倩影,那张初见时忐忑的笑容。当年,时夫人还未出嫁,林贾两家议亲,时夫人身为长姐,多次随母进京,也就那时和贾敏结下了深厚情谊。虽然后来不常联系而疏远了,但时夫人深信,她之于贾敏亦如贾敏之于她。   “娘,您别难过,当心身子。舅母的病情未必就像信中说得那样,或许,或许这会儿已经好了,只是下封告平安的信还未来到罢了。”萱萱拿出帕子为时夫人擦拭面上泪水。   时夫人伸手接过帕子,凄然道,“你是不知,当年其实是我坚持,你舅舅舅母才结了姻缘。你姥姥姥爷走后,我们兄妹天各一方,贾敏是有诸多不是,但我深信她那也是因为深爱你舅舅之故,如今人不好了,你舅舅……还有你那未成年的妹妹要怎么办!”   都到了这种时候,时夫人不愿意再去说贾敏做过的事情是对是错,现实摆在眼前,她要回去处理!   “老爷,我……”时夫人忍住悲痛,将泪水擦干,定了定心神,转而对时大人说。   时大人抬手拦下,十分理解的说,“夫人安心回去吧,如若不走这一遭,想来夫人定寝食难安,为夫理解。”   时夫人起身对时大人福了福,“谢老爷理解,本来咱们将到京城,我这个当家主母应该以内宅为重,可是,老爷也知道如海的性子,我怕……”   时大人扶起时夫人,拍拍时夫人的手道,“多少年的夫妻与共,这些为夫很能理解。不过还请夫人离开前再稍作安排,等到了京城别让一家子乱了手脚。”   时夫人当即点头,“这个自然。我也不带太多人去,反正那边儿还有侯轩。王嬷嬷几个我都留下来,总要还有个主事的才行。”时夫人扫了一遍几位姨娘,“刘姨娘照顾墨渲,英姨娘照顾浩玄竹璇,你们两个身上担子本就不轻,协理管家之事就不交给你们了。”   刘姨娘张嘴想说无妨,被身后的墨渲悄悄拉扯衣袖拦下了。只听时夫人继续道,“这样吧,翠姨娘和珠儿你们俩坐镇。翠姨娘身子骨弱,珠儿就多累点儿,帮衬着。至于萱萱和德楦……”时夫人颇为踌躇,德楦还好点儿,到底是为少爷,有王嬷嬷时大人在,她不信谁还敢明目张胆的去难为德楦,可萱萱……   “爹,我要跟娘一起去,我想照顾娘亲。”萱萱起身,依在时夫人身旁,“爹爹,女儿担心娘亲会过度思虑,哀伤难耐,女儿不放心娘亲。”   笑话,时夫人这个大靠山如果就这样走了,她还不被那个翠姨娘还有墨渲给整死,即便不整死,她和时大人难得逐渐变好的关系,也很有可能因为某种“人为原因”而恶劣了,再者,她也确实担心时夫人。   林家的事情多而繁杂,贾敏走了,林如海一定有想死的心,时夫人此时过去,万一言语重了,或是没拦住林如海,姐弟情萱萱不在意,她在意的一是时夫人的心情和身体状况,二是林黛玉的归宿问题。她不是圣人,拯救不了所有人,但是,如果能在她力所能及的行为里,让时夫人和林黛玉都嫩过的好一些,那她愿意去努力试试。甭管成不成,她至少做了,无悔。   如果说时夫人是萱萱对其充满着感激之情,那林黛玉就是一直以来难以言状的莫名爱玲。无辜稚女,才情堪比天,却受命运作弄,活的艰辛。   时夫人有些吃惊萱萱的“主动”,在时夫人印象中,萱萱并非一个爱多事儿的孩子,有时候还是那种宁愿少些事情浑浑噩噩一点儿也不拦事儿的主,今天竟然提出要跟自己回去,看来,自己到底是没白疼了这孩子。女儿别管大笑懂事儿与否,到底还是贴心的。   “好,我就带着萱萱回去一趟,老爷看如何?”时夫人甚是欣慰。   不知时夫人欣慰,时大人也颇为动容,总以为萱萱是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能有这孝心,看来是自己亏欠了女儿。时大人当即同意,还特意从家奴护卫里多挑选了几人,让他们护送着时夫人时萱萱回维扬林府。时夫人欣然接受时大人的好意,稍微收拾了后,就带着萱萱赶紧回维扬了。   回去的路上,时夫人一直站在窗户前看着平静的水面,牧歌劝了几句,皆无效果,最后还是萱萱看不过去,走到时夫人跟前劝道,“娘,您也别太过担忧。现在最重要的不知追忆往昔,而是想想您见到舅舅后,该如何同舅舅交谈。”   萱萱大概能猜测到时夫人想让林如海不要因贾敏而昏头昏脑不思进取,但林如海夫妇伉俪情深,可不是谁三言两语就能说通的,如果真如此,那他也就不是那个有情有义令人佩服的林如海了。   时夫人苦笑,“你又知道些什么啊。”   萱萱道,“女儿是不知道什么,可女儿知道,娘心情不好,娘为了舅舅茶不思饭不想,女儿还知道,舅母和娘亲心中有芥蒂。”   时夫人回头注视着萱萱,手自然地放到萱萱的头上,轻轻揉揉,“没想到,我们家的小丫头也长大了,居然也知道察言观色,还能想到这么多,不简单啊。”   萱萱脸上发烧,但还是继续说,“女儿亦如娘亲希望舅舅能挺过去一样,女儿也只希望娘亲能挺过来,娘亲一直是睿智的,怎能不理解女儿的小心思呢?”   时夫人不语,但眉宇间的愁容却减了不少。   一路乘风破浪,船在维扬停下时,天色已晚,码头岸边灯火通明,林府的下人侯了多时,见人来后,忙上前迎的迎,拿东西的拿东西,为首的是为老嬷嬷,林家的老人,林如海的奶娘,井嬷嬷。   时夫人不等井嬷嬷见礼,先道,“嬷嬷多大年岁了,怎能出来接我。随意派个谁不行,非要嬷嬷亲自过来。”时夫人对井嬷嬷相当敬重。   井嬷嬷也不执意,道“姑奶奶累了吧,快上马车,里头给候的热水,姑奶奶和小姐先服下些,吃点儿老奴准备的糕点垫垫,等会儿到了府里,恐怕暂时还不能吃东西。”   时夫人心中一惊,忙追问,“可是弟妹身子不妥?”   井嬷嬷唉声叹气,扶着时夫人上了马车,时夫人带着萱萱上车,又非要井嬷嬷也上来,井嬷嬷略推辞下也跟着上了车。   到了车内,车门关好后,井嬷嬷不等时夫人问话,先压低嗓子详细说了林家现在的情况。原来,贾敏真的大不好了,且林如海给时夫人的书信,还是井嬷嬷一再进言才写的。据井嬷嬷之言,贾敏身体本就透支的差不多了,时家来时是拼着一口气挣扎着起来的,结果也不知是累着了还是因为林如海的心意松动,总之,时家离开后,贾敏和林如海关上门详聊了一夜,哭得惊天动地,再来就不大好了。   井嬷嬷说得含糊又清楚,时夫人听得烦心不已。“那现在如海怎样?家里又是个什么情况?”   井嬷嬷瞅了眼萱萱,见时夫人无避嫌的意思,便压低声音继续说,“老身是看着老爷长大的,老身一家都受恩与林家,老身绝迹不能看到林家绝后,绝迹不能让林家这一支就这样没了,若不然,老身死后如何对得起在天之灵的老太太,老太爷!姑奶奶,现在夫人的娘家侄子就在家里,那贾家打得什么算盘谁也不知道,还有林家宗族族老也派了人过来,这可是大事儿。如果老爷这个时候弄个心意已决,这林家……这林家……”井嬷嬷说着眼眶红了,“内宅私斗,正室容不下妾室的事情大户人家多了去了,可子嗣关乎林家存亡,夫人、夫人怎就如此狠心!即便不为了林家,就算为了小姐,她也不能到现在还咬死口,要和老爷共存亡啊。”   萱萱听出点儿弦外之音了,这井嬷嬷看来是非常讨厌贾敏,并对贾敏至今死扒着林如海深表不满。以人度己,头一次,萱萱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担忧。在这样一个男权主义至上,女子毫无地位的社会,她能否委曲求全随波逐流如时夫人?或是像贾敏那样誓死不从,弄个一身“罪名”,现时与理想,究竟谁能占上风?      第九章      时夫人风风火火的赶了回去,到了林家,林如海出门迎接,满面凄然。时夫人一肚子的怪罪,在见到林如海后,一腔怒意也缓消了。时夫人只道,“算了,你们夫妻情深深似海,我这个做长姐的也没插话的地方,走吧,先去看看敏敏,她现在身旁是谁侍奉着?”   林如海心下感激,知道时夫人这是表态,在贾敏走前,是不会过于责难贾敏。遂而一边为时夫人引路,一边快速道,“玉儿一直侍奉左右,这会儿她娘家拍了人过来,还带了大夫,刚看过。”   “哦,如何说?”时夫人问道。   林如海凄凉的笑了,“大夫说,只这两日了。”   人死为大,时夫人不愿再说贾敏过往如何如何,于是收拾了心情,缓步进内。进到屋里,快速环扫了一遍屋里人的表情,当看到贾家人惊讶之色,心中冷笑。平复了心境,时夫人这才到贾敏窗前,低头一看,心中咯噔一下。   即便时夫人不懂医术,可看着贾敏灰白的气色,她也不难猜出,贾敏这次的确是不好了。只见贾敏躺在床上,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张嘴微喘,眼珠子滚动,却怎么也睁不开眼。林黛玉趴在床榻前,哭得泣不成声。丫头孝心,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咬着帕子忍着,小模样看得时夫人心酸极了。   时夫人弯下腰,把林黛玉揽住,搂在怀里,半拥半抱的给拉离了贾敏床前,带着林黛玉去了屋外。林如海跟着出来时夫人也没理会,而是蹲□子给林黛玉擦了泪水,温声道,“好孩子,难为你孝顺。只是你自己本来就气弱,你娘还不至于此。你要是不愿意回去休息,就在旁边暖房里暂歇,让你姐姐陪着。好孩子,你要是病了,你娘地多心疼啊。”   黛玉红着眼睛缓缓点头,时夫人便将黛玉交给了萱萱,起身看着萱萱带着黛玉到旁边休息,便转而对林如海道,“官衙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若还没安排好,明日一早你就去安排,这里有我,今晚上,我带人守着敏敏吧。”   林如海忙道不行,“姐姐舟车劳顿多时,为了弟弟又匆匆赶回来,已然劳累,若是再不好好休息,继续为弟弟操劳,弟弟于心何忍。”   时夫人听后很欣慰,可还是坚持,“谁叫我只你一个弟弟呢,你先歇歇,等明日白天你忙完回来再替换我就是了。”   林如海说什么都不肯,最后还是时夫人让步,去暖房和黛玉萱萱凑合半宿,说好了到后半夜由时夫人守着。只是,谁都不曾想到,后半夜还未到,贾敏就不行了。   贾敏先是身子抽搐,林如海见了忙了叫人将大夫叫来,进进出出的人把时夫人吵醒。时夫人带着黛玉萱萱过去的时候,大夫已经摇手说准备后事吧。   黛玉闻听当场晕死过去,还是萱萱眼疾手快将黛玉扶住,怎奈萱萱人幼力薄,揽着黛玉就摔倒了。黛玉奶娘王嬷嬷哭啼着抱起黛玉,小桃红将萱萱扶起,正好大夫未走,继续给黛玉诊治。大夫看过后说无妨,只是气弱,一时伤心过头所致,休息一会儿就好。萱萱胳膊蹭破了皮,大夫也留了膏药,让每日涂抹,还好这天儿还不是太热,萱萱养起来也不会太受罪。   一时屋内慌乱不已,时夫人当机立断,该赶出去的都赶了出去,又叫几个人守着黛玉,随时过来回话,管家尽快将感准备的都准备好,让后院儿的几位姨娘过来在外头候着,万一不好了,到时别再乱了手脚,闹的难看,她自己则和林如海守着贾敏。   等天蒙蒙亮时,贾敏身子不再颤抖,缓缓睁开眼,那眼睛也清明了,挣扎着也坐了起来,还喝了几口水。时夫人心中悲伤,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之故,想到多年前相识,后来又成了亲人,如今年纪轻轻便要离世,只是想想她心中便揪痛不已。   “姐姐,我……我……”贾敏泪流满面,颤抖着双手去拉时夫人。时夫人过去握住贾敏,轻声道,“你好好养着,就是为了你闺女,你也要撑过去。”   贾敏凄惨笑道,“姐姐,我是不中用了,可即便到了现在我也不后悔,我只是不甘,我不甘啊。”   时夫人听贾敏这么说,心中的怜惜反倒少了,但碍于林如海的面子加上贾敏已算是个死人,她也不想再去争辩,只是点点头,“谁又甘心了?这不都是命,我们女人的命,何时又由得过自己?”   贾敏回头,痴痴地看着林如海,“老爷,夫君,这辈子能与你结为夫妻,是我贾敏最幸福的事情。没能为你留后,是我的不是,可敏敏希望你能永远记着……”话未说完,贾敏一口气提不起来,香消玉殒。   可叹贾敏挣了一世,谋了一生,到头来,连句交代都没能留住,一缕香魂就那样飘散走了。管家小姐侯府千金,嫁了如意郎君也抵不住命途多舛,不知是上苍不怜还是她罪恶未减,总之,匆匆离世,甚为凄凉。   “敏妹!敏妹!”林如海怔怔的盯着摊到在床上的贾敏,许久才痛哭失声。   时夫人跟着掉了几滴眼泪,便转身出去吩咐管家,林府大门口挂上白灯笼,灵堂也开始准备。府中哀哭一片,屋外的姨娘丫鬟婆子们,在得了消息后就都跪下啼哭,侯轩得了消息匆匆赶来,正好撞见也刚的消息过来的贾琏。   时夫人对贾琏道,“你们家姑奶奶没了,这是大事儿,是你亲自回去送信儿,还是等会儿我们的人送信时你派个人跟着?”   贾琏一脸哀痛之色,闻言连忙说,“自然是要连夜派人回去报信,如若方便,不如两边人一起去,路上有照应,也能快些。”   时夫人见贾琏没有走的意思,也不多难为,点点头,“这事儿到你们家老太太跟前时,要缓着点儿回,多大年纪的老太君了,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里头那位又是她嫡亲的亲女儿,恐伤心过度。你可要给你们送话的人交代仔细了。”   贾琏应声答应,想进去看看,可时夫人在门口站着安排事情,他到没了插手插脚的地方,眼瞅着也没法跟屋里侍候的几个嬷嬷交谈,遂回屋写信,信要写两份给老太太的一封要缓着,要悲痛,给王夫人的则要事无巨细,最好再给王熙凤写一封,让其在家里周旋。   贾琏回去怎么做,暂且不提,回头还说时夫人。时夫人等贾琏走后,回身对侯轩交代道,“你去帮衬着外头。如今林家也没个顶梁柱,你舅舅辐照你多年,也是你该尽力的时候。”   侯轩躬身听训,“舅舅对儿子恩终于山,如今正是舅舅家困难的时候,儿子定当竭尽所能,帮助舅舅家。”   时夫人欣慰的点头,交代了侯轩几句为人处世的话后,目送其离开。时夫人使劲儿揉了揉胳膊,深吸一口气,现在开始,有她劳累的了。   王嬷嬷拿了件披风出来,为时夫人披上,眼神儿瞟了瞟里屋,轻声道,“夫人,劝劝舅老爷吧,里头也闹着。舅老爷不让任何人碰夫人,都到这会儿了,还没换衣裳上妆呢。”   时夫人皱眉,叹口气,匆匆进屋,只见林如海抱着贾敏的尸首,哭得眼睛通红,见时夫人来了,沙哑着嗓子道,“姐姐,敏敏,敏敏……”   时夫人虽然生气,但还是压着火儿过去劝解,“你总不能就让敏敏这样走吧,抓紧起来,我亲自给敏敏收拾还不成?”   林如海死死地盯着时夫人看了半响,屋内鸦雀无声,只有烛台上摇曳的烛光滴蜡,一滴两滴,红的似血,一如林如海此时的心。   时夫人直着腰板儿,面无表情的回看林如海,许久,还是王嬷嬷拉着贾敏的丫鬟找出几件华服来,端在手里过来请时夫人挑选。林如海跟着看过去,在一套上造华料织的华服上,怔住了。那是贾敏一次未穿过的衣衫,是贾家送来的衣料,贾敏当日看到后,笑着玩笑,说料子太华丽了,她平日不能穿,干脆就做一身儿,留着将来归去时穿,也算风光体面了。当日林如海听了还笑斥她风言风语,今日再看,不觉恨起贾家了,若非贾家送了这丧气的布料,他的敏敏又怎会……   林如海转怒与贾家身上,时夫人自然不知。时夫人一直注视着林如海,见其对那身衣裳注视许久,便过去拿起衣衫看了看,点头,“是个好东西,既然你也喜欢,那就让她随了弟妹去吧。”   林如海不语,黑着脸将贾敏缓缓放平,起身后对时夫人深鞠一躬,“此番又要劳烦长姐了。”   时夫人道,“爹娘走后,你我姐弟就是这世上最亲的至亲,不说相依为命也差不多少。再者,当年你和敏敏的亲事也算是我一手促成的,我和敏敏多年的交情不假,她的后事,有我在,你且放心。”   林如海再三谢过时夫人,转而去书房开始料理贾敏后事。      第十章      维扬城外,柳絮纷飞,漫天遍野的柳絮,亦如上苍的泪珠。贾敏的头七一过,出殡的队伍便去城外,林家祖籍姑苏,但路途遥远,时夫人同林如海商议后,在维扬城外买了块风景宜人的地方,为贾敏下葬,入土为安。   忙活了一天,等回到林府,天色已深,林如海告了声不饿,就回屋歇息了。林黛玉哭得双眼跟核桃一样,红肿不堪,时夫人不忍,亲自让人取了些药膏,为其涂抹。林黛玉扑到时夫人怀中,又痛哭了一场,许久才缓缓止住。期间,时夫人也不权威,只是搂着林黛玉,轻拍其背脊,柔声道,“哭吧,哭出来舒服些,等这会儿子哭完了,就别哭了,日子,不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萱萱带着小桃红和林黛玉的丫鬟雪鸢回来后就去厨房,看有什么吃食备着。林家管厨房的厨房娘子是林管家的小姨子,五大三粗很是结实,别看长得的确不咋样,手艺绝对一流,又认真负责,林家多年的饭菜都是她准备的。   那娘子见萱萱来了,忙不迭的从炉灶下出来,笑呵呵的迎上去,“姑娘这会儿来,可是看吃的?都照您之前说得备下了,全都放在灶上温着呢。只是,老爷身边的小良子刚来回说了,说老爷不吃了,已经睡下了。”   萱萱点头,“近日忙坏你了,乱七八糟的难为你还能事事上心,谁爱吃什么,谁该吃什么都时刻备着,着实不易。回头我会将这些一一告诉舅舅的。”那娘子欢天喜地,摇头说不敢,将备好的饭菜给萱萱看过后,着人送出。   萱萱带着林黛玉和时夫人的晚膳回去,路上,小桃红心疼的看着萱萱那本就不太长肉的小脸儿又消瘦了,下巴尖的都快赶上针尖儿了。旁人不知道,小桃红可知道,这些日子时夫人一个人忙贾敏的丧事,忙得不可开交,萱萱不得已才硬咬着牙一旁帮衬,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只能说,还好时夫人的威严在林家犹存,只能说还好正儿八经的林家的下人还是挺尊重她这位姑奶奶家的女儿,对她的话不说言听计从倒也没太敷衍。萱萱交代的事情也都能按时保质保量的完成,这已经很难得了。可即便这样,萱萱还是累的心力交瘁。到底没管过家,没做过这样的事儿,小小年纪接了手,就算没被轻视,她自己也还是吃不消。   贾敏下葬后,萱萱跟着时夫人又住了几日,眼瞅着侯轩不日将要上京,可林如海到现在还没振作起来,贾琏还日日过去问安,非要将黛玉接走,林如海有些心动,可面对时夫人,林如海到底还没说出送走黛玉之言。   又过两三日,侯轩的老生都已经动身去了京城,侯轩为了照顾母亲妹妹,毅然留下,说是到时护着时夫人进京。时夫人不忍耽搁儿子前途,决心找林如海好好谈谈。   “这也太不像话了,夫妻情深,可都到了今时今日,他还这么颓废,难道,他还真想让咱们林家这一脉就此断送!”时夫人想到贾敏就气不打一处来,可人死为大,她不愿多说死人的坏话,但对林如海的“不争气”,她是怒不可赦。   黛玉闻听,心中难耐,但一想到爹爹这些时日颓废的模样,神情又黯淡了下去,刚才她去给林如海请安,林如海话里话外大有让其去贾府的意思。背井离乡,去的又是眼高于顶的贾府,黛玉心中颇为忐忑,若是让她说,她更愿意留下来侍奉林如海,也好过林如海整日郁郁不快。   时夫人正气恼,抬头看见林黛玉愁苦的模样,便问道,“刚去你爹爹那里了?你爹爹今日怎么样?”   林黛玉老实的摇摇头,“爹爹正喝酒呢。”   时夫人腾一下站了起来,“这青天白日的,日头才刚起来他就喝酒,我去看看,他到底要颓废要什么时候!”   林黛玉见时夫人气势汹汹的去了,心中害怕,忙让人去找萱萱,自己也随着时夫人往前头林如海那里赶。   萱萱正在厨房里和人商量着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闻得雪鸢话后,立马将事情抛开,快速赶了过去,等到了地方,里头已然闹得不可开交。萱萱进到屋里,就见时夫人气得双手发抖,林如海抱着个酒瓶子不撒手。   林如海的确挺有才的,人喝一口酒吟两句诗,那话语,是听着伤心闻着落泪。“伊人已去不可追,一杯愁绪,几年离索……”   时夫人将林黛玉推到林如海眼前,道“敏敏是走了,可玉儿还在,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不为林家着想,可你总该为玉儿想想,玉儿可还等着你呢。她才这么小,你想将她置于何地?”   林如海晃晃眼睛,神情迷离,“敏敏逝去,我已再无续弦之意,玉儿体弱,年纪又极小,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兄弟姐妹扶持。如若去依傍外祖母和舅氏姐妹,我内宅无后顾之忧,对玉儿也是有益无害……”   时夫人啐了林如海一口,“什么混账话!你那也是做爹的,那贾家究竟如何,你心中不知?当初敏敏进门后,是谁对我说,敏敏在那乌烟瘴气之处受尽委屈?好啊,如今你也不管不顾,就让你亲生女儿去那种蛇鼠窝里,我看,还不日直接在这里给你们父女俩两碗毒药,一了百了,省的日后受罪。”   林如海苦笑,“姐姐,玉儿身上到底也流了他贾家血脉,我想,不会的。”   时夫人气得浑身发颤,猛地过去将书房墙上悬的一把长剑拿下,将剑拔出,扔到林如海面前。“我林家没有你这种懦弱不孝子孙,你不是已经有了死的心了吗?你不是不管不问不愿意再照顾自己的女儿了吗?好!好!既然如此,你给我死了吧,一副没了心的皮囊,留在世上有何意义!你不是不想活了吗?好,那你现在就死去吧!”   时夫人真够厉害的,眼眉一竖,愣是把林如海给唬住了,而像萱萱则吓得瞠目结舌,黛玉直接掩面哭泣。时夫人也不看别人,就死死地盯着林如海的一举一动,看林如海到底如何选择。   就见林如海瞪着地上明晃晃的长剑,胳膊怎也抬不起。往日的恩爱,如过影般历历在目,只,说是一回事儿,放纵颓废是一回事儿,可真到了要死的地步时,他真的做不到。   不是林如海不爱贾敏,也不是林如海对贾敏那颗心变了质,生活总要继续,哭丧了那么多天,慢慢适应自己少了位枕边人的林如海,现如今已是下不了决心去面对死亡。   林黛玉哭喊着,“爹爹,爹爹。”声声凄惨,萱萱回过神儿,看了时夫人一眼,有些明白时夫人的用意。遂到林黛玉身边,拉着林黛玉的手走到林如海身边,林黛玉声声哭喊让林如海渐渐清明。   时夫人见火候差不多了,一脚将地上的长剑踢到一旁,立马就有下人将剑拾起,悄然拿了出去。时夫人缓了缓气,道,“你既不想死,那就给我好好地活着。我问你,如果今时今日是你走了,敏敏在世,你是愿意敏敏郁郁寡欢,或是轻生,还是希望她安好的活着?不为别人,为了敏敏,为了你们的骨血,你总不能就此废了吧。”   林如海不语,搂着林黛玉,老泪纵横,可这次时夫人没再言语,她知道,这次哭过之后,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又将是她那位意气风发年少有为的亲弟弟。   关上门,时夫人长处了一口气,总算没有白白耽搁这么多时日,林如海算是醒过神儿了。看来接下来,就是她们该启程上京了。也不知大现在时家可到了京城,时家一行人又怎么样了。当初走的匆忙,匆匆交代了几句抛下就来了,现在想想,自己做的也不对。   萱萱见时夫人刚刚松了神情,转眼又紧了起来,便问,“娘,怎么了?可是不舒服?这几日您都没有好好休息,是劳累了。”   时夫人低头看着萱萱,心中一阵柔软,不由笑了,摸着萱萱的脑袋,很是宽慰的说,“我闺女也长大了,知道心疼娘,为娘分忧了。这些天帮着理家,都学到了什么?”   萱萱心中哀嚎,什么叫帮着理家,她就是管着厨房和物件儿。两个都是说容易轻松也容易轻松,说不易也着实是个累人的活儿。她不过七岁的小姑娘,从来没接过手,只因林家实在没有推诿的对象,她才做了。其实有很多地方都做的不好,厨房因由厨房娘子在,加上她不过是和人商议,并没出多大错。可那个管理物件儿的活,真真不是人干的事儿,丧事未开始,打碎个碗,弄破个瓶,再人多手杂,到现在,萱萱还有几个大件儿没找到呢。   时夫人见萱萱不言语,也没硬逼着,只是说,“这个机会难得,是你练手的好时机。管家不易,你是咱们时家的嫡女,日后要选秀,要嫁人生子当当家主母,这些都是你该会的。娘以前想的简单,白耽搁你好几年,从现在开始我不能再跟从前一样,要好好捋剥捋剥你,待到了京城,还要为你寻个教养嬷嬷,把规矩彻底学上来。”   萱萱:……(#╢′)凸……      第十一章      “娘真厉害,只是,舅舅若真是抬手自刎,娘岂不是要后悔死。”萱萱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询问时夫人。   时夫人正梳妆,从镜中看着萱萱,笑说,“说你傻吧,你平时还挺机灵。可说你聪明吧,怎么竟问这种愚蠢的问题。你说那屋子里的下人都是白戳着的了,再不济还有我,我就能真看着你舅舅抹脖子?”   萱萱拍拍胸脯,“吓死女儿了,女儿到现在想想还觉得心惊胆战呢。”随后又笑开了,“娘,您可真厉害,有道是抓蛇拿七寸,昨儿您可捏的真到位,舅舅被你连吼带骂的,到清醒了。女儿就没娘这份胆识。”   时夫人白了萱萱一眼,“别在这里说好听的,教养嬷嬷的事情是定下来的,回去一定要请。不过我也放下话,如果你练得好,那嬷嬷称你练得到位了,可以了,我就把人送回去,不然,你自己慢慢儿练吧。”   萱萱苦着张脸应下,看来,她真的要被上纲上线了。   再说林如海,休整了一天一夜,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虽然面上仍有倦色,可神情是大不同了,连他周遭的气场都有所变化。   时夫人心疼的为林如海准备了一大堆的补品,亲自下厨为林如海做了两三样他爱吃的食物,一并送到林如海眼前。林如海不忍拂了时夫人的好意,咬牙硬是吃下一大堆东西,看得林黛玉一旁窃笑。   林如海恢复后,最开心的当属林黛玉。娘亲走了,这世上林黛玉最亲的亲人就是林如海,小姑娘多少天都胆战心惊的,生怕天亮之后猛地听到外头传说,她爹爹去了。父母情长是好,可前提是她不想孤苦无依存世,寄人篱下的日子不用过,只是想想她就深觉不是滋味。为此,林黛玉特别感激将林如海唤醒的是夫人,经管,时夫人的做法,相当暴力血腥。   “姐姐,我在维扬的任期也快满了,左不过明年就要进京,贾家一再来信,岳母大人非要接了玉儿过去。我想着不行去住一年,等明年我进京了再将孩子接来也好。”林如海被时夫人教育过后,对贾家的做法,能理解,但不赞同,黛玉可以用走亲戚的形式过去住一年,但将女儿交到贾家手里,林如海不舍得不说,他更怕女儿在那里受委屈无处诉。   萱萱急了,自己娘亲好不容易把林如海劝得积极向上了,怎么命运齿轮还是不放过林黛玉,那贾家是好去的地方?即便真去走亲戚,萱萱也希望那不过就是个过场,若真要去住,她岂不白来林府一遭了。   萱萱忙冲着时夫人挤眉弄眼儿,希望时夫人能明白她的意思。不想时夫人脸一耷拉,萱萱赶紧低头,她都忘了,自己身上还上着紧箍咒呢,她这回去的路上表现好了,或许还能感动时夫人,到时候给她找教养嬷嬷也能找个相对随和的,如果把时夫人气极了……萱萱打个冷颤,这种结果,她不想去想。   时夫人到底还是心疼林黛玉,便道,“这事儿你还是要慎重,玉儿年幼,身子骨弱,贾家的情况……在大家族里生活,绝非易事,你让她小小一个人去,也够狠心的。”   林如海闻言踌躇了。正在此时,外头有人来回说,贾琏过来请安。林如海请了去书房。到了书房,贾琏开门见山,直接将早上才送来的贾母的书信呈给林如海。林如海接过书信打开,厚厚的数张纸,细细读了,前头是伤感女儿离去没有福气继续和林如海做夫妻,而后又劝了林如海几句,末了再次提出,希望接外孙女林黛玉进京。   贾琏见林如海读完信,便道,“老祖宗盼着念着都是妹妹,不知姑丈如今可有个主意。”   林如海抬头看着贾琏那张虽说英俊却总是透露着富家子弟腐化,到了维扬,一开始贾琏还挺自律,只是来的时间久了,远离家中“母老虎”,便开始不检点起来。林如海不作聋作哑,怎可能不知道贾琏的形式。就在今早,林如海还接到下人回禀,说是贾琏昨夜去了风香楼。   这时候贾琏来询问林如海,再想想今早时夫人的话,林如海不止是踌躇,压根儿就开始怀疑起贾家的动机。“可玉儿到底年幼,到了贾家诸多不便。”   贾琏劝道,“家中姐妹众多,妹妹平日里也能多有同伴,况且二弟弟在家中最是爱护女儿家,妹妹去了说不准儿对身子骨更有益。”   林如海来了兴致,“二弟弟?可是二兄之子?我记得,好像叫做宝玉的。”   贾琏笑着应道,“是的,就是宝玉。那宝兄弟别看年纪小,却极爱女儿家,对家中姐妹是好的没话说,有好吃的好用的总先想着家中姐妹,要不然老祖宗都说宝兄弟的姐妹是最享福不过。”   “可宝玉倒是男儿,平日也见不到。”林如海道。   贾琏继续解释,“这个倒有些缘故了,因那宝兄弟如今年纪还小,而老太太又是极宠他,因此他至今还养在老太太跟前,跟着小姐们一起娇养。”   林如海心中大怒,心道这贾家也是个钟鸣鼎食之家,怎么能做这种糊涂事情,腻子便是逆子,大小伙子总在内帏混乱,这像个什么话!不说男女大防,就是亲兄妹也没这么不顾及的。如果真如贾琏所说,那贾家林如海是绝对不能让黛玉去了,这种对女儿名声有损的事情,林如海既然知道了,怎么可能继续去做?想想又不由后怕,还好没一时头脑发热的答应,这样看来,别说去小住、借住一年,就是去住上个两三日林如海都不答应!   林如海心中怒气冲天,但表面上纹丝不动。当下很是愁苦的皱着眉头,对贾琏道,“我如今只玉儿一个女儿,若是离了我身边,两个说话的亲人都无,这件事儿,让我再考虑一日吧。”   贾琏心里急,急着回去,他就不明白了,将林黛玉接到贾家明明是对林黛玉最好的选择,为何林如海要一再推三阻四,这种别人想都难想的好事儿怎么到了林如海这儿就走不通。要贾琏想,甭管去不去,你抓紧回个话,他好回去。不过在贾琏心中,林如海不答应的可能,倒还真没考虑。   贾琏告退,林如海坐在书房里是越想越不是滋味,暗骂自己糊涂,若不是时夫人,只怕这会儿林黛玉早就乘上了贾家的船只,日后的日子,只是想林如海都心疼的揪心。就这么一个亲闺女,他能不多疼点儿,思来想去,林如海猛的起身出了书房,询问小丫鬟时夫人在何处后,快步奔时夫人处去了。   而此时,时夫人正和萱萱大马虎眼。萱萱记得想要做点儿事儿,让时夫人能主动去跟林如海提出时家接走林黛玉的话。时夫人心知肚明,偏跟萱萱打马虎眼,绕着弯儿的说话,目的是为了练习萱萱。萱萱不得要领,来回说了几句都不能让时夫人满意,又因关心则乱,而没注意到时夫人的真实用意,故而拖缠许久都未见效果。最后,倒是一旁看着的林黛玉笑了。   林黛玉抿嘴轻笑,“姐姐,姑姑在逗你呢。”被人关心呵护的滋味真好,贾敏生前虽然也很爱护林黛玉,但贾敏自己的身子都十天有八天是躺着的,即便有心也力不从,林如海父爱虽盛却无女子细腻,那种真诚无私关怀,那种为了她的事情火急火燎的,至今只有萱萱一人。   萱萱急的一头汗,闻林黛玉之语,猛的坐下,细细想来,可不是,时夫人不就是在逗她嘛。林黛玉的生日时夫人怎可能不重视,在劝说林如海时时夫人也言说了贾家的不是,既然明知道不好,又怎会不规劝?   “娘~~”萱萱不依,上前扯住时夫人的袖口,“娘,女儿关心则乱,娘也不可怜女儿,真狠心。”   时夫人用手指点了点萱萱的额头,“叫你不长记性。我是怎么教导你的,女子德行第一,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已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专心纺绩,不好戏笑,洁斋酒食,以奉宾客,是谓妇功。此四者,女之大德,而不可乏者也。”   萱萱听的一个头两个大,但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听下去,她林妹妹的生死大权可是掌握在时夫人手上,别说让她听女子德行,就是让她得瑟她也绝对照做,只要能救林妹妹于水深火热之中。   “啪啪啪啪”林如海拍着巴掌进来,“到底是长姐,教导孩子就是不一样,如此看来,如海将玉儿交给长姐一段时日是绝对能放心的了。”   嗯,哎~~!   作者有话要说:贾琏没在贾敏死的时候去林家,林如海这个时候也没这么年轻,一切都是某玉美好幻想啊美好幻想。      第十二章      “娘,女儿还是不明白,为何舅舅到最后还是要让人将黛玉带走,他自己照顾不是更放心”萱萱不是对林黛玉跟来有什么不满,相反,她是非常满意,只是不明白林如海的想法而已。白天在船上不好问,这会儿趁着林黛玉睡了,萱萱跑过来找时夫人问个明白。   时夫人正卸妆,闻听后笑了,挥挥手叫王嬷嬷牧歌都出去,转回身对萱萱道,“你舅母刚走,你舅舅任期又快到了,接下来的一年最是忙碌繁琐。况你舅母生前也不是积善的主儿,后院儿那么多人,家里下人也有,保不齐在你舅舅看不着的地方对玉儿下毒手。如此,不若将玉儿送走一年半载,等你舅舅抽出时间把家里理顺了,再接回去,岂不两全?”   萱萱瞪大眼睛,这是时夫人第二次说贾敏不善,具体怎么不善,她不敢问,也知道即便问了时夫人也不会说,便又道,“即便理顺了,娘又怎知黛玉不会受委屈,受迫害?这世上,人心是最难揣测的东西,究竟如何变化谁也说不清,黛玉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娘,您总要为她想一个周全的法子才好。”   时夫人看着萱萱,难掩眼中吃惊之色,她没料到,自己这没心没肺的丫头也能说出这种话。转念一想,心中又是凄凉,到底是受过不公待遇,自然能体会到不公的痛苦。随而点头道,“是啊,所以我寻摸着,等进了京,咱们安排妥当,我就拿出时间专门为你舅舅条一门亲事,续弦,一来让你舅舅后半生好过,二来,到底有娘和没娘就是不一样,咱们挑个心地好些的,日后玉儿出嫁生子,都大有益处。”   萱萱缓缓点头,心中知道这已是时夫人所能为林如海和林黛玉做的最好打算,林如海不说,可后母对黛玉而言,究竟能不能好,萱萱心中的鼓是打得直响。   时夫人看了看外头,已是深夜,便赶忙叫牧歌进来,送萱萱去隔壁休息,自己也早早安歇。还有一日,她们就到京中了。   从林如海主动请时夫人帮着照看林黛玉一年到今,已过去许久,贾琏大失所望,但人家是正经的亲姑姑,林如海的亲姐姐,人家愿意,又是长辈,他也不好多言语。便对了时夫人进京的时间,发现时日差不多,于是结伴而行,一同上京。   这日,到了京都,弃舟登岸时,早有车马等候。贾家的,时家的,来了许多。贾家的嬷嬷连忙抢上去给时夫人请安问好,一叠声的说了一大车的好话,赔笑道,“夫人不知,老祖宗为了我们家思虑过重,极想姑娘,这不,闻听姑娘来了,老祖宗一宿未眠,盼着望着就等着姑娘来了。住的用的什么都准备齐全了,您看,要不夫人也跟着一道去看看?”   贾家这是明目张胆的抢人!萱萱气愤的站在人堆儿里,忽然感到手被个满是手汗的手握住,回头,是林黛玉。   林黛玉紧张的握住萱萱,不敢松手,好似一松手萱萱就会跑了,自己也就只能去面对惨淡人生,蛇鼠一窝的贾家。   萱萱安抚性的反手握住,用了用力,悄声说,“你安心,娘是断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果然,时夫人笑得云淡风轻,先说自己最近身子也不是太舒爽,又道林黛玉自幼气弱,绕了一圈儿,看了看四周,“呀,都这早晚儿了,可不能在外头再耽搁了,嬷嬷先回去吧,回头我家里收拾好后,再带上玉儿亲去亲家一趟,今儿天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时夫人也不给贾家人说话的机会,带着时家林家的下人上了时家的马车,扬长而去。被留下的贾家人措愣不已,他们就不明白了,这时家也不是高门大户,怎么就这么“不识抬举”?   回去的路上,萱萱同林黛玉乘一马车,因林黛玉还没缓过神儿,仍旧心神不宁,萱萱也不好去偷偷观赏这京都城内风光,只得有一句没一句的安慰。   小桃红雪鸢陪在里头,雪鸢年纪小,初次出门,心情激动,但见小姐们都郁郁寡欢,也不好太喜形于色。小桃红伺候萱萱出来惯了,知道什么时候给送杯水,什么时候说上两三句让小姐们不太无聊。   等到了时家在京中暂住的地方,萱萱林黛玉从马车上下来后,萱萱面上惊讶之色尽显。一个三进出的小院子,时家人硬是全挤了进去。门口几位姨娘带着小姐少爷都候着,德楦见萱萱下车,飞也似的跑了过去,一把搂住萱萱,亲热的不得了。   萱萱蹲□子亲了亲德楦的脸蛋儿,德楦也湿乎乎的亲了萱萱两口,姐弟俩腻歪了一阵,萱萱才左手牵着德楦,右手挽着林黛玉进门。   翠姨娘一改往日怯弱的形象,穿着一身翠绿色的衣衫,十分干练的过来迎接时夫人。“夫人,快请进,家里头可都张望着等您回来呢。灶上已经做好了饭菜,就等着为您接风了。”翠姨娘便陪着时夫人往回走,便像时夫人报告这些时日家里的情况,全都是些她做的如何如何好,时老爷近来是如何如何器重她,甚至还说等时夫人回来后,帮衬着时夫人一起管家。   “老爷也真爱说笑,姐姐多能干,妹妹不过是学着描葫芦画瓢,幸而没出大错,这往后,还真要多跟姐姐学学才是。”翠姨娘笑盈盈的看着时夫人,那样子,要多神气有多神气。   萱萱从未见过这样健康,活泼的翠姨娘,在她的印象中,翠姨娘是一向走病西子路线的,也正是因为那病西子的三分情时老爷多宠了她些。没想到,这么快病西子就好了,要学贾府那位王熙凤了。   时夫人晃悠悠的往里走,一边看着暂住的地方,时而问两句诸人的安排,得知翠姨娘将自己安排在最靠近正房旁边的屋子时,眉头皱了一下,也没说,只是继续听着。等翠姨娘说完了,时夫人不急不慢的道,“我这次回来后,想叫萱萱几个学学理家的学问,既然翠姨娘这么有心得,那你就多教教她们。让孩子们也放手去做做无妨,后头有我。”   一句话将翠姨娘顶得无话辩解,张口结舌就是接不下去。   倒了正屋,时夫人坐到塌上,早有那丫鬟持了美人锤过来轻轻捶腿,时夫人闭眼养神半响,才缓缓睁眼,对一屋子的人道,“都坐下吧。”   诸位姨娘这才找了自己的位子坐下。时夫人叫了王嬷嬷到近前,当着诸人的面问了时大人的去处,王嬷嬷回说时大人今日正好有约,一早就出去了,早上走时还说了,请夫人午膳时务必等他回来,他要为时夫人接风。时夫人点点头,又让人把管家叫来,问的第一个便是她离开这些时日,家中用度。   时管家时忠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心翼翼的报上个数目,时夫人闻听后勃然大怒,拍着桌子站起来,怒斥时忠,“这么个破地方,用金子堆起来的?这些时日的用度,怎占了一路上开销的四分之三?说,这些花销都是怎么弄的?莫不是你们这些奴才见我走了,坑了主家?”   时忠跪下不住叩头,大叫冤枉,“夫人,奴才,奴才,奴才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做出那等事情。只是,只是……”时忠始终低着头,大叫冤枉。   翠姨娘面子上挂不住,讪笑着起身道,“夫人这话说得,我等也没用太多,只是京中不比边陲,到底花销大些,但也没时忠说得这般大,是不是他老糊涂没算清楚账,我看,让我派个人过去协助帮着一道算账。您看如何?”   时夫人抬起眼皮,冷冷的盯着翠姨娘,“账面上的事情是随便一个人说协助就协助的?你倒回说,时忠,将账簿拿来,我亲自看。天儿也不早了,你们都各自回去安歇把。”   诸位姨娘小姐少爷起身再次问好后,离开了。   翠姨娘咬了咬嘴唇,一跺脚,也走了。   时夫人揉揉额角,长叹口气,看着时忠送来的账簿笑了。还真是群没用的,给个机会都能弄成这副模样,真是扶不起的阿斗难为她难为她特意做了那么多,结果,居然轻而易举就将这群人的心思给摸出来,果然,边城小镇的无知村妇确实不适应在大家族生活,太过安逸的日子让人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该如何生存。   萱萱拉着林黛玉从外头再次回来,仔细观察时夫人的表情,见时夫人面色如常后,两人相视一笑,手拉手乐呵呵的进来。   “娘,您今日唱的是哪一出?”萱萱问道。   林黛玉甜甜一笑,跑到时夫人身边,乐呵呵的倚着时夫人,对萱萱道,“姐姐真笨,姑姑这是欲擒故纵。”   萱萱不以为然,“那哪里是欲擒故纵,根本就是挖坑儿让傻子跳。”   “嘻嘻,那谁是傻子?”林黛玉笑问。   萱萱伸出两只爪子,十指乱颤,“谁跳谁傻子。”说完扑上去挠林黛玉的痒痒。林黛玉气弱,笑得乱颤。   作者有话要说:某玉下了班到朋友店里吃烧烤,自己串自己烤自己吃,玉公公表现不错,烤的那叫一个打死卖盐的,某玉已经吃的只想喝水了。   ps:朋友的点是狗店,一屋子小狗关在笼子里闻香味儿,啥是残忍,这就是!      第十三章      萱萱林黛玉陪着时夫人翻看账簿,时夫人看得是冷笑不已,到后来,连冷笑都省了,直接将账簿扔到桌上,身子往后一靠,问王嬷嬷,“这就是翠姨娘管家后的用度,真难为她了,竟然能花这么多。”   王嬷嬷赔笑,“可不是,话说回来,这还是奴才拦着后的结果。奴才想着,总不能为了老鼠打上了玉瓶,这官中的银子一向就是那些,这儿用多了那儿就地用少了,到底这里是京中,不必别处。”   时夫人接过萱萱送来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润润嗓子,“这么拥挤的地方怎么住下咱们家这一大堆人?我带着玉儿回来总不能也跟着凑活。我记得京中有我林家的老宅,咱们时家在京中也有院落,为何都不住,反而跑这里来了?”   王嬷嬷撇撇嘴,“夫人有所不知,这儿是翠姨娘亲选的地儿,是她家远房亲戚的房子,咱们来这儿住是花了银子的。”   时夫人冷笑,林黛玉一旁颔首感慨,“寸金寸土的地儿,是要花银子啊。”萱萱捂着嘴巴嘿嘿直乐。时夫人看着两人,撑不住,也笑了。   ……   翠姨娘回到屋里,心急如焚,忐忑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翠姨娘的丫鬟小菊劝慰道,“姨娘别着急上火,夫人即便来了又能怎样,这管家的事情是夫人指给您的,您所做的每一件事儿老爷也是知道的,左不过多花了些钱,真要怪罪下来,大不了姨娘就说自己没理过家,不太会节俭就是,夫人还能怎么说?上头可有老爷呢。”   翠姨娘定了定心神,缓缓坐到椅子上,愤恨的拧着手帕,“不就是几个银子嘛……”   小菊道,“可关键是,咱们也不知道到底用了多少。”   这就是翠姨娘傻的地方,光想着争风头,让时老爷觉得她做得好,还想为自己娘家捞点儿东西,也让娘家人知道她别看是个妾但照样过得风光无限。什么都想得好,什么也都去做了,在时家里头也耀武扬威了好一阵子,甚至还恩威并重的提拔了几个她以为的她的心腹,去了几个时夫人的“左膀右臂”,结果,就是忘了看账簿!   时忠给她提过醒儿,但也只是提过,她怒斥了后便再没说过,当时她还以为自己胜了,现在看来,这等着她往坑里钻呢。   翠姨娘捂着胸口呻吟,“哎呦,我胸口疼,疼死了。恐怕,旧疾复发了。”   小菊跟翠姨娘时日久了,见惯了翠姨娘的伎俩,心领神会的跑出屋,大肆宣扬翠姨娘旧疾复发,需要药材,需要静养。   刘姨娘扭着腰探出头听了会儿,嘲讽的回屋,对墨渲道,“这狐媚子总算安生了,哼,又用着招儿,也不知老爷为何总信她。”   墨渲轻笑,这阵子她是没受气,但翠姨娘言语里对她也是多有不敬,她都在时老爷面前大都的容忍过去,为此很是赢得时老爷的赞许。刘姨娘等就没她这份功力了,且翠姨娘对刘姨娘等也更过分些,这会儿时夫人回来,正屋发怒,翠姨娘称病,对刘姨娘来说,是天大欢喜的事情。   墨渲告诫刘姨娘,“姨娘别多嘴多舌,既然夫人来了,往后这内宅还是看夫人的。我估摸着,咱们也不会在这儿长久的住。”   刘姨娘小心的说,“那大姑娘看,我要不要去给夫人卖个好,说点儿什么?”   墨渲急忙摇头,“这事儿不妥。姨娘,别的事情我听你的,可想在这家里站得住脚,希望姨娘还是听我的,相较于姨娘,我更能揣摩爹爹的心思。”   这话不假,墨渲别的事情上或许鲁莽,或许没脑子,或许做得很不好,可在时老爷这头,她是怎么做怎么对,她受时老爷的宠爱是萱萱这个嫡女望尘莫及的。   正午未到,时老爷就从外头匆匆赶了回来,满头大汗,心情看着似乎甚好,脸上也挂着笑意。时夫人带着萱萱林黛玉在正屋门口迎接,时老爷过去一把握住时夫人的手,高兴道,“夫人可是回来了。一路辛苦,这会儿出来晒什么太阳,小心眼晕。”   时夫人将时老爷迎到屋内,林黛玉萱萱起身告辞,时夫人早在信中说了带林黛玉回来之语,故而林黛玉的出现时老爷并未惊讶。   “夫人,你猜今日我去见得谁?”时老爷兴致勃勃的问。   时夫人见时老爷高兴,便也笑着询问。时老爷朗笑了几句后才道,“看来这次是老天也向着我,今日我去拜见恩师,结果,在恩师家中竟然遇到了光华贤弟。贤弟如今是大理寺少卿,也能在上头说上几句话,看来,这次升迁我是天时地利人和,样样齐全了。”   时夫人神色骤变,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时老爷一旁说得兴致昂扬,时夫人一句都未听进去,好久才惨这着脸缠着身子站起来,对时老爷道,“老爷,我这会儿身子不舒服,想回房休息,您看行不?”   时老爷太头,吓了一跳,连忙扶着时夫人,不容有异的将时夫人送到屋里,时夫人将时夫人按倒在床上,又让牧歌抓紧去请大夫,好一阵慌乱。   时夫人难得没有让时老爷忙碌,也难得随众人折腾,躺下后,闭上眼睛,头一侧,一滴泪流下。   时夫人一倒,萱萱立马就听到消息,赶紧赶过来,时老爷正出来,瞧见萱萱,将人拦住,“等会儿再进去,你娘暂时需要休息。一会儿大夫过来瞧过了你再进去看你娘把。”   萱萱不放心的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不舍得转身想回去,却被时老爷出声拦下。   “萱萱,过来,为父有话要问你。”时老爷道。   萱萱面露怯色,有心不去,却又不敢,只得耷拉着脑袋跟在时老爷身后去了书房。这三进出的小宅院书房很小,时老爷又是个身材魁梧的,王嬷嬷跟着萱萱加上时老爷王屋里一站,到显得有些拥挤。时老爷也没关门,只是让下人在外头侍候,自己亲自询问萱萱和王嬷嬷。   “你娘在林家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时老爷斟酌了半天问出了这么一句话。萱萱原本抖得跟筛子似地身子猛地停住,不解的抬头看向时老爷,不明白时老爷此问何意。   时老爷只得继续问,“要不,你娘怎么一回来就病了?”   “难道娘不是被翠姨娘给气得?”萱萱下意识的反问,问完后似是察觉到了不对,又赶忙继续道。“呃,爹爹,这话女儿不好说,您还是问旁人吧,牧歌王嬷嬷,或是管家,他们都会将事情给您说清楚地。长辈的事情女儿不好插言。”   翠姨娘这会儿已然对外称病,而时夫人并不可能真心受气,但萱萱这会儿只能这么说,她也不知道时夫人到底葫芦里要卖什么药。所以,不敢说太多,又不好说太多的萱萱只能避而不谈。   时老爷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立马反应过来萱萱的意思,有些僵硬的转过头,示意王嬷嬷解释一下萱萱的话中话。   王嬷嬷低下头如实回答,特别是账簿,说得非常细致,特别是后来时夫人看了账簿后愁苦的模样,不说刻画的入木三分也形容的栩栩如生,让萱萱大开眼界,她头一次知道,王嬷嬷竟然也如此的有文采,竟能将事物刻画得如此传神,令她刮目相看。自己果然还是太嫩了!   萱萱的感叹时在心中的,可时老爷的怒气却是外露的,听了王嬷嬷的话,时老爷有些生气,侧头看见萱萱,没好气儿的问道,“你是怎么看的?既然在场为何不劝着你母亲一点儿,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为爹娘分忧。”   萱萱心中不屑,这 摆明了迁怒,可又不好顶回去,只得恭恭敬敬的回答道,“长辈的事情女儿不好插言,再者,女儿虽愚笨,却在母亲教导下,在林家帮着理了一段时日的家务,这八百多两银子,真不是个小数目,女儿有心为姨娘辩护,却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况姨娘未被母亲训斥就已自惭形秽得旧疾复发,女儿实在不好说别的,本就嘴笨万一再让姨娘和母亲心生芥蒂,岂不是坏了事?”   时老爷默不作声的听完,问了句翠姨娘病了,得了肯定的答复后,冷笑,“闯祸的本事不小,八百两!”   萱萱低头不语,这八百两不是小数目,如今十两银子都能让一个三口之家过上平稳的一年,这种宅院在维扬一年的租金左不过五十两,短短时日花销八百两,萱萱都很是佩服翠姨娘,这要怎么才花得了这般多?保不齐中饱私囊,但数额也定没多少 ,要是翠姨娘知道账面上少了这许多,估计今日迎时夫人的时候也就不会这般趾高气昂。   想到这儿,萱萱嘴角微微上扬,该谁倒霉谁倒霉,不管时夫人走这一步为了什么,萱萱私以为,至少从现在来看,走得好。   其实,萱萱会错了意,却又达到了意想不到又是意料之中的好效果。   王嬷嬷紧接着将时夫人之前的吩咐回禀了,“夫人让奴婢打发人去城西的老宅处打扫,奴婢以为,林家宅院大,又和咱们时家比邻,倒时即便咱们家住不下,也可周旋着。打扫的事情已经吩咐人去办了,至多两日的功夫,老爷夫人就能搬过去。”   时老爷手捏胡须不住点头,赞叹,“到底是夫人,办事就和那起子半吊子不一样,让人放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为啥某玉打开后就是一片乱码?      第十四章      外头有人回报说大夫来了,正给时夫人看呢,时老爷一听,扔下萱萱和王嬷嬷就出去了。王嬷嬷也记挂着时夫人,紧跟着也走开了。萱萱慢慢的走出书房,只见侯轩站在廊下看着萱萱正对萱萱招手呢。   萱萱走过去,抬头看着侯轩,自从见过这位长兄后,萱萱就很少见侯轩笑,也很少见到他去玩乐,整日不是读书就是做文章,消瘦的身型,即便穿着华丽的衣裳,也给她一种这人过得很苦的感觉。记得在回来的路上,萱萱同侯轩交流过,当时萱萱问侯轩为什么要难为自己。侯轩当时的话让萱萱辛酸。   “苦修,非身处老林深山,非衣不裹体食不裹腹,只在心境。”   “哥哥在这里站着做什么?不读书了?”萱萱轻笑,侯轩很爱看书,在船上时,几乎昼夜苦读,用他的话说,书使人心境,利于苦修。   侯轩抬手揉揉萱萱的脑袋,望着时老爷离去的方向,叹道,“你可觉得委屈?”   萱萱淡淡一笑,“哥哥可觉得委屈?”   侯轩长叹一声,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用力的揉了揉萱萱脑袋,“妹妹放心,哥哥再不让妹妹如此委屈。”   萱萱惊讶的看着侯轩,说实在的,她对侯轩的感情不深,也没那血浓于水的亲情感,交谈时能真诚以对是放心对方不会害自己,且和成年的大哥交流要比跟德楦那个破小孩儿说话轻松容易得多。   “大少爷,东西都收拾好了,您看什么时候动身?”一个下人过来汇报,侯轩点头道了声知道。萱萱问,“哥哥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娘知道吗?”   侯轩笑说,“谁说我妹妹是个傻丫头的?这不挺知道事儿的。我刚才见过娘了,也跟娘说了,我先搬过去,左不过三日你们也就过去,不碍事儿。”   “既然左不过三日,又何必这个时候搬?”萱萱有些担忧,时老爷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儿,时夫人要是真病了,万一时老爷犯病要责罚,她觉得为了这种事情让侯轩和时老爷闹不愉快,不值当。   侯轩自然是明白萱萱的担忧,不觉笑意更浓,“刚说你聪明又犯傻了,我到底是家里的大少爷,父亲会顾及着些。再者,我不耐在家中跟德楦挤在一起,明年要开恩科,我不想错过机会,妹妹的将来,母亲的荣光,我绝不辜负。娘那头我去看过了,也跟娘说了,娘也同意我先搬过去,至于这两日,还要妹妹在娘跟前多多侍候,烦劳妹妹了。”   萱萱恍然,可不是,时老爷对她如何未必会用在侯轩身上,侯轩可是时家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又有好学问在身上,又已年长,岂非她一不讨喜的女儿身可比?想罢,萱萱送侯轩离开,交代伺候的人定要注意侯轩的饮食,一日三餐不说,晚上夜宵也一定要时刻备着,绝不能少……   送走了侯轩,萱萱回身往时夫人那里去,迎头撞见找来的小桃红,见小桃红满头大汗,便问怎么了,小桃红扶着墙根儿喘了会儿气好半天才道,“姑娘叫人好找,奴婢这都找翻天了,您这是去哪儿了。”没等萱萱告知又赶忙说,“您快去厨房看看吧,翠姨娘不管家了,夫人又病了,如今连个晚膳吃什么都没人过问,厨房里更是乱得一团糟。”   萱萱皱着眉头,气不打一处来,“管家呢?”   小桃红道,“姑娘也别责怪管家,管家也是忙得提溜转,夫人让管家娘子根着少爷走了,管家这会儿正在夫人房外等大夫候诊,后院儿一群人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哪个,他一个人就是有三头六臂也忙不来。”   萱萱一咬牙,得,她亲自上!先是让小桃红领着她去了厨房,果真如小桃红所说,管家娘子本来也带着管理厨房一块儿,这会儿人一走,翠姨娘新提拔上来的一个厨娘孟娘不得人心,又爱把家,她说话基本没人听从,这会儿正跟另一位厨娘打嘴仗。   孟娘掐着腰,捏着嗓子指着另一位厨娘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在这里指示老娘,瞎了你的狗眼,老娘也是你使唤得动的人?还做什么听你的,要是都听你的了,我这个掌勺的岂不是白瞎了……”   “浑说什么呢,没看到小姐来了?”小桃红见萱萱脸色越来越差,赶紧出声拦住孟娘。   那孟娘骂得正欢畅,一听有人拦,还有些不乐意,回头看来的是萱萱,轻视的心就先有了,扭着腰走过来,“哟,我道是谁这么大气势,原来是二姑娘。小桃红,你个没脑子的,怎么伺候的,这里也是姑娘该来的地儿?”   “行了!”萱萱皱着眉头喝斥,一向不开口的人猛一开口,倒把孟娘给吼住了。萱萱没理会她,转而对刚才一直挨骂见她来后就未还嘴的那位走去。“你叫什么?”   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穿着粗布衣衫,收拾得倒还干净,那妇人老实的跪下给萱萱叩头,回说,“给二姑娘问好,老奴是灶下做饭的厨娘,王二家的。”   “哦,是伺候老爷出门的王二?”萱萱问。   王二家的回说,“是的。”   “晚上吃什么,今日的菜都买好了?”萱萱继续问。   王二家的一五一十的回了,说本来菜市一日买两次,因京城不比边陲,到底菜钱也是笔开销,早晨和晚上,早市买的新鲜,晚市买的便宜,来后一直如此,可今天因夫人小姐回来,早上多买了,一日的银钱全用了,中午各房要得多,这晚饭就成个问题。   萱萱抚额,这都算个什么事儿,当即交代道,“娘身子不适,爹爹忧心不已,你们在这里吵闹,是不是准备着惹得爹爹不快,将你们发落了你们才舒坦?没银子,没银子也地吃饭,王二家的,起来吧,跟我说说,本来你们今日晚上准备的什么?”   王二家的起来,向萱萱建议道,“按照前几日的规矩,肉蛋都是现成的,只不过再加点儿蔬菜,主食根据各位主子的喜好,不依而就,什么都会备着点儿。”   萱萱点头,“今日先这样吧,从明日起,我会让小桃红将银子和当天的菜单送来,暂时你先管着厨房,等过了这几日到了那边儿,再安排。”   王二家的当即应下,叫了人回厨房,不到片刻便风风火火的忙活开来,井然有序,全无方才杂乱无章之序。   孟娘气得发颤,在她眼中,萱萱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嫡女,即便有嫡女的身份,但在时家这样小门户里,不受宠爱就是没用处、被下人轻视。现在倒好,不受宠的都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那她以后还有没有脸再在时家做下去?她可是家生子,不为自己为了孩子也不能善罢甘休。   “二姑娘,这该做的您做,不该做的,您是不是管得太宽了,我如今是这灶上的管事儿的,您越过我弄这么一处儿,可真叫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寒心。说得好听点儿是您年小不懂事,说得不好听,您这都跟谁学的?要是大小姐,万万不会做这种事儿。”孟娘指桑骂槐说了一通,抹了把脸就想进厨房继续闹腾。   “小桃红,去外头叫两个身强体壮的婆子,把这满口污言秽语的东西捆了扔柴房里,谁都不许为这东西求情,一切都等娘身子好了再发落。”萱萱冷冷的吩咐,有那一旁看笑话的婆子想卖脸的,不等小桃红去叫,上来就给梦娘一个嘴巴子,打得那孟娘云头昏脑,又有人上去捂住嘴绑了,麻利的扔进柴房锁了起来。   干净利落,萱萱带着小桃红转身离开,小桃红忍不住得意起来,悄声在萱萱耳边说,“姑娘不知,今儿有多少人等着看姑娘的笑话,估计他们谁都没想到,咱们姑娘这么有本事。”   萱萱不语,刚才做得到底对不对好不好 ,她自己也不好说,她现在只能说,她感觉自己没做错而已。   大夫已经看好回去,留下的药方管家也派人去抓了,时老爷这会儿正陪在时夫人身边嘘寒问暖,好不情深。   萱萱进来,见林黛玉也在屋内,便对其笑笑,而后到时夫人床前,“娘多少吃点儿东西,方才我已去厨房看了,吩咐了人用那上好的血燕为娘熬粥,等下就送来了,娘喝点儿?”   时老爷点头,也跟着道,“萱萱说得对,夫人一路奔波,回到家中还要为家操劳,是该好好补补。”   时夫人此时已经恢复气色,就是还有些弱态。   时老爷说要亲自照料时夫人,将众人撵了出去,萱萱同林黛玉牵着德楦出来。因萱萱和林黛玉是跟着时夫人住的,故而这会儿没处可去,便跟着德楦去了他屋里。等到了德楦的屋子,萱萱才明白为何侯轩一定要这时候搬出去,比之时老爷书房大不了多少的房间,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椅子,小屋子就被装得满满登登。这样的小房间,德楦一个人住都不舒服,再加上个侯轩,可不是要早出去才好。      第十五章      翠姨娘在屋内等了一天一夜,到底是没将时老爷盼来,着小菊去外头问问,得知时夫人被起病了,时老爷一直在时夫人那里,谁都没顾上。   翠姨娘气得从床上做起来,狠狠地踹了被子一脚,愤愤的诅咒,“天杀的老女人,居然跟我学。”又等着小菊骂,“你也是个死人,你就不会去找老爷让他过来?白眼儿狼,吃里爬外的狗东西。”   小菊被骂习惯了,等翠姨娘骂累了,就端着茶水送到翠姨娘面前让其润口。“姨娘,奴婢还没说完呢,孟娘被人绑了扔进柴房,就等夫人身子打好后发落呢。”   翠姨娘蹦了起来,“什么?这谁弄的?大姑娘?”墨渲看她不顺眼,她也瞧不上墨渲的轻狂样儿,她理家的时候,墨渲没少明着暗着找麻烦,她几次在时老爷身边儿吹耳边风,可都被时老爷三言两语说过去了,她无法,只得绕着墨渲。“要不是那张脸,老爷能这么看重她!”墨渲长得好,绝对名副其实的大美女,这也是翠姨娘最厌墨渲的地方。   小菊说,“不是大姑娘,是二姑娘,现在厨房的事儿都由二姑娘过问,就连刚刚姨娘吃的早饭,那小包子稀饭咸菜都是二姑娘一早想好了吩咐做的。姨娘不知道,二姑娘这次回来后好不风光,家里头竟无人能说了。”   翠姨娘坐倒在床上,计上心来。……   三日一晃而过,时老爷不是出门访客,就是在家中陪时夫人,竟未去过别的地方。萱萱帮衬着理了几日家,倒也没人吱声,好不容易到了三日后搬了家,各院落时夫人刚安排好,外头就有人来报,贾家来人了。   来的是周瑞家的和贾母身边的大丫鬟鸳鸯。时夫人已然恢复了,忙让人请了进来,落座后不说先笑,“亲家母好消息,我这边儿刚搬家,就遣你们过来,到底是亲家啊。”   周瑞家的一旁赔笑,找不着话接口,她本是王夫人的陪嫁,平日这样的事情去得虽多,可大都都是王夫人乐意相交的对象,这次,她揣摩了半天也不知到底该不该奉承。倒是鸳鸯起身再次给时夫人行礼问好,“老祖宗说了,多年前就特别喜爱夫人,当年夫人跟老夫人一起来时还是幼女,又和老祖宗交情深,知道夫人这些时日要收拾房子,便差奴婢们来问问,看看可有帮得上忙的。老祖宗就是怕夫人不好意思,所以才特意让我们过来问问呢。”   时夫人轻笑,“这话说得,知道这一亩三分地儿里你们贾家是地头蛇,要真有事儿能不找你们?只是不过是收拾个家,到没太大的事情。回去帮我谢谢老祖宗,改日我带着玉儿亲自去拜谢。对了,不知老祖宗身子骨还好?”   鸳鸯道,“谢夫人挂念,老祖宗一切安好。”   时夫人点头,“你们大姑娘进宫多年,说起来,我还吃过你们大姑娘的满月酒,一晃眼可真是多年不见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啊。”   话音刚落,就有人回说墨渲萱萱竹璇连同林黛玉前来问安。   时夫人笑着为鸳鸯一一做了介绍,萱萱没张开,还是个小丫头模样,竹璇更小,倒是墨渲和林黛玉,一个是神采飞扬,出落得没话可说,一个是娇弱无骨,娇花照月。不觉多看了几眼。墨渲心中得意,故将礼数做个了十成十。林黛玉不喜贾家,只是行礼后坐到萱萱身旁,再不言语。   鸳鸯问姑娘们平日都做些什么,时夫人随意道,“不过识几个字,正经的先生没请过,倒是有这个意思。对了,你们家的姑娘也多,平日里可有好先生?我倒是想请一个,还有女红的女师傅,这事儿还真要靠你们帮着。”   鸳鸯心中微惊,时家不是大富大贵权势之家,没想到对小姐们的教育如此重视,如果这样看来,自家的小姐跟人家一比,到真给比下了。鸳鸯含糊的应下,也没说自家几个姑娘没请专人教导,只是由一大嫂子教。   又坐了一会儿,鸳鸯等起身告辞,时夫人命人送了出去。等确定人走了,时夫人才对几个姑娘说,“这里不是江南更不是边陲,这是天子脚下。往后你们出门见客,或是结交闺蜜,都要举止有礼,切忌不能失了身份,但也不可傲慢,要知这皇权地下,高贵之人比比皆是,咱们不过是小门小户,不谨慎无处立足。墨渲,你是家中长女,又到了适龄的年纪,规矩方面我会着人安排,你是庶女,有些事情刘姨娘想不到,自己也要记着。”   墨渲面上发红,起身恭恭敬敬的谢过时夫人。   时夫人又交代了几句,便让众人回去。墨渲率先出去,竹璇最近几日和林黛玉结成好友,小丫头乐呵呵的见林黛玉留下便也跟着留了下来。   萱萱站到时夫人身后,给时夫人捏肩,时夫人闭着眼享受了会儿才说,“说吧,又是什么?”   萱萱小心的将孟娘之事回了,请时夫人意下。时夫人反问,“你可知这孟娘是怎么进府的?”萱萱干笑了声道,“从前不知,前儿才听说,她原来是翠姨娘的陪嫁,后来和府中的小厮成亲,成了媳妇儿。”   时夫人指了指眼前的凳子,让萱萱坐下,萱萱顺势坐下,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时夫人看了好笑,沉着脸道,“你这丫头,从来行事不三思,毛毛躁躁的脾气何时能改?是不是非要等吃了大亏才能长记性?不是我说你,咱家才多大的盘儿,你这都弄不转,日后还想什么?明明及其简单的事情,娘也不是说你做得不好,只是太不干脆,她的那些话那些行事,现在最多是责罚一下,说她不敬,到底人还是会留下。这样给自己留后患不干不脆的事儿,你日后少做!这件事回头我来收拾,你再过问厨房一个月,等规矩嬷嬷教书先生和女红师傅都请来后,再说别的。”   萱萱低头听教了许久,才缓缓抬起头,不忍的说,“娘的意思,难道是……”生气归生气,但牵扯到人命,萱萱不忍也不敢。   时夫人被萱萱的模样气乐了,“想什么呢。咱们时家也是有身份的人,怎么可能做杀奴那种丧良心的事儿。只是将人撵出去,或是调离府里,这些都是办法。你给我好好想想,这种事情还要我亲自说了你才会!”   萱萱拍拍胸口,脸红了,低头老老实实的认了错,拉着林黛玉竹璇跑走了。时夫人扬声嘱咐,“给我动动脑子,别整日想那有的没的不着调的事儿。”   萱萱同林黛玉竹璇跑回屋里,林黛玉因为鲜少跑动,略微跑跑便有些微喘,进屋后坐到椅子上不愿起来。好半响才缓过来,对萱萱笑说,“你不是有能耐么,怎么见到姑姑就跟见了猫的老鼠。”   萱萱没气质的想翻白眼儿,后觉得姿态太过不雅,便正正经经的坐好叹道,“我倒是希望能活得自在些。”   “姐姐迂了吧,活得自在与否岂是外力所影响的?人心与内,一切不全在自己。”林黛玉歪着脑袋笑道。   萱萱摇头苦笑,“话说得轻巧,可谁能做得到?”……   晚上萱萱让人准备了一大锅的鱼汤,每位主子一盅,生下的多放些水全赏给了下人。四菜一汤的标准,倒也让人无话可说。用过晚膳,林黛玉在隔壁早早歇息了,萱萱却摊开账本在灯下慢慢的算着这些时日厨房的开销。小桃红端着一盘儿小点心进来,见萱萱皱着眉头,便问,“姑娘又在烦恼什么?下人们都说,自从姑娘管了厨房,这每日吃的东西都好了不值一两个档次,下人们都敬佩着姑娘呢。”   萱萱叹了口气,“敬佩?不过看我近来没受爹爹训斥又参与理家所以顺杆儿爬罢了。这些好话你也信。只是明日又该吃什么,京中物价高,这又要吃得好又要便宜,哪想的巧啊。”   小桃红放下点心,给萱萱倒了杯茶,“姑娘睡吧,明早还用包子就是了。”   萱萱接过茶水,将账本放桌子上一放,“还吃包子?你就不怕后院儿那群狼说我亏待她们?算了,明日叫王二家的弄油饼,做一大锅鸡蛋茶,省事儿也便宜。”   小桃红寻思了一下,小心的说,“会不会太简单了?”   萱萱想了想,“那就让王二家的再弄块肉,做酱,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多放辣子,一部分不放辣子,到时候,谁爱吃什么样的就吃什么样的。不就成了。”   小桃红拍手称赞,“姑娘真是有心,这都能想得到。”萱萱听着心中也很欢喜。   小桃红陪着萱萱又算了会儿账,就侍候萱萱休息,临走前还感叹说,“姑娘终于知道对家里上心了,真是可喜可贺。其实要是姑娘早就这样,何愁老爷会不喜欢姑娘?说到底,那些陈年旧谷子的烂事儿,老爷心里也知道,只不过抹不下脸而已。如今好了,姑娘既然上心了,这日后的日子也就越发好过了。”   总不及还会想曾经那三年,连佣人在家中都敢怠慢,姑娘次次出门除非是用夫人的车,否则又生过过少闲气。   萱萱抬头望着黄花梨木的床顶,心中辗转反侧。林黛玉说得对,活得自在与否不是一味躲避抗争,也不是浑浑噩噩随心所欲。来之安之,既然无力回天,那就努力让自己活得舒服,而想活得舒服,最基本的,她要承认她就是时萱萱!      第十六章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未做过的时候总觉得难如登天,可真去做了,又不过如此。萱萱自打下定决心在这个时空安身立命后,便多有改观,虽行为举止仍和时夫人心中的大家闺秀相差甚远,但也没了曾经没心没肺的模样,特别是在管理厨房这一事上,倒也颇让时夫人欣慰。   “娘,这是今年的新米,用来煮粥最是好的,还有这几样小菜,也都是娘爱吃的。”萱萱笑着为时夫人布菜。   时夫人故作好奇的问萱萱,“我家姑娘是转了性儿还是被什么附体了?怎的忽然这般用心,可别不是我家姑娘。”   萱萱撅嘴不依,“娘,女儿不依,娘一定要说好吃才行。”   时夫人故意逗萱萱,皱着眉头沉思道,“这违心之语说出来会不会吃不下饭啊?”   时老爷一旁吃着清凉爽口的腌黄瓜,赞不绝口,见时夫人和萱萱斗嘴,心里也跟着高兴,故而说道,“夫人别逗她了,萱萱如今是越来越有大家风范,也越来越像个女孩子了。这吃的不错,我现在每日最关心的便是回来后我家姑娘又给我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姐姐惯会养人的,昨儿我还在给爹爹的书信中说呢,等爹爹再见我时一定下一跳,我都比从前胖了不止一圈儿,这才做的衣衫又要改尺寸了。要我说,姑姑可要好好说说姐姐,再不能这样了,我可不想成了胖丫头。”林黛玉也在一旁凑趣。   时萱萱轻笑与林黛玉嬉闹,“胖丫头怎么了,要是你变了胖丫头,舅舅一定感激死我了,说不准儿还会给我点儿宝贝什么的,爹娘,您们说对不?”   时老爷笑着起身,摇着手中的折扇往外走,“对不对啊,全看你舅舅。我今日白天有事儿,晚上回来用完膳。”   萱萱等起身,恭送时老爷。等时老爷走远了,萱萱才乐呵呵的坐下,继续刚才的玩笑。时夫人对萱萱的改变看在眼中乐在心里,问了两句中午用什么,萱萱帕拉帕拉的将想法说了,时夫人不住点头,“这厨房的事情看着虽小,却繁琐难为,稍有想不到的便惹人话柄。咱们家人口不多不少,这吃饭一事倒成了每天的大事儿,如果你能把这个长久的理顺理好,对你自己将来也大有益处。”   萱萱低头聆教,往日从不屑听的话也能入到耳朵里了。不是不愿意与命运抗争,而是抗争也是要有资本的,如果你连最基本的生存技能都没有,又何来抗争之想?即便真的去抗争,也不过以卵击石,不自量力罢了。   时萱萱的态度良好让时夫人更为满意,正准备夸赞几句,就见外头有下人来报,贾家的二少爷同史家的大姑娘携伴前来,正在外头车里呢。   “什么?!”萱萱等着眼睛蹦起来,时夫人心中叹气,刚说有长进就露了原型,看来教养嬷嬷的事情是要抓紧了。   萱萱站着讪讪笑笑,一时激动忘了形象,坐下后对时夫人说,“女儿太过惊异了,在边陲女儿也出门走访过,可是像贾家这样贸贸然的来,特别来的还是公子小姐的,还是头一次听闻。”   林黛玉对贾家深感不满,尽管贾家是她外祖母家,但她内心深处总以为,促使她和林如海骨肉分离的罪魁祸首就是贾家,所以此刻听后不由冷笑,“不止姐姐,就连我这闺阁中的小女子听了也是震惊,贾家好家教。”   时夫人看了林黛玉一眼,回头命人将门口的公子小姐请进来,等去请的人走远了,才对林黛玉说,“不是姑姑倚老卖老来说教,只是玉儿,有些话有些事儿,急在心里,万不能随意说在嘴上。这还好是在姑姑家,万事有你姑姑我给你担着,这要是在你那外族家,对你名声不利。切忌,谨言慎行,方是行事完全之根本。”   林黛玉面上微红,站起身恭敬的给时夫人行礼,陈恳道谢,“谢谢姑姑指教,玉儿再不敢了。”   时夫人摇头,“不是叫你不敢,而是叫你学着圆润些。对旁人特别是对你,益处无穷。”   林黛玉受教,心中感激不尽。自从林如海将林黛玉的一切交与时夫人后,林黛玉不得不承认时夫人对她的教导要比她生母更用心,她所受益也非一星半点。林如海有些小性子,谨慎有之,有时候又太过敏感,总觉得别人看她的眼神儿都是带着眼色怀着用意,时夫人发现后慢慢梳理,到把她教导的越来越进退有度,偶尔使个性子,只要不太出格,时夫人都随她。但刚才言语,确实是林黛玉过了。背后不议论,即便议论也要关上门确保万无一失,否则留人口舌倒叫别人看笑话。   很快,外头簇拥着进来两人。看年岁都不大,却穿金戴银好不奢华。一男一女携手进来,年轻公子头戴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最是惹眼的便是那颈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光彩华目。年幼的姑娘面相极美,弯弯的眼眉,小巧的鼻子,瓜子脸,嫩白的肌肤,虽年幼,却着实是个美人胚子,特别是那天生白嫩细腻的肌肤,有道是一白遮三丑,本就好看的女孩儿这下变得动人起来。   “贾宝玉,史湘云拜见时夫人,给时夫人请安了。”贾宝玉与史湘云双双施礼问安,倒是做得不错。   时夫人起身将两人扶起来,笑得满面慈祥,拉着两人到上头坐下,好生看了看才说,“真真是天地间钟灵琉秀之人了,真难为你们家是怎么生养的,竟个个都如此好,一下子倒把我家的姑娘小子给比没影儿了。”   贾宝玉不习惯和妇人一处相处,权且忍耐着,笑而不言。倒是史湘云,别看比贾宝玉年纪还小,但行为举止落落大方,闻得时夫人夸赞,抿嘴笑着称谢,“谢时夫人夸奖,愧不敢当。我们不过是小孩子家家,哪里就比得上府上的姐姐们,闻说姐姐们诗书极好,不像我愚笨痴呆,对姐姐们羡慕的很呢。”   史湘云的能言善辩让时萱萱大开眼界,只是对于红楼记得不深的时萱萱只知道一个可怜的林妹妹和可恶的宝哥哥,再者别人,除了对八面玲珑的宝姐姐还有些印象,之如史湘云之流,她还真没什么记忆,因此只道红楼众人都是如此,自己不应大惊小怪。   时夫人笑的慈善,可萱萱看得真切,时夫人的笑可是未及眼底。宝玉现在年岁小,勉强说是个幼童也可,因而小姐姑娘们不回避就这样见面倒也能勉强说是可以。只是,这样大喇喇的上门,还是失礼。   “可有跟着的嬷嬷?来的时候家里人都怎么交代的?”时夫人细声细语的询问,很是和善。   贾宝玉这会儿要找着自己的嘴了,直言说,“家里人不知情,我出门玩耍,正好撞见来的史妹妹,闲聊时想到夫人府上住着表妹,便拉了史妹妹作陪,过来看看。”   贾宝玉说得真直白,直白的时夫人都差点儿没忍住绷气脸,心里痛骂着贾家不知规矩,连教育孩子都不会,有这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性子吗?当他们时家是什么地方,随意游玩的花园儿?当她家玉儿又看做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史湘云似是察觉了时夫人的丝丝不满,忙说,“还望夫人别见怪。宝哥哥最是疼惜姐姐妹妹,早就听闻林姐姐是最拔尖儿的,一心巴望着见见,好朝夕相处,却又总不得机会。今日莽撞,还望夫人海涵。”   萱萱一句话未说,看得是目瞪口呆,心里赞叹,这真是侯爵家的女儿,真会说话!看自家老娘被气的,即使生气都不能说生气,还要开心的欢笑,还要欢声笑语的赞美这史大姑娘。   果然,时夫人笑得更和善了,“瞧这孩子说的,你们重情义,是好事儿,我怎会见怪?再者说,自家亲戚,就应该多走动。只是身边没带个嬷嬷,是你们俩个小祖宗大意了。这要是万一路上出个什么差池,或是被什么人给冲撞了,这可要我如何向贾家交代?算了,现在回去说也来不及了,这样,等会儿回去的时候我派几个可靠的下人护送,总行吧。”   贾宝玉很满意时夫人的“善解人意”,史湘云也“欣然”接受。   既然两人前来是来看望林黛玉的,而林黛玉本人也在座,时夫人自不会这会儿了还拦着人家表兄妹相见。因而为他们做介绍。林黛玉年纪小,身子也在最近被萱萱养好了不少,但从娘胎里带出的不足,加上多年烙下的弱态,竟让贾宝玉看呆了。   只是贾宝玉未说出那经典的“这位妹妹我见过”之语,倒是史湘云先下嘴,“这位姐姐我见过,好生面善。”   呃…(#╢′)凸      第十七章      “这位姐姐我见过,好生面善。”不过,史湘云说这话的时候不是对着林黛玉说的,而是盯着萱萱说的。   萱萱讪笑两声,身处小手摸摸自己的脸,干笑道,“面善说明我长得普通,面向随处可见。要是个个儿都像史妹妹这般貌美可人,也就不来面善一说了。”萱萱不是不喜欢史湘云,而是总觉得史湘云说话神情中带着些许高傲,那种藐视一切的高傲让她极其不舒服。还有面善,时夫人还未做介绍,史湘云压根儿连她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的,这讨要的意味有些浓厚了。   史湘云眨眨眼睛,略带委屈的撅嘴,眼角立即湿润,汪汪的看着时夫人,“湘云不是这个意思。”   时夫人点头,“你姐姐也没别的意思,她愚笨的紧,但有句话到真切,你这小丫头还真是可人。”   时夫人又说了好多话,末了捎带脚的介绍了林黛玉时萱萱时竹璇给他们认识,还未等两人过去与三位姑娘亲近,便扬声叫来王嬷嬷,“我也不多留你们了,想来那头找不到你们指不定如何着急呢。快回去吧,过几日我带着几个丫头去府上拜会,到时你们姐妹再续。”   贾宝玉史湘云无法,只得告辞走了。   人前脚一走,后脚时夫人脸一耷拉,时萱萱一看,明白,这是怒了!   “一家子混账,都是个什么东西!俩孩子才多大,居然贸不楞等的就闯了进来,这还有没有家教,这都是哪家的规矩,我到时在边陲带的的时间久了,不知道这京城里头的规矩现在都成了这个样子了,要真如此,我还不如继续回去,当个山野村妇!没点儿礼义廉耻的混账东西!”时夫人怒骂了一通才觉得心口的气儿稍稍平了些许。   不怪时夫人如此生气,而是这次却是是贾家或者也不怨贾家,只怨贾宝玉史湘云太不会做事儿。就算小孩子天真烂漫,可贸贸然跑到对人家家里头,你当那是你家后花园儿,随你想什么时候逛就什么时候逛。要是人家家里有事情呢?要是人家家里正好主人不在,你说是让人进来还是撵走?要是大人还好说,小孩子,身边儿还没嬷嬷长仆跟着,就这样来了,即便家中每个主事儿的都不好将人撵出去。   这都算什么事儿!怨不得时夫人生如此大的气,这被人轻视的滋味儿,绝不好受!   萱萱起身为时夫人斟了杯茶,抵到时夫人面前,轻声劝道,“娘,别发脾气了,您看,妹妹都被你吓着了。”   时夫人抬头,果然,时竹璇从未见时夫人发这么大的脾气,在她眼中,时夫人可一直是和蔼可亲的。时夫人勉强笑了下,实在扬不起那嘴角,挥挥手,让林黛玉带着竹璇下去,自己留下时萱萱。   时萱萱道,“娘今儿怎么了,鲜少这么动怒。”   时夫人咬着牙愤恨道,“我是觉得这贾家也太瞧不起人了,好歹你爹也是有功名在身,就算现在还没为将来谋好出路,可总不至于让他们家欺负到如此地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咱们是什么了。”   萱萱心中叹口气,这时夫人有点儿偏激了,贾宝玉和史湘云来时不妥,可能让时夫人发火大抵也不过是个引子,说到底,还是时老爷谋职的事情有变。时夫人时老爷平日自己在屋里商量,出来自不会让小的们知道,今日一爆发,炸了。   萱萱耐着性子又劝了会儿,时夫人很快恢复了平静,她本就不是喜怒于色之人,今日不过是激了才会如此。很快,送贾宝玉史湘云回去的王嬷嬷回来了,快速回到时夫人这边儿汇报情况。萱萱当即坐下,也不走了,接着听。   王嬷嬷憋着笑的说,“夫人快别生气了,他们不知规矩,是他们孟浪,我送回去的时候您是没见着,那贾家老太君的脸,跟画板儿似的,五彩缤纷。哼,要他家没脸。”   “哦,难道,他们真是一声不吭的跑来的?”萱萱眨眨眼睛,心道这可真够大胆的,就算曾经萱萱出门的时候,都是提前许久定下日子,给家中长辈汇报后,一一安排,带什么人出去,身边儿跟着多少体面的人,算不上浩浩荡荡但也绝对仔细。怎到了他家就不一样了?还是规矩一样,人不一样?   王嬷嬷笑着说,“还真让姑娘猜着了,可不就是的。……”说罢,王嬷嬷开始将她到贾家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   贾家不小,但也没大到没边儿,贾宝玉常出去玩耍,一时半刻找不到人也还不着急,但史湘云不一样,到底是个姑娘。贾母一听史湘云和贾宝玉一处玩儿去了,心里虽然不满,可毕竟是自己宠爱的孩子,便只命人悄声的寻去,并未张扬。王夫人等皆不知道。   王夫人邢夫人带着王熙凤迎春姐妹前来问安时,刚说到为何不见史大姑娘,外头就有人回禀说时家来人,将府上公子小姐给送来了。   王夫人木讷惯了,低头顺目,邢夫人瞧了眼贾母,给王熙凤使了眼色,王熙凤这才扬着嗓子让人抓紧请进来。那贾宝玉和史湘云还挺高兴,牵着手蹦跶着回来,史湘云一把扑到贾母怀里,撒娇买痴,说了一车的甜言蜜语,先是将老太太给哄乐了。贾宝玉也跑去给邢夫人问安,给王夫人问好,又姐姐妹妹的说了一堆话,一时屋内竟全看他们俩表演,没人关注王嬷嬷了。   王嬷嬷也不急,站在屋外悄没声息的听着里头的喧闹,许久,还是王熙凤想起来时家人也来了,回了贾母,请了进来。   王嬷嬷与贾母是见过的,贾母敬她年老,让给座儿。王嬷嬷坐好后,笑着对贾母说,“本来今天夫人要带小姐们出门儿走亲戚,不想府上的少爷小姐跑了来。夫人见也没人护送,恐有闪失,这才让老奴护送了来。”   贾母脸色变了又变,王熙凤一个没忍住,还是抬眼皮看了贾宝玉史湘云两眼,心中埋怨两个小的太能折腾,这一会儿时家人走了,麻烦的是她。兄弟出门她也没安排好,这家到底怎么当的。   王嬷嬷全当老眼昏花什么都没看见,略说了两句夸赞贾母好的话,才起身告辞,“本来我们夫人都准备好了帖子,想着过几日登门拜访,也显得亲戚间亲密,如今老奴先来了,倒是我家失礼了,还望老太君别见怪。老奴不久待了,这回头还要回去,看夫人如何安排今日未能赴约之事儿。”   王嬷嬷告辞,走了。贾母未强留,就是想留也磨不开她那张老脸。   ……   王嬷嬷凑近还要继续说,被时夫人拦住,时夫人回头,对萱萱道,“午膳你准备好了,就去问下晚膳的问题,晚上你爹爹是要回来吃的。”有些话不是萱萱该听了去的,特别是同贾家的话,时夫人再不济也好要顾全林黛玉的想法。到底是林黛玉的外祖家,万一是听了萱萱一时之言而产生嫌隙或是对萱萱产生嫌隙,都不好。自己说两句那是气极了,萱萱再言,就是授意。对待林家,时夫人总是小心为上。   萱萱心里撇嘴,起身行礼告退,出门去找林黛玉玩儿去。上午还没过完就想晚上吃什么?这借口很好很强大。   时夫人招了王嬷嬷到近前,让王嬷嬷坐下说话。王嬷嬷谢了坐下,牧歌给王嬷嬷倒了杯水,王嬷嬷谢过时夫人后,喝了。   时夫人问王嬷嬷对贾家的看法,王嬷嬷沉思了下,说,“从外头看不出个头绪,那贾家老太君的屋子还如从前一般雕梁画栋,用宝贝堆砌一样,尽显华贵。那妇人媳妇的穿戴,也不朴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她家在宫里好歹还有个盼头。”   时夫人知道王嬷嬷这说得是贾元春。贾元春大选进宫,先是被赐到太子东宫做宫女,后经朝廷变动,大选轮换,又被分派到今上府上。当年分去时候今上还只是个在外头开府的王爷,贾元春生的不错,狠用了功夫,竟让她混上了名头,今上登基,她竟成了后宫一员,恩泽贾家。   这个时候同贾家死磕,非但无益,还有可能断送时老爷的前途,就连时萱萱等人的前程恐都有变。只是,不计较,时夫人又不想忍这口气。说到底,时夫人对贾家的厌恶都是贾敏闹的,谁又能高兴一个要将自己亲弟弟陪葬的弟妹?   王嬷嬷和牧歌深知时夫人的心思,但还是明劝了,特别是王嬷嬷,她说“夫人啊,那贾家再多不是,现在也不能顶上,毕竟人家家如今圣眷正盛,自家还是别热晦气。再者,老爷如今正筹谋下任官职,正是用人之际,咱们家对贾家意思到了也就够了,表面上和和气气的功夫还是要做到的,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老爷,为了几位姑娘,夫人都要三思。”   时夫人咬着牙忍了这口气,心中愤恨的想,有朝一日定要那贾家还回来!      第十八章      晚上时老爷回来时,满面春风,得意非凡。时夫人凑趣问其有什么好事儿。时老爷说得明白,最近有几处职缺,他估摸着,自己能顶上其中之一。   时萱萱带着下人摆菜,转等时老爷来用膳。时老爷摸着肚子坐到桌前,一眼就见到了桌上放着的鱼。鱼不是热乎的,上面鱼皮微微发干,汤汁上也起了一层皮。时老爷抬头,不解的看向萱萱。要是萱萱以前端这道菜上来,时老爷一定以为是萱萱的怠慢,可尝过了萱萱准备的膳食,时老爷决定,先听听萱萱的说法。   萱萱笑着用筷子挑起鱼皮,沾了汤汁而后放到时老爷碟儿中,道,“爹爹先尝尝,若是不喜欢,我还让人备下热乎的,只是想着,这天儿也热了,吃点儿爽口的说不准儿能多食些。”   时老爷拿起筷子尝了尝,到还挺对口味,不觉食了一整条鱼。萱萱笑着又名人再端上一条。时夫人嫌它太凉,让萱萱拿了热腾腾的,吃得也甚为开心。   “这鱼做的不错,王二家的人木讷些,做饭的手艺倒不错,难为她一个下午做出这么多种鱼。回头好好嘉奖。”时夫人吃的满意,萱萱有在时老爷面前长脸,因而也就不吝惜赏赐下人。   时老爷听后则乐呵呵的对时夫人说,“萱萱这丫头心思不错,至少这菜味道可口。特别是这鱼,明日还能不?”   时夫人用帕子擦拭嘴角,回头问萱萱,“这个季节,鱼不是易得的东西,特别在京中,你是从早市儿上买来的?”   萱萱回说,“是哥哥下午命人送来的一筐子鱼,说是外头朋友给的,女儿想着那鱼都也不鲜活乱跳,又多,一筐子,干脆全做了家里人人尝尝,明儿爹爹要吃,女儿这就吩咐让采买明早主意些就是了。”   说道侯轩,时夫人倒想起来别的事情,忙回身对时老爷说,“侯轩原先的夫子如今是要当官去了,那侯轩的学习可怎么办?我打算明日去姑姑家拜会,顺道问问能否让侯轩去姑父家的私塾读书。”   林如海和时夫人的为姑姑,俩人父亲的亲妹妹,嫁的是当年恒亲王之子,现今礼部尚书万善。万家世代辅臣,万善的父亲万国忠正是先皇为今上留下的四大辅臣之首,去岁因病亡佚。万家家教极严,其宗族学堂里请的是京中最好的夫子,为的就是给万家子孙讲学。   时老爷对时夫人之余深以为然,没什么不赞同的,还表示同时夫人一道前往。萱萱一旁听着心中直翻白眼儿,得,明日也不用想吃什么了,都得出门!   翌日,时夫人带着府中四位小姐和三位少爷乘着马车前往万家。路上时夫人一再跟众人交代,到了万家一定要规矩有礼,“那不是别处,你们姑姑是最守规矩的,所以你们的礼数都给我周全些,特别是萱萱,最近虽然不错但今儿不是马虎的时候,你给我好生准备着,听明白了?”   萱萱点头,心中再把昨晚拉着王嬷嬷学得行礼问安在心中默念一遍,怎么也不能丢人丢到别家去。   到了万家,刚下车,萱萱便被万家的高门大院儿给震慑了,真是大啊,也极气派,三代辅臣满门贵胄,且人家还相当持礼尽忠,难怪人家圣眷不熄。   时老爷带着侯轩自去前头有人找他说话,时夫人则带着其余人去了内宅,给万老夫人请安。   万老夫人是个看上去就知道不怎么和善的主儿,规矩极严,但只要你规矩做到了,她一般也不难为人。见时夫人带着孩子来了,心中欢喜,招呼了丫鬟上了许多零嘴茶点。   “你也是个没良心的,都进京多少时日了,才来。”万老夫人嘴上虽说埋怨,可眼底喜色还是一滴不漏的泻了出来,是眉眼也弯了,嘴角也翘了,给萱萱等人的见面礼更是丰厚极了。墨渲虽是庶女,却是长姐,领着一干小的行礼拜谢。   时夫人为万老夫人一一介绍,“是侄女儿的不是,本早就该来的,只是路上匆匆,来后又水土不服,这不,一能下地就赶紧找上门听你教诲。”   万老夫人本就没多少埋怨,当下也指了自己媳妇儿孙女孙子给时夫人介绍。万老夫人是个有福气的,一辈子孕育了六个孩子,五男一女,同宗族中就数她最能生养,还皆长大成人,男的入朝为官,女儿嫁得顺心如意,老夫人年纪虽大,可身子硬朗,眼不花耳不聋,听说没事儿还喜欢去爬山礼佛,再高的山也一步一步爬上去,为的是诚心向佛。   介绍完又说了几句,万老夫人便让她的儿媳妇儿孙媳妇儿带着墨渲几个去别的屋子,自己留下时夫人说话。   时夫人瞅了眼万家的几个姑娘,心中计较着怎么也要请万老夫人帮着找个教养嬷嬷,最好是万家本家的。   万老夫人仔细的问了贾敏亡故的事情和林如海如今的情况,时夫人拣着好的说,至于林如海如何想死,贾敏又如何不怨,她只字未提,再恼怒,就算看在林黛玉的将来她也只能说好话。   万老夫人听后很满意,对于林如海这个侄子,她也甚为关心,听闻如海如今不错了,心中甚是欣慰,“等过些时日,咱们娘俩一起为他挑个知冷知热的人儿,也算全了你爹娘在天之灵。”   林如海的话题结束了,时夫人开始说自家进京后的打算,时老爷希望能常留京中,虽然京中官职高却不如外放油水多,可时家京中人脉广,京中天子脚下,怎也别边陲强。说到底,时老爷是在边陲蜗怕了,不想再没个盼头。   万老夫人笑了,“这简单,你姑父难道这点儿忙还是帮得的。”随后,万老夫人主动提出要侯轩去万家私塾读书的事儿,时夫人欢心的应下。而后,两人说得就是几位姑娘的问题。万老夫人沉思道,“那个萱萱和黛玉,一个规矩上不太工整,一个身子太弱,咱们家的女儿,总不至此,回头我派个教养嬷嬷跟你们去,女儿家的好好养,日后定是大有出息。”   时夫人激动万分,本来今日所求的几件事儿还未开口万老夫人都想到了,可不是心里真有她这个侄女,到底是亲姑姑,比之旁家就是不同。随即将贾家的事情说了,万老夫人皱着眉头听完,道,“贾家原也是守礼的人家,只是不会教导子孙,眼瞅着没落了。不过,前儿我进宫觐见太后娘娘时,闻听他家的大姑娘在宫中有番做为,从宫女做到官女子,不管如何,能走出围困就是强的,他们家,即便是下去,估摸着也要好些年。”   时夫人低头应了,转而继续说些来京后的趣闻,姑侄俩相谈甚欢。   另一边,萱萱等被万老夫人的大孙女万怜蓉请到她屋中相聊。万怜蓉还叫了在府的两位妹妹万怜月万怜心作陪。都是小姑娘,又年纪相当,互相介绍三言两语后,到去了扭捏,相熟起来。怜蓉是万家长女,长跟着母亲出门走动,有时也会被万老夫人带出去,故而见的世面多,众人聊天,大多是听她说京中趣闻。   什么凤鸣街上的哪家果子特别好吃,什么猫儿胡同里有位好裁缝,什么京中哪家达官显贵的姑娘好相与,如此种种,听的萱萱等人是津津有味。特别是萱萱,别管人家说的真实与否,能找找个给她介绍锦城概况还说得和她心意之人,不多。万怜蓉是头一位。   “不是说京中规矩最大么?”萱萱好奇的问。   万怜蓉抿嘴淡笑,“一看妹妹就是被吓着了,其实京中每家姑娘都是大小学规矩的。只要礼数上不错,行为举止不过,就好了,规矩是大,不过就是不随意行事,做事总要想一下。可回头想来,谨言慎行,无论何地都是四字慎言。”   萱萱不由点头,想要在这个时空玩儿转不知要融入这个时空,还要熟知这个时空的法则,只有这样,不说高枕无忧,她至少也能安生度日。女人在男权社会下总是活得艰难,而要想在艰难中闯出来,她深觉得需要下番苦功夫。总不能祈望十二岁生日前一晚忽然开了窍什么都会了。   墨渲心中不屑,在她看来,规矩固然重要,可被规矩定死了还不如不要规矩呢,女子容德上品方为佳,礼仪再好没个好相貌,人前人后讨不得欢心又有何用?   “京中闺秀挺多,也有小聚玩笑的,等过些时日,到了赏菊的时候,我邀妹妹前来看菊可好?我家院子里的菊花开得不错。”万怜蓉知道万老夫人对时夫人厚爱,故而先抛了橄榄枝。   萱萱应下,还定了过些时日请万怜蓉姐妹到时家做客,一时小姐妹聊天倒也愉快。      第十九章      万老夫人留了时家大小用过晚膳后才让回去,到了家,时老爷摸着下巴去翠姨娘哪儿安歇。时夫人将侯轩叫了进来,交代了些日后在万家好好学习的话,也让侯轩歇着了。只独独留下萱萱黛玉,让二人今晚跟着她睡。一时梳洗完毕,娘儿三坐到床上,时夫人不错眼的盯着萱萱黛玉,怔怔出神发呆。   “娘,您有什么话要吩咐说就是的了,总这样一言不发的瞅人,怪渗人的。”萱萱低头问道。   时夫人一手拉着萱萱,一手拉着黛玉,长叹一声,“叫我怎么说呢,你们俩都是被保护的太好了,特别是萱萱,在我翅膀底下安逸惯了,这往后可怎么生存。后宅不比外头,可后宅比之外头又何尝不是凶险百倍?你们总这么个天真烂漫,日后恐怕被人陷害还以为人家是对你们真心好啊!”   萱萱不明白了,“娘,您也忒瞧不起我们姐妹了,我们也没少经历世态炎凉。您看我们现在不也是好好?不害人,自保能力总有。”   “就你嘴厉害,还自保能力总有的,你有个鬼!要是真有会和你爹斗气那么多年?要是你真是个有本事的,会要连你哥哥都不放心,时刻想着帮衬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筐子鱼是你哥哥的顺水人情,要真如此,你可真傻到家了。”时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萱萱,“还有玉儿,你也不小了,敏儿走了,你总不能痴痴傻傻的祈求世人怜悯,然后蠢蠢然一辈子吧。我今儿将话放在这儿,就算不为了林家子嗣考虑,但为了你爹爹日后不至于孤老无人侍奉,我和你们姑奶奶都会帮他物色个继室。到时候,你如何自处?”   萱萱和黛玉面面相觑,她们心里其实知道自己还很生嫩,可被时夫人关爱的太好了,许多事情又有时夫人在前头护着,她们一时到忘记了这个世界其实还是很残酷的。   萱萱不言语了,黛玉掉眼泪了,萱萱好歹还有个愿意教导她的亲娘,连亲娘都没了的黛玉,日后只能靠自己。   黛玉一哭,到让时夫人心有不忍,语气也软了下来,拉过黛玉拦在怀里,道,“原本我想再让你们舒服一段时日,只是今天看了万家的姑娘,真真那才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我能不着急上火?说实话,我现在恨不得你们能立马给我开了窍,那人情世故礼仪规矩,甚至包括内宅手段都给我精通了,这样我才好放心。”   萱萱皱着眉头细细想着在万家的谈话,当时没发现人家万家姑娘比自己多好啊?那万家姑娘可也是会出门上街……呃,等等,万怜蓉可是明说了的,她是出去吃过一些外头的果子,可她也只是知道个大体方位,每每也不过是做了车从边儿经过叫下人去买,正儿八经人家从未踏足过那些地方。   这就是滴水不漏?还是……   萱萱的脑仁好多年没用过了,生锈了,这一转起来,嘎吱嘎吱作响不说,还很慢。   时夫人见萱萱若有所思,黛玉一脸沉思,心中大定。只要俩孩子愿意去想,她就有信心将俩人教的出色。   “世道总是清朗的,外头也不见得坏成那种样子。娘想要我和林妹妹好好学习,用心行事,绝不敷衍。”萱萱说得诚恳,也应得干脆,最基本的生存,在往上希望的美满,一切一切都要从安生到谨慎,她必须学习。   时夫人也是一时发狠,见萱萱黛玉都有学的意愿,心中甚慰。将萱萱也拉到怀中,低语呢喃,“不是为娘的心狠,实则不这样终究对你们有损,行事问心无愧,更要善于保护。”也许是自己太好心,从未将内宅争斗看在眼里,总以为时家的内宅翻不出个花,不想给了孩子安逸童年却给不了他们机警的人心。历练不再一刻,而在时时。   罢罢罢、时夫人狠狠心,只等万家的教养嬷嬷来了,无比要请她用心教导。   聊了许久,在萱萱和黛玉一起保证绝对认真学习后,时夫人这才安心的带着俩丫头睡觉。只是黛玉本就气弱,过了时辰总睡不着,加之如今天热,她睡得就更少了。辗转反侧,三人无人入眠。   “姑姑,爹爹再为玉儿娶个娘亲,可会厌恶玉儿?”黛玉闷闷不乐,娘走了,若再来个抢了她爹,她可就真成了孤苦无依。   时夫人心中辛酸,安慰道,“不会的,你放心,但凡有我一日,总会护你周全。”   “姑姑……”   黛玉心中忐忑不安,时夫人听着难过,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长叹出声,一切都是命!   ……   墨渲回到房中,刘姨娘等候多时,见墨渲回来赶忙迎上去,端了一碗银耳燕窝粥,亲自送到墨渲眼跟前儿,“这是我着人看了一天煮出来的,好东西,温着呢,大姑娘赶紧吃了,对身子最好。”   墨渲吃了一半儿,放下碗,“姨娘怎还不休息,今日在家中还好?”   刘姨娘忙不迭的点头,“好,好,我好着呢,倒是大姑娘今日出门有何感想?那万家人可好相遇,大姑娘有没见到旁的姑娘?”   墨渲端坐起身,对刘姨娘的焦急不置一词,“姨娘急什么,万家不过一个平台而已,女儿定会在京中站稳脚跟,若是可以,那京中明珠便是我!”墨渲神采飞扬,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美好憧憬。   刘姨娘高兴的合不拢嘴,对墨渲的“有志气”她一万个愿意,只要能达成墨渲的意愿,哪怕让她挫骨扬灰她都能立马欣然受之,些许这就是母爱的伟大。   月上中高,树影婆娑,万老夫人命大儿媳将家中规矩最好的常嬷嬷叫来,嘱咐了一番,让其明日就去时家,教导时家二小姐和林家大小姐。   常嬷嬷是当年从宫中放出来的老嬷嬷,因家中再无人侍奉,宫中遣散的银两也不够其安度晚年的,正逢当时万老夫人寻放出宫熟规矩的宫人,便来了万家。这一住,就是十年。常嬷嬷精神好,万家数位小姐姑娘都是从她手里□出来的,故而她也深得万老夫人心,一向只留着给自家姑娘教导,从未出借过。是以,当常嬷嬷听到出借后,第一反应是自己犯错了?   万老夫人见常嬷嬷虽表情不变,但眼神顿了下,当即笑道,“本来不想劳烦嬷嬷的,若是换做旁的人家,随便指了谁去都成,只是,那时家非比旁人,我就这么一个亲侄女,而我那亲侄子也就那么一个闺女,交给别人我实在放不下心。如此,还要劳烦嬷嬷了。”   常嬷嬷这会儿也琢磨出个味道来,万老夫人并非恼自己,而是给自己脸面。来万家多年,常嬷嬷深知万老夫人是个重情义重亲情的,可偏生她本家林家人口稀少,林如海时夫人又不在跟前,如今既然时夫人来京,白天还来拜会过,晚上万老夫人就找自己来要让自己过去,看来是要重用自己。既然是重用,常嬷嬷不在意走动走动,能在万家混的风生水起,让多少位小姐敬佩,常嬷嬷也是个惯会看眼色的主儿。   当下,常嬷嬷干脆的应下,还问了具体要教导的内容,问说俩都是小孩子后,想了下,“那老身就只教导些规矩上的事宜?要只是这些,是不是太少了?”若只是规矩,让她去,不是她不谦虚,真有点儿大材小用。她最会的不只规矩,还有人心。   万老夫人抿了口茶,“除了女儿出嫁前的事宜不提,女儿作风,女儿行事,希望嬷嬷用心。”   常嬷嬷这下明白了,满口答应,万老夫人又给了好些东西,让常嬷嬷安心在时家住下,除了大节回来,余下都在时家教导。   常嬷嬷回到屋里简单收拾一下衣物,裹好包裹睡下,躺在床上看着外头的圆月开始想,看刚才万老夫人的意思,对时家是相当敬重,既然如此,那她就一定要好好教导万老夫人指名的两位姑娘,至于其余的……等到时候看了再说。   拿定主意,常嬷嬷早早安歇,翌日一大早,拜别了万老夫人,万老夫人又嘱咐了两句,才派人好生送了过去。   万家对常嬷嬷还挺尊重,让其坐着马车去时家。万家与时家相距不近,早上路上人不少,加之到时家必经一条熙熙攘攘街道,因此路上竟耽搁了整整一个时辰。到了时家,时夫人亲自应了出去,对常嬷嬷是客客气气,常嬷嬷也不托大,礼数周全的跟时夫人行礼。   时夫人让牧歌先送常嬷嬷到为其准备的屋子安置。因常嬷嬷此次来是要常住,时夫人便给她配了个小丫鬟雨歌,专门照料常嬷嬷的起居,好让常嬷嬷不分心的教导萱萱和黛玉。   萱萱听着外头的忙碌,心肝儿是一颤一颤,别,别来个厉害的黑山老妖,要真是,她不被活剥一层皮?自己还好,身强体壮不怕摔打,倒是林妹妹……萱萱真挂心。   等到后来,相处久了,每每回忆起未见时的心态,萱萱总以那时心态提醒自己,先入为主的毛病要不得!      第二十章      常嬷嬷到时家的第二日,时家上上下下就都知道家里专门为嫡小姐和借住的林家表小姐专门请了教养嬷嬷。看人家那嬷嬷,气度,举止,就是不同一般,特别是当听说那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后,时家许多人都喜欢有事儿没事儿的去萱萱她们院子里逛逛,看看新鲜。两三日后,萱萱被打扰的不胜其烦,挥挥手禀了时夫人,这才止住了看新鲜的脚步。   常嬷嬷的教导很正统,人也不刻板,有时候见萱萱和黛玉做的好了,还会给个笑脸儿,鼓励一番。故而萱萱心中的惬意稍稍消减了。   可就是这样,学了一段时日后,萱萱还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原来真的有跟多规矩是她所不知道的。有许多事情是一位正统淑女不应该做的。如那吃饭,嘴里含着饭菜自然不能说话,可萱萱不知,吃饭时要是长辈问话,不止嘴里不能有东西,就是之前也不能用那些易沾牙齿的食物,“要我说,姑娘小姐们平日出门聚会用餐,多食好吃的糕点或是汤水,那菜叶子肉块儿什么的,能不吃就不吃,易损仪容。”   吃饭是小,平时是大,见什么样的人行什么样的规矩,侧身行礼是半蹲、是全蹲,头要低下还是稍稍就可都是有讲究的,一通学下来,倒真让萱萱大开眼界。只是眼界虽开了,却免不了要为练习而烦忧。一遍两遍,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常嬷嬷说得明白,规矩不知要懂,要会,更要铭记于心,且心记不如身记,只要身体记住了,甭管什么时候,天地动容而不变色,规矩绝对不会错。   常嬷嬷要求很严,做得一点儿不合她意就不让过关,但也顾忌着黛玉的身体,加上萱萱还要帮着理家,所以只有每日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是学规矩,其余时候,萱萱顾着厨房,黛玉顾着身体,常嬷嬷就顾着自己了。   这日,下午课程授完,常嬷嬷便准备回屋,牧歌便来说时夫人请她去说话,常嬷嬷当即起身去了。来时家有段日子,常嬷嬷也基本上摸清楚时家的状况,别看时夫人看着似不管后院儿,可后院再折腾也翻不出个天儿。   “夫人正念着嬷嬷呢,嬷嬷快请进。”王嬷嬷在门口候着,见常嬷嬷来了赶紧卷了竹帘子让常嬷嬷进来,常嬷嬷笑着应了声,恭敬的进去了。   时夫人正躺在竹塌上浅眠,旁边有小丫头持着芭蕉扇为她扇风解暑。   “夫人,常嬷嬷来了。”王嬷嬷轻声回禀。   时夫人缓缓睁开眼,见常嬷嬷人就在跟前,赶忙起身,“快,快给嬷嬷那个墩子,你们也真是的,嬷嬷来了也不早叫我一声,到在嬷嬷面前闹笑话了。”   常嬷嬷毕竟是万老夫人送来的,又是人家万家养的老嬷嬷,时夫人自要高看她一眼,并 不在常嬷嬷面前拿大。   常嬷嬷福了福坐下,嘴上却至道惭愧,“夫人这么抬举老身,老身实在担当不起。”   “嬷嬷这话差异,嬷嬷是我好生去求姑母求来的,是专门给我家姑娘讲学教规矩的,就好比我儿子那里的夫子一般,都是先生级的,我怎能不尊重?”时夫人正色道。   常嬷嬷心中舒坦,面上却越发的诚惶诚恐,生怕有一丝不合规矩。   时夫人自然满意常嬷嬷的恭顺,对其叶更为客气,“这会儿请嬷嬷过来是想问问,这些日子嬷嬷教导那两个丫头可有被气着?两个丫头可又亵慢之处,如若不听话,不受管教,嬷嬷只管寻了我来,我定会给她们教训。”   常嬷嬷忙笑着说,“夫人哪里的话,两位小姐聪慧过人,这规矩虽说以前没接触过,但有心学,这几日已然有模有样了。”常嬷嬷也不徇私也不夸耀,就将萱萱和黛玉的情况照实说了,本来么,俩孩子大的不过七岁,小的才五岁,能在短时间内学到现在的程度,常嬷嬷也暗自骄傲。   时夫人闻听后,心里松了口气儿,“这么说,如果现在我带这俩丫头出门访客,礼数上不会有太多差错吧。”   常嬷嬷点头,“在京中,像两位小姐这般年纪的孩子,能做到她们那个程度的已然不多,出门访友,绝对没问题。”常嬷嬷自是听出了时夫人的弦外之音,时夫人的访客不是像万家那种走亲戚,或是世交好友,而是普通、甚至想显摆一下的地方,是以常嬷嬷回答的也对题。   时夫人对常嬷嬷的误解并未做出解释,又同常嬷嬷闲聊几句,送了些上好的布料让常嬷嬷留着做夏衣,常嬷嬷谢过后,回去了。   等人走后,王嬷嬷这才转回身对时夫人说,“夫人也忒小心了,那贾家值得咱们这般谨慎?”   时夫人看了看桌上的请帖,嘴角微微上扬,“我管他贾家真家,玉儿我是绝对不放,我们林家的骨血,自有林家人照看,真以为削尖儿了脑袋就能把林家搬到贾家?做梦!我就是要做到让贾家无可挑剔。”   ……   贾母着人送去请帖后,等到的回音儿是时家倒是如约前来。贾母稍稍安心。   “鸳鸯,你说这时家做什么非要扒着玉儿不放?难道,那丫头也起了那心思?”贾母微闭着眼,半躺在床上,自言自语。   鸳鸯知道贾母并非真心询问她,也不会要她回答,只是那么自问自答,当下只当没听到,继续为贾母捶腿。   贾母深思片刻,不得结果,静静睡去。鸳鸯见贾母睡实了,便悄悄起身,活动了下酸麻的双腿,慢慢往外退。   “老祖宗睡了?”只听外头传来史湘云的声音。   鸳鸯忙出去,对着要进门的史湘云摇摇手,到跟前悄声说,“姑娘小声些,老祖宗刚睡下。昨儿晚上莲二奶奶为老祖宗备的南瓜粥,老祖宗喝得喜欢,多吃了两碗,大半夜的都没睡安生,今晨起来起色就不太好,这会儿好不容易又睡下了,快别吱声,让老祖宗睡会儿吧。”   史湘云瞪着眼睛把嘴巴捂上,眼珠子滴流滴流转。   鸳鸯好笑的瞅着史湘云的模样,回身见里头并无动静,便拉着史湘云往外走。等出了院子,史湘云才敢出大气儿,“吓死我了,老祖宗才原谅我,要是这节骨眼儿上再惹老祖宗不快,那我以后可真没人疼了。”   这话说得心酸,鸳鸯叹息的看着湘云的背影,想着回头在贾母面前为史湘云说些好话吧,没爹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不过是想亲近下表兄妹,从时家回来就被禁足。老祖宗头一次发那么大脾气,连宝玉都罚上了,也不知日后还会像往日一般疼爱湘云。   ……   这日,时夫人带着萱萱林黛玉跟这牧歌王嬷嬷去贾家做客,贾家一大早就准备上了,为了迎接林黛玉的到来,每日都要聚在一处学习的贾家姑娘也不学了,就连借住贾家院子的薛姨妈也带着薛宝钗过来凑热闹,这下,可真热闹了。   时夫人来时是满面笑容,对着贾家人客气极了,王夫人虽说木讷,但也是管家多年的太太,气度摆在那里,也说得过去,惟独贾母在见到林黛玉时,颤颤的站起身,扶着鸳鸯的手,双眼迷离的看着黛玉,还未开口,眼泪扒拉扒拉掉下来。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先去了!”贾母这是哭得贾敏,老太太一辈子就生了一个孩子,就是贾敏,自贾敏走后,贾母心中空空的,总想找个什么填上,却始终找不到人,如今见了林黛玉,她是又欢喜又悲伤,抓着林黛玉的手骂一句贾敏不孝先走说一句黛玉狠心不来看她,哭得更是惨痛至极。   林黛玉先是被这阵仗给吓住了,而后明白过来,想想过世的母亲,竟也跟着泪流不止。   时夫人一旁也不劝说,想想自己,想想日后,想想林家,也陪着哭了一场。   “呦,这怎么都哭上了,老祖宗,您快别掉眼泪了。哎呦呦,鸳鸯,还不快找那盘子来接着,咱们老祖宗福禄寿最全乎,就那眼泪掉下来都是琼脂玉酿,这流那么多不接着岂不浪费!快快,快去找盘子!”   未见人先闻声,萱萱低着头随着众人擦眼角,透过余光看那人,穿的是一身黄灿灿的,好似生怕人不知道她有钱似的,头上戴的脖子上挂的,就连手上也是一环扣一环的金镯子,好不金光闪闪。不说她有暴发户的气质,也至少有暴发户的潜质。   这人是谁?相信不说诸位看客也已知晓。      第二十一章      “老祖宗这儿来了贵客也不叫人喊我一声,我这来晚了,岂不是亵慢了贵客。时夫人千万别往心里去,这厢有礼了。”王熙凤笑着给时夫人行礼问安。   王熙凤这么一打岔,屋里郁结的气氛淡了许多,贾母一边擦拭眼角泪水,一边虎着脸骂道,“猴崽子,平日里在家中猖狂猖狂也就算了,今儿你时家姑姑来,岂容得你这般放肆,不知规矩。”   时夫人轻笑说,“老祖宗此言差矣,我看这莲儿媳妇儿就不错,有孝心,怕您伤心过度,巴巴过来说了一通为的不就是搏您一笑?我看就很好、很好,还是老祖宗有福气,一家老小都孝顺知理。”   贾母乐了,松开怀里的林黛玉,见林黛玉满面泪痕,妆都哭化了,赶忙让人带去后面稍稍整理。黛玉到里头做到梳妆台前,没敢动任何东西,只是用帕子擦擦脸,又涂了点儿胭脂,这才起身回到前头。   一出来,一把被王熙凤拉住,上上下下的大量,口中不住的赞叹,“到底是老祖宗的亲外孙女,看这模样,看这周身气派,不说是仙子下凡也差不多少,只是想想我那早去的姑妈,未眠太狠心了,竟将这如花似玉的姑娘一人扔下……”王熙凤作势擦了擦眼角。   史湘云咯咯直笑,“二嫂子刚刚才把老祖宗宽慰好,怎么转眼又招老祖宗难过了?”   王熙凤闻言连忙止住哀伤,笑着将林黛玉推到贾母身边儿,“我那时欢喜的,以往只知道自己不是个丑的,家中姐妹就是世间难寻了,如今看了林妹妹,可算知道人外人天外天是个什么意思了。”   贾母听得欢喜,揽着林黛玉道,“这是你二嫂子,甭跟她一般见识,成日在家里就是个破落户,凤辣子,没人敢招惹,你只管唤她做辣子就成。”   时夫人笑说,“老祖宗开玩笑呢,我到京城没几日,可也知道莲儿媳妇儿是个有本事巾帼不让须眉的主儿,在家还感叹呢,怎么着人杰地灵的景秀人全在您跟前儿了。今儿一看知道了,还是老祖宗自己福气大将人都吸来的。”   贾母笑得更开了,摇着头对时夫人感慨,“你这丫头还是嘴厉害,多少年没见了,嘴皮子功夫见长。如今在家过得可好?上次见你你还未出阁,如今再来,都当人家娘了。岁月不饶人啊!最小的那个有四岁了吧,今儿怎么没带过来给我瞧瞧?”   时夫人回说,“那小子淘气的紧,我又总觉得他小,不拘着,一来二往的,到把他给养野了。这几日我正管着他,让他顺顺性子,再过两三个月,他也该进学了。”   萱萱低头抿嘴淡笑,德楦怎不想来,出门前还闹着非要出来,可时夫人不让,非要他在家里照顾小弟弟。说道小弟弟,萱萱回想,六天前,侯轩在万家私塾放学后,带了一个三岁孩子回来,时夫人都惊住了。那孩子可爱,圆圆的脸蛋儿,大大的眼睛,可能是因为影响不好,肤色发白发暗,大夏天的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衣服干净,可小孩儿却瑟瑟发抖。时夫人一面命人给孩子收拾收拾,一面询问侯轩。   侯轩说了,那孩子是他原来同窗赵硕的弟弟,赵硕父母双亡,变卖了家中产业跟着先生进京,为的是考取功名。他家的亲戚有些瞧不上他,总觉得他不能发达,故而对他甚至是他才三岁的弟弟冷血待之,得知赵硕要上京赶考,竟无一人施以援手,赵硕不忍幼弟一人在家,又不能就这样放弃科考,最后竟然一咬牙,带着弟弟上京了。   他一个大男人,带着弟弟在京城相依为命。他还好说,可小孩儿受不了饥一顿饱一顿,风餐露宿,赵硕银子不多,住得又不好,又平白让他弟弟受了不少苦。侯轩偶然遇见,得知赵硕情况,二话不说就将他弟弟接到家中,说是暂为其照养。   时夫人听了又好笑又好气,道侯轩多此一举,有心帮着人家,做什么不多给些银子,或是帮人家安排好住所,找两三个忠心的仆役,这不声响的将人家孩子带回来养,什么个什么道理?   侯轩也说得明白,赵硕心气儿有些高,说是他身上的银子节俭些足够用了,用不到侯轩施舍,如若可以帮着照料弟弟是再好不过。侯轩深知赵硕秉性,故才没犹豫的将小孩儿带回来了。   人都带来了,小孩儿又很可爱,洗了个澡,换上赶紧的衣服,热腾腾的饭菜下肚后,呆呆的小子趴在时夫人怀里不敢出来。逗得时夫人开心极了,直嚷着认作干儿子,得,认下了。   小孩儿叫赵谨,不知是从小没爹娘,又跟着哥哥一路风尘朴朴的缘故还是别的,小小的人,呆呆的,说话又慢,你要跟他着急,他立马能敏感的察觉到,然后跟小乌龟一般马上缩回到保护壳里。不过,总的来说,赵谨还是很可爱的。   ……   “妹妹低头笑什么呢?”薛宝钗热乎乎的凑到萱萱身边儿。   萱萱神色一顿,心中暗骂自己什么时候发呆不好非要这会儿发呆,看,没事儿找事儿了吧。萱萱抬头看着薛宝钗,“高兴的,平日里总是学规矩,今日能结识诸位姐妹,妹妹心里高兴的紧。”   薛宝钗好奇的问,“学规矩?都学什么规矩?”她进京是来候选的,虽说候选,可皇商之家不比官宦人家,这样说说吧,如果薛宝钗和萱萱黛玉一同入宫,那选宝钗竞的是宫女的选,而萱萱和黛玉则选得是嫔妃诸宗亲妻子之选,身份的差异从一开始就定下,唯有不同的是今后的道路。   迎春姐妹也好奇的看着萱萱和宝钗,她们也好奇萱萱在家要学什么规矩。   “娘请了位教养嬷嬷,每日总要在固定的时间学习规矩。我和林妹妹已然学了好一阵子了。”萱萱直言。   “规矩难吗?教养嬷嬷听说很可怕的。”史湘云也听到了,一脸不忍的看着萱萱。   萱萱摇头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们还小,现在教的都是浅显的规矩。默默说了,规矩不知记在心上,更要记在身上,只要用心不懈怠,也就不觉得苦了。”   湘云吐吐舌头,“我可不成,我还是喜欢写写画画,多交交朋友,对了,过几日你们有空吗?南安郡王的孙女邀我去城外竹林寺拜佛,你们要不要也一块儿去看看热闹?听说她请了好多小姐呢。”   萱萱未回话,时夫人先说了,“先谢过史姑娘的邀请,只是过几日玉儿的爹就要上京了,家中忙乱,恐怕她们几个小的都不能偷闲。等下次吧,下次有机会你们小姐妹多聚聚。”、“姑老爷要回来了?”贾母面带喜色,握着檀香珠子的手不觉紧了一下啊。   时夫人回头道,“是的,才接到的书信,说是任期满了,这次准备回来,看能不能求今上让他留在京中。想想也是凄凉,我们林家时代忠臣,却人丁不旺,等如海回来,我定要拉他去庙里求主香,庇佑一下。”   “佛在心中,林姑爷福大运大,日后后福无穷……”   接着,贾母就和时夫人聊起京中那座庙灵验,那座庙宇香火不旺,王夫人时不时插上两三句,屋内氛围甚好。   宾客两相欢后,就是曲终人散空愁暮,告别时,贾宝玉因去私塾上学还未归来,虽然贾母一再开口留人,甚至想留下黛玉,但因林如海不日上京,皆被时夫人婉言谢绝。   回到家,已是暮□临。   “晚上冬瓜炖羊肉,再煮上面,几位姨娘喜欢喝粥,也备点儿清淡的粥,对了,给哥哥也留些,哥哥近来晚上看书看得晚,记得夜宵也及时送上,绝对不能忘了。”萱萱到了家就赶忙吩咐,小桃红脚不沾地的应下,转身去厨房交代。   如今萱萱对管理厨房也算是得心应手,为了节流开支,每日一大早萱萱总是要第一时间知道今日早市上的菜有哪些,然后根据那些菜来想菜品。   “姑娘如今可真是厉害,到底是夫人的女儿,就是不一样。”王嬷嬷对萱萱赞不绝口。   时夫人见萱萱出门仍不忘自己交代的事情,心中也是高兴,结合今日在贾家的情况,对萱萱和黛玉的表现很满意。牵过黛玉的手,喊着萱萱往里走。   “姑姑,爹爹真要来了?不是说要一年么?”才小半年的光景,林如海就上京了?   时夫人点头,“信上是这么说的,左不过就这几日了,到时候你就能见着你爹了。对了,牧歌,回头叫管家将林家的宅子找人来修整一下,林家不比咱们时家,咱们以往进京还来住过,林家可是多年未住,就连当年我和娘进京都未住过,还是修一修理一理的好,也省却如海回来再折腾。”   牧歌记下。一行人回到屋里,萱萱坐到时夫人旁边,给时夫人捶腿,黛玉有样学样的也到另一侧为时夫人捶腿,时夫人低头看了两小丫头,心生安慰。   “干娘,回来了?”门外,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小孩儿。      第二十二章      用过晚膳,时夫人抱着赵谨,拿了桌上的葡萄喂他,赵谨听话,小嘴巴一张一合,吃得详单认真。   “爹娘,这会儿将儿子叫来可是有什么吩咐?”侯轩从外头进来,神色略带疲倦。   时老爷摸着胡子正和萱萱下棋,随意的指了指时夫人道,“是你娘找你。”   萱萱抬头见侯轩眼眶下很眼圈儿挺重,担心道,“哥,你读书也太用功了。要我说还是多注意休息,精神好了才能事半功倍,否则,只是在桌前耗时间也未必有用。”   侯轩笑着应下,“还要谢谢妹妹每日晚上名人准备的夜宵,那夜宵一上来,我心里就有数,该睡觉了。比时富那小子还准时。”时富是侯轩的小厮,专门伺候侯轩休息出门的。   时夫人指了指身边,让侯轩过来坐下,说,“我寻摸着,你弟弟也到了开蒙的时候了,你当年是直接托付给你舅舅,我也没经验。如今咱们家条件好些,又在京里,你又在万家私塾读书,你看,让你弟弟也去那私塾如何?”   时夫人想得简单,大儿子在万家学得好,万家的教育又却是是在京里数一数二,如此小儿子不若一并送去,自己也放心。   萱萱略略惊讶,直起身去寻德楦的影子,竟没找到人。对面的时老爷见状,轻笑说,“你弟弟猴精呢,早跑了。”时老爷近来心情好,外头续任的官职差不多已经安排妥当,就等走程序了,而家里,墨渲是越来越漂亮可心,萱萱理家上心,女儿乖巧儿子有出息,所以近来时老爷面上的笑脸儿比之过去要多了许多。   侯轩听了眉头不自然的皱了起来,“娘的意思,不为弟弟请个西席?”   时夫人也是一愣,她还真没想过。   萱萱望着侯轩,侯轩是个一心要做好大哥的人,如果万家私塾不错,侯轩一定不会这样问,那……难道这些日子小桃红说得是真的?她大哥真是在万家受了不少委屈?   只听侯轩继续说,“万家私塾先生是不错,但对德楦来说,有些早了,也有些深了,而且私塾里头学生多,德楦刚开始,恐不好吧。”   时老爷不悦,“这有什么,读书不必玩乐,吃去吃苦的,难道他还想去享福不成?”   萱萱沉思了一下,有些了然,因而说道,“爹爹,哥哥的意思恐怕不是这个。万家那头是好,可弟弟不是太小了么,又什么都不会,破天了不过识得几个浅显的字,那三字经什么的一句都不会背。可私塾里学生多先生少,总有顾不周全的时候,刚开始学习时要注重一些。娘,您说是不?”   时夫人不是傻的,忍了又忍,终究没开口询问侯轩在万家可受气,只是点点头,“既然如此,那还要从长计议。”   “其实也不用,不若找个在京备考的学子,文采好的,既能给弟弟开蒙,又能帮助一位国之栋梁,一举两得。”侯轩建议。   萱萱抿嘴淡笑,“哥哥说得莫不是赵硕?”   时夫人怀中的赵谨眼睛一亮,拍着巴掌说,“我哥哥可厉害了,什么书都会背。就是不让我撕着玩儿。”   萱萱俺汗,可是不让这位小祖宗撕着玩儿。赵谨不知是小时候没玩具还是跟在他哥哥书框里呆得久了,这小子特别爱撕纸,纸张不易得他就撕树叶,翠姨娘一盆儿上好的芭蕉被他给撕得像被狗啃了一般,到现在翠姨娘还生着气呢。   侯轩摇摇头,“赵硕如今苦读,力争一朝得中,反而无法用心教导德楦,还应另寻他人。”   时老爷点头,“行了,这事儿交给我吧,你们几个小的都回去休息吧,特别是你……”时老爷指了指侯轩,“抓紧休息去,养不足精神何以用功?”   侯轩行礼转身出去,萱萱从椅子上蹦下来,给时老爷时夫人道了声晚安就抓紧追了出去。   “哥哥,哥哥。”萱萱喊住侯轩。   侯轩回头,见是萱萱,笑了“怎么了,小丫头有事儿?”萱萱最近表现好,又一直在学规矩,侯轩也着人问过,知道一切小丫头这阵子过得滋润。   萱萱有些担忧的看着侯轩,咬着嘴唇小心的问,“哥,你在学里是不是……”是不是受人欺负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是不是……她问不出口。   侯轩心中甚是宽慰,心里满满的满足感充斥着,将这阵子的不快冲散了。拍了拍萱萱的头,侯轩道,“你大哥都多大的人了,还会在意那些?清自清浊自浊,总之,待金榜题名,一切都值得。况且也没人太敢找我麻烦。”   萱萱没精打采的点点头,知道侯轩这是在安慰她,也不好再继续深问,即便问出个所以然来又如何?她哥哥可都是大人了,都到了该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年纪了,一点学堂里的事摆不平容不下,闹大了只能她哥哥吃亏。   赵谨见萱萱跑了,也挣扎着从时夫人怀中下来,跟着跑了出去,时夫人等人都出去了,长叹一声,对时老爷说,“都是我这个做娘的思虑不周,你说,侯轩是不是在学堂里过得不顺心。”   时老爷对学堂中那起子事儿透明白,当即摇摇头道,“他也是大人了,你还真想为他这点儿事儿去找什么不成?想想日后他是要入仕的,官场上最要不得的就是耿直的将所有事情都表现在脸上的人,这些全当给孩子磨练了,要我看,是好事儿。”   时夫人心中放不下,又觉得时老爷的话有道理,心中千回百转找不出个万全之策。   时老爷见状,宽慰了几句,熄灯睡了。   再说萱萱,再删确定侯轩可以应付万家学堂里的不礼貌后,互道晚安,准备回去安歇。   “姐姐。”稚嫩的童音。   萱萱回头,就见赵谨抬着小脸儿,扶着柱子一脸紧张。萱萱过去,抱起赵谨,心中皱眉,这孩子都养了好多天还是这么瘦小,脸上的肉也不见长,看来自己要更用心的喂他。不说比着德楦的重量,也能不要萱萱这么轻易的就能抱起来。要知道,德楦那小胖子萱萱可是从来都抱不动的。   “怎么,困了?”见赵谨抬手揉眼睛,小嘴打着哈欠,萱萱笑问。   赵谨紧张的抓着萱萱的衣襟,“姐姐,我,我也想读书。”说完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怕萱萱不答应,头一低,埋进萱萱怀里,不敢出来。   萱萱晃了晃身子,抱着赵谨往回走,中途路过时夫人房间,见屋内灯光熄灭,会心一笑,直接带着赵谨回自己屋去了。   “谨儿怎么想读书?”将赵谨放到床上,萱萱小声问道。   赵谨慢慢抬起头,两只小手叠在一起上下摆弄,低着头半响才说,“我不想哥哥太累。也不想干娘伤心。”   萱萱了然了,果然穷人家孩子早当家,赵谨别看才三岁,就已经知道生活不易,知道读书能减轻他哥哥负担,讨好时夫人。心底柔软,萱萱将赵谨抱起来,搂在怀里,悄声的说,“谨儿现在已经很好了,乖巧懂事,我们都喜欢你,不是么?你就乖乖的在这里住下,说不准等你哥哥金榜题名娘也舍不得你走呢。”   赵谨仰着脸,大大的眼眶微微发红,小孩子总是敏感并且还总能准确的感应到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所以经管他根本没听懂萱萱话里的意思,但小动物的直觉告诉他,萱萱在宽慰他,萱萱在向他明示,自己不会丢下他不管。   “嗯,姐姐最好了。”赵谨晃悠悠的站起来,搂着萱萱吧唧亲萱萱一口。萱萱笑着挠赵谨的杨扬,小家伙乐得满床打滚儿,玩儿够了,外头照顾赵谨的嬷嬷找了来,见已经在萱萱这里睡熟,便道了明日一早过来接人。   萱萱看了赵谨一眼,拉着那嬷嬷到外屋问话,问的直白,这时家可有对赵谨出现有微词的人,可有人在赵谨面前说过什么难听的话,或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那嬷嬷眼神中慌张之色一闪而过,想了下才说,她也不知道,她只是奉命照顾赵谨的齐聚,平日赵谨都是跟在夫人身边,他也不大见。   萱萱闻言笑了,“既然嬷嬷推得干净,那就干脆更干净一些,这照顾赵谨的活儿回头再找位可靠的嬷嬷媳妇儿,相信不论谁,至少不会对自己主家要求她照顾的对象一问三不知把。”   那嬷嬷被逼得没办法,犹豫了下,缓缓说了……   第二日,萱萱一早起来去了趟厨房后,立马去了前头,直奔时夫人跟前儿,正好,各位姨娘来请安,时老爷也在,正夸奖墨渲近日为他做得衣衫穿着合身。墨渲一脸纯真,被时老爷夸赞得娇羞不已。   “呦,二姑娘来了。”英姨娘抱着竹璇笑着跟萱萱打招呼。她儿子浩玄比德楦大些,在边陲时开了蒙,只是后来进京,这学业也就一直耽搁了,如今见侯轩在万家读书读得好,她也想着能不能把浩玄也送进去,故而最近特别巴结时夫人。   萱萱笑着给时老爷时夫人诸位姨娘行礼问安,翠姨娘起身上前将萱萱扶起,回头笑着对时老爷道,“看二姑娘这规矩学得,到底是夫人会调教,原来的野丫头也有模有样了。”……      第二十三章      萱萱不动声色的抽回手,又对翠姨娘微微行了个礼,而后转而对时夫人说,“娘,当日进京时,家中仆役遣散的不少,后来为了上京虽然也买了一两个,路上凑乎还成,这如今咱们都安家了,只能看爹爹如何安排。”   时夫人扫了眼翠姨娘,冲着萱萱点点头,“这话提醒的是,老爷任职的文书估计不日就下来了,咱们既然还在京城住,就不能再凑合,这样吧,明日我让管家训了人牙子,家里是该填几个人。对了,趁着今儿大家都在,说点儿事儿,如今京中不必边陲,京里好东西多,价格更是美妙,咱们家家大业一般,当日我曾说过这将来靠自己,那现在也不能浪费了去。家中银子都是有定数的,以后厨房按照老规矩,该怎么做怎么做,谁要想多加什么,就自己开小灶,这点儿我不过问。只是有一点 ,不许用公中的钱铺张浪费,家里没这么多闲银子。墨渲要参选,浩玄德楦要请先生,竹璇小点儿,过两年也还是有花钱的地儿。咱们家又不是那富庶之户,紧巴巴的过着,不许折腾。”   “夫人真是厉害,一说就说道点子上了,只是还有一条,总不至于为了旁人的孩子刻薄了自家孩子吧。老爷,您还没跟夫人说吧,妾身我有两个月的身孕了。”翠姨娘拿眼睛怯生生的朝时老爷处看,看得时夫人心中冷哼,看得萱萱面上一怔。   翠姨娘第一个孩子害的萱萱被时老爷弃了三年,这第二次怀孕,自己又管理厨房,如果万一真又有什么事情发生,谁会受害,谁又会受益?   萱萱不是第一次去想这件事情,只是正好今天屋里人聚齐了,她不由扫视了几位姨娘和两个“大丫头”,心中暗自计较。   萱萱发现,翠姨娘说过后,时老爷并没有太高兴,反而讪讪的看向时夫人,神情小心翼翼的。“夫人,我也是才知道,近来事情忙,忘跟夫人说了。”   时夫人神情淡淡的,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只是平平的说,“这是喜事儿,为何要瞒着?哦,我知道了,估摸着还是为当年那到底是什么情况的事情顾虑吧。既然这样,索性我也破一次规矩,英姨娘,你和珠儿都搬出来,在刘姨娘那院子里先挤挤,等我挪出地儿来再安排。”   英姨娘站起身,应了。   时夫人点点头,继续安排,“你那个院子本就大,你有孕,又一个人住,就把家中跟你一起来的几位仆役都安排到你院子里去,至于灶上,单开,有身孕的人想吃得难免与旁人不一样,你自己人拾弄,想来你也安心。”   时夫人一番吩咐,到打了翠姨娘个措手不及,翠姨娘稍有慌张的说,“夫人,用不着这么麻烦,您刚才不也说了,家中用度不必往日,能省则省,我看,单独住或是另开炉灶就算了吧,不值当为我一人劳烦家中上下。”   时夫人面色一沉,“此言差矣,如今萱萱管厨房,就说当年之事,她总要避嫌,再者,你身子也不利索,照你说一个三岁女童都能把你按倒水里去,如今这满院子的人,就是你不怕我还揪心呢。你也不用多言,就这样定了,钱的事情我和老爷解决,你是为时家添丁,总不能亏待要做娘的人。可月例银子也不能变,这样吧,每月从我这里支出二两专门贴补小厨房,直到生了孩子为止。等孩子生下来,以后的事情到时候再议。”   翠姨娘见事已定,只能勉强答应,委委屈屈的看了时老爷数眼,见时老爷不搭理她,才愤愤然拧着手中的帕子坐了下来。   “那个孟娘听说很能顺着翠姨娘的心意,这次也一并送到她院子里。”时夫人吩咐完,转回身对英姨娘说,“浩玄也该继续读书,这些日子听说他都自己一人在房中温习,很是用功,是你这个做娘的教导有方。”   英姨娘见提起这话,心下激动,忙回说,“哪里的话,都是老爷夫人平日教导的好,那孩子也是个爱学的,如今没先生教导,他就自己在屋里背书,从不偷懒。”   时夫人点头,一脸欣慰,用一副过来人的口气对英姨娘说,“浩玄有出息你也受益,这孩子的学业你也上点儿心。如今年纪还小,还没个定性,你平日多顾着点儿,知道什么才是眼前最重要的。”   英姨娘受教应下,“不知,浩玄有没有福气能同他哥哥一起学习,呃,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浩玄这孩子很崇拜大少爷,我想着兄弟情深,多接触接触也是好的。”   时老爷和时夫人对视一眼,两人似是想到了同一件事,同时皱起了眉头。时老爷摇摇头,“这事儿不用提了,回头我请个夫子到家里,专们给浩玄德宣讲学,以后这俩孩子就在家中先学着,等再大些,再看吧。”   英姨娘显然对这个安排深感不满,但因为自己已年老色衰,不得宠,时老爷一年中顶多找她两三次,能生下竹璇已是极有运气,有心为儿子争取,却又怕争取了也没用,时老爷时夫人决定的事情她是没法改变。但就此认了,她又为儿子不值。   又闲聊些,时夫人便让诸人都散了,各回各屋,特别是英姨娘和珠儿,还要回去收拾挪地方。   翠姨娘咬着一口银牙冲冲的回到房里,气的摔了个蝶儿。小菊慌忙到外头说,是自己不小心脆了个杯子,求听见的别声张。而后回到屋里,劝解翠姨娘说,“姨娘别生气,没得气坏了身子。好不容易怀上的哥儿,可不能受气。”   翠姨娘伸手倒了杯水,一口气儿全灌肚子里去,气呼呼的说,“我能不生气么,那个死老太婆,竟挡我的道。我费尽心力想把那丫头给挤下去,怎么就让她三言两语把我给关起来了,还让我前阵子好不容易安插的眼线全回我这儿了,你说我怎么可能不生气!”   原来时夫人安排了一些下人专门伺候翠姨娘,而那些人正巧都是翠姨娘前阵子趁着时夫人不在,她协理家务时穿插着放进去的,这次,全被时夫人拔出扔来了。为了放那些人进去,她是绞尽脑汁,如今连根拔起,让她一番心思全不白费,她怎么可能不恼怒。   小菊走到翠姨娘身边,悄声在其耳边说,“姨娘糊涂,这会儿这院子里还都不是咱们的人,外头闹哄哄的正收拾着,保不准里头还有想看您笑话的人,您这会儿要是自己先怒上了,等她们满府的传来传去,可就不好了。”   翠姨娘瞥了外头一眼,若有所思。   英姨娘指挥身边丫头抓紧收拾,英姨娘的心腹丫鬟小云绕过忙碌的小丫鬟,挤到英姨娘身边,悄声对英姨娘说了几句,英姨娘朝翠姨娘住的方向看了看,轻哼一声,“甭管,反正咱们这就走了,日后恐也不会住在一处,关起门来自己过自己的,咱们管她什么。”   等英姨娘收拾好一切,竹璇又跑去找林黛玉玩儿了,其实这也是英姨娘教的,她希望竹璇能多和林黛玉萱萱接触,等黛玉萱萱发达了,日后也还能记得自己曾有这么个小妹妹。一切妥当,该走人时,英姨娘这才叫了浩玄,准备走人。   “姐姐这就走了。”翠姨娘声音婉转,好不怜人。   英姨娘心下厌恶,却又不能表现,还要笑脸以对,“这不是怕打扰妹妹清修么,如今妹妹是双身子,不比我们,你可金贵着。休息好了,可累?要是累就回去休息,等日后有空,你身子舒爽我再来看你,咱们姐妹再说话。”   英姨娘转身想走,却被翠姨娘叫住,“姐姐这就安心走了?妹妹我都看不下去了,不忍姐姐委屈啊。”   英姨娘盯着翠姨娘瞅了两眼,吩咐人将浩玄带走,自己留下站在院子里同翠姨娘交谈。“妹妹这话说得蹊跷,上头有老爷夫人,我又有儿有女,还能有什么委屈可受?”   翠姨娘淡笑着点了点英姨娘,“姐姐装傻呢,今儿摆明了夫人不愿让浩玄读书,老爷也默认了,姐姐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自己儿子的将来着想不是?夫人都说了,姐姐的日后依托可是浩玄,浩玄没个好教书先生,这能起来不能起来可真是两说呦,妹妹看着心里都提姐姐难受。真是不带这么瞧不上人的,就算是个庶出也不值当这样怕吧。”   英姨娘心中有气,压了压火气对翠姨娘说了句,“谢妹妹关心,妹妹还是先照看好自己吧。”之语后,揣着满肚心思快步离开。      第二十四章      时夫人雷厉风行,不出几日就让王嬷嬷找了京中还算相熟的人牙子,买了不少人,一时家里又填了许多张嘴。   这次买丫鬟,时夫人特意带上萱萱和黛玉,虽未让二人参与,却坚持着非要让二人从头看到尾。发表言论仅供参考,不发表言论也没事儿,心里想着就成。还用心的给二人都填了丫头。给萱萱的是一个叫缓儿的六岁小姑娘,和一个年纪稍大,只比小桃红小两岁的大姑娘青哥儿。因为小桃红年纪大了,萱萱看着新来的青哥儿知道,小桃红这是要成亲,时夫人先为给她自己安排好伺候的人。黛玉一直由雪雁照顾,只一个丫鬟是有些照应不来,故而时夫人也给她一个大是十多岁的大丫鬟顺儿。   除了萱萱黛玉,各位姨娘处均填了人,倒是翠姨娘,因为前儿特特批准她家的亲戚去侍奉她,故而这次填下人并未给她填上。倒是赵谨身边的嬷嬷被换了,用的说辞是原来那位上了年纪,腿脚不利索,主家慈悲,放她去城外庄上养老,而看护赵谨的则是新买来的一个心思细腻的大丫鬟宝儿。   人一多,吃的自然就多,开销也就到了,却又无处可节省,一时时夫人萱萱正不知如何节流开源时,好消息来了。   时老爷任职的文书同林如海到京的消息一前一后传到时家。   时老爷先是捧着文书回到家中,一脸喜气。时夫人一早起来后,就在屋内不安的等候,不知这次时老爷究竟能得个什么职位。虽然时老爷总说无妨无妨,说已经打点好一切,可到底没有正式的文书,而时老爷也始终没说他所求之职到底是什么,是以时夫人还是相当挂心。   “老爷,可是顺心顺意了?妾身恭喜恭喜。”时夫人见时老爷喜气洋洋的还来,便也乐得站起身,先给时老爷贺喜。   时老爷手拈胡须,乐得摇头晃脑,“夫人,哈哈哈,正是想什么来什么,本以为左不过是个从六品,没想到,竟然是五品的职位,哈哈哈,正是连声两级。”   “五品?不知老爷如今到底任何职?”时夫人忙问,心下寻摸了京中五品有哪些官职,真别说,正经挺多,只是不知道时老爷求的是哪处。   时老爷笑眯眯的伸出一巴掌,五根指头竖起来,“宗人府主事,正五品。”   时夫人略惊讶的看着时老爷,这算是个美差,即便只是个属官主事,但因为管得是皇家的事儿,故而外头面子好看,里头又不忙绿,较为清闲,她真没想到,时老爷瞅准的是这个,她还以为,时老爷会去顺天府衙门,毕竟,时老爷一直希望能造福一方。   时老爷见时夫人惊讶之情,心中了然。摇着头叹息一番,转而对时夫人感叹,“夫人,为夫年纪不小了,儿女却又皆为成年。枪打出头鸟,都受过一次教训了,我怎还能继续犯那等低级错误?更何况,家中境况并不如意,这个职位清闲,俸禄也不少,加上咱们在周遭的田产,节省点儿,也能日后给孩子们贴不些。”俸禄多不多不敢说,但钱一定不会太少,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窘迫。   时老爷每每想起时夫人那句儿孙自有儿孙命,家中不富裕,凡事要靠自己的话心里就揪心。曾几何时,他时家也是富庶殷实的人家,怎到他这代就成这个样子了?不说儿子的前程,就是女儿的嫁妆都难,这日子,怎就艰苦了?是孩子太多?时老爷肯定不愿承认,多子多福,孩子多那是证明他有能力。但没钱,也是他无能的表现,是以前一阵子他思来想去,最终求了许多处,才求来这个好职位。   “让老爷为难了,是我的不是。”时夫人笑着对时老爷说。   时老爷深情得看着时夫人,“夫人,你我之间不许这么客气,我……”   “老爷,夫人,老爷,夫人,舅老爷来了。”外头,伴随着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将话传了进来。   时夫人眼睛一亮,“如海来了?快,快进来,告诉我人到什么地方了?”   “夫人,舅老爷已经下船,说是圣上召见,这会儿正往宫里赶,林管家已经去隔壁打扫,刚派人来这边儿说一声,舅老爷临走前交代,原话说,晚上过来蹭饭。”   时夫人心情好到极点,也不管屋里时老爷还有什么话,扔下他带着牧歌等人就去找萱萱,商量晚上请林如海时席上都做些什么。   时夫人一会儿说弄些林如海爱吃的虾,一会儿又琢磨着要不要去酒楼里要几个菜,再说两句,又嫌家里的糕点吃来吃去总那几样,要不要去外头买了给林如海备下。林林总总一大堆,但不难看出,时夫人是真高兴。   萱萱笑着劝时夫人,“娘,舅舅在维扬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好吃的没吃过?到京城还用的着巴巴的等咱们去弄那些花里胡哨的膳食?要我说,家常菜最好,舅舅长途跋涉,估计尽是吃些不新鲜的青菜和水里的鲜鱼,估摸着也吃腻了。要我说,不若弄些清凉爽口又新鲜的时献菜,再弄些蘑菇炖鸡什么的,一来给舅舅换换口味,二来也能顺便再给爹娘补补身子。”   时夫人慌忙点头,镇定了会儿,又挥挥手,不是叫王嬷嬷将她存的老山参拿出来炖了,就是要用那盒子上等血燕。   萱萱低头偷笑,得,自家老娘还是激动上了。   萱萱有些不明白时夫人这么兴奋是为了什么,又不是没见过,分别没多久,怎就这般激动?不理解归不理解,自己无奈归自己无奈,可到头还是要拦着些,到底不能让时夫人弄得太隆重不是?   最后,时夫人一拍大腿,直接站起来,挽起袖子跑去厨房,亲自下厨为林如海准备饭菜……   因林如海来了,下午常嬷嬷的教学就暂停了,黛玉在房中坐卧不宁,不时将手边为林如海缝制的衣服拿起来看看,一会儿担心这衣衫不合身,一会儿又挂心林如海会不会不喜欢那颜色,忐忑之情比之时夫人还要厉害。   萱萱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我说,舅舅是你亲爹,看到你为他缝制衣衫只会乐不可支还会怎样?你怎么和娘一个样子,我就不明白了,亲骨肉的,有什么好忐忑的!”萱萱就是闹不明白才从厨房逃了出来,想着跟黛玉说说一块儿去劝劝时夫人,不想黛玉也这副德行。   黛玉噗嗤笑了,“姐姐一看就是没和家人分别久的。其实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但心中总不免记挂。姑姑忙碌是心中记挂着爹爹,我忐忑,是不知能否讨得爹爹欢心。”说到后来,黛玉幽幽之声,分外凄凉。   萱萱有些懂了,懊恼自己竟然提起黛玉伤心事。忙说了几件好玩儿的事情,又邀黛玉一起去看时夫人为林如海准备的什么,黛玉欣然同意,一同前往。   时夫人会做饭,且手艺相当好的事实让萱萱大为吃惊。她原以为大家闺秀就是十指不沾洋葱水,和那君子一般远离庖,不曾想时夫人完全不是,小鸡炖蘑菇,手擀面……挽着袖子在灶前忙碌的身影完全不似平日的时夫人。怎么说,多了份这个时代女人特有的能干。   林如海到时家果是傍晚。天刚擦黑,外头就有人传说舅老爷回来了。时夫人时老爷相携着迎了出去。萱萱跟在后头,就见林如海大踏步的往里走,在灯光下看着,气色不错,没了当日她们离开时的消瘦和颓废,只是到底是伤心过度,损了身子,一身官服修瘦些后仍显得空荡荡的。   时夫人一把抓住林如海的手,皱着眉头说,“怎么瘦成这样,这要是姑姑见了,指不定要骂你个不爱惜自己。”   林如海笑言,“所以到时还望姐姐怜惜弟弟,在姑姑面前多多美言,好样弟弟能过了姑姑那关。”   时夫人闻言撑不住也笑了,“就数你嘴贫,多大的人了,还这样,累了吧,快看看你闺女,我可给你照顾的好好的。”   黛玉仰着脸上前,一把搂住林如海的腿,“爹爹,玉儿想你。”   萱萱小心肝儿颤啊颤,心说黛玉,你喊的这么甜做什么,就算你怕你爹日后娶了后娘忘了闺女也不用现在就开始下蛊吧。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就不能对你爹有点儿信心?林如海可绝对不是个软耳根的人。      第二十五章      林如海到了京城,住的就是时家隔壁林家在京中的宅院。本来林黛玉也想跟过去,但后来发现,林如海进京后照样忙的脚不沾地,一天三顿,能在家吃上一顿早饭就已经很不错了,而那一顿早饭,往往不是萱萱着人准备好送过去,就是他过来用膳,林家到现在都没开火!时夫人看了,说什么也不让黛玉过去,非要继续养在跟前。只不过两家相邻,中间开了几扇门,好平时走动,其余的,除了林如海住在距时家相近的翠佛堂外,林黛玉照旧住在时家。   林如海不同时老爷当日来京后,被朝廷扔在一边儿,要四处周旋才能得个职位。林如海回来的当天,皇上就下旨,让其暂任大理寺少卿。估计也就是一个中专的官职,管些时日定会高升。   林如海一回京就受到皇帝厚待,放在旁人眼中,那这就是一颗光明璀璨的指明灯,能傍上这棵大树,日后高官厚禄绝对不会少。可偏生林氏一族人丁稀少,在京城的林家人就林如海和其女儿林黛玉,且林黛玉一直居住姑姑时家。因为时常找不到圣眷正浓的林如海,许多想上门巴结的人便转而将实现投到隔壁的时家。   一时,来时家登门造访的客人是络绎不绝,就连京中的四位王妃都派人过来问候,弄得时家人是苦不堪言。   时老爷心知人家看重的不是自己是他家小舅子,故而对来访之人并不热络,况他已经有职位在身,早在苗头开始前就递了帖子上任去,每日早出晚归,很一副为公辛劳的模样。侯轩虽说是大少爷,但科举在即,他还要去万家私塾读书,也没多少时间在家里,为此上门来的男客们在碰了几次灰之后,转而走女线。你家在忙,你家女眷总不能因公忙得不见人影吧。   于是乎,登时家门的访客,不是京城贵胄女眷,就是高官内宅管家,短短月余,时夫人可算是重新回归了京城富贵女人圈儿。只可惜,这种“好事儿”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不是人人愿意消受,也不是人人都不愿受之。总之,想得的得不到,不想的压着身。   “娘,这还有完没完呀,常嬷嬷对我和黛玉的教学已经有所不满了,她一定觉得我和黛玉疏于练习,松懈了。可,可这也怨不得我们啊,这上门的客人就不能不见我们么。”萱萱拧着手帕不满的找时夫人理论。   时夫人刚送完一波客人,是什么侯也家的媳妇儿,说了些曾经祖上有过关系,如今过来看望,全做全了老一辈的情分。   黛玉捧着顺儿为她泡的普洱,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眼睛微微眯着,小神态还很悠闲。“什么老一辈的情分,林家时家祖上都有功勋,我听娘说过,当年林时两家在开国时就有护主的功劳,如今京城里头的,除非是新贵,否则那家又和咱们祖上没个关联?”   萱萱轻笑出声,随即正色对时夫人道,“娘,我看要不成我和黛玉就不见了吧,这都多久了,天天坐这儿见人,我自己都不好意思找常嬷嬷请假。”不是萱萱爱学规矩,而是跟学规矩相比较,在时夫人跟前坐着,和那些人虚与蛇尾还不如学规矩轻松。   时夫人白了萱萱一眼,“你给我安生些,我算了一下,左不过过几日就好了,再忍忍。这也是一种学习。”   萱萱不解,“这能学什么?学和人交流的经验?”   时夫人点头,“自然,不然你以为你那心眼儿都是怎么长得?天生的还是常嬷嬷随便说两句你就开窍了?多接触接触这些人精,看看人家是怎么说话的,对你们俩日后都有好处。”   萱萱吐吐舌头,没想到时夫人还真赞成她的观点。   黛玉则好奇别的地方,“姑姑,您为什么那么肯定过一段时日就好了?我怎么就没看出来,这来客们的情绪都挺高涨的。”   “对啊,我看这来的架势,倒向要有好一阵子不能停歇呢。”萱萱跟着附和。   时夫人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润润嗓子,这些日子她只聊天都说了不少话,嗓子很是受损。“宫中许久未有变动,皇后之位高悬,就算今上后卫依旧高悬,可皇贵妃、贵妃甚至四妃都为凑齐,这算不算能让京城风向转变的一件大事?”   萱萱歪着脑袋想了想,“可娘为什么那么肯定会有这个转变?”皇城里头的事情,这还是皇上的喜好问题,萱萱不觉得皇帝会为了自家臣子一个小小的疑难而去大动作。   时夫人起身,随意的拍了拍有些褶皱的衣摆,“那你就等着瞧,总有个意思出来。就算不是这个,也会是别的,反正,大差不离的跑不了皇城的动作。”   果不出时夫人所言,十日后,京中吹出了一阵风,三年大选因明年科举暂停,但暂停归暂停,选秀之事不能不进行,就算皇帝愿意以示公允,愿意向世人表态自己不是个好色的,可满京城的蓝褂子黄褂子不答应,一堆嗷嗷叫着准备给儿子孙子甚至是自己娶媳妇儿、纳小妾等着指婚的皇亲贵胄们可等不了再过三年、呃,不对,是再等四年。满京城甚至说满天下够格儿参选的姑娘就那些,万一大了不能入选,待倒时候一堆人不够用,自家挤上个瓦瓜裂枣还好说,万一摊不着,难道就继续等着打光棍儿?   是以,今年选秀,选的很微妙。本来三年一大选,三年一小选是本朝管理,大选时选的充实后宫之人,小选则入得是后宫宫女。今年本来是小选之年,薛宝钗就是奔的这个来的,没想到,小选不选,改成大选了。   朝堂怎么说的,怎么研究的萱萱肯定不知道,反正忽的一日开始,上门拜访的人一下少了,到了后来,时家渐渐回归往日平静。   “……姑娘记得,这宫中规矩大,不止平日细枝末节,是,举止上做的好,没人能挑错。但若真有人诚信挑刺,也不是不能。就好比前朝有为美人,因一个眼神不对,就被定了亵渎之罪,终身被囚冷宫。所以,两位姑娘还请记住,眼睛乃心之窗,这扇窗户管不好,一样能出事儿……”常嬷嬷侃侃而谈。今日她教了些特别的东西,或者说,是教了些平时不被人注意的事情。   眼神。   用常嬷嬷的话说,眼神很重要,想要守住秘密,最好的办法就是守住眼睛。不管以后萱萱和黛玉用得上用不上,多学点儿总不是坏处。   听了一下午的眼神理论,黛玉头昏昏的,说涛回屋睡一会儿,晚餐时再见。萱萱点点头,她也是头蒙蒙的,学这东西太耗神了,于是准备去时夫人哪儿逗逗赵谨,体会一下美好人生。   只是,等到了时夫人门外,牧歌悄声告知刘姨娘正在里头哭诉,萱萱拖着沉重的脑袋不想再去别的地方,就往隔壁的小屋里去,小屋紧挨着住卧,里头有地暖,也有热炕,到了冬日,白天男的都在外,主卧大且旷,少地暖许久才能让整个屋都暖和起来,是以冬日是,白天时夫人就打算带着几个小的在这小屋里,即暖和又省事儿省钱。   小屋是紧挨着主卧确切的说,就是从主卧隔出来的,因而有些漏音,萱萱躺在小屋的床上,主卧那头声音稍稍大些,她听得是一清二楚。   “夫人,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你说咱大姑娘怎么就这么寸,好好的备选机会就这样没了,这不是白瞎了大姑娘么!谁出的这损主意,做什么非要阻大姑娘的路!”刘姨娘哭的厉害,说得也狠。   只听时夫人咳嗽了下,“注意点儿,这是京城,不比边陲。就算在自己屋里也给我小心点儿。少说不该说的。皇家的事情也是你随意评论的?皇上要选就选,要不选就不选,做臣子做臣民的只能听从,哪里还能像你这样满口怨言,这要是被有心人听去,告咱们家一个大不敬都是有可能!”   刘姨娘显然被时夫人给唬住了,吓得好囔囔自语几声,才敢大声说话,“我,我这不也是为了大姑娘的事情着急么。我是大姑娘的生母,也就大姑娘这么一个女儿,总想着能让大姑娘能一辈子风风光光,好不容易盼来了机会,这一下子说没就没了,我,我怎能不心急。”   时夫人对这话不满,“我就不是墨渲的嫡母了?墨渲就不叫我一声娘了?她的事情我难道就会不闻不问?”   刘姨娘被问的不知该如何回答。虽然表面上不知道说什么,可心里却是大大的不屑。摆明了不信任时夫人,说得好听,说是嫡母,可到底墨渲是庶出,时夫人又有自己的女儿,她怎么可能会真心去为墨渲打算将来?照刘姨娘看,时夫人是最想墨渲过的不好的人。   萱萱听了几句,渐渐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记得前几日小桃红曾跟她说过,墨渲前阵子忽然嘿职不够,但经过努力上进,受到皇帝嘉赏,一下子级别到了,甚至还有可能从不够入选到一下子入选了的存在。   时墨渲现在的情况和这些有些相似,不过,她够格的不是大选,而是小选。   除了三年的大选,往前一朝的小选是选宫女,这宫女依旧有讲头。本朝规定,也是有一定级别家的女儿三年入宫选一次,当然,如果有时候宫里宫女够用,那小选也可以暂停或是暂时不选。毕竟宫女不是皇室宗室亲事,要非选不可。   简而言之,本皇朝的规定就是,大选、小选都是有级别划分,这样说吧,例如贾家,即便贾家有世袭的侯爵为在身,可贾元春的生父家政只是身挂一个小小的官职,所以即便贾元春是侯爷后代但仍旧因为其父而无缘大选只能参加小选的缘故。当然,如果当日贾家不愿意送贾元春进宫,捐些银子,也是可行的。本朝不成文规定,小选不比大选,宫人进宫九年才能放出来,十三岁进宫,二十一岁才能出来,老姑娘一个,还能嫁谁?所以像贾家这样有权有势却因某一个儿子功勋不够,而不得不使家中姑娘进宫的人家,托些关系打点,再花点银子,基本上就能躲开这个无妄之灾。   像贾家那样真老老实实的把家里姑娘送进去的还真不多见。毕竟世家大族,老姑娘不好嫁,也不易于联姻。因此,许多有权的宁愿花钱消灾也不愿意浪费一个联姻的名额。   墨渲现在的情况和那些能忽然入了大选后备的姑娘很像,曾经的时老爷因为是边陲小官,边说小选了,就是上京都非易事,可随着时老爷的入京,又在宗人府任职,这一下子,身份上去了,墨渲也入了小选的候选名单。   知道这事儿后,墨渲很是高兴了一阵子,以为自己总算能够出人头地,可没想到,千算万算,竟没算到皇上一指诏书——不选了!   大选墨渲肯定不够不够格儿,但就此放弃她又不甘愿,为此不吃不喝了两日,人也消瘦了。刘姨娘看不下去,心疼了不得。不得已,只能来找时夫人想对策。只是刘姨娘也糊涂,就算她撇下心中不甘过来找时夫人又能怎样,时夫人还能进宫去找皇帝理论,问他为何不小选不成?   真真笑煞人也。   作者有话要说:某玉想了好久,才总算给弄出了这样不算合理但也有点儿合理的规定。毕竟这个朝代是杜撰的,后宫选秀某玉就结合一下历史,稍稍变动,给弄出了这个来。      第二十六章      墨渲为了不能参加小选而在房中闹腾,折腾两日不进食,刘姨娘急的上火,又不知该如何处置。要是还在边陲,时老爷平日工作清闲,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在内宅的时候比较多,常到墨渲住处坐坐,和墨渲聊天说话,父女接触多了,自然感情深厚。墨渲那时也更受宠些。   只是时老爷如今不比当日,如今有了正经的工作,前一阵子又因为躲避上门拜访的人而早出晚归,晚上回来时一般也都会去时夫人哪儿问问当日的情况,顺道直接休息在时夫人屋里,倒是许久未见墨渲。前一阵子好不容易得了沐休,去看了墨渲,那时候刘姨娘趁机想说些时夫人的坏话,不过没敢太过,只是说有些克扣,当即被时老爷呵斥。墨渲为了不被时老爷所厌也跟着说了刘姨娘几句,但自那日后,时老爷又是半个月不曾见过墨渲。   刘姨娘有心将墨渲的事情告知时老爷,但总见不到人,不得已来求时夫人。   时夫人心里明镜儿似地,刘姨娘母女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但对她们的算计,她是深表不赞同,“好好的女儿,你还真想她去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走一遭?告诉你,宫里头死个把人那是没得话说的,死了多少年你都没消息,你怎么就忍心让墨渲去那鬼地方?”   刘姨娘怯怯的抬头看时夫人,“可这不到底是进宫了么,进宫了不也就有了指望,若大姑娘一朝得了贵人眼,这后半生不就享不尽荣华富贵?大姑娘多么水灵一人,是多少姑娘都比不上的啊。”   说墨渲好看这点儿,不止时夫人心中同意,就是萱萱也不得不称赞其为美丽。漂亮的姑娘不少,但能美得让人心颤的则不多,别看墨渲现在才十三岁,但已经有了日后变成大美女的一切征兆。   时夫人被气得发笑,“哦,照你这么说,墨渲除了进宫当宫女就没别的出路了?你就这么做人娘的?她是庶出,京中对嫡庶身份相当重视,你有没有想过,即便墨渲顺利进宫,甚至顺利被富贵人家看重,可真到婚嫁地步,还不是给人做小?你自己做一辈子小难道不知其中的辛酸?你还打算让墨渲跟你走一样的路?”   时夫人的话有些重,但确实扎到了刘姨娘的心底。刘姨娘狠狠打了个冷颤,小妾的身份可真不是什么好身份,死了入不得祖坟,活着还要受尽藐视。可……就算是小妾,不也分个三六九等,皇家的小妾会不会更好些?   时夫人自是能看出刘姨娘心中所想,便继续直言,“快收起你那些愚蠢的念头,你真当皇家是那么好进的?咱们家无权无势,老爷的官位就算再往上进益,你觉得能走多远?嫁到皇家、宗室,墨渲庶出的身份只能为妾,上头被家世显赫的正室压着,你觉得那日子能有多好?”   “再不济,也总比这样在家里白耗着强。没人管没人问,日后终身可怎么办?”刘姨娘巴巴往下掉眼泪。她可想跟时老爷诉苦了,无奈时老爷不乐意搭理她,平日见到时老爷也不过是沾了墨渲的光,如今墨渲不吃不喝,时老爷不知道,她更没辙。   时夫人为萱萱黛玉请了位从宫里出来的嬷嬷,刘姨娘很有心想要墨渲也过去学,但时夫人一直没开口,她心里急在时老爷跟前提了两句,结果时老爷的原话是“那嬷嬷教的是俩小孩子,墨渲大了,再说,你不一向都觉得墨渲规矩最好,反正那嬷嬷是教规矩的,墨渲不学也罢。”为了这,刘姨娘被墨渲好一通埋怨。用墨渲的话,她才不要对时夫人卑躬屈膝,她一定要靠自己做那人上人,最好将时夫人母子几人都踩在脚下!   时夫人狠狠瞪了刘姨娘一眼,“你这叫什么话,我不是墨渲的娘?墨渲不叫我一声娘?难道墨渲的终身我就不操心了?墨渲好歹是家中的长女,我还真能亏待了她不成?她嫁得不好,下头几个小的怎么办?我跟你白说了吧,墨渲的终身,我和老爷的打算是,皇家宗室什么的,占卜的,没得白瞎了咱家孩子。就挑那家世稍稍差些,但有本事,最好是金科状元什么的,既不委屈了孩子,也算是能有个好终身。”   刘姨娘瞪大眼珠子差异的看着时夫人,这条路,她还真没想过。不过,话又说回来,刘姨娘到底只是个见识短浅的妇人,小心思小手段还能刷点儿,这在京城生存之道,她是一窍不通。听了时夫人的话,是千恩万谢,仿佛墨渲已经订了亲,订的就是个状元郎。美滋滋的告辞回去,说要将这好消息说给墨渲听,让墨渲放宽心。   时夫人拦住,“你给我悠着点儿,别什么话都跟大姑娘说,那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许说。婚姻乃父母之命,你以姑娘家家的不在内扎里好生安分着,青天白日就想这些东西,你就得对你家大姑娘名声好?”   刘姨娘愣了,她还真没想过。   时夫人没好气儿的说,“再者,虽说墨渲如今是十三岁,错过这次小选。但你应该也清楚,咱家老爷要是能再往前进一小步,这大选说不准也能摊上。四年后墨渲不过十七岁,狠说也不算大。若墨渲真有狠心要拼一把,说不得再等几年。但话说回来,若还是只能参加小选,那我这会儿就跟你明说了,绝对不许!”   刘姨娘老老实实的记下,爬到地上给时夫人叩了个响头,这才起身退出去。   萱萱感觉睡不着,心中困惑,想着反正也不休息了,就爬起来往时夫人屋里去。   时夫人见萱萱进来,对其招招手,然后冷哼着对王嬷嬷道,“没见识的东西,也不照照镜子,还想选秀?”   王嬷嬷笑得更冷,“当年要不是她,二姑娘也不会平白受那么多委屈。”   萱萱仰着脸,不解,“娘?你们说什么呢。”   时夫人笑而不答,转而问萱萱,“刚才可是在小屋里,娘和刘姨娘的谈话被你听去了多少?”   萱萱低头见自己衣衫褶皱,一副刚起床的样子,笑了,“女儿还是不大会整理。”说罢抬手拍拍衣服,“听了不少,不过,有些不明白。”   时夫人笑说,“不明白就回去请教常嬷嬷,这京中风貌你们也该学到了。”   萱萱点点头,张嘴打了个浅浅的哈欠,将头埋在时夫人怀里,“娘,我就在这儿睡会吧,头疼。”   时夫人温柔将萱萱挪到塌上,盖上被,起身出去,留下两个小丫鬟看护。   王嬷嬷牧歌跟着时夫人往库房走去,因为近来访客增多,这送礼来回的也多,回礼的事情就更多,许多回礼因为对方是达官显贵,时夫人不得不重视视之。   “这块上好的宣纸去送给侯轩的老师,教导候选一场,我们家总要经常有个表示才行。”时夫人随手指了指最外头的才放进来还未归档的宣纸。   牧歌点头记下,“夫人经常念着,想来大少爷在学堂里过得也还算顺心。”   时夫人摇头叹息,“世人脑袋上总长了只只看别人的眼,侯轩大了,我们能做的也不过这个罢了。对了,这是那日谁家送来的碎玉镯子,这用丝线穿起来倒也好看。回头拿给墨渲去。”   王嬷嬷撇撇嘴,“这东西虽不值钱,可也是个稀罕物,干嘛给她。”   时夫人笑的一脸扭曲,咬牙切齿的说,“我到底是她嫡母,表面样子总要做。只是没想到,那丫头居然还有那种心思,果然什么样的娘养什么样的闺女,哼,还真以为只要长得好就无所顾忌了?殊不知这京城里头最不缺的就是长得好的姑娘,想凭这个翻身,也要看你有那个命!这东西就给她,不碎还不给呢。”   王嬷嬷懂了,笑得一脸欣慰,而后又悄声说,“还有那院儿那位,最近像是着急上火,总想出来找二姑娘或是要来看您,都被守在门口的人给阻了回去。您说,她不好好养身子争取一朝得男,一个劲儿的折腾什么?不怕万一孩子再没了啊!”   时夫人也是不解,“甭管她,跟看守的人说清楚了,必须给我将人看紧了,谁都不许放出来,她做死是她一个人的事情,这次我绝迹不能再让她连累到我。”   ……   晚上时老爷回来的早,却神色疲惫,吃饭的时候一句话未说,等用了晚膳后,喝过茶,才像歇过乏似地。“唉,前一阵子是为了避嫌躲着,说府里事情多,没想到这才多久,这府里的事情就忙得晕头昏脑,多的不行。”   萱萱又给时老爷斟满茶,好奇地问,“爹爹很忙?”   时老爷轻抚萱萱的脑袋,感叹道,“不只是忙,简直是忙不过来!”   随后,时老爷说了他最近忙碌的重点。   不为别的,就是大选。本来,大选时归礼部的事儿,但坏就坏在本朝的一个规定,大选中许多人一早就在宗人府的册子上有名有号,而大选的第一步就是要宗人府将这类人的名字抽出来,归类好,送到礼部,然后礼部再结合当期有没有突升的大员,这些大员家中有无适龄的姑娘,然后再弄个准确的名单,呈给皇上。   只是,那宗人府的第一步一般都要提前一年来抽取,毕竟皇亲国戚不是只在京城居住,满天下都有,古代信息又不发达,大选之事又事发突然,的确是给宗人府出了个大难题。   再难的题也要办下去,只是更重要的是,宗人府官员一向不多,一个萝卜一个坑,就那小鸡三两只,如今面临重大问题,一下子就将这帮人给打蒙了。   怎么多人,怎么核实?核实是个难题,但抽取名单更是个大问题,那许多人,要怎么抽出来?大选在即,事情必须做完,但怎么做?做不完又会怎么样?      第二十七章      上回说到,时老爷上任宗人府接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这大选候选人名单。时老爷愁啊,说是今晚能回来这么早是还都没分配到手任务,估计接下来,时老爷只怕要住在宗人府了。   “老爷这般劳累,有损身子啊。”时夫人担忧道。   时老爷长吁短叹,“还有损身子,这要是损一两□子就能做好的事情,我还宁愿损身子。怕只怕到时候上头治我等一个渎职之罪,祸及全家啊。”   时夫人这回是真担忧起来了,“不会吧,这行事总有祖制,就算老爷和诸位大人不能按时完成任务,也实属情理之中……”说到最后,时夫人自己都难以自圆其说。上头给安排的活,那是没困难要做得漂亮,有困难要迎着困难上,将问题做的更漂亮!这会儿就是个考验,做好了皆大欢喜,做不好,即便有理由,可到了皇帝跟前,再是理由的理由都不能称之为理由,那就是死的祸头。   萱萱一旁歪着脑袋看时夫人和时老爷耷拉着脸想对策,两人相望,皆是无计可施。   “爹爹好累,为什么不像舅舅那样请几位幕僚?有人帮着总比爹爹一个人帮要好得多。”萱萱说。   时老爷眼睛一亮,也是,宗人府那群人哪一个不都是有幕僚相助,如果自己也能请一个好的幕僚,在公务上不说有所进益,至少能对眼前之窘况有些改善。多一个人多一份力,这找东西的活儿还要多一些人才好。   时老爷拉着萱萱一劲儿不住赞叹,直说到底是自家闺女,就是聪慧,多好的主意,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时夫人也很高兴,觉得离开那不毛之地后,萱萱确实有了很大的变化,而最大的变化,莫过于不再对时老爷冷眼视之,不再对时家的事情不闻不问。如果说现在的萱萱在时家很有存在感,那过去的萱萱就是身在时家心……不知在什么地方。   天色渐晚,时老爷也不乐意再去后院儿折腾,就准备再时夫人这儿安歇。时夫人见状,撵了几个小的回屋睡觉,自己伺候着时老爷安眠。   洗漱妥当后,时老爷坐在床边儿看着时夫人卸妆,交代说,“这在府里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家中还要劳烦夫人了。”   时夫人一面抬手将头上最后一只发簪取下放到,一面回身面带忧色的对时老爷说,“今儿刘姨娘到我跟前说了一下午的话,哝,就是我今晚坐的那张凳子,下午好悬没叫她给哭塌了。”   时老爷皱着眉头问,“她哭什么?”   时夫人长叹,“唉,还不是当娘的一个慈母心。说是墨渲那丫头听闻小选不选了,伤心地两日不尽水米,人都瘦了一圈儿,刘姨娘心疼孩子,就跑过来找我想对策。”   时老爷更不明白了,“不吃东西?小选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做什么伤心不吃东西?”   时夫人见时老爷的模样,噗嗤笑了出来,“我说老爷,这小女儿的心态你也太不明白了。咱们家到了京里,加上您现在的官职,墨渲不是刚好够资格小选了么。”   一句话 ,时老爷明白了,只是神情间带着诧异,他还是不明白,自己一向宠爱的大女儿为什么会想着去宫里做宫女?即便自家够资格了,他也不会让墨渲去的。所以一开始他对墨渲的低落深表不解,但时老爷不是傻子,慢慢想一下也就明白了所以然。都是大家族出来的,墨渲那点子念头他怎能不明白。   “谁教那丫头这些的?”时老爷声音低沉而严肃。   时夫人轻哼,“老爷这话问的好。虽说我是嫡母,可自己孩子都顾不过来,加上咱们家人口多,我的事情可是忙不完。从一开始我就跟老爷说过,孩子们都各人归各人的娘,我也不做那没心没肺狠肠子事儿,这教育问题您说我能插上话?”   时夫人早在墨渲出声后就找时老爷表态,不愿做那抢人孩子的恶事,说到底就是谁的孩子谁自己看着,她不问。时老爷当年答应很爽快,还很开心,觉得时夫人做得好,少了争吵和杜绝难为孩子的事儿出现。   现在,正是用着借口的最佳时机。   时老爷讪讪说道,“我这不也没想说是你不?瞧你多心的样子。”   时夫人笑着起身到时老爷身旁坐下,“我只是这样一说,不是我撇的干净,而是墨渲那丫头到底怎么想的我的确不明白。算了,赶明儿等老爷忙过这一阵子,咱们一起给她也找个像样的嬷嬷来教导,多大的孩子了,很该有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时老爷闻听不住点头,“此言甚是。”   “这天色还早,您要不要过去看看?”时夫人故意问道。   时老爷想了一下,还是摇头说不去了。时夫人心中得意,表面上却不显示出来,略停了下,又接着说,“还有一件事,想着老爷接下来可能会长时间不在家中,翠姨娘哪儿,要不要也去看看?”   时老爷皱眉,不解的看向时夫人,“她又怎么了?”时老爷到底是有了些岁数的人,折腾不起来,往日养尊处优无所事事好点儿女色可谓是没事儿找事儿做,现在他公务上的事情都忙的焦头烂额,家中女妾的问题他才不想去管,甚至连听都不乐意去听。   “是这样的,自从翠姨娘在院子里养胎,也有个把月了。老爷最近一次去探望还是上个月。您不在家里是不知道,这几日翠姨娘一会儿着人请我过去说话,一会儿又要过来请安,我忙得一大糊涂,哪有心思去宽慰她,就叫她在院子里安心养胎。不想这两日她倒是不闹着要见我了,只闹着非要见萱萱,说是萱萱可人心,她想找萱萱聊天解闷儿。”   时夫人说得委屈极了,“萱萱的性子老爷是知道的,再拗不过了,为的当年的事情,她和老爷生了多少嫌隙?好不容易缓合了,咱不说当年究竟如何,可到底也是心有余悸。就算我信不过自个儿姑娘,我总要为老爷的子嗣着想。翠姨娘好不容易有了这一胎,那可是她日后的指望,不怕万一,我也着人给推了回去。想着她心中也不是滋味。要不,老爷也过去看看吧。”   时老爷听完后,心中不喜,只是这次不喜的不是时夫人,而是翠姨娘。在他看来,你一妾室,没事儿瞎折腾什么,没看到他老爷忙的前脚不沾后脚跟儿的,大着肚子还这么可这劲儿的折腾,还去看望她,美不死她。   “甭理她,不能助长她恃宠而骄的性子。晾着吧,还劳夫人费心,就让人好生看着她,谁也别见。大着肚子就好生养着,没事儿见什么见,回头我叫人跟她说一声,不用你为难。行了,睡吧,老爷我今天是哪儿都不去。”时老爷说完,便命人熄灯,睡了。   “什么?老爷没来?接下来老爷要在衙门里住很长一段时间,具体什么时候能回家都是两说?”翠姨娘叉腰在屋子中央站着,瞪大眼珠子看着前来汇报的人。   “是,奴婢听得真真的。”才被指过来,原本翠姨娘的心腹小如如是说道。   翠姨娘有些慌张,事情依然偏离了她预想的方案,这样不可抓住的感觉,让她深感不安。最重要的是,时老爷今晚竟还没来!这要她下面的计划该如何进行?   “姨娘,您先坐下休息着,这老爷来不来谁都说不准儿,兴许只是累了不愿意走动而已。您还是多多注意身子。您现在是双身子人,当前什么不比您顺利生下小少爷来得重要?”小菊给小如使眼色,让其出去,自己则过去扶着翠姨娘到一旁坐下休息。   翠姨娘气呼呼的坐下,恶狠狠的说,“怎么什么都不顺,这该死的夫人。”满院子谁都不阻拦,就是拦着不让她一个出去。可就算她想动心机这满院子的人谁不知道那一个个都是她的心腹,她有个万一,谁都赖不着,自己算她自己倒霉。这天煞的,怎么就这么跟她不顺呢!眼瞅着她是越来越没时间了,怎么就还不成呢?她能等,这肚子不能等啊!   ……   翌日,天一擦亮,萱萱就起来忙活开了。等天稍亮些,便带着人往时夫人哪儿赶,因和黛玉住的临近,黛玉闻听这边儿的动静,自己探出脑袋不解的问萱萱,“一大早你折腾什么?”   萱萱眼角略显疲惫之色,冲着黛玉微微一笑,“我想了个法子,也不知管用不管用,但如果这能有用,对爹爹有益,所以这才急着想过去跟爹爹说。要是爹爹先走了,可就说不成了。”   黛玉眨眨眼睛,哦了一声,回屋命人为其快速洗漱,她也想知道萱萱想到了什么。   只是未曾料到,萱萱到的时候,已然有人先一步过来请安,请安的不是别人,正式墨渲。   萱萱进来时,看到的正好是时老爷微笑着同墨渲聊天的场景,那场景,要多和善有多和善,要多父慈女孝就有多父慈女孝,看得萱萱竟然恍惚到觉得眼睛有些刺痛感。   “二小姐过来了,老爷夫人刚还念叨呢,快,快进去吧。”牧歌出来送水时见到萱萱一脸委屈的站在门外头,再看看屋里,知道了,故而用身子挡着屋里的视线,然后扬声说了这么一句。   萱萱微扯嘴角,对牧歌点点头,整理好面上的表情,进屋了。   “给爹、娘请安。”      第二十八章      “萱萱也来给爹娘请安,早知你要来,我就去邀你同行了。”墨渲很一副长姐爱护幼妹的神情。   萱萱极厌恶墨渲的做作,淡淡一笑,眼中不忘适时显现一下惊讶和忐忑之色,略带小心揣着一丝欣喜的样子在时老爷面前回答墨渲,“哪里有姐姐来叫我的道理,下次姐姐想叫着妹妹,随便派谁过来说一声就好了,不用亲自来那么麻烦 ,妹妹一定守约。”   哼,你以为就你一人会演戏?萱萱心中不屑,她跟常嬷嬷也学了一段时日,心眼儿不说灵活,至少这样的应急方案还是有的,今日之萱萱绝非往日那随意谁都可欺负的小丫头。   墨渲显然对萱萱的回答深感惊讶,可在时老爷跟前她还要将那慈姐的款儿做足,故而跟着笑了几句。   时老爷则很满意墨渲和萱萱的“和睦”。在他看来,墨渲这个深得他心的大女儿也许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染了些不该有的东西,但到底还是个好姑娘,稍微提点一二也就回来了。往日墨渲不满萱萱的“粗野”,在时老爷跟前进言了不少,现在看着两丫头姊妹情深,他深感欣慰。   “这就对,姐妹么,哪有隔夜仇。往日都过去了,萱萱不要在意你姐姐从前的话,她那是关心你,对你严厉了些。但爱护你之心和你母亲没有差别。还有墨渲,你妹妹往日还小,天真烂漫不懂,如今也有了大家闺秀的样,你这个做姐姐的也能欣慰了。”   墨渲和萱萱一脸bian意,特别是墨渲,明明最厌恶的就是萱萱,但现在又不能不对其和颜悦色,心中那个气呀。时夫人笑得心中内伤,这时老爷的话,还真有意思。   当外头下人将饭菜端来时,萱萱才恍然记起自己一大早过来的目的。忙不迭的对时老爷说,“爹爹,女儿昨晚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不知道对爹爹有没有用。”   时老爷心情真好,便笑着询问萱萱想到了什么。   萱萱道,“是这样的,爹爹昨儿不是说大选人选抽出来要耗费时力,还说即便用了大量时间,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完成。女儿敢问爹爹,这抽取册子里的名单,是挨家挨户抽取,一本一本的看完,还是以往就有制定好的册子?”   萱萱的话把时老爷问糊涂了,时老爷不明所以的说,“什么一本一本,什么制定好的册子。宗人府的宗卷里头,每家有每家专门的册子,大选要将这些册子里头的名字都看一遍,争取不有遗漏。”   解释完时老爷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萱萱做此详细解释,只是心中隐约觉得,萱萱似乎这能帮他解决眼前难题。   萱萱点头,“果是这样的确用寻常普通的办法是不容易的。女儿想,宗人府难道就没人把每家女儿生辰八字记录下来时,专门定制成册,按照年份,一年一本,然后分本记录。这样既省了日后大选时抽取名单的忙碌,也不用次次都翻看一遍所有宗卷,岂不两全其美。”   时老爷听后沉思了片刻,抬起头时是满眼的精光,看向萱萱的眼神儿都变了,瞅得萱萱心底发毛,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时夫人到安然坐在一旁,端着茶细品萱萱的话,对眼前事不置一词。   半天,时老爷猛地站起来“哈哈哈,果然是我的女儿,这主意好,真好。好闺女,你是怎么想到的?”   萱萱吓了一跳,见时老爷并非动怒,便放下心胡诌开来,“说来巧了,昨儿回去,小桃红问我昨儿家中新进的一批针线要怎么安置,我问她以前都是怎么放的,她说娘都是先按年分好,然后再排颜色。听完那话,我一下子想到爹爹晚膳时说的府上的难题,便想着这样兴许能解爹爹燃眉之急。只是即便如此,工作量之大,恐非一时半刻能做好的。”   时老爷哈哈大笑,摸了摸萱萱的脑袋,满口直夸萱萱孝顺知道为他这个老子分忧,这早饭也不迟了,起身换了官服就往外走,马不停蹄的赶往宗人府,准备做事去。   时老爷一走,原要过来请安的诸位姨娘也都被时夫人派去的人说免了今日早安,自己则带着萱萱黛玉等房中用膳。   墨渲见时老爷走了,也不多留,说了两句便告辞。走的时候气色不咋好,心里愤愤难耐。昨儿刘姨娘回去后就去找墨渲,将时夫人的打算又夸大了一些说给墨渲听。墨渲心中虽有所感,但仍旧不信时夫人会对她和善,在她看来时夫人最多不过虚伪的做样子而已,又听闻时老爷晚膳时说了近日可能不回家,晚上又未来看她,心中不舒服,挣扎着早晨起来,说什么也要给时老爷请安问好。她想得明白,自己终身最终还要看时老爷的意愿,时夫人就算有心阻拦,只要自己能将时老爷的宠爱抓住,在这家里头,始终都有她的容身之处。至于小选不能参加,反而不再有过多想法,人要往前看,对自己相貌极有信心的墨渲相信自己绝对不会遭天弃!   本来今日早上过来除了要在时老爷跟前卖乖,还想着能不能趁机跟时老爷提一提自己也想请一位嬷嬷的事儿。这里毕竟是京城,自己有野心可也要有响应的人来教导才成,不想来了没说几句,刚要提到整体上,萱萱来了,三言两句就把时老爷给说走了,她的心思一分没传达到!白费了今日的早起!   黛玉来时正好迎着见墨渲离去,两人关系淡淡,不咸不淡的说了两句便散开了。进了时夫人屋里,黛玉好奇地指了指外头,“大姐姐怎么今儿这么早来了?不是说她两日水米未打牙吗?我看她精神挺好的么。”   萱萱冲着黛玉招招手,让其坐到自己身边,“吃了吗?”   黛玉笑说,“就是过来蹭饭的。”说罢坐到萱萱身旁,早有下人再添一副碗筷,娘仨儿热热乎乎的吃了顿顺心的早饭。   用完早膳,时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萱萱,“我怎么不知道我还让你管了针线,还以往将针线分门别类的放好,这么好的法子是我想得?我怎么从来都没这印象,莫不是我生病了?”   萱萱被打趣的满脸通红,不依不饶的扑到时夫人怀里撒娇,“娘,不带您这样的,明明就知道女儿不是那意思。我只是寻个由头罢了,您又不是不明白。”   其实萱萱的法子就是简单的分类归总,放到现代社会那是再寻常不到的事情,可在萱萱如今身处的时空,倒不失为一个有用的法子。只是萱萱不能平白说自己无故想出来的,物极必反,不同寻常就会惹眼,那一惹眼,兴许就生变。小心为上,萱萱便用了托词。而时夫人则觉得萱萱长大了,行事周全,知道避其锋芒,很是宽慰,只是一想到女儿长大,这样的改变也不知是好是坏,心中难免惆怅。   黛玉跟着趴到萱萱身边儿,也打趣的说,“萱萱姐能不厉害么,前儿还听小桃红说,姐姐要的女红都要出师了。”   这下萱萱的脸不只是红,简直就要烧起来。萱萱最不会的就是女工,其中女红更是差得一塌糊涂。往年在边陲,那边儿大家族对小姐们的要求不高,这女红萱萱总是能拖就拖,等见了黛玉萱萱才知道,当代淑女的基本技能之一就是女红。别看黛玉弱不禁风,可人家小小年纪绣工及其了得,就连时夫人看了黛玉的绣品都称赞其妙手慧心。反之萱萱,至今仍只能将鸭子绣成鸡,鸡绣成鹌鹑。   时夫人神色一变,正色道,“你妹妹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教你理家,教你规矩,可这手头上的女工你着实不行。这样吧,牧歌的针线一流,我暂时每日先借给你用两个时辰,你专心给我学,一个月后,我要见到成效。”   对待萱萱的教育问题,时夫人从不含糊。   萱萱苦着脸应下来,期期艾艾的嘟囔半天,才小声问了,这一天总共就那几个时辰,她又要理着厨房,又要跟常嬷嬷学规矩,如今还要跟牧歌学两个时辰的针线,这一天的时间可真不够用。   时夫人听后当即拍板儿,对萱萱说,“那厨房的事情你就不用问了。反正本来我让你管着厨房就是存了让你联系的心,既然你现在已经做得不错,还相当娴熟,那就去学别的吧,厨房回头我来问。你安心给我学女红。”   时夫人都这样交代了,萱萱也无计可施,只能答应下来。回去和针线搏斗。   别看针线小小的丁点儿,可真拿起来想要绣出一幅好作品,还真不易。牧歌讲了一通,黛玉看不下去也传授了经验,可说来说去到萱萱这头都无用。她是连最基本的针法都不会,那些巧宗又怎么可能用得上。   于是乎,接下来的半个多月,萱萱整日埋头苦绣,渐渐的,总算绣出点儿样子来,不过那手,也有些惨不忍睹。但苦功总有回报,往日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也渐渐能在手上成型,虽然仍旧不太好看,却以不似曾经的一塌糊涂。得了甜头,萱萱对女红更加用心了。   这日,萱萱想要在帕子上绣点儿竹叶,针脚总压不匀,便拿着帕子去时夫人处,准备请教牧歌。不想刚到时夫人处就见时老爷满面春风的从外头进来,一脸的春风得意。见到萱萱还乐呵呵的冲萱萱招招手,拉着萱萱的手往里头走。   “这些日子可有听你娘的话?在家里都做了什么?”之类的问题从时老爷口中问出,听得萱萱很是新奇。   萱萱看出时老爷心情好,且也不是真心想要询问她问题,便笑着说,“爹爹忙完了?可是有什么好事儿要宣布?”   时老爷高兴得眼睛都眯成了缝,“萱萱怎么知道的。”   语气甜腻,腻得萱萱直哆嗦,心道,这便宜老爹还是凶点儿好,至少她适应,如今这副模样,她还真不知该怎么往下接。   萱萱没说话时老爷也不在意,反而继续说,“我家萱萱就是好,爹的福星啊,宝贝,绝对宝贝。对了,爹爹刚得了件稀罕物,已经命人送你屋里了,回头你看看,没事儿留着逗乐。”   时老爷从未这般向萱萱示好过,萱萱一时很不适应,还未想到应该做怎样适合的反应,人就已经随着时老爷到了时夫人跟前。      第二十九章      “老爷可回来了,这些时日在朝中忙碌,这人都消瘦了。”时夫人心疼的对时老爷说,而后又忙命人去准备食物,又使人去收拾换洗衣物,交待一通后,才转而对时老爷说,“老爷要不先去洗洗换一身衣服,现在可累?可饿?”   时老爷摇摇手,“不用那么麻烦,走,先进来,我要好好跟你们说道说道。”   时老爷被簇拥着进了屋里,一路上,始终未曾松开萱萱的手。刘姨娘、翠姨娘等闻讯赶来,见到时老爷都是热热乎乎的。可不是,当家人许久不见,这帮女人跟饿狼似地,眼巴巴的瞅着希望能望出个花儿来。   时老爷心情好,见谁都是笑脸儿,自家小妾来了也都笑呵呵的问了声好,闹得那群人反而很不适应,一个个老老实实的找位子坐下。时夫人也不问,只是笑着为时老爷张罗些吃的喝的。见识老爷还未松开萱萱的手,便故作严肃的呵斥萱萱,“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粘着你爹?快到一旁坐着,让你爹好好休息下。”   萱萱顺势挣扎着想要挣脱开时老爷的手,不想时老爷连连摇头,不松手反而抓的更紧,握着萱萱的手将人整个儿拉到榻上,让萱萱紧挨着他坐好,这才抬头对时夫人说,“夫人切莫吓坏了孩子。为夫今日可是要好生谢过萱萱。”   “哦,这是为何?”   时老爷摇头晃脑很是得意的说明情况,原来,上次时老爷听了萱萱的建议,回到宗人府,将那注意立马报告给了上司。总令听了时老爷的想法深觉可行,然后迅速带领全宗人府上上下下进行整理文档。分类归类,一通忙活,虽因是第一次整理,要费些时日,但到底还是比之前那种每个人翻遍基本要效率高。所以,一连加班加点进一个多月,这名册到底是被诸位大人给整理出来了。   因为这整理之功不算大功劳,只能说明时老爷灵活,在文书上有写本事,加之又有林如海在前头,总令并未抢其功劳,如实上书。圣上闻听龙心大悦,专门让时老爷呈书一份上书细节。时老爷并未邀功,将整个宗人府在宗令带领下热火朝天工作的事情详细写了,对于自己的功劳只用了三言两语淡笔划过。圣上看后,更为高兴。宗人府以宗令为首,全都受到了嘉奖。   只此一招,时老爷算是在宗人府站稳了脚跟。有个前途无量的小舅子还不是让人产生好感的理由,甚至还有可能成为被人嫉妒厌弃不屑的根由。可时老爷的谦逊,使得全宗人府即把任务完成,又受到皇上嘉奖,而时老爷还不争抢功劳,这下子,宗人府里的诸位大人同僚倒是对时老爷看法改观。相处起来也更随和了。   人缘儿上去了,又受到上次的嘉赏,还在皇帝面前露了脸,时老爷的心情怎能不大好?而这一切,在时老爷眼中,都是萱萱给他带来的。所以,今日一有休假,就立马回来,带了特意给萱萱的礼物,紧赶着回来了。   时夫人听闻时老爷受到了皇帝的嘉奖,心中也跟着开心不已,笑着恭贺时老爷一番,时老爷听得拈胡须的手都乐颤了。   萱萱心中大定,既然是好事儿,她也乐得让时老爷对她好,故而跟着时夫人一起恭贺了时老爷几句。   刘姨娘心中不平,但一直插不上话,好不容易有了空袭,忙说道,“就是,二姑娘可算是长大了,也算未白费大姑娘做姐姐的一番慈心。”   时老爷听后四处环顾,没找到墨渲,便问,“墨渲呢?怎么没来?”   刘姨娘起身恭恭敬敬的跟时老爷行礼,回答说,“夫人才给大姑娘请了嬷嬷,那嬷嬷很是严厉,一日之中什么时辰做什么事情都给规定好,还说大姑娘落下的东西太多,请安问安之礼在回了夫人后,暂时也给免了。只等大姑娘一切学好后,再按日常规矩行事。”   刘姨娘苦啊,苦的她恨不能现在扑到时老爷怀里痛哭一场。她一辈子的指望就只一个墨渲,前一阵子墨渲想了多少好事情,都无疾而终,人也消沉了。最可恶的是,时夫人落井下石,在时老爷住宗人府这段日子,她给墨渲找了个老太婆,硬说是位好嬷嬷,还对墨渲和刘姨娘说,你们不是想学规矩,巴巴的说我偏心自己的闺女,不疼庶女吗?我现在就给你找了个嬷嬷,你呀,好好学吧。   谁又能想到,那嬷嬷厉害,脾气更大,发起火来连时夫人都不给脸。墨渲有心闹腾,折腾两次,见没效果,也就老实的学了。只是因为折腾,也失了人家嬷嬷的心,那嬷嬷更是可着劲儿的折腾墨渲,刘姨娘看在眼中疼在心里,却一直苦于无法诉之于口,如今时老爷胡来了,她自然要赶紧打小报告。   时老爷听后先是一皱眉头,他倒没觉时夫人做得不对,本来么,墨渲一直眼馋时夫人请了常嬷嬷给黛玉萱萱教规矩时老爷是知道的。只是大家子的嬷嬷不比小家小院儿,人家常嬷嬷在万家是出了嫡出小姐外,再不教别人的。本来被借到时家已经是天大的人情了,就时老爷自己都不好意思再开口让人家嬷嬷去顺带着教庶女。是以墨渲几次说这事儿,他都没接茬。只是听了时夫人好不容易给墨渲找了位嬷嬷,这刘姨娘还不乐意,心中不喜。   “夫人请的自然是最好的,你回去叫墨渲好生学着就是。没有时要要,有了还想挑三拣四?这里是京城,不是那犄角旮旯穷山僻壤。”   刘姨娘怯怯应下,不敢再言语。   时老爷有一日的休假,在时夫人屋里说了会话,就撵着萱萱会自个儿屋,让她去看看自己为其准备的礼物。   萱萱应下,将手中的帕子放下,跟时夫人说了自己要请教针脚的事情,还说了回头再过来学。   回到屋里,就见桌上放着一个大盒子,有一尺宽长,盒子挺精致,萱萱过去把盒子打开,里头竟用上好的蜀锦罩着。   “哇,看样真是好东西,这蜀锦难得,就这一块儿都不易得。”跟着一起来看热闹的黛玉对时老爷给萱萱的礼物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萱萱将蜀锦拿开,里头是用琉璃罩罩着的烛台。萱萱让把门窗关上,拿了蜡烛点上,放到灯罩里,琉璃华彩,屋内五光十色,好不漂亮。   萱萱将那琉璃烛台放到大桌子上,和黛玉一边一个趴着看,新奇不已。   “呀,看那边儿墙上。”黛玉惊喜地指着对面的墙。   萱萱回头一看,也呆住了,原以为这琉璃彩色烛光已经美到极致,没想到,这烛台最主要的功能不是赏灯光,而是赏画!没错,就是赏图观画,左侧那一整面墙上灯光暗影,清晰地透出一副画,是一副山水画,水光随烛光摇曳而微波荡漾。水上有舟,岸上有人。旋转烛台,惊奇的发现这烛台绕着圈儿绘画的是一整幅图景。也不知是什么地方的景色,只是景色极其逼真。   “好漂亮。”黛玉赞叹不绝,“姑父这次可真是下了大手笔了。”   萱萱眨眨眼睛,心中澎湃难定,这东西,真贵重啊,拿在手里,会不会……   萱萱猛地站起来,问黛玉,“你说,我要不要将这东西转送给娘?”问完萱萱就后悔了,这东西虽是个玩物,可她还真喜欢了,特别是那水墨画,在灯光摇曳中,宛如真景流动,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黛玉和萱萱相处时日长了,如今也算得上是最好的闺蜜,自然懂得萱萱的意思,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说,“要是我,我现在就去找姑姑,问她要不要,她要不要,你就顺理成章的留下。”   萱萱拍手称好,赶紧熄了灯,把蜀锦盖上,再罩上盒子,小心的放好,锁起来,这才放心的跑去时夫人处。   时夫人正和时老爷说话,汇报一下时老爷不在家时家中的情况。时老爷听得很满意,特别是听时夫人不让萱萱理家转而专心学女工时,很是点头称赞,“女子,德行第一,有妻子教导,我心甚慰。”   时夫人见时老爷这话中有话,便直问了为何如此说。时老爷感叹说,这家中子女,儿子学业上要用心教导,那女儿规矩品德上更是不能错了一分。否则,自己毁了也就算了,弄不好还要祸及全家。   时夫人忙问到底是何事,时老爷一一说了。   原来,宗人府在整理好名册后,就派人去册上人家周围走一圈儿,打听府中姑娘如何。其实也就是一走过场,本来么,小门小户都知道家有女儿的要小心,稍不留意就毁了姑娘的名声,更何况豪门大户。只是没想到,还真让宗人府给碰上了。   是金陵老将军冯毅的小女儿 ,今年刚巧十四,小姑娘传说是冯毅老来女,宝贝的不得了,什么都教,骑马武鞭这么说吧,只要是男孩儿该会的她都会,女儿家要学的她一样未学过。按道理,这样也没事儿,只是坏就坏在,这姑娘被老将军娇惯得太厉害了,不知天高地厚,因为总喜欢在外走动,见得人多了,竟然和一举子好上了。也不知检点,闹得金陵城里人尽皆知,老将军不忍责难,发狠将姑娘关起来,不想没管住,给跑了。只是,这要真跑成了也就算了,大不了当人死了就罢了,坏就坏子后面的事情……      30、第三十章 …      萱萱到时夫人屋里时,时老爷正说道一半儿,见萱萱来了,乐呵呵的招手,问道,“看见那东西了?”   萱萱红着脸点头,“看见了,真漂亮,女儿想着,问娘要不要。”说完眨巴着眼睛看向时夫人,那小眼神儿幽幽水光,一副极其想要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模样。   时夫人抿嘴淡笑,刚想逗弄萱萱两句,不想时老爷已经先回答了,“那就是给你的,我闺女帮她爹爹想了那么好一主意,做爹的不给点儿好东西那还叫爹吗?你娘这边儿有你我给你娘的东西,只比你的好不比你的差。”   时夫人见状,也跟着说,“看来,为娘也沾了萱萱的光。”   萱萱甜甜一笑,那琉璃灯归她喽!   黛玉跟着一起来的,刚才在外头听了两句时老爷说的话,便问,“姑父说得可是冯家女儿的事情?”   时老爷惊讶道,“你也知道?”   黛玉点头,“嗯,前些时候爹爹用那个例子教育我,女孩子要矜持,要有女孩子该有的样子,切莫学那冯家的谁谁谁。”   时老爷笑了,“如海肯定知道。那冯家女儿人是从家中逃出,却不想遇人不淑,毁了终身,冯老将军一世英名,赫赫战功,都抵不上一个家门败坏的女儿。圣上龙颜大怒,贬为庶人,一大家子的荣宠,是说没就没了。”   因黛玉和萱萱都在,时老爷不好说得太多,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说了,也不相加解释,仿佛这话到此结束。   萱萱一心还在自己刚得的好东西上,见东西归自己已经是板儿上订钉的事儿,便又跑回去,将东西拿来,给时夫人赏玩。时夫人看后,笑了,“这东西是难得,不过往日我家里也曾有过,据说是前朝一巧匠做得,这件也算难得,不过更难得的是用上等玉石雕刻而成的,虽没有琉璃炫彩斑斓,却明亮,不止能供观赏,更可于日常用。”   萱萱心中向往,狠不能一见才好。正巧浩玄德楦上午的功课结束,下了课过来跟时夫人时老爷请安,见到琉璃灯都抢着要看,萱萱抱着不给,生怕两个小的一不小心给碰坏了。笑闹一阵,吃了午膳,萱萱回屋睡一会儿,准备下午去常嬷嬷跟前继续听规矩,浩玄德楦则按时乖乖上课。   时老爷之前给浩玄德楦请了位姓杨的先生,专门给两个小的开蒙讲学,那杨先生是时老爷京中好友的亲戚,几【郏绞焙蚍蛉舜泡孑婀ァ!笔崩弦春缶图奔钡恼沂狈蛉怂怠?   时夫人听后有些惊异,“带萱萱去?就带她一个?按道理,着论长论幼都不该她去啊,要不,带墨渲吧,那丫头也该多见见人。”   时大人摇头,“不用她,就带萱萱。宗令大人有个小女儿,和萱萱同岁,我们几个商议好了,有相龄女儿的都带去,没的再说。”   时夫人点头,“十五也没几日了,我明日就开始收拾,倒是要让人出去好好打听下老爷诸位同僚家眷的脾气秉性,特别是宗令夫人,这要是能同家眷们相处得好,对夫君不说是进益总不没有坏处。”   时老爷感动啊,是可无不可的,拉着时夫人的手就像述情长,可惜还没开口,翠姨娘那边儿又叫起来了。   冬日天黑的早,时老爷虽说来的比往常早些,但外头已经黑头了,大半夜的,翠姨娘那院子嚎的一嗓子,还真挺渗人。   时老爷被那一嗓子叫的好悬没缩脖子,皱着眉头问时夫人,“着什么声音?大节下的,谁找晦气呢。”   时夫人长叹出声,着人叫了墨渲来,“你跟你爹说说吧,我这再吩咐人去请大夫,好不容易好一会儿,这怎么叫的声儿都变了?力气也真够大的,居然能传大半个府。”   墨渲低头应了,在时老爷跟前快速的将事情说了,听得时老爷眉头紧缩,心中困惑,这翠姨娘到底折腾个什么劲儿呢?      第三十三章 …      前文书说到,翠姨娘在自己院子里狼叫了一下午,到了晚上,不知道是叫的累了还是叫的人换了,那叫声惨痛凄厉,伴着暮色,很是吓人。时夫人着人去请大夫,可请了大夫的人回来却汇报说,翠姨娘死活不让人诊治,正在闹腾,折腾的嗓子都沙哑,说不出话了。   “既然她说不出话,那这会儿是谁嚎叫的?”时夫人不解,着外头 刚刚可又有一嗓子。   时老爷的脸色越发难看,时家林家住的这条街算是城北的繁华地带,住着不少人家,时家这冷不丁一嗓子一嗓子的嚎叫,还是大晚上,要是白天,外头热闹些兴许还听不见,可这晚上就不一样了,本就是寂静夜,再稍微传的远一些……果真,没多久旁边徐家就派人来问,可否有要帮忙的。   时夫人温笑着说内宅有怀孕的亲戚,正在生孩子,小妇人头一胎,平日娇气,这会儿才叫的狠了,没的事儿,已经请了大夫,看过就好了。   打发来询问的人,时夫人时老爷都坐不住了,两人齐齐起身,去翠姨娘那边儿看看。   墨渲犹豫不决,最后还是没跟着去,而是一转弯儿,到隔壁去了。进屋后就见萱萱正带着赵谨德楦读书,是弟子规。墨渲不曾想到,萱萱字写的不怎样,但对书的见解到非常独到,带着俩小的坐在小床上读书,很是融洽。   萱萱听到动静,见墨渲进来,便笑问,“姐姐这会儿怎么过来了?刘姨娘有事儿?”墨渲一般不过来请安,即便来也是匆匆离去,每次来不是因为刘姨娘在这儿就是因为刘姨娘有些话不方便说,她来代言。   墨渲自己找地儿坐下,看着萱萱赵谨德楦和睦的样子,莫名觉得刺眼,忍不住疾风道,“妹妹好悠闲,翠姨娘哪儿恐怕是另一番景色,说不定还是人间地狱。”   萱萱自然知道翠姨娘找事儿的事情,但墨渲这么直言,她还真不懂了。“姐姐此言何意?”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妹妹好福气啊,自从离开边陲,这好运总伴着妹妹,为何都是爹的血脉,我就没有这么顺心,相反,我还总不如意。”说完墨渲自己一人坐着,谁也不搭理。   萱萱撇撇嘴,不明白墨渲犯什么病,见她不理人也不主动去寻那不痛快,继续跟赵谨德楦说笑。只是没多久,外头下人忙乱的脚步还是传到了里头,而且都过了饭点儿了,怎么还没有人来送饭,萱萱自己无所谓,但德楦赵谨还小,总不能饿着,那可对身体不好。   “要不,姐姐出去看看,给你们找点儿吃的?”萱萱捏捏赵谨的小肉脸儿问。   赵谨被时夫人养得白胖白胖,前几日赵谨的哥哥赵硕来看望赵谨时,着实被赵谨的分量给吓到了,这么小的娃娃,居然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跟发面馒头一般发起来,真不可思议啊!   赵谨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揉了揉肚子,小脸儿做出坚毅的表情,挺逗的跟萱萱说,“别去了,姐,我不饿。”   只可惜,话刚落音,小肚子就跟打鼓似的响了起来,萱萱乐了,穿鞋下地,开门喊了几个小丫头进来看着,自己则带着青哥儿去厨房端饭。   “这都多早晚了,怎么还未上饭菜,今儿是谁当值,怎么这般亵慢。”萱萱不悦的问。   青哥儿冲着萱萱挥挥手,刚想解释,就见牧歌匆匆从库房的方向出来,手里捧着一盒子。萱萱赶紧来住,询问到底怎么了。牧歌急的一头汗,见拦她的人是萱萱才收起脸上怒意,急速说,“我的小姐嘞,你要是没事儿就跟着我一块儿去吧,翠姨娘哪儿出事儿了。”   萱萱不解,“出什么事儿了?”   牧歌好似很急的样子,见萱萱没明白,快速扔下几句就走了。根据牧歌的说法,那翠姨娘也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怎么了,好好的人就不行了,精神恍惚不说,甚至还有些落红,刚刚晕过去,时夫人让牧歌去库房里取了上好的山参,备着不时之需,指不定一会儿留着掉命!   萱萱百思不得其解,翠姨娘是动了胎气?怎么可能啊,明明照顾她的人都是她自己的心腹,银子药材一点儿都没少,若是翠姨娘自己不想要孩子有些说不过去,这年头,即便生个女儿嘞,那也是下半辈子的指望,她怎么可能跟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过不去?   不明所以的萱萱还是没有去那边儿,而是到厨房端了些菜回来。厨房也是忙乱的要命,听说京城里好些大夫都被请了来,就连万家那位老太医也给找来了,下人们不够用,无法挨个儿送饭,这会儿基本上都是谁饿谁派人过来端。   带着晚膳回去,墨渲已经不在屋里,萱萱也不在意,招呼两个小的过来吃饭。德楦抱着鸡腿啃得不亦乐乎,他也听到外头的动静,小眼珠子滴溜直转,也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开了,漱着手指挪到萱萱跟前,小声说,“姐,会不会翠姨娘没孩子,故意说有,想以此找麻烦。”   萱萱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德楦,心中不得不感叹,小孩子不止想法奇异,看书看多后就变成荒诞了。才看了几天的《三十六计》,这小子怎么想什么都能想到诡异的方面?   赵谨捧着小碗儿喝粥,听了德楦的话不解的说,“不会啊,翠姨娘肚肚里有宝宝的,我见过翠姨娘的大肚子,很大很大啊。”   萱萱捂着头,这童言无忌可真可爱啊。   没多久,时老爷时夫人回来了,没去正屋,而是到暖阁来,黑着脸的两个人一进屋看到三个小的团团围着桌子,怔住了。   “你们怎么还不回去睡觉?”时老爷虎着脸问。   德楦站起来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姐姐说要等爹娘回来,我和谨儿自愿留下跟着一起帮爹娘护菜!”赵谨一旁握着小拳头,对着空气挥了挥,跟着喊,“护菜。”   时老爷时夫人撑不住,都笑了。特别是时老爷,眉宇间的怒气消散了许多,口有表扬三个小的,而后让丫鬟好生带回去安歇。自己则跟时夫人一起,做到饭桌前。牧歌盛了饭菜,两人却都未动筷。时夫人做了会儿,巴巴的往下掉眼泪,牧歌见此情景,悄悄出去了。   一时屋里就只剩下时夫人和时老爷,时夫人小声抽吸的声音也变得响亮。   “我这辈子,不说多贤惠,至少害人之心还是没的,万不得已也不过自保一二。要是这事儿出在我身上,我什么怨言都没有,可老爷,今儿您也算清楚了,我就觉得我家萱萱委屈。多少年啊,咱们家的下人是怎么怠慢萱萱的,我都不问,为什么?还不是觉得老爷您那口气没出来,那人到底因此受了大罪过,可现在看来,我的萱萱怎么就这么苦!我这当娘的也太不合格了!”到后来时夫人泣不成声。   时老爷长吁短叹,见时夫人这个样子 ,心中愧疚更足,加之最近时老爷转好运,好些都跟萱萱有一定牵扯,让他心里也有种此女是他福星之感。想到萱萱无辜受过,数年日子不好过,还都是因为他,心中更是自责。   接下来,时家一扫往日和睦之色,时夫人雷厉风行,狠狠地办了一批奴才,而翠姨娘,仿佛没这个人一般,再没人提起过。即使有人说起也不过说翠姨娘没了孩子,心情不好,去郊外庄子上静养了。萱萱心中困惑,想问问明白,却无人知晓,而知晓前因后果的几人又都不跟她说,弄得她心里不上不下。   倒是时老爷,也不知是怎了,猛地对萱萱特别关爱,好似每天都要见到萱萱才能安心一般,同萱萱说上两三句话就开心得不得了。逢人就夸赞自己闺女多好多好,大有一种卯足劲儿要将过往的冷落补足的架势。   墨渲冷言冷语的说了萱萱两次,好似什么都知道,但就是不同萱萱明说。每次见到萱萱不是冷笑就是热讽,比之过往更甚。“姐姐不是鲁莽之人,为何这般?”萱萱就是不明白,墨渲以前再不靠谱,也不会自找没趣,心在谁不知道萱萱是时老爷的心头宝,除了要考学的大公子,满府里就萱萱最得时老爷心,不说别的,只看时老爷往萱萱哪儿送的东西就能知道。墨渲愣了下,冷哼着扔下句“算你走运”后,再没主动在萱萱眼前出现。   萱萱更纳闷儿了,这时家到底发生了什么?特别是,那个翠姨娘到底怎么了?心里实在憋得慌,萱萱叫了青哥儿,她如今领着差事,管着年下全家的衣服,便寻了这个由头,去问时夫人。   “你管她做什么,好好做你的事情,还有,十五我们要去宗令大人家里做客,你可都准备好了?”时夫人在听了萱萱的意思后道。   萱萱恬着脸嘻嘻笑着,“娘,别这样说嘛,女儿这不是管着事情么。翠姨娘再不好也终究是爹爹的姨娘。不是说她孩子没了么,多可怜啊,如今过年,女儿总要为她准备点儿好衣服,爹爹看见了也开心。”   时夫人没好气儿的看着萱萱,似笑非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孝心?既然想让你爹开心,那好,赶紧回去多想想十五的时候要怎么出门见客,怎么才能让你爹在朝更稳当。”   萱萱讪讪而笑,“娘,您这话说得不地道。女儿不就是想为您分忧么,到底发生了什么,您总不能总是让女儿稀里糊涂的。当年如此,现在还如此,女儿长大了,不想总被瞒着。我也是时家的小姐不是?”   一句不想总被瞒着触动了时夫人的心弦,于是自嘲的一笑,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就跟你说,算是娘我惹得麻烦,到头来让你担着了……”      第三十四章      时夫人说得很细致,基本上从头到尾无一遗漏,这一说,就是一下午的故事。[非常文学]   时夫人说,翠姨娘本名王小翠,是边陲小户人家的姑娘,父亲是做乐器的,靠手艺吃饭。有一年闹灾荒,王小翠家里头熬不下去了,试想边陲之地,吃的都顾不上了,谁还要乐器?王小翠在家排行老三,上有两个姐姐,已经嫁人,下有俩弟弟,嗷嗷待哺,家里揭不开锅后,只能想别的法子。王小翠长得是少有的水灵,其母就找了人牙子,最开始想让帮着搭个线儿,给姑娘找个活做。   只王小翠的长相,普通人家都不想要,觉得妖媚,她又不愿意签死期不想为奴为婢,更是让人感觉不好管教,故而辗转半月都未有人相中签下。那时候,饥荒时不小,但边陲城里富贵人家总有些存粮,过个饥荒不在话下。可王家不同,王小翠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主家,王家就一直挨饿受冻,日子很是艰苦。   又一次,时家也要招奴婢,就是时夫人怀萱萱的时候。那是因为侯轩被送走,时夫人心中难安,派了好些人跟着,等侯轩走了,时家自家里头的人就不够用了。招人的时候,时夫人一眼就看到了王小翠,心中觉得别扭,太过明媚的丫头根本就不像做奴婢的样儿,时夫人心中不喜,也就扔开没要。   所以说是孽缘,时夫人是没选王小翠,可知道后,王小翠忽然跪倒在时夫人跟前,抱着时夫人的腿哭诉不止,非要时夫人将她留下,说不留下她她就没命去活了。那一闹腾,时夫人动了胎气,捂着肚子被人抬了回去。而王小翠,则被打了出去,还是时老爷亲自叫人打的。   时夫人后来是看了大夫,很养了一阵子才好。“也就是因为这个,我总觉得亏待你这丫头,还未出生在娘胎里就受苦,我也就偏疼你些。虽然当初在边陲我的日子也不好过,但我总要想尽办法让你过得好些。谁料到,竟将你娇惯了,没得又害了你。”说道动胎气,时夫人是感慨万千。也就是因为那次,萱萱早产,再然后时夫人生德楦好悬没要了半条命。只是时夫人一直都不知道翠姨娘就是当年的王小翠,还是那日她自己怨恨着说出来才猛然记起的。   时夫人后来如何不提,单说王小翠,被时老爷打了出去,回到家,其父母知道后也是气极,其母更是动手揍了她一顿,她那两个姐姐一直嫉妒她长得好,知道她被打了,幸灾乐祸得跑去讥讽一番,气得王小翠脑子一热,走了!也没走远,就是听隔壁的说,城里戏班子找人,她自持嗓子不错,就去了。没想到,练了几个月,竟成了戏班子唱曲儿的头一号。   说最好有些过,不过是王小翠仗着长得好,嗓子清脆,在边陲各个富贵人家中寻摸着唱上一圈儿,反响还挺不错。自此,王小翠可算是过上一年多风光无比的日子。那一年多,她是走哪儿哪儿受人追捧,好多富家老爷夫人竞相睁着请她去家里唱歌,也算是当时边陲名流的特色。   可惜,好景不长。   要么说人不能太骄傲,王小翠那时候年轻,长得好唱得更好,因为受过苦,为人有些偏激,对谁都带着看法,在那戏班子里也没个好人缘,终于,也不知道是惹着谁了,居然被人下了药。   那药挺毒辣,刚开始王小翠只以为是毁了她的嗓子,那也就够她瞧的了,没了嗓子的王小翠才知道自己根本是一文不值。没人再去请她唱歌,也再没人追着送她东西,红了不到一年的王小翠很快就被边陲富家抛之脑后。   没了嗓子,王小翠在戏班子里也呆不下去,以前她除了嗓子外,没练过别的,即便想练也不成。戏班子里都是童子功,像她那种跟歌姬似的唱歌方式不过是班主一时生意不景气寻的歪路,戏班子一回到正轨,也就用不到她那贴歪药。   王小翠自知不能再回家受罪,遍哭着求了班主,将一年来所得全给了班主,求着给她指条明路,好让她后半生有个栖身之所。于是乎,那班主在收了王小翠的钱后,将王小翠送给了时老爷做妾。   时老爷纳王小翠时正好是萱萱两岁,时夫人又有了身孕,整日不是这痛就是那不舒服,还一心扑在萱萱身上,难免冷落的时老爷。而后院儿的两位姨娘,刘姨娘心地不纯,时老爷从不喜欢,英姨娘年纪大不说,性子懦弱,时老爷和她说上两句总说得不可心,加之那时他又受到边陲一些权贵的打压,心中不舒坦,见有人送个小妾,看了王小翠长相后,就答应了。   王小翠再回时家心境与上次是大不相同。要说第一次来时是可怜纯真,那第二次进时府就成了个心机重的女人。没了好嗓子的王小翠不对,是没了好嗓子的翠姨娘经管不能高歌,但低声说话也相当婉转,加之年轻漂亮,很是让时老爷新鲜了好一阵子。等德楦生出来,时老爷又经常去时夫人哪儿了,翠姨娘也是那会儿被查出有了身孕。   时夫人对时老爷内宅的女人从来都是厚待的,一方面有她自己不愿诉口的缘由,一方面因为她本就出身高非那些妾室所能比,也就不怕时老爷宠妾灭妻时自己无法自处,故而时老爷的子嗣可说相当“丰厚”。   翠姨娘有了身孕,时夫人并未在意,照常让人请大夫看派人照顾,可没多久,就出了萱萱推翠姨娘落水的事情。   “当日娘就奇怪,你才三岁,怎么就有那歹毒的心?再者你就算有心也没那力气啊!只是你总昏迷不醒,而翠姨娘没了孩子还斩钉截铁非说是你的错,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将你爹给哭软化了,结果,就苦了你。”时夫人眼泪婆娑,不知多少次她都恨自己为什么非要那个大度,为什么不能像贾敏一样,至少,自己的孩子就不会受生父所厌弃之罪。   萱萱拿出帕子为时夫人擦拭眼泪,“娘,我这不好好的么。难道翠姨娘的孩子是自己弄没的?她傻了还是疯了,难道害我们比她孩子的存在还重要?”   时夫人摇摇头,“你哪里知道,她压根儿就不能生孩子。”   说起来,翠姨娘也的确够悲惨的,那坏了她嗓子的药不止让她没了唱歌的本事,更让她再不能生孩子,而且最毒的不是让她不能怀孕,而是及时怀上了也生不出来,万分毒辣。   当大夫给她查出来后,翠姨娘整个人都蒙了,她这辈子甭想生出孩子了。痛哭之后,翠姨娘心中琢磨开了,这事儿不能跟时老爷说,说了时老爷肯定不会再找她了,而且她好要利用自己如今不能生出来的孩子去为自己谋些好处。   “她也是个命苦的,想着害你,不想落水之后更是坏了身子,将养了一年才好。你爹并非薄情寡义之人,且又一直觉得愧对于她,故而在她身子好后,待她更好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一心想让你爹多宠她,最好能把我给比下去,让她接受管这家。真是傻的可以了。”时夫人满眼的不屑,“这次她又有身孕,我一直提防着,她也一直无计可施,眼瞅着再不做出点儿什么事情来,她的孩子可真就‘白’流了。”   萱萱打了个冷颤,“好毒。”   时夫人对萱萱安慰一笑,摸摸萱萱的头说,“是够歹毒的,既然不能生出来,又何必怀上?稚子无罪,即便是不成人形可到底要在自己肚子里存在,她就真能这么狠心。”   “那哪天的惨叫都是翠姨娘叫的?”萱萱怯生生问。   时夫人说,那日下午一开始的确是翠姨娘有意嚎叫,为的不过是借此将萱萱给引过去。可惜萱萱和时夫人都小心上了,根本没去。而晚上叫的那几声凄惨没个人腔的则是孟娘。   “孟娘没见过人血,翠姨娘小产,一地鲜血不说,末了还落了个几乎成形的孩子,孟娘受惊所以惨叫。”时夫人对晚上的惨叫轻轻一语带过。萱萱不信,但时夫人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继续说那晚的情况。   “我和你爹进去时见一床的血迹,赶紧去请大夫,好些大夫请来看了一眼都不愿给号脉,说晦气。你也知道,咱们家在京城到底没什么根基,做大夫的排上名号的哪一个又是能随便得罪的。于是乎我就命人多请些,只盼着有好心的给看了。只是没想到,等真有人给看时,翠姨娘孩子保不住不说,那条命也去了大半,这辈子是再不能怀孕了。”时夫人幽幽叹息,她从未将翠姨娘当最劲敌,可翠姨娘却把她当敌人当了多年。   再然后,万家的老太医来了,人家那一伸手,什么病症都摸出来了,石破天惊的实话一说完,那翠姨娘是彻底没了指望。   时老爷那个气呀,不能生育在他这儿不是问题,他多子多女不在乎,但翠姨娘害人可是真真的,害的他和萱萱父女不和那么多年,还不都是因为翠姨娘的一句话?时老爷气急了,怒骂翠姨娘,翠姨娘见事情败露,也不辩解,撒泼似地在床上指着时夫人诅咒,一连串将自己不幸全推到时夫人身上,一点儿也不想若非她蛮横得罪人,怎会被人下药,若非她一心不想好,又怎会落得今日下场。只可惜时夫人不是她好算计的,所以她退而求其次,去找那个当年害她被时老爷打的萱萱的麻烦。   最后,时老爷念着旧情,没真灭了翠姨娘的活路,而是将人送到城外庄子里,让人好生照看,也算全了翠姨娘跟时老爷多年的情分。   萱萱听完故事天都擦黑了,晕乎乎的告别时夫人,回屋去。   王嬷嬷送萱萱回来后,对时夫人今日之语甚是不明,“夫人,何必跟小姐说这么明白?”   时夫人轻叹,“嬷嬷不懂,她不是小孩子了,这人心险恶不是你我口中的故事,而是活生生的现实,这就是生活。”      第三十五章      翠姨娘好似彻底从萱萱身边消失了般,无声无息,只是许多人都在改变。时老爷对萱萱好的上天,大有萱萱要星星绝不摘月亮的架势,墨渲时家第一小姐的低位巍巍可及,加之时夫人又给萱萱安排了任务,萱萱不偏不倚,做得又是易得名声的轻松活,不久,时家二小姐善良娴淑的名声渐渐穿了出去。   别的不提,单说十五宗人府大小官员带家携口到宗令大人府聚餐之事。时夫人为此着实下了番准备,原想着多给萱萱做两身衣服,让她试试,看穿哪件最好,最得体。还将自己珍藏的首饰训了出来,让萱萱到时候带上。萱萱执意不用多做衣衫,管家多日她知道时家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风光,以前在边陲,过年裁新衣的花销还不到先进两日的饭钱,故而萱萱不愿浪费。   最后在时夫人的坚持下,还是做了两身,一件留出门穿,一件则备着做过年时的新衣。   时夫人请的是京城最好绣楼里的裁缝,做好后赶着就让萱萱试穿,粉嫩的水段子,那布料是一两银子一批,很是昂贵。穿在身上不止暖和,还轻巧,抬抬胳膊踢踢腿很是灵活。萱萱眼睛亮亮的,“娘,这衣服好。”   时夫人微笑着抬手给萱萱整理,点头对牧歌说,“去跟外头那绣娘说,做的不错。你把赏钱一定送了去吧。”   萱萱欲言又止,时夫人抬眼似笑非笑道,“怎么,还有你说不出口的时候,说吧,有什么想说的?”   萱萱老实说,“娘,这东西太贵重了,布匹贵重还好说,做什么还要请外头人来做衣衫,这一件衣服的做工有时比布料钱还多,太不划算了。”   时夫人真笑开了,打趣道,“哟,我家姑娘也知道节俭了。”   萱萱不乐意,“娘,您疼女儿归您疼女儿,可到底是用公中的银子,没得为了我让全家吃苦。”   时夫人长叹出生,对萱萱的表现很是欣慰。“你放心,这钱是我的体己。”   萱萱想了下,对时夫人说,“娘,女儿有了一个主意,女儿昨儿才将过年给全家做衣衫的布匹弄齐,正愁着是直接赏了下去还是给他们做好了。刚才女儿突然想到,不如就找家里人,许她们一定银钱也给她们找些事儿做,这样年下不久人人都能穿上新衣服了?”这主意有些类似红楼中探春理家时薛宝钗等出的主意,换个样子而已。   时夫人想了下,点点头,“注意是不错,可你有没有想到,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用那布匹裁制衣衫的。不过到底是来京第一年,下人穿的不体面也有损我们的脸面。算了,难为你能想出这个办法,虽稍有不足,但到底比从前好多了,你放手去做吧。”   萱萱本以为想到了十分好的主意,没成想小小的理家里头居然有这么多学问,顾此失彼,果然要想都周全是有些困难。起身准备出去吩咐这事儿,又被时夫人给喊住了。“对了,光和你矫情了,都忘跟你说正事儿了。你且等一等,”   萱萱回身。时夫人说,“十五的时候每家小姐都会带样东西凑趣,你也想想你有什么拿手的,好好准备着。”   萱萱无语的看向时夫人,什么带东西凑趣,这不就是几家变相比姑娘么。一想到自己盛装打扮就是为了这,心有不甘,心思转念,忽笑了。“娘,玉儿和我差不多年岁,不如也把她一起带去?不是说宗令大人家有一对双生女么,咱们家也带两个过去不是很好?”   时夫人想了下,觉得可行,一来依林如海现在圣眷正浓的架势,带着林黛玉出席这样的活动的确增光 。再者,时夫人打扮萱萱不止是为了能助时老爷一臂之力,更为重要的是,她希望萱萱能借此多认识几位京中闺秀,对萱萱日后也是大有好处。若是黛玉也去,相信也能对黛玉有所帮助。   当下时夫人说自己会慎重考虑,等林如海回来同他商量过后再做决定。萱萱应下出去了。   林如海知道后自然赞同,他也觉得黛玉在家呆久了,朋友少,总显孤独,如果能多认识些人,说不定人也就跟着开朗了,这人心情一好,自然对身体大有益处。   黛玉拿手的无非是针线上的活计,找到一副前阵子为了陪萱萱学针线而绣的几个精致香囊,时夫人看过后很觉得不错,还说这东西送出去估摸着人家都舍不得用,太精巧了。   萱萱憋了好几日,总算想出个又取巧又惊叹的物件来,时夫人看后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点头表示萱萱的确花了心思,可摇头则是萱萱太过取巧,到底功力不足,日后还要强加训练。   转眼极是十五之夜,时夫人一早就准备好一切,天色还未擦黑边坐着马车前往宗令府。萱萱和黛玉一左一右紧紧跟着,到了宗令府上,已经有几家夫人先到了。原本就说好的,女眷们先来,宗人府上下等下班时跟着宗令大人一起回来,男人围着暖炉在外头大屋,家眷姑娘们则跟着宗令夫人在内阁暖房中用膳,两不耽误。   “周嫂子好,多日不见怪想的,最近身子骨可好了?我前儿才得了个膳食方子,专门补气的,本想见着你给你的,却不想总见不到,这样吧,明儿我让下人给你家送去?”时夫人入门时正好碰见也是刚刚到来的周夫人,周夫人是时大人同僚之妻,周大人同时大人一屋子办事,两家多有往来,而那周夫人性格开朗,很投时夫人脾气,两家人接触的多了两位夫人倒成了朋友。   周夫人是个个字不高略微有些发福的妇人,虽然容貌只能算得上端正,但据说是大家闺秀,周身气度不同一般,她女儿周英姿比萱萱大不了两岁,管家女红样样精通,特别写得一手好字。萱萱见过后很是羡慕,直嚷着要摆周英姿为师,周英姿喜欢萱萱爽朗,两人也成了闺阁好友。此时两人见了,手拉手话个没完,黛玉一旁听着直乐。   被下人带到里屋,几位女眷相互介绍着认识,主家宗令夫人是位个头高挑皮肤白皙的年轻女子。是为继夫人,宗令大人原配五年前得病亡故,家里又为期续了现在这位。   宗令夫人正同几位女眷说话,见时夫人来了,应了过去,“时夫人来了,这次宗人府能顺利完成任务,在圣上面前露脸,全亏了时大人,早就想见见时夫人了,今日可算是见着了。”   时夫人谦逊道,“夫人这话严重了,一切不还都是宗令大人指导的好,诸位大人又都配合,我家老爷不过顺着一起做事罢了。”   时夫人的谦逊令宗令夫人和在座女眷深感满意,有本事又不张扬的人谁不喜欢?更何况时夫人可还有个弟弟是新贵林如海!   一时屋内其乐融融,几位夫人坐在一处说些京中趣闻,小姐们特别是宗令家的两位小姐,则跟着一群小姑娘一处聊天。一群小姑娘大的不过十岁,小的才四岁,奶娃娃一群,聊上几句就说开了。宗令家的两位双生小姐大的叫玉芝小的叫玉敏,玉芝沉着稳重,玉敏就活泼开朗,虽然是死去的嫡夫人生的,但继夫人对两个小姐也是照顾疼爱有佳,言谈举止中很有大家风范。   周英姿和玉芝相熟,便介绍萱萱认识,玉芝乐呵呵的上下打量萱萱,“早听周家姐姐说你了,来京大半年,又是学规矩,又是理家务,真难为你了。”   萱萱傻笑着吐吐舌头,“其实我倒是想天天傻乐,可娘不答应,就只能学着呗。”   “嘻嘻,妹妹真有趣。”玉芝被萱萱的怪模样逗笑了。   萱萱很喜欢玉芝的性格,那种大家气概是她所没有的,加上有周英姿介绍,很快三人成了好朋友,而黛玉,则很奇怪的和玉敏那个活泼的小丫头相交甚欢,没谈几句两人就已经定好了过年前一定要再聚一次。   有相谈甚欢的,就有看不顺眼的,一位孙小姐就很看萱萱黛玉不顺眼,尤其是萱萱,不知为什么,不是那眼神儿瞄她就是冷言冷语的刺棱两句,也不多说,让人不好发作。萱萱在家见惯了墨渲的冷言冷语,早学会了好听的听不好听的就当放屁的本事,故而毫不在意。几位小姐看在眼中,赞叹在心里。   未多久,天色暗了下来,宗令大人带着一帮子宗人府的老少爷们儿回了宗令府,到前头听戏吃酒,内宅也摆了两大桌酒席,女眷们一桌,小姑娘们单独一桌,互不干扰,也能吃的自在。   席间,每位姑娘都带了自己那手的小玩意儿,黛玉的香囊,周英姿的琉璃穗儿,各不相同,但都受到了诸位夫人的赞叹。只是一圈儿小姑娘都“显摆”过后,萱萱还是稳坐着,未有拿东西的迹象,孙家姑娘冷笑道,“不是说时家二小姐聪慧过人么,怎么,连拿出手的东西都没有?”   孙姑娘故意放大声音,使得整个屋里的人都听到。时夫人心中不悦,但面上始终未显出来,而是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孙夫人。孙夫人高傲的抬起头,假笑着说,“呦,童言无忌,思雨那丫头就是实心眼儿,不懂得察言观色,让宗令夫人见笑了。时夫人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时夫人淡淡一笑,也不言语,倒是宗令夫人笑着开口说,“你们吃了这么大一会让,还没察觉人家时家二姑娘的手艺?”   周夫人眼睛一亮,说,“难道,这道新奇的,用百宝架做盘子的小点心是二姑娘的手艺?”   时夫人抬手拢了拢发髻,依旧谦虚道,“不过是小孩子家随意弄的,不值当一提。萱萱最近在学厨艺,别的还做的不好,倒是这糕点一类,别有心得。”   宗令府人大加赞赏,“这可不是别有心得,这就是独具匠心。到底是时夫人会教导姑娘啊。”      第三十六章      萱萱投机取巧用那特质的百宝架放上自己亲手做的糕点,确实在晚宴上出尽风头。/非常文学/好不好不说,最难得的是那股子心思,每家姑娘不是送香囊就是送玩具,唯独萱萱送来吃的,味道又真不错,故而显眼了。   时老爷时夫人带着萱萱黛玉散会回到家,到家都快三更天了,时老爷比较好,第二天正好摊上沐休,所以回来的晚些并没什么。打发俩小的赶紧回去睡觉,时老爷兴致极高的拉着时夫人说话。什么宗令大人很是器重他,什么同僚之中大家都挺和睦,什么自己果真走出了那片阴影,希望日后能在皇城有所作为,最起码能养护得妻儿老小。   时夫人一直微笑听着,时老爷的确憋屈了很多年,如今一朝扬眉吐气,自然希望找人一番,而倾诉的对象自然就只有时夫人了。等时老爷絮絮叨叨说了好久后,时夫人给时老爷端了杯茶,让他润润嗓子,顺便将今晚她们哪儿女眷的事情同时老爷说说。   “两个丫头绝对争气,黛玉和宗令家的二小姐相处很好,萱萱在周英姿那丫头介绍下,同大小姐也相熟了。萱萱那道一品糕点很是得了不少赞誉。我经过周姐姐也很是认识了不少人,虽说第见面,但自信再接触接触就能建立好关系,到时对老爷也是一份助力。”时夫人说得自信。   时老爷听后激动的时刻无不可,握住时夫人的双手死活不撒开,激动的呦,“真是贤内助,古人诚不欺我,诚不欺我啊!”   时夫人被时老爷赞誉的满脸通红,娇羞道,“我哪里就有你说得那么好,不过是想着为老爷罢了。对了,还有一事儿,老爷可是和孙大人不和?为何独独她们家姑娘来找麻烦?”   时老爷愣了下,皱了眉头详细的询问时夫人到底怎么回事儿,时夫人一一说了,时老爷沉默片刻,道,“孙大人是孙大将军的弟弟,学识上不如长兄,在家里也不受宠,但心气儿又极高。比我来宗人府早几个月,却没我出风头,为人稍显刻薄。你也知道,这皇城之中又有谁家是没个背景的?想要人看得起,只靠背景没用,凡是看自己,他不大服我受到宗令赏识,平日里也常闲言碎语,不足为惧。”   时夫人听了很是气愤,“这么说,难道非要别人不如他他才高兴?老爷受重视那是老爷的本事,无可厚非,难道他,排斥老爷就能使人尊重?真是白瞎了,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没见过这么没气量的!”   时夫人的愤愤之词说到时老爷心坎儿里了,时老爷笑着安抚时夫人,“无妨,他不好自有人收拾,我现在乐得做个老好人儿,咱们谦虚谨慎些,还怕这日子越过越难不成?”   说罢,外头已然四更天了,时夫人忙服侍着时老爷休息,许是真累了,时老爷躺下就熟睡了,而时夫人则怔怔的盯着床顶,睡不着……   一晃,年下很快就到了,萱萱跟着时夫人忙里忙外,亲朋好友宗族长辈,过年了总要有些表示,还不能一样,有的皮子给多点儿,有的多给些药材,还有的穷亲戚奢华的少些实用的多些……一来二去,萱萱真就学到不少东西,她也是第一次知道,这送人礼物还有那么多讲头。.   不过时夫人也说了,其实时家这些往大家族比来那是小巫见大巫,根本不算什么。特别是,时家没有本家公婆,那最难的一笔孝敬省了,不止给时夫人省了多少麻烦。   “你们要记得,天下再好的公婆,都希望得到家里人的敬重,特别是儿儿的。这话本来不该同你们说,可你们也不小了,我这想到哪儿就教到哪儿,省的日后一起教导时再忘了。记住,东西不在贵贱,在人心。相送可人心的东西,就要揣摩人家的心思,别你觉得这东西好到世间觉悟你就送人家,兴许人家用不上或是看不上。最简单的,你万家姑婆玉石,上好的玉器我是弄不来,但千奇百怪的石头还是容易找的。我来京之前就派人去寻奇石了,前儿送到姑姑面前,她老人家喜欢得了。这就是送人送到心坎儿里。”时夫人料理家务时经常顺带着教育萱萱黛玉,给这二人将人情世故。   俩小的自然是受益匪浅,萱萱听得用心,不住点头,“不止是送礼,平日与人交流,也要注意言谈举止。往日我就是太随性了,所以与人不善,总觉得只有和自己心意的才是好姐妹,殊不知好姐妹自然要花费心思,而旁人也不能任性妄为,没必要给自己乱树敌。”   时夫人点头,“我的儿,这就对了,你总算明白了。人要活得随性,就必须先从不随性开始!”   时老爷年二十八的时候,在宗人府里做好最后一笔文书,晚上回时家,这年假算是开始了。年三十,一大早,侯轩墨渲德楦萱萱等一大家子早早的到时夫人跟前请安,一群人围着桌子吃早饭。   德楦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吃的一嘴的饭粒儿,时夫人笑了,“你给我慢慢儿吃,回头风力一吹,别闹肚子。这两日都不拘着你,可着你玩儿。”   德楦嘿嘿傻笑,但吃饭的动作还是不慢,三口两口吃完了,站起来恭恭敬敬的给时老爷行礼,时老爷一挥手,他就跟放风的小鸟一样,一溜烟儿跑没了。没跑出去多远,又快速拐回来,恬着脸嘿嘿一笑,“二哥,走不?今儿说好了放炮竹,外头还有唱大戏的,可热闹了。”   浩玄可没德楦那胆子,心里想去,又不好意思说,眼巴巴的瞅着自己亲娘英姨娘,见姨娘在瞪眼珠子,心里凉了半截儿,得,不能出去了。   不了,时夫人对时老爷说,“让浩玄也去吧,有哥哥在一旁,我也放心。兄弟俩都出去,多派人跟着不就成了,今儿本就该热闹。”   时老爷点头,浩玄得了命令,开开心心的跟德楦一道出去疯玩儿了。侯轩吃晚饭,照旧回屋看书,明年开恩科,他还等着金榜题名呢。没了翠姨娘,刘姨娘英姨娘今儿在时夫人跟前带着,看有什么帮上忙的。时夫人也不含糊,随意指了两个差事,打发二人去做,几个小姑娘则都留在屋里,全交给时老爷,让时老爷今儿带带小姑娘。   墨渲机灵,等时夫人有事儿出去后,立马到时老爷跟前,不是吹捧着说时老爷书法好,就是撒娇让时老爷给她画幅画,回去好挂在屋里。时老爷被夸乐得直摸胡子。萱萱无聊了,手托着下巴看竹璇在桌子蘸水划拉桌面。心里想着,好久没这么清闲了,这忽的清闲下来,还真不习惯。要是黛玉也再就好了,自己就不会这么无聊,至少她和黛玉还是很有话聊的。   黛玉昨儿就被林如海接回林府了,虽然今儿晚上林如海还是会带着黛玉到时府守岁,可父女俩到底好久没一处坐着说话,儿林如海好不容易有了空闲,当然要跟黛玉好好独处。   很快,晚上就到了,德楦浩玄俩小子也不知道在外头玩儿的什么,满身泥巴的回来了,幸好萱萱想到了俩小的跟皮猴似的,那新衣服肯定不能穿一天还鲜亮光艳。早早的为俩小子多备了两身。赶紧给二人换上,萱萱跟侯轩一道,去林府请了林如海和黛玉。   时夫人将饭摆在正明堂的大屋里,那屋子空旷,不存寒气儿,特放了好些个暖炉,再把隔壁两件暖房烧的滚烫,整个屋子一丁点儿凉气儿都没有。   来的人不少,时夫人一向不拿架子,刘姨娘英姨娘加上那个送走了的翠姨娘往年都上桌,今年少一个,但时夫人依旧安排了两人的座位,在一众小的最下头。这时候即便再有人心中不忿也难挑错儿,本来姨娘再抬举也是个妾,是个奴婢,自然无法和少爷小姐们平起平坐,能让上桌已然是天大的恩赐了。   一群人坐好,时老爷一家之主,先举杯对林如海道,“今年过个团圆年,如海,上次像这样一起守岁还是十九的事。我能回来,多仰仗你了。”说完,先干为敬。   林如海忙回了一杯,“自家兄弟,你还真跟我这样客套?”   时老爷哈哈大笑,“是啊,所以,这第二杯,我要敬你姐姐。”说完,又端起第二杯,敬到时夫人眼前。时夫人眼眶微红,“当不起啊,老爷。”   时老爷连连摇头,“若非夫人,我怎有今日?你是贤妻,助我良多,多年来一直是我薄待你了。什么也不说了,这杯酒,为夫先喝了。”一仰脖,又一杯。   墨渲放在桌子下面的手使劲儿拧着帕子,恨不能将帕子给拧碎了。进京后时老爷越来越看重嫡庶,自己岂不是要越发难过?时夫人不受宠让时老爷不记挂在心还好,这要是两人恩恩爱爱,不止刘姨娘没个盼头,就连自己的日子也只能越来越难熬。故而,墨渲心中难耐。   听了时老爷的话,时夫人差点儿哽咽,好半天才忍住,“说这些做什么,多年的夫妻,你我还需这些?”   时老爷一脸柔情的看着时夫人,深吸一口气,“这第三杯,就咱们一家人一起喝,希望来年女儿们都懂事乖巧,男孩儿要志在四方用功读书。”   侯轩领着弟弟妹妹,起身受教。   总而言之,这顿年夜饭吃得相当舒心。只不想,刚用过晚膳,一家人正准备守岁到点儿放炮,有人你上门送东西来了。      37      贾家来的快去的也快,放下一堆炮仗就走了,说辞还是那句,老太太念着林姑娘,刚才放烟花时觉得好看,又得知今年弄得是稀罕物,故而让人快速送到时府,给黛玉赏完。/非常文学/这话说的,也就只那么一听罢了。来京小半年了,贾母对林黛玉的热忱没有因为黛玉的冷淡而消减,反而大有增长的趋势,只是,每每这样不顾他人感受特别是不顾时家感受送东西来,的确做得有些过。   时夫人笑着命人收下,也不含糊,趁着贾家的下人还未离开,就在院子里头直接给点了,鞭炮声声响,辞岁贺新年。   等把贾家的炮竹放完了,里头这饭也吃的差不多,撤下桌子,时夫人让刘姨娘英姨娘按往年规矩在右面的小暖房里候着,不叫她们的话,她们可以在里头眯一会儿。而自己则带着一众小的,跟着时老爷林如海到左面宽敞的暖房中守岁。   这边儿的暖房是专门留着守岁用的,四面有三面都是床榻,为的就是好让一群小孩儿休息。时老爷林如海一头下棋,时夫人搂着竹璇眯着眼养神儿,萱萱困顿难耐,找个清静的地方趴着睡一会儿,等到了时候可要起来一夜不睡呢。   噼里啪啦~~   萱萱是被炮竹声震醒的,起床揉揉眼,就见黛玉笑着过来,手里拿块冰冰的方巾,放到萱萱的面上。刺骨的冰凉立马将所有困意驱散,萱萱麻利的起来,到中间吃饺子。这新年头一刻必须要吃饺子。时夫人吩咐包饺子时都做了记号,特意给每个人都盛了一个带铜钱的饺子,去其来年得个好彩头的意思。吃了饭,继续放炮,而后一群人围着时老爷林如海说了两三个故事,侯轩也跟着讲了个笑话。墨渲唱了支歌,嗓子清脆,还蛮好听。只是听歌的时候,时老爷本来开心的脸变了一二。   等到天色渐白,时夫人忙让众小的回屋睡觉,这守夜算是过去了。   萱萱回到屋里躺在床上辗转,刚才还挺困,可这会儿却没了睡意,正想着如何打发,黛玉从外头进来,笑呵呵的说,“我猜你估计也没睡,就过来了,咱们一处也好说会话,打发时间。”   萱萱坐起身,见黛玉斗篷上沾了些许白片,一闪就没了,眼睛一亮,问道,“难道下雪了?”   黛玉应道,“可不是,刚刚我还想送爹爹回去,谁知竟下了,爹爹不让我再走动,自己回去休息了。这一下雪,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停。”黛玉体弱,即便养了许久,仍旧怯弱,怕寒气侵体,本听说京中酷寒,入冬后时夫人特意为黛玉多准备了棉衣,不曾想去岁冬日并不寒冷,黛玉最对也就抱着个暖炉。这会儿下了雪,可真不知何时能暖和起来。   萱萱忙下地跑到窗前,打开窗子,寒风立时刺了进来,冻得她一哆嗦,赶忙又把窗户关上,就那么一下,她已经看到外头白花花的一片了。   “我的小姐,您怎么没穿鞋就下地了,等会儿要是着了凉,喝药苦着您别嚷。”青哥儿拿着鞋过来,蹲□子给萱萱穿上,缓儿抱着外套给萱萱披上,也埋怨起来,“小姐太不爱惜自己了,这什么时候,一冬都没敢开几次窗子,怎么不穿好衣服就开窗子?外头风多寒了,吹冻了还不是您受苦?”   萱萱被两人说得没辙了,举起手直呼,“我求饶,求饶还不成?没做什么呢,就招你俩那么多话。一个两个都是小管家婆!缓儿,你看,你青哥姐姐都被你带坏了。”   缓儿眯着眼甜甜一笑,“才不是呢,青哥姐姐是被小姐给磨得罗嗦了。”   萱萱穿好衣服,让黛玉在屋子里暖和着呆着,自己则披上披风,要出去玩雪。   “边陲干燥,雪花从天撒下来都是大片大片的,一点儿都不像京城的雪,精致,好看。你说,如果我侧耳倾听,或者那个琉璃盘子接着,能不能听见落雪的声音?”   黛玉无语,老老实实的在屋里坐好,她可不敢出去。   萱萱出去前又被青哥拦住裹了厚厚一层,跳着往外蹦,也没出去,就在院里积雪多的地方滚雪球,因雪还太少,萱萱做了半天才弄出个膝盖大小的迷你雪人。不过这也够萱萱得意的了,要知道她动手能力超差,许是最近学女红的缘故,这指头灵活了,雪人堆的也似模似样。让缓儿从厨房找个胡萝卜出来,又训了两个黑棋子,雪人的脸生动了。   等弄好后,萱萱搓着手站起来欣赏成果。德楦蹬蹬蹬从外头跑进来,看到萱萱的雪人眼冒精光,张开手臂就扑过去,萱萱伸手不抓住人,就见德楦整个人扑倒在雪人身上,雪人的脑袋立马瘪了大半。   “德楦!你个臭小子,还我雪人的脑袋!”萱萱愤怒了,蹲□子抓起一把雪就往德楦身上砸。   德楦咯咯笑着爬起来,就地取材直接把雪人脑袋拽下来,仍了个萱萱一头一脸。   ……   接下来,参战人员不多,也没什么战果,可场面相当惨烈。一地的雪渣,就没一块好地方,满院子的欢闹声,萱萱德楦浩玄加上一群跟着的下人,衣服头上全是雪,打了许久,等惊动了大人时,萱萱的头发不止湿了,有的还结了冰。   时夫人虎着脸让下人带着几个小的回屋收拾,一人一碗滚热的姜汤不说,还都热乎乎的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只是,那个早上,那纯粹的欢乐,绝无仅有。   这来京的一个年,就在笑闹中开始了。   有道是正月里都是新年,初三四一过,再往后,时老爷时夫人带着萱萱走了几门亲戚,吃了元宵后,这年的气氛也就渐渐淡了。   出了十五,常嬷嬷按时回来,继续给萱萱黛玉授课,林如海不知从那儿寻摸个老先生,是位专门教授富贵人家女儿琴棋书画的老师叫沈怀远。林如海请到林家,每两日给姑娘们授课一下午,两家姑娘四个,谁爱学谁就去,不拘着任何人。黛玉早就学过,可萱萱从未接触,一上来虽说有些枯燥,可基本功下足了,她惊奇的发现,自己居然也能画出个似模似样的东西。果然,做任何事下了功夫就有回报。   京城冬日长,二月依旧寒冷,这日宗令家的两位小姐邀请萱萱黛玉道家中赏梅。   到了宗令家,玉芝玉敏两姐妹早就等着了,见过礼,玉芝打发一旁的摸摸出去,而后命人端出一碟子糕点,“这是东前门徐记的糕点。这会儿才出了正月,徐记两日才开一次门,就这点果子,我还是让下人排了好久才买了来的。”   萱萱看了看那糕点,只看表象就感觉不错,一盘子小糕点全被捏成了各式各样的动物形状。有小猪小猫小狗小兔子,手心儿大小的糕点,做得相当精致。萱萱拿了个小兔子放到嘴里,不住赞叹,“好吃。”   玉敏点头,“那时自然,我姐姐挑重的,哪儿能有不好的?你们过年怎么样,烦闷么?我都快被烦死了,又不是正经我的长辈,居然还有一大家子人,这个行礼那个问安,还要答得仔细,真希望明年爹爹能放了外任,我跟姐姐一道跟去,再过年就没有这些繁文缛节了。”   玉敏的抱怨在萱萱耳中那时小丫头的无病呻吟,可听在黛玉耳里,那就是对后妈活生生的控诉,宗令夫人看着还不错,对玉敏玉芝其实已经是关爱有加,如果换个人,或者是自己爹爹娶了继室,自己该如何自处?   既然是来赏梅,玉芝带着萱萱到后花园去看梅花。他们家的梅花很有特色,东面全是红梅,西面全是白梅,傲雪盛开,有得又有些败落的迹象。   “本应早些请你们来的,下场雪的时候才好看呢,白雪衬着红梅,白梅融着白雪,花团锦簇好不美丽。只可惜那时候正好是过年,没法子请你们。”玉芝略有歉意。   萱萱笑着摇头,“那时候谁家不忙啊。再说了,盛开繁花似锦有那时的好看,这样稍有落败又有这样的妙处,花总时好,不是么?”   玉芝想了下,点头赞叹,“你倒是有心。”说罢同萱萱一道赏梅。   二人转了一圈儿回来后,发现玉敏黛玉还在屋里未动地方。黛玉怕冷,虽也喜梅花傲节,但因自身条件所限,只能在屋里呆着。玉敏是个急性子,人也大大咧咧,赏花那种细致活儿不对她的脾气。   又坐了会儿,晌午尝了宗令家的手擀面,劲道有嚼头,黛玉多食了点儿,萱萱看着问玉芝要做法,玉芝名人写了一份,说,“这面最重要的是那汤料,一切味道全在汤里头。黛玉妹妹怯弱,正好这汤中有滋补的东西,回头给她多做些对她也好。”   下午,二人告辞,回去的路上,黛玉趴在萱萱肩膀上,满腹心思。萱萱连连发问,黛玉才慢慢说,“宗令夫人已然很好了,玉敏心中仍有隔阂,你说,爹爹今年会不会……”   萱萱不语了,只能默默地抬起手拦着黛玉的肩膀给其安慰。年前萱萱听时夫人和时老爷议论过这事儿,如果不出所料,接下来时夫人重中之重就是给林如海相看合适的姑娘,林黛玉的继母说不准,今年就会进门。只不止,那时黛玉会怎样,自己又该怎么做才能让黛玉在没掉进一个坑的同时,别在陷入另一个困境。      第三十八章      回到时家,萱萱劝说了黛玉好一会儿,将人安抚好,黛玉静静睡下。   萱萱悄声出去,去了时夫人屋里。时夫人正同王嬷嬷聊天,见萱萱来了,便笑问今日玩儿的怎样。萱萱略微说了下情况,而后做到时夫人身边儿,将玉敏的不满和黛玉的担心说了。   时夫人略略沉思了下,道,“这事儿不由人,我只能说,只要我在一日,定能护得玉儿周全。至于她继母究竟如何,我也只能在挑选上多下番功夫,可这日子还不是她们自己过出来的?我能做得我自然都会去做,剩下的,也就是命了。”   萱萱眨眨眼,察觉到时夫人丝丝不满,心中焦急,怕因为自己多嘴而使得时夫人和黛玉生了嫌隙,赶忙解释,“娘,我不是哪个意思,我就是觉得玉儿挺可怜的……”   时夫人伸手拦下萱萱的话,笑道,“我还会跟孩子制气?玉儿就是因为她娘走得早,思虑过多,她是我亲侄女,我待她同你一般。我刚才还同王嬷嬷谈论哪家姑娘合适,要不,你也跟着听听?”   萱萱怔住,“这么快啊!娘从哪里找了适龄姑娘?”这个年代,林如海又是那个年纪,想找适龄未嫁的姑娘可是相当困难,老姑娘总不过坏了名声或是本身有缺陷,但凡能嫁出去的都不会蹉跎到三十好几。   时夫人被萱萱的话逗乐了,撑着身子,“谁说是适龄了?你舅舅那年纪,适龄岂不是老姑娘?”   萱萱讪讪,她个脑袋不会拐弯的!   王嬷嬷一旁笑着介绍,“是这样的,年前不是大选么,好多人家的姑娘要么脱颖而出要么留下牌子留任下期,其中还有别的姑娘,夫人捉摸着,仔细选选,看能从中给舅老爷定个下来。”   王嬷嬷说得含糊,其实事情是这样。万老夫人前儿派人送了个信儿,说这次过年老太太相看了几家的姑娘,都觉得人还不错,有心从中给林如海选一个出来,想先看看时夫人的意思。时夫人得了信儿后,想着,与其从普通人家选姑娘,看能不能寻摸个落选的秀女。大选刚过,落选的秀女不乏少数,有的是父亲官位不低但家世不咋样,或者是模样不太周正,而这样的姑娘对现在的林如海来说,正合适,至少在时夫人眼中是正合适的。   加之林如海现今在宗人府任职,秀女们的一手资料都能弄到手,如果真能从这里头给林如海选个继室,至少面子上绝对体面。   又过了几日,时夫人果真开始着手相看姑娘的事情,一时手中找了许多名册,全是京城各族未嫁的姑娘。时夫人本来想让林如海自己先看看,选定个范围,而后她再去接受下一步工作,可惜林如海摇手推脱,在他看来娶谁都一样,谁都比不上已故的加敏。   时夫人也找了黛玉长谈了一次,具体内容萱萱不知道,但估计差不多就是劝解之词,其实时夫人能做到这些萱萱深感不易,谁家姑母还问这档子事儿?只是黛玉面上应了下来,但无人之时小丫头瞅着外头出神的样子显得格外落寞。为此,当贾家来请黛玉萱萱去贾家玩儿时,萱萱窜着时夫人,应了下来。   “好端端的去他们家做什么,没得惹人眼。”黛玉不满。   萱萱好言相劝,“就当散散心,宗令大人家我们一年半载不过去上一次,平日更是鲜少有出门的机会。不是学习就是上课,你不烦闷?知道你不喜欢他家,但到底是你外祖家,兴许他们家还是有几个可处的小姐妹。”   黛玉依旧不领情,固执极了,“姑姑不是一向不同意么,怎么就答应了!”小丫头敏感,以为这是时夫人对她不满的一种表现。   萱萱没想到这一层,还以为是自己惹黛玉不快,心中焦虑又不止如何开口。还是青哥看不下去,进来说道,“表小姐这话有些伤我家姑娘的心了。其实夫人仍旧不愿让二位姑娘去的,是我家姑娘寻思着表小姐近来心情不好,出去走动走动也许能好些,所以才巴巴的去求夫人。就为这事儿我们姑娘和夫人还闹了场不痛快。”   萱萱忙急着摇手,“快别说了,什么有的没的,自家姐妹,哪里就计较了?青哥赶紧下去吧。”青哥放下手中茶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看着萱萱上火的样子,忍住出去了。   黛玉闻言,心生愧疚,抿着嘴拧着手中的帕子,这是黛玉犯错后特有的姿态。萱萱见后笑了,给黛玉倒了杯水,送到她面前,“我们姐妹相处多久了?你道我真会为了那些生你的气?”黛玉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小声嘀咕,“对不起,萱萱。”   萱萱更乐了,“行了,跟我你犯些小脾气无所谓,日后可不许这样了。你总是爱多想,明明一颗玲珑心,非要你生出七个窍儿来,还都不往好了琢磨,竟想些不好的,你要是用这心思不如多反过来想。”   黛玉深有所悟。   贾家之行到底还是去了,不过带的时间不长,快中午才到,下午略坐了会儿就被时夫人给接了回来。时夫人不敢很让黛玉过去,本来黛玉就小心眼儿,万一听到什么拧巴的话,小丫头爱心里存事儿瞎想,时夫人不愿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再出岔子。   只是没想到,等黛玉萱萱从贾家回来后,黛玉主动要求为林如海选继室,还劝说林如海在这事儿上多上心,不能总是时夫人一人热乎。时夫人心喜,觉得黛玉懂事了,可林如海心酸,以为自己姑娘受了什么委屈,特特在沐休的时候讲黛玉喊到跟前,同黛玉谈心。   “爹爹,您究竟想说什么?”一大早就被自家爹爹给叫过来聊天的黛玉困顿的揉揉眼睛,虽然她是很高兴能同自家老爹多交流,可这也要说道实际问题上,没事儿瞎侃的话,她更倾向于将这时间用在学习上。常嬷嬷才说过,浅显的规矩她已经教授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半年她会着重讲些心术上的事儿,等一切授完,她就该回万家了,这一年授课也算告一段落。   林如海犹豫了下,还是没敢直接问,“玉儿,你在姑姑家住的可习惯?可有人给你脸色看或是什么的,要是有你别忍着,告诉爹爹,爹爹给你出气。”   黛玉多聪明,眼珠一转,就明白了林如海的忧虑,心底喜滋滋的,面上也露出笑容,“我说爹爹,您是不是想问玉儿,姑姑是不是做了什么,玉儿最近才会变化这么大?不再像以前爱使小性儿了,还主动为你张罗?”   被黛玉一说破,林如海有些无措,面对黛玉这样年纪的小姑娘,林如海还真没什么心得体会。   黛玉嘿嘿笑了,上前扑倒林如海怀里,将头深埋起来,说,“爹爹,女儿长大了,姑姑是为了您好才那么上心。也正是因为为了爹爹,姑姑才十分用心的教导玉儿。以前玉儿不觉得,可现在玉儿越来越觉得姑姑真的很会教人的,您不觉得玉儿越来越像个大家闺秀了么?”   林如海搂着黛玉,感慨万千,自家那个小心思不断,总是爱瞎想的娃娃长大了,成了大姑娘,知道体谅人心疼人了!   “还有!”黛玉抬起头,凶巴巴的对林如海说,“爹爹,您怎么能怀疑姑姑呢?您知不知道姑姑为了您的事情每日都心思重重,京城的姑娘都快被姑姑寻摸遍了,您还不体谅,还疑心,太对了!”   林如海轻笑,“是啊,爹爹错了,这样吧,等下爹爹去外头馆子买些好菜,咱们中午到你姑姑哪儿吃饭,爹爹亲自赔罪可好。”   黛玉想了下,摇头,“不要,爹爹知道错了就好,姑姑本来不知道,心情挺好的,爹爹要是赔罪反而会让姑姑不开心。这样吧,吃饭一起,赔罪就免了。嗯,还有,外头馆子的菜多买点儿,萱萱爱吃。”   林如海笑着应了。   果真,用午膳时,林如海命人去京中最好的馆子太白居要了菜,送到时府,时夫人不知缘故,但能和林如海一处吃饭也挺开心。吃过后,时夫人将林如海留下,巴巴的拿出几张纸,上头有几个名字,只看名字也知道全是姑娘的,那意思明显,想让林如海看看。   林如海没低头,而是端起茶杯笑了,“姐,这只看名字就能知人啊。”   时夫人没好气儿的说,“让你看哪那么多废话,你这事儿我希望上半年就给说准了,看日子再迎娶,少说也要等到明年。你别给我瞪眼珠子,咱们林家还无后呢,这不孝有三,多少年你竟为皇上办事儿了,这林家传宗接代的大事儿你也不能给我含糊。往年是我不在你跟前,凡事都由着你,现在,你想都别想。”   林如海的事情说难不难说容易也的确不容易,因为嫡妻贾敏,贾家那头如果听到风声肯定愿意再从自家寻出个姑娘送来,这样林贾两家的姻亲就能继续结了。且林如海现在还受皇帝待见,隔三差五就会被召进宫会谈,这样的新贵,就算没贾家眼馋,只要有风声传出去,相信也会有不少人家希望能结成这门亲事。为此,时夫人没少下功夫,又要暗地先看,又希望日后体面,着实难为了时夫人一把。   林如海无语,连连告错,一再表态,此事全全由时夫人接管,自己还是老实为官家办事儿吧。      第三十九章      初春,残冬已过,□慢慢席上枝头,枯枝渐渐冒了新芽,嫩绿嫩绿的嫩芽彰显着无限生机。春日的阳光明媚,温暖了饱受酷寒的人。   老旧却仍显精致的梳妆台,古铜的镜子里印出一张普通的面孔,头发乌黑却只简单的挽了个发髻,用一支银簪,面上无过多颜色,朴素,无华。像是被冰雪笼罩久了,毫无暖意,若非这春日的阳光从窗户中不小心闯入,那镜中人或许会更冰冷。   “小姐,今儿时夫人来,老夫人吩咐了,要您一定要打扮的光艳,您这样……朴素,会不会不好交代?”一身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在一旁,一脸踌躇。   镜中的女子神色淡淡,道,“我本就心如止水,如若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不许有做姑子的女儿,相信她们更乐意我去庙里。何苦来着,人家又真会看得上我?”   刚才劝说的小丫鬟欲言又止。屋外来人说是夫人请,那女子起身,出门前自嘲,“见与不见如同一桩买卖,既然是货物,还是货真价实的好,总不能让人买了还亏本吧。”   跟随其后的小丫鬟急的跺脚,“小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说这种话?您多好的一个啊,若不是……总之,小米就是觉得小姐是天下最好的小姐。”   女子扬起一抹苦笑,摇头叹息着出去了。   跟随前来通报的下人到了前厅,老夫人和那女子的娘亲舅母正陪着以为气质及其高雅的夫人聊天,心中暗想,这就是时夫人吧。果真,行礼问安后,其母指了高雅的夫人说,这就是时夫人,旁边是她的小女儿萱萱。   女子眼睛一亮,心声钦羡,可当看到母亲殷勤的目光和祖母的眼神后,寂静了。   被介绍的时夫人摇手说不用多礼,还拍了拍自家女儿,笑话说看你野丫头似地,还不见礼。   没错,此处正是时夫人和时萱萱,此地则是杜府,那位心如止水的大龄女青年是杜府的大小姐杜淑。   时夫人来此不外乎是看上了杜淑,想为林如海求亲。至于一同跟来的萱萱,为的则是打个幌子,日后谈不成也好有个托词,说是带着小姑娘走动,并非相看。   冬日一过,时夫人就行动起来,明察暗访,定下了几个姑娘,而这其中,萱萱最为推崇杜淑。不看样貌,单听事迹和人言,萱萱就觉得,那杜淑不错。   杜淑其实挺悲惨的,外头有说,丫头几次大选都没参加,全部因为得了时疾,那东西说好不好的,也就耽搁了。好不容易病好了,眼瞅着年龄又不够格,本来要是按照四年一选她是轮不上的,轮不上到时候再议人家也好,可偏偏去岁一又早了一年,她是有资格入围,可惜还不如没那资格吧。   说杜淑凄凉自有道理,杜大小姐本家是贵族,杜家乃皇朝第一大尊姓,一门三宰相,两位辅国大臣,名门望族。即便杜淑这一支只是其枝末,但也沾着杜氏大姓。可杜淑的亲娘,却是去岁选秀中出了被贬黜的冯毅老将军的长女。就因为冯家女儿的事情,连累的杜淑无缘选举,又因多年病疾,在外竟似坏了名声一般,无人敢娶。杜家老夫人找了亲近的几家洽谈都不得结果,眼瞅着姑娘年龄越拖越大,不得已,只得退而求其次,不求姑娘嫁得舒服,只求门当户对,哪怕是继室他家也愿意。过年时去万家,偶然听得时夫人为林如海寻好人家的姑娘做继室,心里存了念头,这不,等天暖和后,两家立马联系上了。   其实若按照外头的言论,那杜淑杜姑娘很是无辜,**天灾,最有不得人的便是这病,养好了身子又因为不太见过的小姨的缘故得不到参选机会,无辜遭牵连。可惜,谁家娶媳妇不想脸上荣光?即便心底知道也不还是不愿意,故而这杜淑就成了滞销品。   说来也巧,萱萱好友周英姿家中和杜淑家多有往来,因而知道的事情也比外头更详细些。时夫人听后专门去了周家打听,周夫人本不是多嘴嚼舌之人,但听了时夫人的顾虑,才稍稍将情况说了,萱萱不知具体说得什么,但周英姿本人对杜淑相当推崇,说杜淑虽然容貌不是绝美,但性子极好,人平平淡淡交流起来很舒服。并且,周英姿本人也认为如果杜淑成了林黛玉的继母,至少绝对不会虐待林黛玉,即便两人真交恶,她也深信杜淑绝不会苛刻林黛玉。   萱萱听了周英姿的话,也觉得不错,京中小姐多骄奢蛮横,即便表满纯良可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还是很难揣测。周杜世家交好,周英姿的话萱萱信得过,若果如她所说,那杜淑之于林黛玉绝对只好不坏。因此,萱萱巴巴的跟时夫人磨了两日,又颠颠儿的跟了来,眨巴着眼睛瞪着看一下杜淑的庐山真面目。   别说,杜淑一出来,萱萱的心不忐忑了。人是一面相,杜淑整个人就给人一种平和淡雅之感,眼神虽忧郁却不乏坦然,身子是有些柔弱却又处处透着坚毅。这样女子也许会比贾敏更适合林如海!   时夫人心中也甚为满意,笑着对杜淑招招手,回头冲着杜老夫人夸赞,“果然是老夫人教导的,这周身气派可非一般人可比。”   杜老夫人长叹口气,“唉,这孩子命苦,教的好有什么用,也抵不过命啊!”   时夫人丫头,正言,“老夫人此言差矣,命由天不由人,先苦后甜才是真命!”说罢,又问了杜淑几个问题,无非是读过什么书,平日在家爱做些什么。杜淑回答得体,说了自己极爱读书,也喜欢弹琴画画,只是不精通,随着性子罢了。还说平日在家多为看书或是女红,其余也就没什么了。   时夫人赞叹几句,又和杜老夫人说了些话,起身告辞。   时夫人带着萱萱一走,杜老夫人的脸立马拉长,瞪着杜淑问道,“不是让你穿的光艳明媚一些吗?昨儿不是让人给你送衣服去了?你怎么还穿的灰不溜秋的,这门亲事要是再黄了,你以为你还能有什么好姻缘?就是将你嫁到那穷苦人家从此再不与咱们往来都是有可能!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杜夫人不安的问老夫人,“娘,您说时夫人是个什么意思?她是对淑儿满意还是不满意?这来了也看了,怎么也不留个话?”   杜老夫人白了杜夫人一眼,“你就省省吧,咱们这样的人家,谁会见了姑娘就订下亲事,你当小门小户不知礼数的!给你白说了吧,左不过这几日,总会有消息的。具体人家看上没看上我也没数。”说罢又白了杜淑一眼,“白瞎了一番心思,这番要是还不成,你呀……”   杜夫人眼泪巴巴的往下掉,舅母沈氏安慰道,“也未必就到那个地步,再看吧。我冷眼瞧着时夫人倒是挺满意的。虽然林如海年纪比淑儿大了十来岁,可到底是要员,又得皇上青眼,满京城谁不知那时新贵?若是淑儿结了这门好亲事,对咱们家也是有益。”   杜老夫人长叹,“但愿如此。”   回去的马车上,萱萱爬在时夫人的腿上,眨巴着大眼睛死命的盯着时夫人,时夫人无语,从小抽屉里摸出本书看,片刻后,无语的放下书,对萱萱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萱萱嘿嘿笑着坐起身,挪到时夫人身边儿,拉过时夫人的胳膊道,“娘,您觉得那位杜小姐怎么样?”   时夫人淡言,“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萱萱继续,“这,人家不也是关心舅舅未来的幸福问题么。那位可是有可能成为我日后舅母的人,我现在可是要好好收集情报,然后好做好是努力巴结还是怎样的结论,这才叫防患于未然。”   时夫人乐了,“照这么说,你跟常嬷嬷学得可够全乎的,防患于未然都会了。”   萱萱傻乐,“娘,您究竟是怎么认为的,我倒是觉得杜小姐很不错。人很平和,平淡,对黛玉一定不会太差。”就如周英姿所说,即便同黛玉合不来,杜淑也不像一个会虐待黛玉的人,最多两人不言语罢了。   时夫人淡淡摇头,不再言语。萱萱心中所想她怎会不知,只是给林如海选继室不止要对黛玉好,更重要的是对林如海如何。如果能和林如海过一辈子,而同黛玉交恶,时夫人一定二话不说将人聘了,大不了她来过问黛玉,在她这里,林如海排第一,黛玉顶多算是个陪衬,左不过挑选人时的附加值。   正因如此,时夫人对杜淑心存疑虑,人太淡然会不会跟林如海没话说,即便做不到相敬如宾也总不能相敬如冰吧。看来这事儿还要再深究一下,最好还是同万老夫人商议,京城的事情万老夫人即是打听起来也比时夫人便宜些。      第四十章      时夫人果真第二日就去万府,找万老夫人商议此事。当万老夫人听对方是杜家的杜淑时,似有所悟。   时夫人赶忙询问,“姑姑,可是这人有何不妥?”   万老夫人摇头,“倒没什么不妥,只是那姑娘命的确不好,是不是命中带衰。这八字可看过了?万一娶进门把晦气也带了来,咱们不是害了如海?”   时夫人笑了,“这个姑姑放心,侄女这还有不省得的?早就相看过了,那么多姑娘,就是这个八字最合,要不然我也不会一心想定这个了。而且,昨儿我也见了真人,姑娘有点儿冷,可经历过那么多事儿的女孩儿,要是再活泼开朗跟个没事儿人的我还真害怕。您说是不?”   万老夫人笑了,“看你这话,你倒是很满意这姑娘。”   时夫人摇头,“很满意谈不上,实话跟姑姑说吧,不过是挑了那么多,就这个还算不错。到底是续弦,终究不能尽善尽美。我所求也不多,身子不太差,能为林家开枝散叶,甚至身子不是太好也行,只要是个能容得下人的,哪怕日后给如海多纳几房妾侍呢,总不至于像现在,如海身边连个知冷热的人都没有。”   说到这,时夫人垂泪。往日林如海在姑苏,具体情况她还不太清楚,可这进京之后,大家住在一处,时夫人看在眼里是苦在心里。林如海的日子那叫一个清苦,枕边无人,往日贾敏勉强留下的几个妾侍这次进京也都未带来,听林福说,贾敏死后不久,就全都遣散了。这哪里还像一个男人该有的家的样子!也正是因此,时夫人才对林如海续弦之事格外上心,过了年就一门心思琢磨这事儿。   万老夫人听后冷笑不止,对贾敏也是怨气颇重,“既然如此,我再着人打探一下那杜淑的情况,要是姑娘人品什么的的确没话说,就这么定了,林家还真能因她贾敏绝后不成!”   时夫人从万家出来,并未直接回府,而是拐了个弯儿,去了城内的万国寺,寺内主持方丈特意着人备了后厢转为女眷进香休息的厢房,时夫人到里头静坐。   “夫人。”王嬷嬷道。   时夫人抬眼,瞅着墙上的观音怔怔出神,“嬷嬷,可还记得,当年我和敏妹就是在这庙里见得第一面。那时候,她多明艳,小姑娘光艳照人,像是一团火,能将世间万物燃烧。当时我就是看重她那个活泼的劲头,觉得如海沉稳,有失天真率真之气,想着兴许是小的时候被我管得太死了的缘故。所以一心要为他寻个温暖。只是,没想到……”   时夫人潸然泪下,当年贾敏同林如海可以说是她一手促成,如今,贾敏走了还未一年,自己又急急火燎的给林如海再找一个。将心比心,贾敏地下有灵相信也会十分痛苦,特别他们夫妻俩还伉俪情深。   “我也不得已啊,敏妹。”时夫人最终也只能留下这么一句话。   谁都没错,谁又都有不得已,若要怪,也真的只能怪命运弄人。   在万国寺呆了一个时辰,时夫人领着人回府了。   萱萱同黛玉刚下课,今日先生教的是画动物,黛玉曾经学过,加之本身艺术细胞就多,因而早早的就能成篇成幅的绘画。可萱萱不同,底子差又弱,且又想学好,所以沈老先生特意让其多花些时候,专门练习。故而布置的作业也很特殊,今儿就是画上三十只神态各异且不重复的小鸡。还不能和前几日交上去的作业相同。着实令萱萱头大。   黛玉不明白萱萱为何会对画画这般用心,但也高兴萱萱能找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只可惜黛玉画画和她人一般,讲究的是神韵,也就是内涵不错,但画工稍欠,因她不爱这个沈老先生也就不做多要求,反正黛玉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能画上一整幅的已经很不错了。所以黛玉虽有心想帮萱萱,可也无从下手。   萱萱知道了笑道,“不用的,我去找娘,让娘给我弄本画册来,最好全是花花鸟鱼虫的,神似形似,总之万变不离其宗,只要我多看多用心,我就不信画不好了。”   黛玉乐了,“姐姐还要做个女画家不成?”   萱萱正经的点头,“这样也不错。”   “哈哈”两人撑不住,一同大笑。   “好个德行。女子笑不露齿,这规矩都学狗肚子里去了?有点用处没?娘和爹请了那么好的嬷嬷给你们,你们俩就这样敷衍的?”墨渲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一脸怒气的呵斥两人。   萱萱不服气,墨渲要是只针对自己,她没什么话好说的。长姐么,反正也受了她那么多年了,再多点儿也无所谓。可墨渲要是对黛玉不依不饶她就不乐意了。黛玉是住在时家,但好歹也算个客,亲戚再亲不也不是同姓?凭什么她这个做姐姐的要跟表妹过不去?   “姐姐这话好笑,规矩学在人心,这是家中,是闺阁。我同黛玉姐妹情深,难不成就不能嬉闹了?谁规定的女子德行就不苟言笑?谁规定的女子德行就要同庵里的姑子似的抛开喜怒哀乐?不过女孩子家嬉闹罢了,姐姐也太小题大做。”萱萱毫不留情的给顶了回去。   墨渲没想到一直被她欺压,即便来京后地位翻天覆地但一直对自己忌惮的萱萱竟然敢回嘴。心中大怒,死死的瞪着萱萱,大有动手打架的架势。萱萱睁大眼珠子瞪了回去,“姐姐自重吧。”   说完,拉过黛玉就走。气得墨渲好悬没吐血。   萱萱怒气冲天,回到屋里,仍旧气愤难耐,她就不明白了,墨渲针对自己就算了,干嘛非要带上黛玉。黛玉已经够悲惨了,墨渲为何非要和她过不去?   黛玉笑着劝解,“她哪里是找我不痛快,不过是看你过得滋润,嫉妒罢了。”黛玉比萱萱看得通透,可能是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黛玉就是能感受到墨渲浓浓的妒意。   萱萱不解,“嫉妒?她备受爹爹宠爱,虽然人确实不咋地,可家里从未亏待过她。她还嫉妒我什么?嫉妒我过得多年不如意?她比我会得多了。”   黛玉莞尔,“你真有趣,说你明白,有时候比谁都明白。可你糊涂起来也够人瞧的。她的嫉妒你哪里清楚,有些事情有些东西,你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就是她一辈子望尘莫及。”嫡女的身份,只这一个就能将心比天高的墨渲打回原形。更不用说时夫人名门望族有雄厚的娘家,那更是墨渲一辈子无法得到的。   世界有时就是那么不公平,即便是很公允的赐予了每一个生灵存活的机会,却没给他们一模一样的生存环境。所以,世界万物很纯粹,很残忍的公平着。   墨渲在院子中当场发难,萱萱冷言嘲讽,消息不胫而走,很快,时府上下全都知道了这事儿,几乎所有的下人都在议论。小桃红知道后,心中挂念不已,忙告了婆婆,到上头去了。   到了院子里,找了青哥,问了当时的情况,青哥详细说了,小桃红这才放心,开心得拍手大笑,“早就该如此了,你是不知道,当年我跟着小姐那会儿,可是受了不少闲气。那人还总喜欢端着款儿过来说三道四,生生能把个佛爷气升天去。也就是小姐,换个人早就给她难堪了。谁不是老爷的女儿?做什么就她可以趾高气昂别人都要低三下四?”   青哥笑道,“姐姐气什么?小姐现在不是很好么,去里头看看小姐吧,昨儿晚上小姐还喊你来着。”   小桃红收起笑容,幽幽的说,“难为你了,以前就我跟着小姐,晚上值夜都是我。小姐在里屋,我就在外屋住了那么多年。小姐一时改不了口,习惯罢了。等再过些时候就能换过来了。”   青哥摇手,“还是姐姐那时候艰难。”   小桃红到底还是没去见萱萱,而是出了门,找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哭了一场。心想事成成了亲,可眼瞅着小半年过去了,肚子一直没动静。原本一直很喜欢她的公婆也开始有了怨言,也不在总队她和颜悦色,也会拿话挤兑她,她心中恨,却又不知道该恨谁,是恨人不知她心,还是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   晚上,青哥还是抽空将小桃红来过的事儿说给萱萱,萱萱奇怪,“怎么不过来,多年的情分了,她到疏远了?怎么可能。”小桃红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儿,即便成了亲,萱萱也相信她那骨子里活泼难以改变。   青哥犹豫了下,说,“我瞧着倒像是受了委屈一般,桃红姐姐往日脸上都红扑扑的,这次来,面色不好看。我刚才去打听了下……好似是嫁了人后不太顺心。”   萱萱更奇怪了,“他们不是青梅竹马吗?过年的时候两口子也来我这儿磕过头,我瞅着两人挺恩爱的啊。”   青哥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萱萱才闹明白,到底还是子嗣闹得。甭管出身高贵,女子的任务啊……      第四十一章      女者,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此为三从四德。   三从四德中,有女人最要完成的任务,便是生子,不然即便你丈夫死了,你也做不大三从。贾敏被时夫人万老夫人所厌,不止是因为她不愿给林如海纳妾,更重要的是她没完成这个时代所交给她的任务。   萱萱躺在床上琢磨了一个晚上,小桃红成亲不过才几个月,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有孩子了?而且他婆家也太现实了,难道小桃红要是始终生不出来,他们还要讲小桃红给休……阿弥陀佛,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小桃红一定会儿孙满堂的。   萱萱念念叨叨许久才幽幽睡去。   过了几日,萱萱找了牧歌,说了那意思,牧歌瞅时机跟时夫人回了,说自己也忙,女红也不能交给萱萱太多了,要不再找个合适的人,专门教萱萱。时夫人听得在理,她自己要忙林如海的事情,家中难免疏忽,多亏牧歌等瞅着,这会儿实在不好让牧歌分心来教萱萱。于是问了牧歌人选,牧歌适时将小桃红重新提起。   “嫁了人也安了心,我瞅着倒比以前沉稳了。最重要的,到底是服侍小姐多年,小姐的脾气秉性她也了解。而且夫人也知道,小桃红在女红上的确是把好手。这不用着,到可惜了。”   时夫人想了片刻,“那就这样定吧,希望她能有所改变。”   “到底是老人,相信她已经知道错了。”牧歌道。   至此,小桃红再次回到萱萱身边,虽不能朝夕相处,可也能经常见面了。   万老夫人的速度很快,没两天就请时夫人过府一趟。见了时夫人,当即开口说道,“那事儿就那么定了,我也多方着人打听了,姑娘是个好姑娘,也是个受了罪的好孩子。只是人我还没见到,心里难免存着疑虑,要不,咱们弄个聚会,将姑娘青来看看?”   时夫人先是松了口气,万老夫人谨慎,挑剔,能让她说是个好姑娘,相信杜淑其人确实不错。如果真能订下杜淑,快的话,下半年应该就能完婚。她这个做姐姐的也算圆满了。要知道,自从开始为林如海的事情忙碌后,时夫人是夜不能寐,日不安寝,总觉得不对付。寻的姑娘不是过不去眼就是人家未必肯。寻来寻去,杜淑虽不是最合心意,但以现在的林如海来看,已经算是不错了。   “姑姑想要见见杜淑?”时夫人问。   万老夫人点头,“自然,你们兄妹俩的亲事,哪一个又不是过了我的眼?死者为大,贾敏咱们就不说了,只是如今如海不必当年的毛头小子,现在他也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当官人,娶得又是继室,我琢磨着,见不到人,我总不安心。”   时夫人应声,“这是自然。只是,最近能用什么由头请人?这单请还是请许多人?恐怕是个大事。”   万老夫人颔首,“这个不用你操心,回头我来弄。你嫂子生辰,我想着庆祝一下,也不办大了,就弄几桌,请几家相熟的同眷过来,你意下如何?”   时夫人笑道,“姑姑想的法子自然是万全之策了。我这就回去准备下,到时候将我家几个女孩儿都带来,也让他们小姐妹多接触接触。”万家的女儿,日后前程自不用说,再坏也比那普通人家的姑娘好上千百倍。让萱萱黛玉多结交些,一来有这亲戚为何不多走动,二来,对两人日后也有好处。   万老夫人这才让时夫人回去,转身将媳妇叫来,好生嘱咐去了。   万老夫人如何安排暂且不提,接着说时夫人,回到家没多久,就接到了贾家的邀请函,函上写得清楚,请时夫人务必在明日前来一续,贾家老太君有要事相商。   “老太太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与娘亲商议?好奇怪。”萱萱合上请柬,猜测道,“莫不是贾家听到了娘要为舅舅选舅妈的事情,所以才巴巴请您过去?可就算请您过去又能怎样,贾家难道还想阻拦?可真没这个道理的。”   时夫人也隐约猜到贾家的意思,虽然时夫人并未对外说要给林如海续弦,但到底有了不小的一番动作,难免有人走漏风声,贾家打探了到也没什么好吃惊的。只是贾母此举,是何意味?贾家可没什么立场阻拦。   猜测归猜测,第二日时夫人还是欣然赴约,带了不少东西前去看望贾母。   因不是第一次来,贾家人又总是去时家,所以两家人也算熟络,时夫人被请到贾母处,只见屋里一堆女人正围着贾母凑趣。站在中央说话的是个小姑娘,梳着两条小辫子,一身大红,跟团火似的,正比划着说笑。   “大姐姐好漂亮,我看宫里的娘娘哪位都没大姐姐有福气。这大年初一的生辰,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能有的。不是么?……”   王熙凤眼尖,一眼看到时夫人,连忙凑着笑上前,“这不是时夫人么,老祖宗念叨了一早晨了,可把夫人盼来了。”   时夫人笑着让王熙凤搀着,“你家就数你嘴利索,也不知道是不是投错了胎,这要是个男儿身,还指不定如何上房揭瓦呢。”   王熙凤笑道,“要真如太太所言,我还高兴了呢。我就喜欢一身戎装战场厮杀,也算保家卫国,不枉来世一场。”   时夫人撑不住,笑了起来。进到屋内,一屋子人都起身同时夫人见礼,相互见过后,时夫人这才坐下,对贾母道,“老太太身子可好?我瞧着倒比我上次来时还硬朗了。果然,这儿孙满堂的福气也只有老寿星才能享受。”   贾母笑了,“还说别人呢,你自己也学的会说了。我还没找你麻烦呢,过年的时候怎也不过来,亲戚多年的,你可少走动啊。这我地说你。”   时夫人听后叫冤,“老祖宗冤枉啊,这进京头一年,我两眼一抹黑,要照顾两家人,过年送礼只能差遣下人。说真的,多年不进京,这在边关安逸惯了,蒙一忙开来,还真不习惯。我家时人仰马翻鸡飞狗跳,好不容易才没出什么岔子将这年过了周全。亲戚走动谁不想?整天乐呵呵的多好,可这万事不有人啊,家里一大摊子,老的是没有,可小的一大堆,我一眼不看着准有事儿。您说我你能随处乱跑么。”   贾母跟着道,“瞧瞧,说你两句惹你这么多话,不过想你了,想多见见罢了。”   时夫人坦言,“不过玉儿倒是该多来走动走动,到底是老祖宗的亲外孙女。”   贾母哽了一下,没接话。这个时候要是她真来句“是啊,黛玉是该多来来。”那时夫人要是顺水推舟将林黛玉推到贾家,那时夫人还不回头就给林如海找个伴儿?本来么,要是在没听到时夫人有意给林如海续弦的风声前,贾母是希望时夫人能将林黛玉的抚养权交到她手里的。林如海毕竟就这么一个女儿,抓住了林黛玉就等于抓住了林如海,林家有钱有权,自家什么情况贾母心里明镜似的,能捞的好处为何不捞?况且本来贾林两家联姻就是为了建立两家友谊。总不能真因为贾敏没了这关系就断了,特别还是在林如海很受重用的时候断掉。   可时夫人此时这样一说,贾母心里犹豫了。这话是不是给她下的套?她可要小心谨慎了。   “我是想日日看到玉儿,只是你们家不是给玉儿找了教养嬷嬷么,听说还是万家头一个。这么好的人我这儿可没有。”贾母感叹道。   王熙凤接话,“老祖宗,这话都说了半天了,您倒也请夫人喝杯茶水。这是史妹妹前儿进宫,咱们家大姑娘得的赏,借花献佛送到了老祖宗跟前,也请夫人尝尝这宫里上供的好茶。”   贾母点头,忙吩咐人泡茶,不多会儿,就送到时夫人手中。时夫人抿了口手中的茶,“说来,过年的时候如海带着玉儿来看望老祖宗,还得了老祖宗好些东西。丫头回去后很是开心呢。”   贾母面上带笑,“那些不过是敏儿以前留下的,都是像玉儿这么大年纪时我为她准备的。后来嫁人生子,也没带走。我收着也是白收着,不若给了玉儿,一来能当个念想,二来她也能用得着。别看那些东西都是小玩意,那可是当年敏儿她爹天南海北给寻来的,没一样不是好东西。”   时夫人道,“那时自然。”   接下来时夫人又和贾母说了些近来京中的趣闻,绕了许多,就不见贾母说重点。时夫人耐着性子跟贾母打太极,反正最后着急的一定是贾母,她只要见招拆招就可以了。   果然,又聊了一盅茶的功夫,贾母命史湘云等小姑娘都回避,而后万分伤感的对时夫人说,“前几日,我夜里做了个梦。梦见我那可怜的女儿。凄凉啊,她哭得好不悲惨,说我这做娘的狠心,说她走了都没人念叨了。这人走茶凉的苦楚她算是尝到了。你是有所不知啊,我这做娘的心……”贾母老泪纵横,提起贾敏悲从中来。   时夫人跟着掉了几滴眼泪后连忙劝慰,“敏儿泉下有知,再不可能怨恨到老祖宗这儿的。她多么孝顺一人,怎可能抱怨道老祖宗梦里?那一定是老祖宗人有所思夜有所想所致。”说罢还一脸嘱咐的转向王熙凤,“老祖宗到底上了年岁,这万事都要上心,安神凝神汤总不能缺。别看我这样,也经常夜里会进些安神的汤药,对身子好。”   王熙凤应下,心中暗道,这时夫人可真够滑头的,滑不溜秋愣是没给贾母下手的地方。   众人劝解贾母,贾母这才渐渐收住悲意,抬头对时夫人说,“这几日我总不安生,总觉得亏欠我那可怜早夭的女儿。心中想着想着就生出了一个念头,也不知你们家能不能答应。”   时夫人面上带笑心中冷笑不止,还问他们能不能答应,这话都说道这儿了,怎么,想逼宫不成?当下说道,“老祖宗但说无妨。”   只是让你说,可没说答应。时夫人留着后手呢。   贾母缓缓说道,“是这样的,我想这在敏儿一周年忌日,给她做场法事,说是给她做法事,也不过是给活人看,让我这做娘的能安心些。去的时候我没见着,这没了一年了,我这做娘的不表示表示,心中难安啊。”   时夫人当即说道,“这还不容易,老祖宗放心就是。敏儿已经是林家的人了,难道林家还能亏欠她不成?您放心,如海早就跟我说了,在一周年忌辰时,专门派人到姑苏哪儿给做场**事。不说为了您,就是为了我们也是要的。您经管放心就是。”   贾母心中不喜,谁要在姑苏去做了,这法事自然要做在京城,否则那还有什么意思。谁还能知道林如海爱妻深切,她的算计岂不白瞎了?   时夫人迟疑了下,又道,“要是老祖宗实在不安心,非要自己做,那也成。贾家在城外不是有家庙么,做法事想来不难。谁家也没个拦人家亲生母亲给女儿做法事的道理,您说是吧。”   贾母听后脸上表情好悬没绷住,差点儿就变脸了。她恨不能指着时夫人的鼻子质问,谁要去做了,她要的是林如海的姿态,对贾敏忠贞不渝,或者不能损害林贾量价利益关系。人走茶凉,贾敏走了,林如海再娶一个,那继室不姓贾就代表许多事情贾家都不能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了。   只可惜,任凭贾母再怎么折腾,时夫人就是不接茬,咬死口说了,林家会在姑苏给贾敏做法事,并且还说,你贾家要做可以自己做,反正林家绝对不会在京城特别是今年弄什么的。   贾母没辙了,时夫人起身道天色不早,告辞了。      第四十二章      贾敏的确做到了,只可惜代价有些大。得到了林如海垂怜的同时,也让林如海和贾家的关系埋下了不可弥补的隐患。   贾敏嫁给林如海后,夫妻恩爱和睦。为了能够抓住林如海的心,也为了自己将来的小日子美满幸福,贾敏撒了一个很实用的谎。说实用,是指对贾敏很实用,也的确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想当初,林如海贾敏新婚燕尔。可贾敏总是在无意中透露出淡淡的哀愁,林如海自是有所察觉,几经追问,贾敏泪水连连,可怜兮兮的说了令日后无法回转的话。   贾敏所言,她虽是家中独女,深得父母宠爱,可是看多了父亲宠妾灭妻的事情,自己在贾家也是看惯了世态炎凉。贾家人从上到下各个都张着一双富贵眼,因自己是女儿身,下人都多有怠慢。生母虽是家中主母,可上有老太君压着,她也护不得贾敏周全。因无兄弟照应,贾敏以前在贾家的日子可谓痛苦难耐。如今过上了好日子,心里却总是害怕,害怕什么幸福来得太容易,失去时会不能接受那痛彻心扉之苦。故而总是不得欢颜。   林如海知道后,对贾敏所言深信不疑。自此后,对贾敏是更加爱怜,总希望把一切最好的都给贾敏,这样一位美丽善良又曾经饱受迫害的妻子,自己怎能不怀着满腔爱怜去对待。于是乎,家中诸事无论大小都有贾敏做主,甚至连身边的人,知道贾敏不喜,他就不去接近,即便顺势收了几个,可一年之中也难见那些人一两面。可以说,自从娶了贾敏,林如海从始至终都是忠贞如一。   也许,贾敏没有那样说,而是将自己的本心告诉林如海,而林如海或许也会如同说了那些谎话后的结果一样。只是,世间没有那么多也许和或许。   贾敏和林如海是恩爱了,可林家和贾家的隔阂也从此埋下了。贾敏在时还好,到底是贾敏自己的娘家,即便在林如海哪儿说的再可怜,可是该有的还是会有。只是没料到,贾敏走的太早,而且,她居然如同中了蛊一般,和贾母一样,一辈子只留下一个女儿,再无半个儿子留给林如海传宗接代。   如果贾敏有个儿子,即便时夫人再心狠,恐怕都不会再去做令林如海心中难过的事情。只是,可惜了,万般事情都不由人。   这个时空,贾敏挣了一辈子,最终还是没能独自占有林如海。而林如海,爱了半辈子,却仍旧要与新人再结良缘。是宿命,还是命运的玩笑?   林如海年初二的时候带着林黛玉到贾家拜年,可贾家再热情,贾母再慈爱,都抹杀不了林如海心中的痛,也无法舒缓已经存在了多少年的嫌隙。贾母并非一无所觉,正是因为察觉到了,才会不甘心,明明是贾家的姻亲,为什么现在变了样?明明应该是贾家的荣耀,可很快,也将不属于贾家。   贾母甚至有心给林如海再介绍一位贾家的姑娘,只是,这话她到底还是说不出口。亲生女儿的丈夫,即便是为了贾家,她也始终下不了决心往他身边再推个人。   本以为能托一刻是一刻,只是,时夫人又怎会按照她的想法去做?   回到时府,坐到屋里的时夫人,是越想越气。贾敏的好,都被她娘家人慢慢给弄没了,明明心中愧疚,现在这一闹腾,时夫人也不觉得多难过了,反而越发觉得再给林如海找一个是明智的正确的。   时老爷从衙门回来,见时夫人怒气的样子,询问了,时夫人也不隐瞒,将贾家的事情说了。时老爷到没太生气,“这就是人之常情。夫人想,如果你是贾母,你站在她那个位置考虑,她不这样做又能怎样做?老太太一辈子也就只这么一个亲女儿。我来京也有些时候了,许多事情也有所耳闻。那老太君看着是风光无限,在家中说一不二,但谁又听她的?两个儿子都不是从他肚子里出来的,一个迂腐,一个色中厉鬼人中败类,都不咋样,如海多好一半子,这说没就没了,贾家现在可正是要走关系用人之际,你觉得她能不着急?”   “走关系,用人?这话怎么说的?”时夫人不解。   时老爷解释道,“去岁大选,宫中可也留了不少人,估计今年就有册封,他家大姑娘在宫中挣扎也有不少年头了,这大好的机会能不想握住?如海如今可是皇上跟前儿的红人,甭管官职如何,他可是能见到圣颜,说得上话的人,你觉得那老太太该怎么想,会怎么做?”   时夫人了然了,点点头,冷哼道,“人心不足,我倒要看看她家究竟能风光几时?”   时老爷笑了,“你跟她家置什么气,没的浪费自己气力。有着功夫,你还不如多去想想如海的婚事。姑姑怎么说的?昨儿我外出应酬,还没问你呢。”   时夫人笑了,拉着时老爷慢慢的说了。   许是时老爷近来心情好的缘故,时夫人也惊奇的发现,这结发多少年的夫妻,时老爷竟然有那么豁达的一面。就像刚才,要是往日,听了时夫人的话,时老爷不蹦起来跟着一起喝骂贾母才怪,而现在,不但会以己度人,还知道如何劝说时夫人最管用。真真没想到,活了半辈子,这人居然还能再有长进。   同时老爷聊了许久,时夫人劳神一天,早早休息。时老爷则起身,漫步到隔壁林府。从角门过去,不出意外,在林家书房里,时老爷找到了林如海。   “姐夫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事?”林如海正在看书,见时老爷来后,起身邀请。   时老爷坐下后,单刀直入,“你对你姐姐要给你再找个媳妇的事情,有何想法?”   林如海苦笑,“我还能有什么好想的,姐姐和姑姑什么都做了,我照样遵从就是了。”两个对林如海来说都是至亲的女人,又都是真心疼爱他多年的,他能说什么?况且,他其实也认为应该给林黛玉找位继母,如果能像时夫人那样,教导孩子尽心尽力就更好了。   时老爷隐晦斟酌着将时夫人近日遇到的麻烦,以及那么多天为林如海忙前忙后却绝不告知的话,简明扼要的说了些。他说那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希望林如何能好好想一想,“你日后的路还长呢。我近日听说,皇上有意让你去吏部,看来你日后是前程似锦,只是官场沉浮,京城的官可不易做,你在外头奋斗,这后头总要无后顾之忧才好。你现在不乐意,日后还能总不乐意?就算你想,可到了身不由己的时候,我劝你一句,还不如趁着现在你自己还能说上话,你姐姐和姑姑为你看得绝对不会差的情况下,接受了。往后,谁又知道会有什么幺蛾子?”   林如海沉思,时老爷见话说到了,林如海也听进去了,便起身告辞,回屋睡觉了。躺在床上,拥着时夫人,时老爷心中感叹,还是有老婆好啊,有个能干的好老婆就更好了!   又是一些时日过去,万老夫人果真举办了一个小型的请生会,打的旗号是大儿媳妇理家多年操劳了,该热闹热闹。只是万家一向低调,因而只请了往日来往较多的几家人。冯唐之妻冯夫人带着小女儿冯云英,杜夫人带着杜淑,礼部侍郎沈大人之妻沈夫人带着女儿沈纯儿,还有周夫人带着周英姿以及时夫人带着萱萱黛玉。   一大群人济济一堂,好不热闹。   杜淑在几个小姑娘中间显得很突兀,别人家都是几岁的稚女,就她云英未嫁大龄女青年一枚。实在和那群小姑娘没少聊的,而且,明眼人心中也清楚,这明摆着是万老夫人想着法找她过来见上一面,自然要留在万老夫人跟前了。   因为去的早,用午膳还有些时候,几家夫人在一旁聊天,几家的小姑娘也都被万家大小姐万晓晓给邀请了去,萱萱临走前特意拉着林黛玉好好又看了眼杜淑,别人如何她不问,反正她是越看越满意。这杜淑真是附和她挑选舅妈的一切标准。   今日杜淑穿着一身浅绿色春衫,下面是淡淡碧蓝的裙子,整个人清新典雅,让人一看就觉得舒爽。万老夫人心中满意极了,早些年她喜欢火一样的女孩儿,可随着年龄的增长,像杜淑这样安安静静淡然雅致的女孩儿更和她心意。   万老夫人如何考究杜淑不说,再说萱萱,萱萱跟着一群人朝着万晓晓的房间走去,萱萱特意拉着黛玉走在最后面。悄声对黛玉说,“我觉得不错,能照顾舅舅的起居,看人也挺好相处的,据说也极爱读书,杜淑读书,你看,连名字都和你的爱好一样。你觉得呢?”   林黛玉已经接受了时夫人一定要给她爹爹选老婆的事情,只是心里接受是一回事儿,正要面对又是另一回事儿了。她也没想到,居然就这么见面了,比她想象中的的确要好些。只是不知道人相处起来究竟如何。   “我无所谓,只要对爹爹好,不喜欢我,大不了我就赖在姑姑哪儿,让姑姑养我呗。”黛玉故作轻松道。   萱萱闻言心下难过,林如海日后会不会真正幸福萱萱自己也说不准,这个时代,能抓住男人的一颗心,贾敏无意做到了,也做的相当好。萱萱不觉得贾敏有什么过错,真要说不对,只能是这万恶的世道。但改变不了就只能接受,而这一系列中,可能会受到最深伤害的,可能就只有林黛玉。最切身的伤害。   “你放心,我觉得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萱萱顿了下,觉得这样说可能不太够分量,于是又加了句,“娘也一定不会让它发生的。”   林黛玉感动了,拉着萱萱的手不松开,直到万晓晓的房间到了,几个姑娘都进去了,黛玉还未松手。   “嘻嘻,你们姐妹的感情真好,到我这儿了都还不愿意撒手。”万晓晓笑道。   黛玉轻笑,“是啊,姐姐一直很照顾我,拉着姐姐的手,我特别安心。每每到了陌生的环境,我总是习惯性的找个人依靠,姐姐啊最值得信赖了。”   萱萱没料到黛玉会这样说,面上发热,讪讪的,“你到真会说,那有你说得那样。”   万晓晓啧啧称叹,“真好,别看你们是表姐们,可感情真好。人啊,谁不希望能多有几个可以这样放心依靠的姐妹?”   冯云英笑着坐下,似乎和万晓晓很熟,听了万晓晓的话当即说道,“知道你家姐姐都比你年长太多,小一辈的就你一个了。可谁不知道你姐姐疼你?你也好意思羡慕别人,看看你这屋里的东西,有几个不是姐姐们送的?”   “嘻嘻,也对……”   经过一番嬉闹,几位小姑娘很快结成了朋友,冯云英不说,沈云儿是个相当可爱的小姑娘,比黛玉还小,却人小鬼大,极其精灵,不知为何,一眼认准了萱萱,跑到萱萱身边,软乎乎的小身子靠着萱萱,特别和萱萱亲近。惹得黛玉嫉妒连连。   周英姿还笑话说,“看看,大家一道认识的,怎到了最后,竟都巴巴的围着你转了,这也太让人伤心了。刚才给你糖果的可是我啊。”   沈云儿呵呵傻笑两声,用软软的语调说,“林姐姐不是说萱萱姐身边很安全么,云儿喜欢安全,也喜欢萱萱姐。”   万晓晓闹着不答应,抱着沈云儿不撒手,非要沈云儿也说喜欢她才罢休。沈云儿就是不说,憋红了小脸儿也不说,一群人笑闹了好一阵子。   那日,万老夫人对杜淑很满意,萱萱林黛玉则对结交的新朋友很满意。   新的友谊,新的羁绊,就这样慢慢连上了。      第四十三章      杜淑同林如海,这门亲事基本上就这么定下来了,人已经确保了,剩下的就是从暗中转明处,开始走明面上的事情了。   杜家的意思,隐晦却浅显,只要林家愿意娶杜淑,怎么都成,哪怕不是太体面呢,杜家意见不大。杜家在意的,是林家确定将人取走,这样杜家下面几个小姑娘小伙子也就很快都能成亲了。下面等的人实在太多了,杜家也顾不上杜淑其人。   时夫人闻后,笑了,放下话,“林家娶媳妇儿还从未听说过委屈谁的。虽说是继室,但也要让杜淑风风光光进林家大门。这日后可是林家的当家奶奶,总不能不明不白抬不起头来。”办,不止要办,还要大办,你杜家不在乎这个脸面,他林家可在乎的很。   只不过,林如海到底是丧妻不久,而且又不是第一次成亲,自然不能像上次那样全城轰动。可是,该请的人,还是要请,该花的银子一分不剩。可以这么说吧,林如海再婚,倒真是让时夫人给弄成了一次低调奢华的婚礼。后来数年,京中要是再有娶继室的,多依照着时夫人的样子来办,不说风光,简直就是一种潮流。   娶亲的步骤,最开始无非那六礼:采纳、问名、纳吉、请期、迎亲。这其中自然还要有个媒人。想来想去,万老夫人托了礼部侍郎沈大人之妻沈夫人,时夫人心中虽有不解,但觉着万老夫人总不会错,便应了下来。   只是,回到家中,时夫人还是忍不住对时老爷说,“姑姑家明明和冯唐家更走得近,世代交好,上次也是让冯唐将军夫人带着小女儿去了,我还以为会是他们家做媒人呢。”本朝文武并进,无关因前事少了为大将军,如今超重,那冯唐冯大将军就隐隐显现了出来,如今风头两,不论是从低位还是从友好程度,冯家都可说是媒人最佳人选。只是不知万老夫人为何会不选他们家。   时老爷听后,先是一怔,而后回身细细的询问了时夫人万家和冯家的关系,时夫人见时老爷神态严肃,赶紧一五一十的说了。只是她知道的也有限,不过知道万家和冯家从老一辈开始就有深厚的交情,两家人走动一向不少。   时老爷听完后,深吸一口气,不觉摇头感叹,“姜还是老的辣啊,姑姑这人,别看在家里坐着,可耳朵一点儿也闭塞。”   时夫人差异,“这话时从何说起?”   时老爷道,“我这还是才听到的风声,估摸着不太准。只是听着些动静,说是老冯家的人跟前朝太子关系走得近,那位犯事儿的老王爷的子嗣最近活动得可谓太频繁了。”   时夫人捂着嘴,吃惊道,“难不成……”   时老爷摇摇手,“你心里知道就成,只是些捕风捉影的讯息。因为我在宗人府,各家的事情总能知道些,故而听了点儿风声,不过也只是些两家人最近有点往来的信息,并无其他。不过,看姑姑不选冯家,看来冯家和那事儿,还真有几分牵连。”   时夫人同冯夫人才有接触,深觉得那位夫人人品不错,热情,开朗,做事儿也地道,小女儿冯云英和萱萱黛玉的关系也不错。没想到,今儿得了这信儿,恐怕日后他们家也远着些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谋反的事情谁都说不准,成王败寇,时夫人不想惨祸进去,她只想着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大富大贵谁爱谁去抢,她只求平安。   “真是,图个什么呀,今上也算是开明君主,年纪虽不大,可登基这些年,也算是国泰民安了,怎么就还有人这么不省心呢。以卵击石,这个不是一条命两条命的事儿,说白了,这还不知道日后会有什么风月呢!”时夫人感叹。   时老爷揽住时夫人,“咱们想那么多也没用,你看着不好,人家却巴巴的以为是大好呢。皇位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只不过,我想着,因为如海深受皇上重用,咱们家就算别人不想也已经划到了皇上正统这头,既然如此,还是安分些,别跟那些人乱掺和了,弄好了成,这要弄不好,有的瞧。”   时夫人越想越害怕,巴巴拉着时老爷来回的询问,可有人找上时老爷,那紧张的模样,倒把时老爷给逗乐了。“你就瞎琢磨,如海有分寸,姑姑也不是需要你操心的人,你要是真想操心,要我说,还不如多想想如海的婚事和家里的饭菜。实话说吧,这几日的饭菜可真不咋样,和萱萱管厨房那会儿可不能比呦,特别是今晚的鸭子,实话说吧,味道真不咋地。”   这回轮到时夫人被时老爷逗笑了,抿嘴莞尔,“行行行,明日绝不这样了,好吧。”   两人相视畅笑。   既然上了明面儿,时家也不再遮掩着同杜家接触,带着媒人沈夫人去了杜家。其实名字生辰八字什么的早就请了测过了。就因为是上上的大吉,时夫人也就不太在意其他了,要知道,当年的贾敏和林如海也不过是八字很合,可完全没有杜淑这个大吉呀。   剩下的,就是开始寻人来测个良辰吉日,让杜淑与林如海完婚。   “城外竹林寺的云海大师,本朝得道明僧,我寻摸着,不若求他请个吉时?”万老夫人的意思,那自然是要红红火火的办,林如海如今官运亨通,总不能因为娶妻不在好时辰而有所损。故而提了最好的建议。   时夫人犹豫,“就怕人家不肯。”云海大师是得道高僧,如今年事已高,许久不然尘埃,听说义忠亲王老千岁当年想找他测算都不得。后来若非圣上阻拦,那老亲王可是有挥马踏平竹林寺的心。时夫人觉得,万老夫人这回有些一厢情愿了。   万老夫人笑了,“你不知道,那老头和我也有些渊源。当年我救过他,他后来也救过我,只是源远流长,也算是空门红尘两相交,不妨事,回头我给他递封书信。到时候你带着萱萱,黛玉,对了,还有侯轩一起去,侯轩今年不是要秋闱吗?也让那老头给算算,保佑平安。”   时夫人不成想里头还有这渊源,闻听还能带人去,心中欣喜不已,连忙起身拜谢,被万老夫人给拦住,“咱们谁跟谁,行了,快回去准备准备。等我问清楚,这上山的日子也要好才行。”   时夫人回到家后,立马活动开来,先是给萱萱黛玉准备上山用度,就算是城外,可一来一回,即便脚程快,也还是要在山上住一晚。还有侯轩的东西,因为秋闱,侯轩最近整日用功读书,万家学堂他现在已经是两三天去一次,基本上不是去问老师问题就是送一篇写的文章给老师审批,虽然万家学堂的老师说了,侯轩的学问秋闱基本没问题,反而现在更应该去准备下殿试。但侯轩不敢大意,照旧用功。   “娘,还真上山啊?这会儿山上冷不?”有道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上桃花始盛开,萱萱觉得自己能受了,可黛玉成不?“要不,给玉儿再带个暖炉?”   时夫人正指挥着收拾东西,听了萱萱的话,乐了,“这我都知道,你呀赶紧去书房,挑两本佛经诵诵,等到了山上,人家大师万一问你一道禅机,你要是给我傻眼或是丢人现眼,看我回来如何收拾你。”   萱萱一听立马苦着脸,“娘,不带这样的,爹爹都说了,这术业有专攻,禅机又岂是谁都能悟到的,再说了,人家得道高僧也不见得就会问我问题么。”   时夫人伸手点了点萱萱的脑袋,“你给皮子紧点儿,甭以为你爹爹现在向着你我就不敢把你怎样,老实些。等我忙完手中的活,翻过神儿来,看我如何收拾你。”   时夫人的话吓得萱萱赶紧出去,真就跑到侯轩哪儿顺了本佛经,没细看,至少装个样子。黛玉为此没少嘲笑萱萱。   果真,数日后,万老夫人命人送了一封信,信内明确写了上山的时辰,还说,正好,第二天一早是庙内十年一次的祈福庆典,因一直内部举行,外头鲜少有人知道,这祈福大典当日的头炷香可是有深渊且美好寓意的,如果家里的孩子能上了这头炷香,云海大师说了,绝对有益,福泽绵延。   时夫人见后更是高兴,巴巴的又准备了,说什么也要在山上住个四五日再回来。   “若是能保得一家平安,护得侯轩高中,别说是吃斋四五日,就是让我再上头住上个四五年我也愿意。”时老爷得知后想要劝阻,希望时夫人能别住那么长时间。可时夫人心意已决,还反过来劝说时老爷。   时老爷见无法,只得又回头找了侯轩,让他一定要好好照料娘亲妹妹,万不能有丝毫差池。侯轩一再保证,时老爷照旧无法放心,恨不能跟着时夫人一道去那山上。   林如海得知后,对婚期一事也要这番大动干戈觉得没必要,不过他也知道竹林寺佛祖灵验,云海高僧那是世外高人,不说自己,如果能给黛玉求个平安符,相信对黛玉身体也会有所帮助,因而想来想去,命管家准备了一大箱子东西,全是留着带上山布施的。时夫人不愿带,林如海却说,那是林家的一番心意,全当给黛玉祈福。   狗血一堆   山上风光无限好,只是一个也见不了。   萱萱很郁闷,郁卒的缩在马车里头,耷拉着脑袋在坐垫上画圈圈。她真的很想掀开帘子开一下外头风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出门时时夫人还一脸喜气洋洋,可刚才不知王嬷嬷过来说了句什么,时夫人的脸色骤变,萱萱出城后还没怎么动,就被时夫人铺头盖帘好一顿收拾。经管知道那纯粹是无妄之灾,但看在自家老娘不好的脸色,萱萱忍住了。   哎,为人子女,不能解忧,就做个出气筒。也算一件功德。额米豆腐~~   一早出发,等到了山门前,已是正午时分。一路车马劳顿,即便是坐车的也不太舒服。黛玉小额头直冒汗,雪鸢不停手为其擦拭。萱萱困顿,精神有些萎靡。不过两人再不适都没时夫人明显。时夫人面色泛白,豆大的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掉,微喘着被萱萱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娘,您这是怎么了?今儿天也不热。要不,让哥哥送您回去?或是去山下请个大夫?您看您这起色。”萱萱担忧道。   时夫人无力的挥挥手,“不用了,既然我出门前发了愿,一定要在庙里吃斋诵佛五日。这会儿定是佛祖试探我是否有颗虔诚之心。好了,等会儿我和主持说下,先去斋房里休息会儿,你们也别乱转了,今日都在屋里休息,等明日,山后有片桃林,到时再带你们小姐们俩去赏花。”   萱萱不乐意,“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惦记着我们赏花的事儿。您有这心思不如好好回去休息。您是没看见,您这脸色也太难看了。就是佛祖见了都要吓着的。”   时夫人忙啐了萱萱一口,“童言无忌、童言无忌,这佛祖跟前也是你猴崽子乱嚼舌根的?等会儿给我跪在佛像前一个时辰,诚心悔过。”   萱萱无语了,这都行。果然祸从口出!   入了山门,进了庙宇。因有万老夫人之前派人打点过,时夫人一行从角门进去,直接到后面为香客准备的厢房。一处独门独院,紧挨着寺庙,是庙里一贯接待女客用的。只是这几年竹林寺接待香客较少,这院中厢房已许久未有人住过,不过一早就有僧侣打扫过,被揉用具全都换了崭新的。时夫人等到了里头,稍稍规整一下就可以住了。   “主持说了,这头一炷香,必定要在日头初升那刻进上,至于是府上那位小姐少爷上,还要师父占卜后,方能得知。”接待时家一行人的小僧人戒嗔解释说。   时夫人谢了戒嗔,戒嗔离去。而后时夫人将时家带来的人都召集起来,说了这五日在山上的规矩。“不得我的命令谁都不能随意走动。竹林寺的佛祖最是灵验,如果想求佛拜佛的,我自会给你们安排时间。若要让我知道你们中有谁玩忽职守,等着瞧,回去我再收拾你们。”棒子过了自然是甜枣,“当然,这几日你们也会十分辛苦,等回到家,没人多放一个月的月银,不用从公里走,我自己补上,也算是你们接下来几日进行做事的犒劳。”   下人们听了无不欢喜,值班守夜做起事来是倍儿有精神,小小的斋院,愣是让时家下人给弄得固若金汤,别说里头人不能随意出去,就是偶尔有上香的香客走错了路,想进来,不管走哪儿都能有时家下人适时出来阻拦。可谓尽心尽力。   萱萱在一旁又跟时夫人学了一招,佩服不已。等人散了后,见时夫人气色仍没好转,便上前扶起时夫人,不容分说的将时夫人送到里屋休息。   侯轩跟着也进去了,面露忧色,“娘,若不行,我下山给您找个大夫来看看?这出了家门到山上不过半日脚程,您就劳累了,这事儿不能拖。”   时夫人见女儿儿子一个个孝顺懂事,又关心自己,心下宽慰,面上也不那么惨白了,欣慰的说,“没事儿,休息下就好了,谁还真能那么娇气不成?好孩子,赶紧回屋看书去吧,也别累着,最近你可清瘦了不少,要是不看书就全当散心,千万别逼自己。娘可全指着你呢。”   侯轩应下。萱萱不答应了,撅着嘴故意闹说,“这话真偏心,谁还不是娘亲生的不成?哥哥是娘的指望,女儿就不是了?白白一路上给娘当出气筒了。”   时夫人被萱萱的怪样子逗笑了,侯轩指着萱萱也笑了,“就你厉害。行了,娘的好女儿在这里替哥哥多尽孝道,儿子去外头看看,给娘准备点儿清淡的事物,这都正午了,娘多少用点儿。”   萱萱听了连忙起身,“算了,这事儿还是我来吧。哥哥还是留下陪娘或是做别的。这女孩儿家的活就别跟我抢了。”   说罢,萱萱起身离开。   云海大师倒还真挺给万老夫人面子,准备的院子自备了一个小厨房,不大,却也能做些吃的。山上东西少,幸好临出门前时老爷非要让时夫人再带点儿新鲜的瓜果蔬菜,时夫人还不乐意。现在看来,正是时候。   萱萱吩咐人给时夫人等一人一碗银耳燕窝粥,下人们一人一碗小米粥,将时老爷准备的新鲜蔬菜做了。没油水,只能清炖,清汤寡水,也没办法,到了山上不吃斋饭总不能大鱼大肉吧。   萱萱服侍时夫人吃了午膳,时夫人推说累了,要休息。萱萱只得离去。只是时夫人躺在床上怔怔的又睡不着,辗转反侧,最后还是叫了王嬷嬷到窗前。   王嬷嬷过来,端了杯水送到时夫人嘴边,轻声劝解,“夫人,这都多少年的事情了,为了那个,您说您和老爷心中又生出多少嫌隙?那人非良人,您又不是不清楚,何苦来着。”   时夫人坐起身,眼泪成珠得往下流,想到伤心处,哽咽道,“谁又不知道呢,只是,每每自欺欺人的说忘了,可真一想到要见面,心中还是抽痛。憋得我无法呼吸。”   王嬷嬷给时夫人揉了揉心口,满眼的慈爱与怜惜,“夫人,听老奴一句劝,忘了吧。老爷如今对您可是心头上头一等。您又有上进的少爷,小姐也是日渐成了大家闺秀。女人这一辈子,不就是嫁个好的,儿女双全又孝顺懂事。这样的日子要还不好,老奴算是白瞎了一辈子,竟不知道还有更好的。你就放了你心中那点子少女情怀,好好活在眼下。”   时夫人不语,眼泪巴巴往下掉,王嬷嬷知道多说无益,又不能离开,只得寸步不离的守着时夫人,生怕有一丝不好。   黛玉因为路上劳顿,很是不舒服,到了房间里头,也不讲究了,头沾枕头就睡熟了。萱萱见她睡得香甜,也不喊她,只命人好生守着,自己出去继续安排外头的事宜。时夫人病了,侯轩到底是个大男人,这里头女人的事情,还是她说吩咐。   因在外头吩咐,自然和庙里的小和尚有些接触,三言两语后,萱萱听说了,庙里还住着一家女眷,已经住了小半年了,人不多,主子就三位,大理寺少卿李兴华李大人的家眷。也不是来上香的,就是来这儿吃斋念佛。李家老太太带着李夫人和李夫人的小女儿。过年都没回去,就在山上住着。   大理寺少卿,萱萱心头一闪,好似有什么东西闪过,只是没抓住,一时困惑不已。不过因自家事情不少,萱萱也没心思深想。得知那家人住的挺远,也就没在意。反正就在山上数日,能不能见着还是两说,何必为那不一定发生的事情伤神?   傍晚,云海大师派了他的关门大弟子悟贤大师过来,说是第二日一早上香的规矩,还给了一根竹简,竹简上书着一句话“芳草萋萋鹦鹉洲”,问来得哪位姑娘命理带土,明日那头炷香还需命理带土的上,方能大富大贵。   “命理带土?怎么带……”萱萱没敢接着胡扯,时夫人好不容易休息回来的脸色又开始变颜色了。   时夫人白了萱萱一眼,咳嗽了一声,“谢谢大师,我等心中有数,明日定不负云海大师一番心思。”   悟贤得了回话,告辞走了。萱萱眨着眼睛看着,心中念着,别看名号挺响,还大师,左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小伙子,不过就是脑袋上没头发,多了几个诫疤。   侯轩问时夫人,“这命理带土的姑娘,是表妹还是萱萱?单看这芳草萋萋,难道是萱萱?”   时夫人点头,笑了,“高僧就是高僧啊。你不知道,我有你妹妹那会儿,也是受了不少罪,辛苦生下来,差点儿没足月。当时还是你在江南的奶奶爷爷得了信儿,巴巴的去求了高人,给你妹子取了名儿,弄了个护身符。就是你妹妹现在脖子上还带着的那个草叶状的玉坠。别看拿东西小,可着实是你爷爷奶奶用了心思的。”   萱萱从领口里拽出时夫人所说的草叶状的玉坠,她刚过来的时候还觉得这东西烦闷,趴着睡觉咯得慌,几次想拽掉,都被小桃红拦下。不曾想里头竟有这渊源。   只听时夫人接着说,“萱萱命理带土,当年那高人还说,将来成则大富大贵,不成……只希望你妹妹一辈子都没那不成。”   侯轩肃然,对这事儿也上心了,决定晚上也不看书了,早早休息,第二日一早一定要压着萱萱好好到正殿上香请愿。      第四十五章      时夫人对上香之事甚为重视,头天晚上早早的让萱萱黛玉侯轩安歇,睡了没几个时辰就开始忙活开。.沐浴更衣焚香,该做的一套全都做了,等天蒙蒙亮时,萱萱已经被收拾好,正装坐在屋里,就等时夫人一声令下,跟着侯轩黛玉去正殿上香了。   时夫人起色比之昨日好上许多,因云海大师事先说了,这头炷香必须萱萱上,其次由黛玉侯轩跟上,时夫人则不要过去,且在院子里等候为佳。眼瞅着该走了,时夫人不放心的又交代萱萱一通。   “记住,许愿在心中,切莫年出声,心中所想求了佛祖,总有灵验的。千万别不当回事儿,要心存敬畏。”   萱萱忙不迭的点头,“娘,知道了,我这就往前去了,万一过了时辰可不好。”   时夫人回头看看外面天色,见不早了,赶紧让人领着,带着萱萱侯轩黛玉去了正殿。自己则在回到佛堂,跪在佛前虔心诵佛。   因给时家安排的斋房有些远,故而去正殿的路上一行人没做交流,闷头往前走。眼瞅着就要见了正殿大门,不想正殿外头却已经有人等候多时,而且此时还正在争吵不休。   “都说庙里的和尚最是不染尘埃的,怎么你们这儿就这么势利?我们也在这儿住了小半个月,怎就当不起这头一炷香?”一个年岁不大,衣着鲜艳的小男孩儿在紧闭的正殿门外拉着悟贤不依不饶。   悟贤别看年岁小,却真有几分本事,至少处事不惊,听了那男孩儿咄咄逼人之词,不过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施主,上香诵经全都一个缘字。但缘总有左右分之,主持夜观星象,参了许久,已经定了那上头烛香的有缘人。施主,那第二个第三个也一样。上山既是佛门有缘,何必争那第一第二?”   小男孩儿冷笑,“你说得轻巧,今儿小爷就跟你说白了,我要是不能上这头烛香,看你们今天这正殿大门能不能开!”   吵闹间,萱萱等人已经到了跟前,那小男孩儿干干净净,富家子弟之气尽显。小孩儿身后还跟着一个小童,衣着也不俗,看来这家人是个大户人家。   那小童见萱萱等人打扮,先发难了,指着萱萱说,“难道你们就是等着女的?真是和尚不止势利,还重色……”   “放肆佛门清净,岂容得你胡言乱语!”那小童还未说完,就听匆匆脚步声,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怒目走来。*非常文学   那小男孩儿还不乐意,瞪着眼珠子叫喊,“本来就是这和尚不对,啊四说的也没错。佛门不就应该谁都能来,凭什么非要等这女的上头烛香,我就不能?表哥,外公不是说头烛香最灵验了吗?我想给我娘祈福,难道还要等她香之后?”   少年似有不忍,转而对悟贤道,“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悟贤双手合十,摇摇头,“施主,你每日都来问,主持不是早就告知答案了?即便是上头烛香,也讲究个缘法,为何非要那位女施主?则是今时今日她最合适,由她开头,今日的香火定比旁人来得更灵验。”   少年不太相信,还想再劝说,只听悟贤又道,“施主若是非要在这里堵着,小僧也只能说,宁愿今日不开正门,也不能白费了一番机缘。”   这下,不只那少年,所有人都无话可说了。   萱萱深感压力之大,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步一脚印的往台阶上走,走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任谁背后有那么几双压根就不掩饰凶意的眼神儿死死盯着背脊,相信谁都会后背发凉。不知是心里的缘故还是新换的鞋子不太合脚。再上最后一个台阶时,萱萱差点儿崴脚。又因穿戴不少,身子颤了几颤,好悬没摔倒。   “哼,就这样,还是与佛有缘?”那小男孩儿的声音从萱萱背后传来。   萱萱面上发热,赶紧正襟衣装,在悟贤等人的帮助下,正殿大门打开,在第一缕阳光射入大殿时,她上了那宝贵的头一炷香。   跪下,叩拜,虔心默念心中所求,求完了,起身。还没回身站稳,就见那小男孩儿已经窜到萱萱刚刚下跪的地方,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嘴里也不闲着,指挥他的小书童给他点香。   黛玉侯轩不语,二人礼让了。   那小男孩儿嘴里念念有词说了好半天,萱萱在正殿外等着一会儿黛玉侯轩拜过后,好一道回去。只那男孩儿念叨的时间有些长,萱萱崴了一下的脚踝开始发疼,不由皱了眉头。   “姑娘,可是崴着脚了?”青哥儿着急的问。   萱萱摇手,轻声道,“别大声喧哗,佛门清净,不过疼点儿,没什么大碍。回去再说。”   “表哥,我弄好了,我已经许了心愿,你放心,今年你一定能高中,不高中,小爷我就来这……”小男孩儿一蹦一跳从正殿出来,话未说完,就被那少年捂住嘴,尽数堵了回去。少年头疼的看着小男孩儿,“你给我注意点,别什么都往外蹦,祸从口出,就你这不诚心,佛祖会理你?”   小男孩儿嬉皮笑脸的吐吐舌头,拉着少年快步走了,走不远,还特意回头瞪视了萱萱一眼,扬了扬他的小拳头。被那少年发现,又是抓住一通说道。   萱萱好笑的看着这表兄弟的互动,深觉有意思。正体味间,黛玉侯轩也拜过出来了,三人一合计,别在这儿戳着了,还是赶紧回去看时夫人吧。悟贤特意送出来,问了萱萱等人可要求签,萱萱摇摇头,“我不用了,佛祖怜我,自会给公道,若是我最忌做的不好,又何必徒增烦恼?”   黛玉本想求签的,但见萱萱如此,也摇摇头,跟着走了。   回到斋房,时夫人早就等候多时,见人回来忙上前询问。萱萱不愿时夫人着急,捡着好的说了,时夫人再三确定后,放安心。   “那我回去继续诵经,你们也闹腾许久,都各自回去休息吧。”时夫人打发道。   萱萱让人将黛玉扶回屋,又给侯轩使了个眼色,自己则回身陪在时夫人身边,时夫人笑着劝其休息,萱萱摇头,“反正也睡不着,不如陪娘多坐会儿。娘,您也别累着自己。”   时夫人笑得开心,“哪里会,为你和你哥哥祈福诵经,娘心里再开心不过。”   萱萱一直陪着时夫人,等看着时夫人午睡后,方回屋休息。   在山上这一住就是四日。每日萱萱黛玉不是跟着时夫人诵经念佛就是虔心抄记佛经,时家人老老实实在院子里带着,绝不随意出去半步。有鉴于萱萱黛玉的良好表现,时夫人特意在最后一日,留了半日的时间让人跟着去山庙里后院的地方赏花。   “这山虽不高,却也有些温度,都比山下花晚开数月。昨儿我命人打听了,这几日开得正好,所以叫你们来赏花。也不枉你两个小丫头陪我多日。”时夫人一手牵着一个漫步桃花林海,微风徐徐,吹落片片桃花,桃花散落,在发髻、在面颊,别样美妙。   萱萱找了一支好看的,摘下一朵,为黛玉配上,笑着问时夫人,“娘,您看,玉儿可适合?”时夫人笑着点头,“很合适。”黛玉小脸通红,抬手想要拿下被萱萱拦住,“你可千万别枉费我一番心思。”   时夫人接过话,“对,玉儿从小最是通透,不像你姐姐,傻大妞一个。”   黛玉怔怔的看着时夫人,心中知道,这是有话要同她说。   时夫人也不避讳,拉着黛玉萱萱急走几步,身后的王嬷嬷等人故意慢走,不远不近的跟着,能看到她们娘仨,却听不到她们三人声音。   时夫人说,“玉儿,姑姑不瞒你。你爹爹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年底,是个上上好的大吉大利之日。这明日一回去,恐怕你们家就要忙活开了,姑姑想跟你说,别管那杜淑日后会不会真心待你,姑姑都把这话放在这里,你要尊她敬她,做小辈的别跟长辈置气,全当为了有人能照顾你爹爹。如果她待你不好,你就继续跟着姑姑,养个像你这样的省心女儿,姑姑还是心甘情愿的。”   时夫人话绝对直白,虽然一开始她有心给林黛玉找个好后妈,可人心最难揣测,谁知到会不会真待黛玉好?林如海那是杜淑要指望一辈子的人,时夫人不怕她俩不和睦,可林如海对贾敏情深似海,即便是继室,相信是个女子心中都会有隔阂。当然,杜淑和黛玉要是感情好那再好不过,要是感情真不好,时夫人还是希望能以林如海为重,左不过自己帮着贾敏林如海多养林黛玉几年就是。到底是个姑娘,成人成家之后,也就不用帮着谋算太多。   林黛玉不傻,相反,她心中明镜似地,贾敏不论好坏,那都是她亲娘。没了,也就真没人再会掏心掏肺的为她筹谋了,林如海是疼她,可男人的心思又哪里有女人细腻?   “玉儿什么都省得,姑姑放心就是。”   谁都不看,即便为了自己,林黛玉都会和杜淑好好相处。   没了娘亲,却没进城贾府的林黛玉,在和萱萱一道跟着常嬷嬷学了那么久的人情世故后,许多事情已经不是书中所描绘的那么单纯了。   作者有话要说:会面了      第四十六章      初夏,气候炎热,京城之中更甚。许多富足人家有那冰库的,都已经开始开库取冰,留作消暑之用。只是时林两家因去岁进京匆忙,又是头一年,冬日的时候难免疏忽,时夫人久不住京城,竟忘了京中酷暑。   “热死了热死了,这也忒热了。”萱萱坐在屋里,手持擅自一个劲儿的猛扇,不知是因为用力过度还是那风不散热气,总之,呼呼的热浪是滚滚而来。   黛玉靠在竹椅上,微闭双眼,轻轻说,“心静自然凉。姐姐别急躁,心平气和自然就凉爽了。”   萱萱扔掉扇子,张开双臂往桌子上一趴,贪婪的吸取桌子上那点点凉意,等捂热乎了,赶紧挪动一下,郁卒,“这才刚开始,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以前在边陲,冬日冷人恨不能不出被窝,萱萱总是窝在炕上不挪地儿。可边陲冷虽冷,到了夏日却不酷热,一般减些衣衫也就是了。不曾想,这京中冷冷的要命,这热依旧不让人安生。   雪鸢捧着一小碗儿冰块,飞也似的奔来进来,到了屋里直接送到萱萱眼前,气喘吁吁道,“这,这东西也太易化了,姑娘快尝尝,别吃多,否则嬷嬷要骂我的。”   萱萱做起来,端着碗就往口里送,小碗儿里的冰块到了嘴巴里,暑气立减,萱萱鼓着嘴巴,生龙活虎的站起来,咬着冰块嘎嘣嘎嘣脆。得意的说,“这热天儿还是吃冰块有意思。对了,我命小厨房备了解暑的绿豆汤,日日管饱,你们抓紧着轮换着去喝,天儿热,可不能因为这儿再中暑什么的。”   萱萱对待身边这几个照顾她和黛玉起居的小丫头很是厚爱。   青哥也从外进来,挎着个篮子,篮子里头有一大壶的绿豆汤,笑说,“不止我们的,连小姐的那份儿我也给拿来了。姑娘,你悠着点儿吃那东西,太生冷了,回头夫人知道了又要说您不听话。”   萱萱接过篮子,顺手摸了几个杯子,一人倒了一杯,送到几个小丫头眼前。因最近常做,小丫头们也都习惯自家小姐没事儿就给她们“端茶送水”。   “对呀,都这会儿了,娘怎么没派人过来问问?是不是前头会客还没结束?”萱萱大为不解,自这天儿开始热起来后,时夫人每日都专门派人过来问问萱萱黛玉,特别是黛玉,生怕因热再激个什么症状出来。今儿这午睡的点儿都过了,怎么还没见人来。   小桃红在一旁给萱萱裁制新衣,闻言抬头道,“我今儿来前听杜家人上午来了。不过最近杜家来的勤,却未有像这样到现在没走的情况。”   萱萱想了下,问雪鸢,“你拿冰块的时候可见着牧歌?”   雪鸢摇头不知。萱萱无法,正准备着人过去看看,可是时夫人哪儿怎么样了,不想,牧歌亲自来了。   牧歌现在是时夫人身边第一得力人,时夫人日常几乎所有事情全归她管。可以这么说,牧歌俨然成了时夫人的内宅小管家。作用大了地位自然也上去了,牧歌这大丫鬟现在在时府可是风生水起,像是来萱萱这儿传个话的小事儿,早就不是她做的活。   “两位姑娘都休息呢。”牧歌进来,上前行礼问安。   萱萱笑着拉过牧歌,“你怎么过来了,娘那儿还能离得开你?”   牧歌笑道,“我不来谁来?那头堵着夫人好久了,我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丫头,不过是进宫几日,怎么就以为谁都地听到,为她是从?”   萱萱措愣,“这是从何说起?”黛玉也从竹椅上起来,“莫不是贾家来人了,来的还是那个史湘云?”   牧歌拍手,“到底是表姑娘,什么都猜得到。可不就是她!”   萱萱下意识的看了眼黛玉,黛玉和史湘云不对付的话要早了,总之就是一点点滋生不满以至于前一阵子,就是萱萱黛玉跟着时夫人上香回来后,史湘云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个事儿,颠颠儿的跑来跟黛玉说了一大通话,黛玉当时没翻脸,可事后也是扔下了狠话。萱萱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她只知道,小姑娘被气得不轻。   小桃红起身,给牧歌倒了杯绿豆汤,“坐下说吧,大热天儿的,你毒太阳地下走过来,也够受得。怎么不叫个小丫头过来通传?”   牧歌坐下,喝了绿豆汤,摇着手道,“别提了,那史大姑娘来了有一小会儿了。是跟着贾家送冰块的车一起来的,我估摸着夫人是寻思着用了贾家那么多冰,总不好直接将人撵了,于是就陪着聊了会儿。那史大姑娘说了,她来就是想找二位小姐,说什么一道去看给媳妇儿。额……好似是宝二爷的侄子媳妇。嗯,就是宁国府少爷的媳妇儿。没错。”   林黛玉也过来坐下,“邀我们去看侄子媳妇?这都什么跟什么?”   萱萱有些明白了,只是不确定,难道,现在是到了这个时候?宁国府的少爷媳妇,秦可卿?看她做什么,一个嫁了人女人,又注定被家族抛弃,成为贾家的垫脚石。同她多接触,会不会徒增悲哀?   黛玉听后立即表明态度,“我不去。”说完又躺回到竹椅上,“她自己整日没个正形,这边儿抛头那边儿露面的,还以为多了不起似的。我就不爱看她那种唯我独尊,谁都要围着她转的样儿。什么嘛,谁不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谁就该着听谁的话啊,我不去。我就不待见她。”   萱萱笑了,她还是头一次见黛玉这么排斥一个人。不由好奇,过去挨着黛玉问道,“你和她怎么了,跟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黛玉一脸的不快,“可不就是。”萱萱还要详问,外头又有人来回话,说时夫人请二位小姐快点儿,准备一下这就要走了。   萱萱回头看牧歌,“牧歌姐姐来不是跟我们商量,而是直接来下命令的?”时夫人不是最不喜欢和贾家有牵扯么?为了冰块的事情,时夫人没少自责,怎么这会儿那么爽快就放人,还真就跟着史湘云去看什么秦可卿?是看人还是看猴啊!没道理呀。   时夫人既然派人来催促,萱萱黛玉不敢怠慢,赶忙收拾了一下,起身往外走。萱萱还好,黛玉一肚子埋怨,又没法说,小嘴撅着,一脸的不高兴。萱萱见了拉过黛玉的手,悄声说,“人后随你什么表情,可这都要见着人了,你再不高兴不还是要去?快收起这表情,没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黛玉勉强收住,依旧闷闷不乐。   很快,到了时夫人哪儿。果真,史湘云一身翠绿色的绸缎衣衫,穿在身上也不显透,看着叶两双,比黛玉萱萱纯棉布的衣衫好似清凉多了。   “呀,姐姐怎么还穿这样的,多热啊。看我,这样就凉爽了。”史湘云完全没接收到黛玉的不满,见二人进来,兴冲冲的起身跑过去,还美滋滋的转了一圈儿,给两人展示了她的长裙。   时夫人道,“你身上那料子可了不得,是宫里的吧,那种好布料寻常人家得不到。就你身上那种纱,宫里也是有定数的,不多,又怎会谁都有衣衫可做?”时夫人适时的感叹了下史湘云的衣衫料子好,把史湘云吹晕乎了,才又说,“本来这大热天,我也不想你林姐姐出门的。可既然你都诚心来了,也说了就去半日。我也不好拦着。这样,我派人跟着,早去早回,玉儿身子较弱,那头不是也说有了病症?万一……总要计较一些。就是你贾家老太太听了,也会担心不是?”   史湘云豪爽的应下,拍着胸脯保证,“夫人放心,有我跟着林姐姐,绝对不会发生意外。”   就是有你才更担心。时夫人没法当着孩子的面儿说这话,只得选着得力放心的跟着,末了,时夫人还是让牧歌跟着走一趟。足见其重视程度。   史湘云来时坐得马车,萱萱黛玉自不会跟着挤上去。时夫人专门让人牵了自己的大车,看着萱萱黛玉上了车,才转身回去。   王嬷嬷跟在时夫人身后,不满的说,“这都什么天儿,正午大太阳的,谁家姑娘没事儿去别家找人看病人。您说说,这都是谁家的家教?害的二小姐和表小姐也要在这大太阳底下出门。”   时夫人冷哼,“不就是仗着宫里有人,我看她能嚣张几何?”   王嬷嬷诧异,“按理说,贾家嚣张嚣张也就罢了,这史家小姐无父无母的孤女,怎就能满京城的横着走?也太奇怪了。”   时夫人笑得更冷了,“不过是仗着有张灵巧的嘴,说不准还扒上了上头,否则,京城又岂是她横行的地方?还京中明珠,我看是鱼目死珠!”      第四十七章      “湘云成了京城明珠?这谁给定的,谁来评的?怎么评的?谁做的认证?朝廷下了文书?”萱萱一连几个问题,尽数扔到牧歌脸上。问得牧歌是哑口无言。   时夫人外出的大车里面相当宽敞,萱萱黛玉,跟着牧歌和伺候黛玉萱萱的是小丫头缓儿雪鸢。五个人在车内一点儿也不拥挤,相反,还空闲有余,上了车,牧歌就开始给萱萱黛玉普及知识,从史湘云成了京中明珠开始说起。不想,刚说了没两句,就惹了萱萱一连串的问题。   也难怪萱萱诧异。萱萱今年八岁,黛玉七岁,湘云如今也不过六岁稚女,怎就成了京城明珠?要知道,上一位京师名淑可是如今北静王之妻,耿氏。人家也是在出嫁前,因参选,得了太后皇后等后宫娘娘们的青眼,好名声才传到的民间。湘云也能入流,未免有失公允,或者其中本就大有□。   牧歌笑着解释,“这话真要说起来,也是巧了。”   原来,前一阵子春暖花开之际,太后心情好,加之皇后又查出有了身孕,太后一时兴起,叫了几个平日里在她老人家跟前凑趣的小姑娘到御花园中赏花。湘云自是在列,小丫头人小,嘴皮子利索,一开口就把太后个逗得合不拢嘴。还哄得皇后心情好,多吃了些东西,太后一时顺嘴,说了句,“真是个宝贝。这云丫头也是京中的明珠,咱们皇城里的宝贝。”   就只那么一句,史湘云京城明珠的名号,打响了。   萱萱一脸扭曲的听完,心中佩服不已。这要踩了多少狗屎才能走这种鸿运?真别说,就史湘云那种个性,居然能在这个时空混的风生水起,不简单啊,她这个外来人口夹着尾巴做人还总觉得做不好,没想到人家不但做得好,还做得妙,一下子就将她的身价提高了,这日后婚嫁绝不可能再向书中描述的那般凄凉。   黛玉不屑,小鼻子一哼,“惯会吹马溜须,有什么好的。”   萱萱一脸坏笑,趴在黛玉肩膀,“别这样说嘛,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说不准,咱们那位妹妹就是……嘻嘻”   黛玉反手拍打萱萱,“姐姐最坏了,就知道逗人家笑。”   一路笑闹到了宁国府。宁国府门前一派寂寥,几个看门的家丁在阴凉地儿蹲着打盹儿。这天儿没几个人上门,看门的都趁着这会儿工夫打个盹。   史湘云可能是来得次数多,宁国府角门守门的看到后,立马放行,车到了里头停下,萱萱黛玉相互看了眼,没发觉有什么不妥后,下车。   “姐姐们真是的,也不跟我坐一辆车,我一个人怪闷的,都快睡着了。”湘云半真半假的埋怨。   萱萱闭而不回,转而问道,“咱们这样来行吗,你可跟人家说好了。要是贸贸然闯来,可再没下次。即便是娘说的,我也不来哈。”   萱萱先把话撂下,这要是再是史湘云的一时兴起,她可就真不乐意了。   湘云笑着道,“谁还每次都骗你不成。你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咱们先去看看秦可卿。其实她可漂亮了,就是有些可怜。也不知这病能不能好。”   湘云到这宁国府,跟走自家后花园似地,相当熟悉,也不用宁国府的人指路,自己就带着萱萱黛玉往里走。幸好没走几步尤氏带着人迎了出来,要不然萱萱还要再费一番口舌来询问湘云这私闯民宅的事情是否应该实施。   尤氏显然比湘云靠谱多了,当然,也有个大人的样子。似模似样的先招呼萱萱黛玉去了她的院子,正正经经的给两人上了茶水,方才笑说,“你们小姐们感情还真好。昨儿才说要来看我那儿媳妇,今日竟都跑来,也难为你们,这大热天的跑一趟不容易吧。”   湘云赶忙道,“不碍事。平日里总是可卿照顾我们,如今她病了,我们总不能不来看望不是。”   黛玉看了湘云一眼,没吱声。   尤氏又寒暄了几句,才安排人领着去秦可卿养病的地方看望。   “我们这样来会不会太不正式了?”上楼前,黛玉犹豫的问萱萱。来看人,却两手空空,还大张旗鼓的来了,多日的规矩学下来,黛玉颇为踌躇。   萱萱悄声同黛玉道,“又不是我们要来看的,我到现在还奇怪呢,究竟喊我们来做什么,真的只为看个病人?”   看病人什么时候不能看,非要今天?这样上赶着的事情,就是给人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到了秦可卿的住处,果然,人家秦可卿正在午休,病人为重,三个小姑娘总不能真过去叫人把秦可卿唤醒,然后告诉她“嘿,我们来看你了,见你睡着就把你叫起来。”于是,在门口略站了站,湘云就带着萱萱黛玉到一旁休息。   “宁国府的荷花茶最是甘甜,你们也尝些?”湘云自顾自的招呼萱萱黛玉。   萱萱黛玉面面相视,最后还是萱萱开口询问,“湘云,你叫我们过来不会真的就是看楼上人一眼,然后坐这儿喝茶吧。有什么你就说,总是相识一场的姐妹,能帮我们俩还能不帮你?”就算不是有所求,萱萱也认定湘云一定是有事情,而且这事儿还不能在时夫人跟前说。   湘云嘻嘻一笑,“到底是跟姐姐说话,就是通透。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总也叫你们不出来。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几个都聚着玩儿了好几次,好多朋友。哦,对了,当然还有宝玉心心念念着林姐姐,求了我好几日,非要我将林姐姐弄出来,好让他见一见,哝,这不来了。”   抬头,就见贾宝玉兴冲冲的往这边儿奔,身后还跟着个少年,面容姣好,只是体态有些羸弱。   黛玉脸刷的就下来了,当场就想发作,被萱萱拦下。萱萱起身,似笑非笑的对湘云和刚跑进来的贾宝玉道,“两位可真是清闲,为了叫林妹妹,无所不用其极。只是,你们这样,会不会对人家病人不好。”   贾宝玉毫无所感,热情得跟萱萱黛玉打招呼,“时妹妹,林妹妹,可见着你们了,我有好些话想跟林妹妹说呢,林妹妹……”      第四十八章      原来史湘云只是想请林黛玉一人,萱萱只是陪衬。而请林妹妹的目的,则是为了“有情人终成眷属”,人家看不得宝哥哥为林妹妹消得人憔悴,所以主动请缨,将人找来,以慰宝玉相思之情。   当然,这些纯粹是萱萱一个人无聊的猜测,可看史湘云对林黛玉和贾宝玉感情的关注度,萱萱深以为自己猜测的没错。   “林姐姐,你都不知道,过年的时候宝哥哥几次见着好东西都感叹不能同你一块看到,你说,这是为什么呀?”史湘云一脸坏笑,揶揄道。   林黛玉气的脸都红了,偏生红着脸的黛玉比之以往更有风姿,看得贾宝玉眼睛都直了,盯着林黛玉的脸蛋儿心中念想,这么好看的颜色,摸上去会不会是炙热的?还是如平常一样?林妹妹脸红真好看,跟熟透的桃子一般。恩,是洗过了的桃子。   黛玉一甩袖子,一脸不自在的瞪视史湘云,“有话快说,没事儿我就回去了。”说罢,起身要走。   贾宝玉哪能让人走了,赶紧上前拦下,弓腰作揖,“好妹妹,咱们都多久没见了,这好不容易见着了,还没说上两句话你就要走。心未免太狠了。”   黛玉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僵在当场,用眼神向萱萱求救。没朝那边儿看还好,这一看,黛玉差点儿没蹦起来。就见萱萱及其不地道的捧着小水壶,不错眼儿的盯着这边儿,那神情真是再熟悉不过了,她把当看台,拿她们几个的事儿当戏看了。   黛玉忧郁的目光更忧郁了,终于,萱萱也顶不住了,施施然站起来,过去将黛玉拉到身后,做出困惑的表情问史湘云,“不是云妹妹说什么侄子媳妇儿身子不好,都快没命了,所以才巴巴的去找我们来看望。怎么这会儿到成了见贾家二少爷了?那得病的媳妇到底是谁?咱们看过好回去,我和黛玉还有功课要做。”   不怪萱萱嘴毒,只是史湘云这次做事儿太气人了。要真是秦可卿病入膏肓,你心底纯善,希望大家都来看望,好让秦可卿感受到世间真爱,然后对她病情兴许有帮助。那萱萱大热天儿的跑这一趟也就跑了,可居然不是这么回事儿!从贾宝玉一出现萱萱就什么都明白了,也什么都想到了,只是她困惑的是,史湘云哪里来的自信,认为黛玉一定和宝玉心意相通?若是没有自家插竹杠,当年黛玉去了贾家,那曹兄的故事可能就发生了,只是,黛玉拢共没见过宝玉几次,怎可能日久生情?   史湘云笑容有些僵,“这个,我,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大家许久未见。林姐姐时姐姐又请不出来,所以……所以……”   贾宝玉不高兴了,“时妹妹,你这话就不对。云妹妹淳朴天真,心中想什么就做什么说什么,从不假私。是我多日未见林妹妹,心中想念,妹妹何必咄咄逼人。若是心中不快尽数说我便是,千万不要说云妹妹。”   萱萱无语的看着贾宝玉,兴许是第一次见面后两人就没给对方留下好印象,总之贾宝玉那对女儿的一腔情怀完全没撒到萱萱这里。相反,贾宝玉对萱萱忌惮有之,还有些稍稍的怯意,可能是萱萱对他从不假颜色。   一时氛围有些尴尬,黛玉因为跟着时夫人,小脾气还未发过,因而至今未与人红过脸,也不知如何吵嘴。但见宝玉向着湘云说萱萱,她不乐意了。瞪着贾宝玉道,“本来就是你们的错,你说萱萱做什么?你们诓人在先,欺人在后,心底如此恶毒,还狡辩。”   贾宝玉对上林黛玉,那自然不会去争辩,急的他脸红脖子粗,“林妹妹,你听我解释,可卿生病时真的。我正好今日也要过来,云妹妹知道了,就说帮我把你请出来,咱们也能见一见。妹妹千万别气,要是不愿意,以后不这样就是了。”   贾宝玉委屈的望着林黛玉,心中想着,林妹妹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不过想她寄人篱下,生活定时艰辛,不自强恐怕就被人欺负了。这么一想,贾宝玉又是满腔柔情。   黛玉并非真厌恶贾宝玉,只是不喜贾家做事藏着掖着偷偷摸摸的行径,见贾宝玉诚信认错,气顺心平,正色道,“不是说你进了学堂?怎青天白日跑这儿来了?”   贾宝玉见黛玉没再生气,喜形于色,赶忙交代说自己早就请了今日下午的假,为的就是来看望心中念念想想的林妹妹。……   萱萱坐到一旁,继续抱着茶壶喝水,史湘云困惑的盯着萱萱好半天,直到看得萱萱都坐不住,出声询问她何事时,才讪讪道,“就是有些好奇,姐姐总是这样?”   萱萱不解,“什么总是这样?我一直这样啊。”   “我的意思是说,姐姐以前给我一种很和善很不能说会道的个感觉。没想到,姐姐也有激辩的一面。”史湘云措辞很谨慎。   萱萱扯扯嘴角,激辩?她有说什么吗?   “呵呵,妹妹错觉吧。对了,听说妹妹现在能经常进宫请安,不知宫里是什么样子,可真是富丽堂皇威武森严?”萱萱转移话题。   史湘云得意的点头,“不止呢,去过宫里我才知道什么叫富贵。对了,姐姐要是有空可以和我们多接触接触。我和好几位皇子世子都是朋友,平日逛街出门不少,可比憋在家中要好得多。”   萱萱点头赞叹了史湘云的见多识广,而后再三表示,自己家中课业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出来玩耍,若是有机会,一定告知湘云,好一起玩乐。   片刻,尤氏打发了好几拨人过来询问,萱萱适时提出告辞,黛玉毫不犹豫的跟着走人。于是,在贾宝玉恋恋不舍的目光下,萱萱拉着黛玉的手上了马车。走了。   史湘云依旧困惑,回身问贾宝玉,“那时姐姐好奇怪,宝哥哥,要不要咱们派人打听打听,看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也是个穿来的?   贾宝玉应下,只要跟林妹妹有关的,他都上心。   萱萱黛玉回到家时,赵谨德楦刚下课,俩小孩儿手拉手正往花园里跑。萱萱拦下,板着脸问德楦,“今日的字可都写完了?先生没给你布置课业?”   德楦嘿嘿傻笑,眼珠子转的飞快。萱萱赶紧说,“别想蒙我,回头我就告诉爹爹,说你不好好读书,让爹爹打你板子。”   德楦的眼珠子不转了,委屈的抱着萱萱的腿哭诉,“好姐姐,好姐姐,可怜的弟弟已经有五天没有玩耍了。今天爹爹好不容易要晚回来,你就让我在院子里跑跑吧,你看我多可怜啊。”   黛玉抿嘴轻笑,德楦前几日淘气,一连三日不做老师留下的课业,被告到时老爷跟前。时老爷生气,动了板子。也没打多重,但德楦叫的惊天。气得时老爷到后来怒极反笑,不打板子了,不过扔下句话,就是今年夏天,再不许德楦出门玩耍,也不许德楦在院子里疯跑。让他老老实实的蹲在屋里,好好学习。于是乎,平日一刻坐不住的德楦,老实了。   赵谨跟在德楦身后,被萱萱抓个现形,很是害羞,扭捏的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萱萱也不诚信难为俩人,伸手一弹德楦的脑门,“你怎么知道爹爹晚上晚来?”   德楦吐吐舌头,“我刚次偷听见得,哥哥和娘说的,府衙里出事儿了,爹爹会晚些回来。”   萱萱点头,扭了扭德楦谄笑的小脸儿,“就准玩儿一刻钟,不许再多了。”   “哦,姐姐做好喽~~”一溜烟儿,德楦跑没影了。   赵谨尴尬的站在原地,走不是不走也不是。萱萱看着好小,蹲□子和善的对他说,“去玩儿吧。别跟你德楦哥哥学不好的,自己多顾着自己,要是德楦闯祸,你就赶紧溜,省着被牵连。”   赵谨嘿嘿傻笑,说了声“谢谢姐姐”,追着德楦跑了。   萱萱黛玉一同到时夫人跟前,就见侯轩还在同时夫人说话,时夫人见二人回来,只是点点头,黛玉有些累,先回去了。萱萱则留下,听侯轩时夫人说话。   说的也不是机密,而是外头的政事。   “义忠亲王没了,可他儿子还在。那位世子爷可不是普通人,其心不知所谓啊。”侯轩对时夫人说。   时夫人点点头,“这事儿不是咱们能料理的。回头我会同姑姑说说,只是没想到,那世子爷拉拢人居然拉拢到了万家学堂。你看着,万家可有小一辈动心的?”   侯轩冷笑,“总有那么几个没脑子的。”   萱萱听明白了,有些担忧的看向侯轩,侯轩笑着安抚说,“没事儿,我明儿起就不去了。秋闱不过个把月,哪里都一样。我还是老老实实在家温书。”   时夫人应道,“这话很是,惹不起还躲不起?避而不见总不能追到咱们家吧。再说了,你舅舅,你爹都是圣上的人,他就是想拉拢也会顾忌。”   “那如果哥哥考上功名后再来拉拢该如何?”萱萱担忧的问,“哥哥学问好,谁不知道?今朝高中是没话说的,万一倒时哥哥不睬他们,他们反过来给哥哥使绊子怎么办?有权有势,哥哥不得不防。”   时夫人听后也开始发愁,侯轩笑的坦然,“他使绊子?妹妹,这天下还是皇上的天下。”   侯轩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回书房温书去了。   留下来的时夫人则一脸愁苦,萱萱跟着忐忑了会儿后,淡定了,“娘,我看等回头爹爹舅舅回来了,您同他们说一下。您在这儿苦闷也没用。”   时夫人异样的看着萱萱,心中不由感叹,短短一年,萱萱不再是那个没注意的小姑娘了。      第四十九章      烈日炎炎,京城被酷热笼罩,大街上的行人都比之往日少了许多,除了早晚,正午时分除了固定巡逻的官差,街上再难看到人。.   这两日数伏,时夫人身子不适,请了医生看过,说是天热缘故,需要静养。因此萱萱接了管家的活,而后才发现,去岁冬日没存下冰块,这京中暑天还真是难熬。每日皆是靠着贾家万家送的冰块降暑,可自从数伏开始,贾家那边儿就不送了,说是他们家人多,今年又特别热,自家都不够用,于是就不送了。万家倒是每日都送,但杯水车薪,压根不够时家用的。   “给爹爹送些冰镇绿豆汤,多送些。与爹爹同屋的大人也要给了,知道吗?”时家如今每日都要往宗人府给时大人送汤水解暑,每每还要多送些,好让时大人在官中更好做人。   本就不多的冰块,这每天分出去一大部分,剩下的,就更不多了。   黛玉拿着账簿进来,见萱萱吩咐完后,放下账簿,“我哪儿的冰块就被免了吧。姑姑这些日子身体不适,正是用冰的时候,我本就体寒,耐得住热气,那冰就不用了。”   萱萱想了下,点点头。她自己的那份儿也早就免了给他人用。“我今儿想了,咱们后头不是有两口井么,不如每日晚上将瓜果放入井中,第二日再拿出来食用,相信要凉爽可口许多。”   夏日人不想吃东西,为了能让一家子都多吃些,萱萱可是费尽脑筋,小的还好,饿极了自吃。可时夫人时老爷,饿了也不吃,着实难为了萱萱一把。   黛玉拍手,“这个主意好。我刚从姑姑哪儿来,姑姑说了,今儿想吃点儿带荤腥的,你看弄什么?要不给姑姑做鱼吃?”家中实在没人,萱萱一个人忙不了,便拉了黛玉做伴儿。一来二去,黛玉习惯之后身上却是少了几分天地灵气,多了几分人间俗气。人也开朗许多。   萱萱摇头,“夏天鱼味道不好,泥土味重,娘恐吃不惯。其实有些地方三伏天里是吃羊肉的,还专门弄了个节日,叫伏羊节。说是大热天儿吃滚烫的羊肉,出上一身汗,治百病呢。既然娘今日想吃东西了,咱们晚上就吃羊肉。”   黛玉点头记下,如今她料理着厨房,吃的全归她管。原来不以为意的事情,现在真正管起后才发现真是学问大了,只一个小小的厨房就让黛玉大开眼界。一直在后宅做千金小姐,十指不沾洋葱水,全没想过,这每日一顿餐都大有学问。   吩咐完一圈儿,总算得了片刻清闲,萱萱刚想窝着眯一会儿,就见看护赵谨的丫鬟宝儿哭着跑过来,说赵谨和墨渲打起来了。   萱萱捂着头起身,就不能看她清闲!   带着青哥儿去了刘姨娘的院子,为的墨渲学规矩,时夫人专门将那这个院子都给了刘姨娘。院子不大,进去一溜三间房,旁边还带着个小厨房。   吵架的不是墨渲,而是墨渲的大丫鬟绣锦。   绣锦抓着赵谨的胳膊,不依不饶的在那儿吵闹,“你在我们家白吃白喝,老爷夫人不过见你可怜多照顾照顾罢了,你还得瑟起来了?小小年纪不知道感恩戴德,反而恩将仇报,你就这么报答咱们家的啊!看你把我们小姐给气的,你知不知道我们小姐是时家大小姐,你那是什么态度!”   赵谨小脸憋屈的,小鼻子一抽一抽,就是没让眼泪下来。扭着身子想甩开绣锦的桎梏,却怎么也甩不开。   “放开,你这像什么样子。”萱萱过去,瞪了绣锦一眼。   许是管家多日,萱萱说话行事也带些威严,下头人听了也心生胆怯。那绣锦往日其实没少欺负萱萱,难听话也没少说过,可县官不如现管,萱萱现在管着家,绣锦害怕,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没敢像以前那样放肆。   赵谨快步跑到萱萱身后,拉着萱萱的手,将人藏在萱萱后头不出来。萱萱侧着身子拍了拍赵谨,让宝儿先带着赵谨回去,自己来处理这儿的事情。   赵谨咬着下嘴唇,磨了好一会儿才软软悄声说,“姐姐,我没。”   萱萱笑着安抚,“好了,快回去,你林姐姐那儿有糕点。”   目送赵谨离去,萱萱转身,抬脚进了屋子,就见墨渲气定神闲的坐在屋里喝茶,倒是刘姨娘一脸怒意未消,看了萱萱不等萱萱说话先开口为难,“二小姐,你可是大姑娘的亲妹妹,有你这样当妹妹的吗?看着自己姐姐受委屈,还向着外人,天底下就没这个道理!”   萱萱神色淡淡,“姨娘这话说的,我还没开口您就怎么清楚我向着谁不向着谁了?”   “那你还放那个小畜生走。没教养的东西,白吃白用咱们家的不说,还咱们地盘儿撒野。要我说,直接打了出去,看谁要他个王八犊子。”刘姨娘气得破口大骂。   萱萱皱起眉头,“姨娘说话注意些,有事儿说事儿,别说那些污言秽语。大姐姐不是每日学规矩不得片刻空闲?怎么会和赵谨闹上?又是因为什么闹得?”后面萱萱是问的墨渲,刘姨娘气急败坏,说不出个所以然,她还是问当事人的好。   墨渲幽幽的说,“我的衣衫被他给扯坏了。”   萱萱眉头皱得更紧了,“就这个?”   墨渲抬眼皮子,“妹妹如今管家,好大的架势,见的用的自然不同往日。我这儿的东西少,没一样都是自己积攒下来的,坏了那个就少用那个,你说,我为什么不生气?”   萱萱坐下,劝道,“赵谨不过是个孩子,姐姐何必跟他置气。真要是他的错,你也就但他无心过失算了就是了。这大热天儿的,何必闹腾。”   墨渲冷笑,“妹妹说得轻巧,可见那不是你的东西。你可知道,那是爹爹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就做了那么一件衣衫,今日头一次穿着试试,就被他给扯坏了。你说,要是你心爱之物被人弄坏了,你该怎么做?自家人我忍忍就算了,谁让我是庶出的大姐呢,可他一个外头来的野小子我也要忍?你这也欺人太甚了吧!”   萱萱冷静了,不确信的看着墨渲,以她对墨渲的了解,墨渲是那种爱显摆的人,但绝不是那种没事儿穿上最好的衣服在家里乱晃的人。墨渲冷静,最喜欢就是自持清高,认为别人都不如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没事找事到这个程度。   “既然事情是这个样子的,我还是相信赵谨是无心之失,姐姐的衣服不是坏了么,不若交给妹妹,妹妹知道京城里有一家巧手的绣娘,保准回到姐姐手中时,那衣服看不出半分破损。你看行吗?”萱萱问的谨慎。   墨渲哼了一声,“那是我娘一针一线缝的,谁的针线都比不上我娘和爹爹的一番心。”   萱萱确定了,这墨渲纯粹就是没事儿找事儿。不过确定虽确定,可话不能明说,于是又劝了两句,才起身告辞。   萱萱一走,墨渲怒目瞪视其离去的方向,手中丝帕揉来揉去,最后一用力,刺啦~烂了。   刘姨娘心疼的捧起墨渲的手,急的眼眶都红了,“你犯得着和她生气?看着指甲,都裂了。你留了多久的,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你心里有气冲着姨娘撒,姨娘见不得你伤害自己。”   墨渲红着眼圈,委屈的说,“姨娘,我心里憋屈。”   凭什么萱萱现在春风得意,看看她刚才的样子,人前人后走哪儿都被人簇拥着。想当初那个被她踩在脚下死死的丫头居然不声不响的跑到她头上来了。偏生她还没有半分办法。以前经常见着时老爷,她说话分量也足。现在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次,自己又被时夫人找来的教养嬷嬷管得严严实实,想抽空喘口气都难,更不用说去败坏萱萱了。长此以往,自己在时家的低位岂不是更加巍巍可及。   刘姨娘伸手给墨渲擦拭脸上的泪珠,“好孩子,别急,你这规矩学得差不多了,隔壁舅老爷不是要成亲了么?到时你好好准备,一定要让京城里的人知道,你这时家大小姐有多么的好。今日这么一闹,相信这两天老爷就会来看你,到时该说什么,怎么做,你心中可有数?”   墨渲点头,“姨娘放心,我都省得。”再抓不住时老爷这亲爹的心,她这辈子才算完了。   萱萱回去后,见到的便是赵谨坐在凳子上,脸拧巴着,任黛玉如何哄说,就是不见笑模样。黛玉累得气喘吁吁,见萱萱来了,坐到一旁,一挥手,“谁欺负这小子了,开心果也不见笑模样。”   赵谨爱笑,过年的时候时老爷林如海看着喜欢,两人都说这孩子是个开心果。于是赵谨开心果的外号就叫开了。   萱萱简短说了下墨渲那儿的事儿。然后到赵谨身边,搂着赵谨道,“别委屈了,姐姐知道,这事儿不赖你。”   墨渲是故意滋事,家里没什么人能让她拿捏的,只有赵谨,身份尴尬,她好发作,且发作后不会受到什么损害。   赵谨红着眼圈儿,抬起头,可怜兮兮的看着萱萱,“姐姐,我真没,我就跑的急了些,碰到大姐姐了,我没撕坏她的衣服。”   赵谨那半两劲道,就是他说是他做的萱萱都要在心里掂量掂量,更何况,明摆着不是呢……      第五十章      赵谨心中还是难过,怯生生的找了萱萱,跟他说了自己想回家住几天,说是想他哥哥了。萱萱一听就明白,是赵谨不想看人脸色,心里委屈,想回去住几日。若是寻常时候,让他回去住两天,小孩子闹闹情绪没什么。可秋闱将近,就算不再需要用功读书,也不好因为这个烦心劳神,于是萱萱不让。   “你哥哥正是要紧的时候,你这么回去了,就算什么都不说,他难道还不知道你是在我们家受了委屈?下个月就是秋闱,怎么你也要让你哥哥安心考试不是?”   赵谨想了想,犹犹豫豫的答应了。只是平时除了和德楦一块儿上课外,再不出去玩闹,不论什么时候都窝在屋里,每两日,时老爷都发现不对头。   “赵家那小子怎么了?平时不是最爱吃着炸鸡腿的,怎么今天饭桌上也不见他人,这都好几天了吧。不会生病了吧。”几日不见,时老爷还有些想念那爱笑的小脸儿。   萱萱迟疑的看了眼时夫人,墨渲无故发火赵谨的事情萱萱第一时间就回了时夫人。时夫人冷笑着应了,说此事搁下不议,也蹦主动跟时老爷提起,日后她来说。萱萱想着,这会儿算不算那日后再说了?   时夫人身体好多了,只是仍有些虚弱,道,“还能有什么,心中不痛快,也难为他了,小小孩子,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   时老爷不过随后一说,见时夫人这番话,竟是大有文章之意,不由好奇,“寄人篱下?夫人这话让为夫闹不明白了。赵谨在咱们家住了多久了,过年都在这儿过得,谁还能有他住的自在。”   德楦抬起头,不满的说,“还不是大姐姐,无缘无故的找他麻烦,害的赵谨现在都不敢和我去院子里跑着玩儿了。也不知道大姐姐身边的丫头怎么就那么厉害,打了宝儿不说,还把赵谨的胳膊拽肿了,到现在还没消。”   萱萱大惊,“这话你怎么没跟我说?真肿了?上药了吗?”   德楦呲牙,“赵谨不让说,我就让青烟寻了点药膏给他抹上了,只不过不见好罢了。”   萱萱忙起身,瞪了德楦一眼,“药膏也有随便混用的?真是的,早不跟我说,爹,娘,我现在去看看他。赵谨早上还跟我说想回家,被我给劝回去了,我想着现在回去不耽误他哥哥考试么,没想到里头还有这茬。”   时老爷挥挥手,让萱萱赶快去看看。时夫人不放心,交待道,“带些好吃的去,哄哄他,真是可怜见的。”   萱萱去了不提,继续说这头,时老爷听得一头雾水,问德楦,“这里头怎么还有你大姐姐的事情,她在后头学规矩,怎么会惹着赵谨,里头是不是有些误会。赵谨人小,别说不清楚,你们没听明白。”   德楦对时老爷的袒护相当不满,小鼻子一哼,“谁乐意诬陷她。明明就是她为老不尊,说什么赵谨故意扯坏了她的衣服,根本就是胡扯,赵谨就是用力扯也拉车不坏一件衣服,这我又不是不知道。”   黛玉好笑的看着德楦,“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试过?”   德楦一脸正色道,“当然,我过年的时候……额,表姐~!”说道一半德楦发现黛玉捂着嘴坏笑,不答应的过去,拧着身子不答应,非要黛玉有个说法不可。   两人嬉闹开了,时老爷却一脸的不可思议。在他心中,萱萱低位固然上升,可墨渲的低位却始终未有动摇,他心里,墨渲还是那个善解人意,可心可爱的大女儿。会知道孝顺爹爹,对爹爹嘘寒问暖,会知道自己是庶出,要约束好生母姨娘的行为,要对嫡母尊敬有加。那么多优点的大女儿,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伤害一个小孩子。时老爷可还记得,过年的时候墨渲还为赵谨准备了礼物,当时赵谨很喜欢,那时候两人的关系看着不错啊。   “夫人,这其中,会不会有误会。”时老爷还是坚定的站在自家大女儿一面,觉得问题可能出在赵谨身上。   时夫人风淡云轻的扫了时老爷一眼,“什么误会不误会的,要我说,不过是两个小孩子吵嘴,墨渲再长也还是个孩子,也有孩子心性,赵谨顽皮些,两项撞在一起,肯定是有些矛盾。那又怎么样,难道夫君还要当个大事情处理?小孩子家家的,闹上两天就好了。”   时夫人真高,一句话将墨渲全部心思尽数浪费了。小孩子闹事,这话在时老爷耳中很是有理,可不声不响给墨渲上了眼药。是,赵谨是小孩子,四岁大的孩子,能不小么。可墨渲不是,墨渲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般见识。时夫人绝口不提墨渲的不是,因为在时老爷这边儿墨渲就是没错的,即便真有也是别人家孩子的不是,为此,时夫人故意转了个方向,一下子让时老爷无话可说,却也暗暗的埋下了不好的隐患。   时老爷最近挺关注侯轩秋闱的事情,听了时夫人的话后,便不再多问,转而说起近日京城中渐多的举子。   “听闻江南甄必远的学问很好,是江南大才子。不知这次能否高中。若是高中,甄家也算后继有人了。”时老爷道。   时夫人拿了个桃子,递给时老爷,“江南甄家,就是这段时间正在查封抄家的那家?”   时老爷点头,“可不就是,家里多少个好女儿,下次小选都不用参加了,对了,我今儿还听说,怎么宫里头忽然对贾家那位大小姐另眼有加。说是皇太后几次召见,可能贾家大小姐要上位。”   时夫人一顿,眉头皱起来,“   去岁才大选,着实充实了后宫,按说,贾家那个大丫头年纪也不小了,怎就会得了皇上青眼。再说,就算得了皇上青眼也未必就能得到太后召见,这种荣宠可非一般人家可比。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事情。”   别的时夫人不怕,时夫人就怕贾家真的起来,而后对林杜两家的婚事有阻,上次闹着要给贾敏做法事,为的不就是林如海那棵大树。   时老爷看出时夫人的担忧,笑着宽慰,“你别多想了,小定都过了,日子也定了,这秋闱一结束,咱们家就要开始忙活着发请帖了。这么跟你说吧,除非天灾人祸,否则,这亲是一定能结的。”   时夫人连忙啐了一口,“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嗔怪道,“老爷说话越来越孩子气。什么什么呀,我只希望杜淑能多多照顾如海的起居,你瞧瞧,家里每个女人,那宅子死气沉沉,连个活气儿都没有,冷热没个说话的人,想着我都心酸。”   时老爷起身去书房,“这都要将人娶进来了,你还难过什么?有这功夫,夫人还是多养养身子,回头有你忙的。”   去书房前,时老爷又去看了侯轩。侯轩毫无压力,今日闭门家中坐,坚决不出去,外头再烦乱也打扰不到他,他就在家中静心读书,准备科考。   “嗯,不出去好,最近外头各地举子齐聚,着实太过热闹了,我还听说那些南方举子不服北方举子,过两日还要在可靠前先弄个举子大赛。这不没事儿做闲得吗,你就在家里呆着,风头不在出,在成果。”时老爷又考了侯轩几道题,侯轩对答得体,时老爷甚为满意。   时老爷走后,侯轩从一本书中间抽出一封信,想了想,又将信放回去,把书扔到书架里头,不再过问。   那信是他在万家学堂读书时结交的好友,来信说的也是那大赛的事儿。说是万家好几位都推举他,他想了下,还是别参加了,在没有自己的势利前,贸贸然被推倒风口浪尖儿上,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他还是安生的在家中温书为宜。不过最好给赵硕也去封信,让他别参与,靠两人的真本事,上榜绝对没问题,不需再用那种办法来扬名。   京城可并非单纯扬名的好地方。   转眼,秋闱在即,萱萱整日轮番的准备好吃的给侯轩,还没事儿就过去同其聊天,美名曰“赛前减压”,反正侯轩减压没减压不知道,萱萱却落了个“话唠”的外号。   “姐姐管家好越来越唠叨,这才多大人就整天嘴巴不闲着,颠三倒四唠叨来唠叨去,这以后该如何是好。”德楦人小鬼大,做着大人模样,摇头晃脑感叹。   萱萱又好气又好笑,拍了德楦脑门一下,“你给我老实点儿,快去看书,别以为大哥秋闱你就没事儿了。昨儿的课业做好了?”   德楦一溜烟跑没影了,课业什么的,还是下次再说吧。   侯轩笑的前仰后合,指着萱萱道,“你呀你,难怪德楦跟我说,你越来越有娘的架势了,就你刚才那一嗓门,还真厉害。女儿家娴静淑德,你怎么越来越厉害了。”从最初见到萱萱,那个只会躲在时夫人身后,说话行事小心翼翼,在家中都要受委屈,和亲爹说话都胆战心惊的小丫头,变成了如今意气风发,行事果断的大姑娘。这一年,萱萱变化真挺大的。   萱萱眼眉一横,“我那叫女儿本色!”      第五十一章      秋闱在一片喧闹中开始,时夫人一脸焦急的送侯轩出门后,惶惶然坐在凳子上出神,许久一动不动。   萱萱知道时夫人这是担心,也不劝解,而是吩咐人打理好侯轩回头出来后用的东西,接风洗尘庆贺的席面。萱萱对侯轩相当有信心,她认为自家哥哥一定能取得好成绩,所以出来就庆祝而后放榜之后再庆贺,家里就能热闹两会。   愣了许久,时夫人才幽幽转醒,回过神儿就见萱萱安排妥当,面露愧意,“你这孩子,也不知道喊我一声。自己就安排起来了。”   萱萱回身笑道,“娘,你别担心,哥哥一定高中。”   时夫人笑了,瞧萱萱说话的模样,好似现在正在里头考试的是她一般,骄傲的昂起头,神奇极了。   “我就是担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前两日闹腾的那么大,有多少举子不能参加此次科考。你哥哥会不会在里头受委屈。”时夫人忧心忡忡。   萱萱摇头,“爹爹不是说了么,皇上都下旨了,这次科举要严格把关,绝对不能再有举子滋事闹事的事情发生。再说了,哥哥又没有参与,也没露面,不说话谁又知道他就是时侯轩?娘,你就安心的等着哥哥的好消息吧。”   前几日,京城一帮子进京赶考的学子在京中最大的酒楼打群架。一帮子自拟文人雅士的国之栋梁如野蛮人般卷袖子抡拳头。起因很简单,就是那个什么南北文人大比拼,看看谁到底才是真正的中华最有学识的举子。   用萱萱的话说,就是一群无聊到家的无聊人士一起做了件无聊之极的事情。只是参加人数众多,出动了官府不说,还惊动了高坐皇城里头的那位。本来,为了此次秋闱,皇帝都将大选的日子给挪了,可见对此次科举有多上心。谁料想那群不争气的举子,居然光天化日在酒楼里打架。这让天朝学子颜面何存,让举办科举的皇帝颜面何存?   皇帝很生气,后果,自然很严重。一帮闹事的举子全都抓起来,剥夺一干人等三界科举的参加权,还让为首闹事的几人在牢狱里接受再教育。希望他们出来后能重新做人。   “还好哥哥没去,要真是去了,岂不是要晚很多年才能入仕。”黛玉对萱萱说。   萱萱点头,似笑非笑的看着黛玉,“话说,最近那宝二爷可没少往咱们家跑,咱们家玉儿也大了,都有人喜欢了。”   最开始,萱萱也曾担心过,担心黛玉一时眼瞎,没抵抗住原著强大的磁场,跟贾宝玉来个情投意合两小无猜。可观察久了,萱萱放心了,黛玉对贾宝玉从最开始的是可无不可渐渐到后来的厌恶,那是绝对不难察觉的。特别是最近,贾宝玉深以黛玉为知己,认为这位不劝解他用功读书不世俗不市侩的林妹妹是天下最懂他的人。殊不知,黛玉哪里是不劝解她读书,而是因为被贾宝玉歪缠的紧了,厌烦了,恨不能总见不到,因而对他淡淡的。没想到,就是这淡淡的,还是招来了贾宝玉的倾心。   黛玉听后站起来,怒目瞪视萱萱,“你还好意思。我都还没说你呢,是谁那么不讲义气,上次说好帮我,结果自己先跑了的?没义气,没良心!”   萱萱笑的前仰后合,黛玉见状更是恼怒,上去按住萱萱开始给萱萱挠痒痒,萱萱最怕痒,总说自己一身的痒痒肉,谁都碰不得。如今被黛玉压着往死里挠,萱萱笑得更欢了,都岔气儿了。   “好了,好了,我求饶,求饶还不成么。”萱萱扯着嗓子叫。   正好德楦路过,听见萱萱这边儿吵闹,就探头过来看,一见黛玉萱萱正闹着,坏小子也来了劲儿,得瑟的跑过去,帮着黛玉一起“大义灭亲”,萱萱算是把一年的笑都给用了。   秋闱三日,这三天对天下的举子来说是特别重要的三天,三天六场考试,还不停歇轮番的上,里头情况如何没人知道,反正外头等着的是各个心焦如焚。第一天时夫人吃不下睡不香,闹得时老爷跟着也没睡好。有心想说,看着时夫人熬得通红的双眼,想着可怜天下慈母心,心中柔情倍增,还反过来好生安慰。第二日又特意找了萱萱过去,让萱萱白天再好好陪陪时夫人,“给你娘弄点儿事儿做,省的她总胡思乱想。身体才好,不能总这么折腾。”   萱萱应是应下了,可没啥注意。不过很快,不用萱萱去想,自有人给时夫人找活做了。   来的还是贾家的人,不过这次比较隆重,是王熙凤亲自过来,这就是在亲戚往来中,也是鲜少有的情况。   王熙凤依旧穿金挂银,恨不能满身上全是珠宝首饰。见到时夫人,礼数有加,“给夫人见礼了,多次想来拜会,都不得清闲,今儿老祖宗非要我过来周一趟,这不,我也算是能出来开开眼界了。”   时夫人笑着名人给王熙凤沏茶上水,又叫王熙凤坐,而后道,“瞧这满京城的新媳妇,就数你是头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理家一把好手,有脾气好,真真难得啊。你说说,你们四大家族,这么好的姑娘都自己留着,也不给外人机会。”   王熙凤被夸赞的十分舒服,心中甚是满足。不过还是没忘谦虚几句,“夫人哪里的话,我们不过都是粗野丫头,哪里像夫人□的女儿,你看看姑姑的女儿,再看看您家的姑娘,赛个个的拔尖儿,也就夫人您那颗慧心才能教导出这玲珑剔透的姑娘来。”   近来时夫人对萱萱很是满意,举止得体,做事沉稳,很有面子,加上黛玉伶俐,王熙凤那番夸赞,在她看来,也不是多过。   “算了,小孩子,还没成人,日后还不知如何。”时夫人说得神气极了。   萱萱低头暗笑,娘,你也太不谦虚了吧。   王熙凤同时夫人寒暄几句后,转而拉过林黛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同,而后转而对时夫人道,“我说么,林妹妹这身子可比当初好多了,还有这模样,人都说大姑娘出落的漂亮,要我看,林妹妹不知是漂亮,简直就是那仙女下凡。比老祖宗屋里挂着的那幅仙子送梅图上的仙子还要水灵。啧啧,真是好看啊。”   王熙凤露骨的赞叹弄得黛玉脸红不已,走不是应不是,无措的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接口。   时夫人不动声色的看了王熙凤一眼,“她娘本来就是美人胚子,这点儿从你们家老祖宗身上就可看出来。丫头生得好,这些年我也算是用心的去教,这两年却是比以前大气了,少了些小女孩儿的娇气,身子也比过去好了许多。”   王熙凤不住的点头,“怪到都说夫人会教养女儿,果然不假。”   时夫人点头,玩笑道,“这样你们家总算也能放心了吧。每每都派人过来,想来也就是为了看看我虐待玉儿呗。怎样,我养得还好吧。”话虽是玩笑,可意思却明明白白的传递过去。   王熙凤赶紧道,“哪里的话,夫人说笑了。放在夫人跟前哪有不放心的道理。不过是我们家老祖宗年纪大,想外孙女罢了。黛玉总有事情,也不常去,老人家么,不外乎希望子孙满堂围绕,这来得次数多了,还望夫人见谅。”   王熙凤总也闹不明白,时夫人这对贾家的敌意是从何而来,虽然没有明白的直说,可从刚才的只字片语中,从以往的交往中,王熙凤不难发现,时家,林家对贾家视如蛇虎,贾家究竟怎么了,能让这两家如此厌恶?心高气傲的王熙凤很不满。   时夫人笑着点头,“不过一句玩笑。你这次来可是有事儿?别跟我说什么想出来逛逛,都是自家亲戚,你在家里有多忙我能想到,一大家子上上下下全指着你,我再不信你有这闲工夫出来瞎晃悠。”   时夫人点到为止,不再提,王熙凤也无法发作,只得说了来意,“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老祖宗想外孙女了,又拉不下脸过来叫人。我冷言瞅着,像是还想叫夫人过去一趟,您是知道的,老人家么,总有些怀旧情结,许是那日晚上又做了曾经的什么梦,想要看看周围的亲戚,多说两句话。”   时夫人微微皱眉,这含糊其辞,只是请她去不用出动王熙凤,但话都说道这份儿上了,时夫人也不能不答应。于是点头应下,想着等侯轩秋闱出来后再去。不想王熙凤这头还挺着急,说了,最好明日,贾母念叨了好久,做小辈的不忍心看着长辈难受,所以希望时夫人能第二日就去。   话说到这儿,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时夫人只应下。王熙凤松了口气,她也知道明日是秋闱最后一日,要是时夫人非要过几日她也无话可说,幸好,幸好这家人还算给贾家面子,至少大面的上的面子还是给了。   又闲聊几句,王熙凤匆匆告辞离去,时夫人百思不得其解,贾家又要折腾什么?林贾俩家的联姻已经彻底破产,杜淑时肯定会被娶进林家大门,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贾家还有什么可图谋的?   晚上,时老爷林如海碰巧一起到家,时老爷拉了林如海一起到屋里用饭,吃过饭,萱萱黛玉去料理其他事情,林如海则对时夫人时老爷说,“今儿我碰见礼部侍郎,听他的意思,好似想要保亲。”   时夫人没明白,“给谁?墨渲?”一个庶出的女儿,用不到惊动礼部侍郎吧。   林如海无力的看着时夫人,“姐姐,是萱萱。咱们两家适龄的女孩儿,萱萱也算一个吧。”萱萱今年九岁,是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这个时代,十三四岁结婚生子的大有人在,就连今日早上过来的王熙凤,嫁人多年,至今也不过刚到二十。   时夫人更是措愣,“萱萱?”萱萱的亲事,早就定好了,只是孩子小,一直都没提起,这猛一说,倒把时夫人给说愣了。   时老爷却明白。这肯定是有心人想巴结林家,但林如海的女儿就一个小黛玉,实在难求,所以退而求其次,希望娶了林如海姐姐的女儿,也算是巴上了林家这条线儿。   林如海点头,“我知道萱萱已经定过亲,所以推了,不过,姐姐,你是不是也应该放点心思在萱萱婚事上,这男女双方家里头总是过年才有往来,会不会太生疏了。”   时夫人一脸为难,“不是咱们家不想同他们家来往,只是太高攀了,我怕人说闲话,说咱们家是买女儿的。再等等吧,总是亲家了,又和我还有你姐夫是故交,不会为了那闲言碎语坏了两家交情的。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到了一件事。”   “什么事?”   时夫人看着林如海,正色道,“今天,贾家那头的琏儿媳妇来了,说是贾母想要见我,约了我明日带着萱萱黛玉过去走一趟。我本来还没当回事儿,以为他们家又要拿敏儿的事情说事,可你这么一说,我反到觉得,这里头兴许大有文章。”   时老爷同时夫人夫妻连心,时夫人这么一说,他立即明白时夫人所想,有些不可置信的道,“难道,贾家想给玉儿提亲?”   不是夸赞自家女儿,黛玉这一年多跟着萱萱养在时夫人眼前,时老爷也是整日见着,平心而论,黛玉有些地方要比萱萱更出色,更像是大家闺秀。人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儿家该会得全会,除了身子骨弱些,可那从娘胎里带来的病症,也在时夫人和萱萱共同惊心调理下,好了许多。这样的女孩儿,给贾家,太可惜了。   林如海一瞪眼,“他们想的呢!”   时夫人轻笑,“可不就是他们想的么。好了,你放心,我再不会拿你闺女的终身当儿戏。那是你闺女,不也是我侄女,养了一场,我和她的感情不必你少。你就放心,我心里有数。”   林如海想了又想,是越想越不安定,“姐,不如……”   “你想都别想!”时夫人瞪视林如海,“玉儿的婚事必须慎之又慎,决不能草率,我非要给她找个十全十美的婆家出来。你不懂就别瞎起哄。你这再成亲,玉儿虽说是长女,可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娘,对她再好也总有想不到的,我不把事情想得太完美,万一杜淑和玉儿处不来,将来这娘家一说对玉儿来言,就不是什么依仗了,既然如此,那就必须给她寻个绝好的婆家,否则,不单你,就我都要愧疚死。”   林如海不愿续弦,时夫人硬押着给娶的。林如海要是没娶,虽然林家日后的财产不可能归黛玉,但总比一个恶毒的继母要强。虽然时夫人相信杜淑不恶毒,可人心隔肚皮,谁又能知道谁坏起来那一会儿不是。作为姑姑,时夫人只能为黛玉打算如此了。      第五十二章      基本上揣测出贾母心思的时夫人,去贾家之前反而气定神闲了。黛玉肯定不可能嫁入贾家,联姻那种事情林家不屑去做,也做不出来。贾母想的再好,只要林家不同意,她们再多也不过只是想想罢了。   既然都邀请了,时夫人就带着萱萱黛玉欣然赴约,到了贾家也是一脸的笑意,笑得贾母心中欢喜,以为自己心中所盼有望。   因这几天是秋闱,全城关注,京城内几乎所有学堂都放假三日,贾宝玉自然也在家里。听闻黛玉要来,他早早的到贾母这边儿候着,等见他的林妹妹。还好史湘云不在,听说又被皇太后叫道宫里,陪老太后去了。   “这么说,史大姑娘还是很得太后的青眼。说不准儿,和你们家大姑娘还能经常见面儿呢。”时夫人笑着说。   王夫人笑道,“可不是,大姑娘如今也在太后跟前伺候,两人见面的机会也多。如今,也能往家里送句话,我们也知道她在里头过得好不好。”   贾母正色,“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天下之地莫非黄土,在太后跟前那还没好瞧的。大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不难为她苦熬了那么多年。所以说,这是金子总会发光,咱们家大姑娘就是真金。”   时夫人点头,“可不是。只是这进宫的福气也不是谁都能有的,进了宫又能得到上头青眼的就更少了。我现在倒是希望我家的几个女孩儿,能有个安稳的终身就成。几个丫头愚钝木讷,日后找了婆家可如何是好。”说罢,还非常慈爱的摸了摸萱萱的脑袋,看着黛玉道,“不求你们大富大贵,只要吃穿不愁,日子安稳平顺,那就是你们的造化了。”   贾母听了巴巴往下掉眼泪,“这话在理。想我那可怜的女儿……”   “敏妹是个有福气的。有了女儿,有了疼爱她的丈夫,她那一辈子,不晓得有多少人羡慕。这马上就一周年了,如海早就派人回了姑苏,给敏妹做法事。老祖宗的一片慈母之心,如海深能体会,您就放心吧。敏妹在天之灵,相信也希望还在人世的家人能好好的活着,活得精彩,活得安稳。”时夫人直接把贾母的话给掐死了,不让贾母往下说。   “额……是么,难为姑爷想着了。”贾母点头,“对了,前儿才听说,姑爷要续弦了。”语气落寞,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时夫人面上轻笑,心中冷笑,什么叫前儿才听说,林杜两家的婚事,可谓在京城轰动了。杜淑嫁给林如海,在许多人眼中,那是麻雀飞枝头、野鸡变凤凰,嫁到福窝里去了,林如海如今是京城首屈一指皇上身边儿的人,官位也高,虽然死了嫡妻,但到底年岁也不是很大,三十多又不是四十以上的糟老头。中年有为,这样的人,嫁过去不就是请等着享清福了。   贾母每每夜深人静之时,想到林如海如今的风光,想到原本应该属于自己女儿的尊荣就要给别的女人,心中那股子憋屈的劲头就往上涌。最可恶的,是林如海到现在都没过来跟她说一句要续弦的话,将她这位岳母大人至于何地!   时夫人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京城的趣闻,便让萱萱黛玉跟着贾家三女出去聊天,自己则留着跟贾母继续对仗。下面才是重要的。   “您也听说了。呵呵,为这事儿我和姑姑没少烦心。如海虽然没有续弦之心,可您也知道,如海和敏妹伉俪情深,当年两人恩爱,即便至死敏妹也没给林家留下香火,可如海依旧不悔。只是,老祖宗,您心里也明白林家的难处。林家五代单传,香火是不旺可也不能在如海这边儿绝了吧。为了这个,您是不知道,我们姑姑说了我们多少次,这次来京,如海续弦的事情,也是姑姑一手准备的。本来想亲自过来跟您说一声,只是,最近实在太忙,所以才来跟您说晚了。”时夫人重点强调了贾敏没生儿子的事情,其实她本意不想埋汰贾敏,毕竟妯娌一场,人死为大,活着的时候两人感情也还好。只是,现在不这样说,难堵贾家之口。   贾母不满,“忙?林家你难道连个管事的人都没有?难道你还继续管着林家?”   贾母不知道,想从此发作,不想发作错了地方。林家,还真没内宅管事的。   不说这个还好,说道这个,时夫人就是一肚子气。“您不知道,敏妹好本事,内宅管理的有条不紊,内宅原有的几个妾侍每一个有本事的,家里没了女主人,林家内宅基本就塌了。这也是为何姑姑和我急着想给如海续弦的重要原因之一。没法子,总不能家里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如海也忒惨些了吧。”时夫人说道这儿,不说了,仔细地观察贾母的表情。   贾母听到这儿,也算是听明白了,心中暗暗叫苦,谁能想到,当初为了让贾敏日子好过,自己跟贾敏想到那些个法子,到最后竟然成了林贾两家联姻破裂的由头。时夫人说得的确在理,也难怪人家心中不快,林如海官职不小,家里竟然没有个有担当的妾侍,这话传出去,贾敏妒妇之名恐是要做实了的。哎,还是那句话,贾敏若是还在,一切都好,可这人不在了,事情是谁都无法掌控的了。   沉默许久,贾母也没接话,她实在说不出给林如海续弦的好话,自然也说不出贾敏的坏话。这个时候正需要一个人开口打破僵局,于是,王熙凤开口了。   王熙凤笑着拍手,“话说起来,时夫人真是会教导孩子,你看林妹妹被时夫人教养的,我再没见过这么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了。”   时夫人含笑,“这话,还不是你家姑奶奶生得好。我才照顾多久?”说完转而又对贾母说,“您老放一万个心,黛玉那丫头深得我心,我一定会照料好的,她是您外孙女,您心中肯定记挂,可她不也是我内侄女不是?这丫头的终身,我一定会上一万个心,不给她找个绝顶的,也要找个最好的。您就安心等着吃黛玉日后的喜酒吧。”   这话说得,贾母更是措愣,“玉丫头的婚事,定过了?”   时夫人摇头,“还没呢,如海如今的职位,玉儿的名字已经入了大选的册子里,不过,我和如海都商量过了,这丫头从娘胎里带的一些弱症,恐怕日后再细心调养,总是不可能完全好好的,那皇宫高院儿,心思沉重,不适合她。等来日选了,走了过场,寻了人撂了牌子,我们自己给她寻个好婆家,这样对她最好。”   说完,时夫人像是话家常一般,开始说起自己要给黛玉挑婆家的条件,瞅着王夫人道,“我希望给玉儿找个家中简单些的,这样妯娌少,也好处,再者,家大业大固然好,可难料理,对玉儿的身子也无益。最好男方家里人口少,当然,也不能太寒酸,毕竟她爹的低位在哪儿摆着,总不能找个救济贫困的去。你说这话是不?”   王夫人一直不满意贾母将林黛玉说给贾宝玉,在她眼中,贾宝玉自然是天下绝无的好儿子,;林黛玉则不怎么样了。一来她是贾敏的女儿,当日王夫人进门后,没少受贾敏的气,如今仇人的女儿想嫁给自己的儿子,她则能同意。再者,林如海续弦后,林黛玉所能带到贾家的嫁妆就少之又少了,相比较,薛宝钗就好得多得多了。   有比较才有计较,王夫人见时夫人也无意黛玉宝玉,心中欢喜。只是当着贾母的面儿不能表露出来,故而轻轻点头,“可怜天下父母心,时夫人也算是为黛玉想得多的了。”   时夫人摇头,“那丫头可怜,没了生母,我这个做姑姑的,多疼些就是了。别的不敢保证,这孩子的终身,可是一辈子的事情,我总不能再不过问。”   贾母瞪了王夫人一眼,对时夫人道,“既然说到这儿,那我也想说一句,我也琢磨了,玉儿的婚事是不好办。与其寄希望与那不知所谓的人,不如在自家亲戚里头,亲上加亲。一来都是亲戚,知根知底,照料起来像便宜。二来,对玉儿也好,这亲戚早就相处过了,可比那外头再磨得要强。这话有理吧。”   时夫人淡笑,“这个我也想过,只是,您也清楚,玉儿这个情况,我和姑姑商量过,还是觉得咱们这样人家,联亲什么的谈不上,总不好太小家子气。而且,我们也寻摸了许多,还是觉得,都是家太大,人太多,玉儿去了谁家做媳妇儿,日后管家理家都够瞧的,还是找个简单些的好。”   时夫人就是不说贾家不好,只是含糊的说找不着合适的人家,这样的堵话,相信贾母能听明白。   贾母心中有气,觉得时夫人太不值抬举了。自己到现在还没做好儿媳妇儿的工作,王夫人都还没接受林黛玉,自己一心为黛玉着想,时夫人居然不能体会她的一片苦心。真是太不愚蠢了!   贾母这会儿也琢磨出个味道来,时家林家似乎对贾家隐隐有着敌意。可按道理这敌意不应该有,毕竟是亲家,怎就生出那么大的嫌隙?难道是因为贾敏?可看林如海对贾敏的一往情深,不应该啊,这究竟是为什么?   贾母觉得,时夫人可能是有所想,所以按下这边儿不在提起,心中暗自决定,等哪日,让贾政寻了林如海来,她亲自说。      第五十三章      时夫人和贾母在那边儿打擂台,萱萱黛玉则在三春屋里闲聊。薛宝钗闻讯而来,见到两人也很亲热。拿了个盒子,里头是用那纱做的花,黛玉不稀罕,江南姑苏长大的女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萱萱倒是挺稀罕的,拿出来看了看,笑着谢了宝钗。   “这本是进上的东西,因多弄了些,家里留了,想着诸位姐妹,不多,每位就两支宫花,也算我一片心意。”薛宝钗笑得含蓄。   萱萱接了,“那就谢谢姐姐了。其实这东西,在京城也算少见,不过倒是江南多些。我就没太见过,不过玉儿恐怕就司空见惯了。”   探春应道,“对呀,前两日湘云还说呢,说是最是繁华富饶数江南,那里遍地黄金,什么好东西没有?林姐姐在哪儿出生,又长在哪儿,肯定是看过许多好东西。”   林黛玉笑着摇头,“我身子不好,整日在家中将养,倒是出门游过湖,不过也就寥寥可数的那几次,只可惜自己是女儿身。要是男儿,天大地大,随我心意,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一马一剑一人,寂寥空旷,却又潇洒自得。”   三春闻言,齐齐笑了。薛宝钗也在哪儿抿嘴淡笑,笑的林黛玉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萱萱看着怔怔出神一阵跟在林黛玉身后的贾宝玉,道,“不知宝二爷是不是只恨自己不是女儿身?我闻听宝二爷最爱惜女儿,总说女儿是水做的,男儿是泥做的。恐怕他没想过,玉儿竟然会希望成为男儿。”   萱萱腹议,心中女神想要当男的,这对贾宝玉来说,应该算是个不小的打击吧。   萱萱低估了贾宝玉的神经,也低估了贾宝玉对林黛玉的热忱。只听贾宝玉恍然醒悟,看向林黛玉的眼神更加炙热了。“林妹妹真不愧是天地灵秀的女儿,这样豪迈的思想,也只有林妹妹能想到。”   萱萱低头窃笑,盲目崇拜果然不可要啊不可要!   林黛玉对贾宝玉突然表白显得非常不满,红着脸皱着眉,拉着探春一旁说话,薛宝钗似笑非笑的看着贾宝玉。贾宝玉也感觉到自己孟浪,不好意思,回头正好撞见薛宝钗,见薛宝钗今日穿着鹅黄色的衣衫,衬着她嫩白的肤色,一时恍惚,竟看呆了。   萱萱心中摇头,真不知贾宝玉这是心思纯腻还是好色。说是好色,可他喜欢看美女,对美好事物怀着一颗不占有不玷污的美好心情,从心而外发出的感叹也是纯真无色彩美好的。说她不是,他屋里的几个优秀女孩儿,又几个没和他有过过密的接触?他到底不是两三岁的稚童,不能用两三岁孩童的行为标准来衡量他,所以,贾宝玉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大家族的孩子而已。   这样的男孩儿,真的很难吸引林黛玉。不说别人,就说自家大哥,侯轩可比贾宝玉有担当的多,就算是皮相上可能略微不如贾宝玉,但也是个英朗帅气的大男孩儿。还有一身正气的林如海,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很难想象林黛玉眼神儿要多不好才能倾心与贾宝玉。   所以说,爱怜不是日久生情,而是没得选择。只有眼界宽了,才能发现,世界的真正美好。   “时妹妹平日在家可忙?几次想邀你们过来,湘云都说,你们在家得不清闲。听说,你还兼着理家了?”迎春看向萱萱,一脸的赞叹。她是个懦弱的,再不能如时萱萱一般理家管事。   萱萱应道,“没法子,家里总要有人过问不是?哥哥要秋闱,下头弟弟妹妹又还小。娘最近忙不说,身子还总不舒爽,爹爹舅舅有官家的事情要忙,你说,我不顶上去谁顶上去?”   “那也要能做才行,我就是绝对做不来的。”迎春看着萱萱,欣羡不已。   萱萱正色道,“这话就不对了。要我说,谁都能做得来。以前,我在边陲那会儿,不也是整日浑浑噩噩,除了玩儿就没别的事情了。当然,在边陲我也没跟教养嬷嬷学过规矩,这一切,都还是进了京之后,上纲上线,咬着牙走过来,也就过来了。几次接触,我总觉得你太弱些。别是在屋里还要被丫鬟婆子欺负。咱们总是小姐,该有的时候就端了小姐的范儿,谁还能真委屈了你不成?”   探春一旁听着,很是同意,“看吧,二姐姐就是性子太软了。要是我,谁敢我就大耳刮子上去,看谁敢还手不成?”   萱萱被探春的话逗笑了,“你也太硬气了。要我说,你们内宅管家的不是二嫂子么,不喜欢什么人就给她说一声,她可是个厉害的,肯定会给你们弄得好好的。”   “这话对,咱们家的凤辣子最是辣气了。”惜春也凑了过来,笑嘻嘻的说。   林黛玉拉着萱萱的手,不解的问,“二嫂子很厉害?我还以为她很温柔呢。”   不止三春,满屋子人都笑了。   又说了会儿话,上头过来喊,几个姑娘起身又回到贾母跟前。几位姑娘看到王熙凤,都笑了,笑的王熙凤莫名其妙,“这是合计好了还是怎地,怎么都看着我笑?”   惜春甜甜的说,“二嫂子,林姐姐可说了,她觉得你是最温柔好说话的。一点儿都不辣。”   一句话,贾母等人皆笑了。王熙凤倒无所谓,跟着拍拍手,过去拉住林黛玉就是道谢,“看看,这才是青天大老爷,我今儿算是得了正名了。”   贾母笑骂,“你个猴崽子,还得瑟起来了。就你整日装好人模样拐骗我孙女。玉儿,过来,咱甭理她,你是不知道这丫头厉害着呢,发起火来跟个母老虎似的。”   王熙凤捂着脸假意哭喊冤枉,“这真是,快去外头看看,可是下了雪了。今儿我可比那窦娥还冤啊!”   又是一阵闲聊,时夫人见天色不早,起身道,“这该回去了,今儿秋闱最后一天,萱萱她哥估计快回来了。我地回去看看。”   萱萱黛玉起身,跟在时夫人身后,恭敬有礼的向众人告辞。贾母心中不舍,却也不再多说,命人好生的送出去后,在屋里发脾气。   王熙凤早就看到不好,忙让几位姑娘回去,自己则在贾母跟前伺候。   “你说,她究竟打得什么主意?难道说,女婿和咱们家不亲,玉儿也总不来往都是她从中作梗?这样对她有什么好处?”贾母就是想不明白,不应该啊,特别是时夫人,和自家根本没什么利益冲突,相反,自家还有个在宫里的贾元春,贾元春如今在宫里相当得宠,这样的讯息传出来,寻常人家巴结都巴结不来,怎么会往外推?太不可思议了。   王夫人心中有些计较,但不愿说,只坐在那儿当木头人。王熙凤瞅了眼王夫人,心中也有了计较,笑着起身劝解贾母,“许是她这个人就是古怪也说不准。”   贾母摇头,“不会,其中绝对有缘故。”   贾母说对了,其中是有缘故,那缘故还是十分的大。正是因为那个缘故被发现了,林如海才对贾家决绝,时夫人才会更加厌恶。   按下贾母心中如何困惑,不提,再说时夫人带着二女回到时家,下了车就忙活开了,派去考场接人的小厮是一波一波的往外撵,还非要那些人抓紧回来说外头动向。能有什么动向,无非是一群科考举子的家人下人在外头围着等候,越等人越多罢了。   天色渐暗,时夫人越发的心神不宁,到了后来简直是坐立不安,德楦受不了,硬是将时夫人按到椅子上,“娘,您就安心坐着等着吧。哥哥一定会中个状元回来的,中不了您也别灰心,咱等大哥的儿子来中,保准让您坐上状元郎娘亲宝座或是状元郎奶奶宝座。”   “你个臭小子,浑说什么呢!”侯轩的声音从门外传出,一转眼,走了进来。   时夫人猛地站起来,泪眼汪汪的看着侯轩,拉着侯轩的手,激动的说不出话。   萱萱明白,时夫人这是心中有愧,总觉得大儿子没养在身边,从小一个人出门受苦,虽然现在一家人团聚了,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每每想着大儿子,时夫人都有当初若是不让他去姑苏就好了的想法。大富大贵又怎样,儿子养在眼前,那么多年的时光才是最重要的。   侯轩明白时夫人心中想法,反手握住时夫人的手,轻声道,“娘,儿子回来了。”   时夫人不住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也不问侯轩考得如何,忙让萱萱吩咐下去,开席。   萱萱笑着应下,出了门却吩咐人赶紧接时老爷林如海,特意交代了,要是已经从衙门出来,先着人回来说一声,自己好准备饭菜。   许是知道今日秋闱最后一天,时老爷林如海都早早的回来,萱萱将造就准备好的一大桌子饭菜摆上,时夫人坐在椅子上,拉着侯轩的手,始终不松开。   时老爷刚问了句考得如何,就被时夫人拦下。就见时夫人虎着脸对时老爷说,“问这个做什么,儿子只要尽力了,怎么都好。怎么都是我儿子!”   因准备的饭菜多,萱萱特意让全家上下都过来,就这样,那大桌子坐得都没坐满。别人还好,墨渲听了时夫人的话,抬头不解的看了时夫人一眼,又看了时老爷一眼,见时老爷笑嘻嘻没有一丝恼怒,遂愤恨的低下头。   林如海笑道,“姐姐,侯轩不是孩子,心里也没什么压力。姐夫不过问一句,看姐姐凶的。”   时夫人也察觉到地点不对,讪讪道,“我这不是不想让你们给侯轩压力么。行了行了,赶紧吃吧,你们今儿算是沾了侯轩的光,这桌子菜可都是好吃的。”   时老爷象征性的尝了尝,然后正色对侯轩说,“甭管出来的结果如何,您往后都要开始寻些事情去做。书无止境,你自己心中有数。”   侯轩起身应道,“儿子受教了。”      第五十四章      十日后放榜,这等待的十天比之前更要难熬。侯轩还好,气定神闲好似无任何事情一般。可时夫人就不行了,整日愁眉苦脸,焦急万分,焦虑的连带着时老爷都跟着着急上火满嘴起泡。   “爹爹,是不是这几日衙门里的事情太多,您忙不过来了?看您嘴巴上着泡起得,都快成一片了。”萱萱端了碗绿豆汤,秋老虎虽然厉害,可也没时老爷这样明显。   墨渲也在跟前,拿了个小瓶子,笑着对时老爷说,“爹爹,这是女儿夏日里剥的莲子,用来泡茶最是清热去火。爹爹在官府公务繁忙,抽空泡上一些,对身子极有好处。”   时老爷很满足,时老爷很开心。家中俩闺女都乖巧懂事,大女儿心细如尘,在学规矩那么繁苛的条件下,都不忘记自己。这莲子心可不是好剥的,且墨渲打小就极爱自己的指甲盖,剥莲子极损指甲,一想到这儿,时老爷看向墨渲的眼神就更加柔和了。到底是自己疼爱多年的大女儿,就是贴心。   再回头看看萱萱,见萱萱好奇的看着墨渲手中的瓶子,面上除了好奇之色再无别的什么嫉妒怨恨,心中更是满意。想到之前刘姨娘有意说萱萱嫉妒墨渲,利用管家便宜给墨渲下绊子,现在看来,只是后宅正分吃醋的伎俩,不可信。   “好好,你们姐们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这样很好,你们几个兄弟姐们多,正因如此才更应该相亲相爱,彼此扶持。爹爹无用,不能给你们更好的平台,唯有你们自己多多争气,携手同心,日后这日子才能越来越好。”时老爷语重心长。   萱萱墨渲相视不语,萱萱心里明白,时老爷想法是好,可惜,根本不能实现。墨渲对她的结缔是根深蒂固,想要改变,绝非易事。墨渲心思沉重,萱萱也是在理家之后才知道,早在多年前,那件她被时老爷所厌弃的那件事,墨渲也有参与,只是没有证据指正。墨渲对时老爷所言,不以为然。但面上仍旧笑的开心。甜甜的对时老爷说,“爹爹所言极是,兄弟姐妹就应该相互扶持,我记着呢。”   时老爷满意的对墨渲点头,“你是长姐,凡事要多担待些。”说着,起身往外走。   墨渲得意的扫了眼萱萱,那样子,十分嚣张。   时老爷走出门又转了回来,墨渲赶紧微笑视之,就听时老爷说,“你也不小了,放心,你的亲事爹爹会上心的。我和你娘都商议过了,今年趁着给你舅舅续弦的机会,给你大哥和你都物色物色人选。如今也是大姑娘了,说不准,过了年你也要成亲了!”   墨渲呆愣愣的听完时老爷的话,心像是塌了一般,呆滞的不知该做何表情。   萱萱见时老爷都走远了,深受打击的墨渲还站着发呆。看着墨渲的样子,萱萱心有不忍,上前小声喊了声“姐姐”,墨渲恍然醒悟,泪流满面。   “姐姐……你别这样,爹爹总不会不为姐姐考虑的。”萱萱也不知该如何劝说,做了数年的敌人,还真没遇到这样的情况。   墨渲愤恨的瞪视萱萱,咬牙切齿,“你高兴了?得意了?你是家中嫡女,我虽是长女,却是庶出,身份始终在你之下,就连婚事,都要比你差上许多。你现在高兴了吧,知道我要完了你就高兴了吧!”   可能是受到的打击过大,墨渲愤恨之心越发强烈,不管不顾的冲着萱萱大发脾气。对此萱萱并不在意,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说到底,墨渲不过是心气儿高了,看不清自己的位置,总想往上走,往上追,却不想世间哪有那么容易就飞黄腾达的事儿。想的高所以摔得重。   牧歌在外听见动静,走了进来,还没说话,墨渲捂着脸跑了。萱萱无奈的看着墨渲的背影,每个人的追求不一,墨渲的心思,她始终不能理解。   牧歌关切的询问萱萱,可受了委屈,萱萱摇头,“我现在管着家,谁还敢给我委屈?你还当是在边陲那会儿啊。”   牧歌怅然,“是啊,那时候二小姐总是被欺负,现在想想,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都不知道这事态是如何变化。”   萱萱淡笑,转移话题,“怎么听说要给大姐姐议亲?可靠吗?”其实萱萱更想问,墨渲能答应吗?冒然就定了,会不会真的对墨渲不好。毕竟,墨渲的脾气,一般家庭她可是看不上眼的。   牧歌不屑的说,“难道她还想挑三拣四不成?也不瞧瞧自己什么样子,不过是个庶女,能嫁到不错的人家做个正室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她还要怎样?还想痴心妄想不成。”   萱萱摇头轻叹,“怎么说也是件喜庆的事,何必闹得都不愉快。”   牧歌措愣的看着萱萱,她原以为萱萱知道后会很开心,没想到,萱萱居然会是这种表情。   为了墨渲的事情,萱萱特意找了时夫人,问了时夫人的打算。时夫人已经听过牧歌的回禀,知道萱萱动了恻隐,但她的态度还是很坚决,“她年纪不小,虽说是有几分姿色,可京城里头最不缺的就是有姿色的姑娘。我现在所能做的,不过是给她选个好些的归宿,难道还真顺着她的意思,将她送到宫里头去不成?”   萱萱低头,“可大姐姐心气儿高,家世不好的,恐她不喜欢。”   时夫人没好气儿的说,“难道她还想选人家,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她守好她的本分就好,别的自有我和你爹爹过问。你也给我老实些,这些不归你过问的事情你少给我操心。跟你说,常嬷嬷随走了,可你那些规矩不许给我拉下,日后若是让我知道你有些不好的,给我小心皮子。”   时夫人很久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萱萱说话,说得萱萱也有些胆怯,赶忙回去了。林黛玉知道后,不解的看着萱萱,一副萱萱没事儿找事儿的样子。   萱萱咬咬牙,最后只能摇摇头,她能做的不多,现在,也只有看墨渲自己了。还是那句话,听天由命吧,她是管不了的。   不想,第二日开始,墨渲绝食,不再进任何东西,两日一过,竟昏死过去。刘姨娘哭得跟什么似的,跑到时夫人跟前,趴在时夫人脚边儿,哭丧着喊命苦,求时夫人给她母女一条活路。正巧时老爷下了衙门回来,撞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时老爷皱着眉头瞪视刘姨娘。   刘姨娘见时老爷来了,收了声音,可刚才哭得有些狠,一抽一抽止不住。   时夫人长叹口气,给牧歌使个眼色,让牧歌将刘姨娘扶起来,自己则转身对时老爷说,“我就说吧,当爹娘的总有想不到的。咱们家大姑娘心气儿高,知道这要给她随便选个人家,心里不痛快,三日米水未打牙,眼瞅着,人都昏死过去了。”   时老爷紧张了,“人怎么了?”说着就要过去看。   时夫人起身跟着,边走边说,“已经请了大夫看过了,说是虚脱,简而言之就是饿的。加上那丫头本来就心思重,一来二去,有些损了身子。可能需要好生调理。老爷放心,人已经醒了,还是不想吃东西,但萱萱已经命人做了些清淡的事物,刚送过去。”   时老爷稍稍放心,又有些不解,“好好的,怎么就气得不吃饭?”在时老爷心中,墨渲是个再乖巧不能的好孩子了,那种憋气的事情压根儿就不应该发生在她身上。   时夫人看眼时老爷的表情就知道他所想,心中冷笑,面上也淡淡的,“谁说好好的,大姑娘本就心高气傲,偏上还看不透自己。整日想着攀高枝,她也不想想,咱们后宅清清白白,没什么大混乱,自家人总担待着她些。可真到了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不是九死一生就是压根活不下去。你我一番心思,不知是不是要白费了。”   时夫人真就给墨渲瞅好了几个人家,家世清白,家财中等,不是大富大贵显赫至极,却也有些本事,勤勤恳恳。最主要的,嫁到那样的人家墨渲不用做小,到了就是当家太太,在时夫人看来,自己算是仁慈的,给了墨渲一个不错的终身。只可惜,墨渲不识抬举。   时夫人陪着时老爷到了墨渲的院子,见萱萱正坐在墨渲的窗前,墨渲睁着眼也不说话,满眼的死寂。萱萱听见动静,回头看是时老爷和时夫人,如释重负,赶紧起身让了地方。   时老爷过去坐下,看着墨渲的样子,心中不落忍,摸了摸墨渲的额头,“傻丫头,想什么就跟爹说就是了,何苦难为自己。好,不就是不想嫁人么,爹答应你,除非你同意,否则,爹都帮你拦着。”   时夫人眉头紧锁,看着时老爷的眼神有些难耐。可床上的墨渲听了这话,整张脸都开始慢慢发亮,张开嘴,沙哑的声音露了出来,“爹,你说真的?”   时老爷忙应下,“自然是真的。”   墨渲费力的扯起一丝笑容,“那,谢谢爹。”      第五十五章      “老爷,你就这样答应墨渲了?”从时夫人的声音里头,听不出喜怒哀乐。   时老爷除了墨渲门才恍然醒悟,想起来,这事儿不对头。因为看不得墨渲受苦,一时嘴快说,没想后果。惹了时夫人不高兴,时老爷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时老爷有些不好意,老脸通红,羞愧不已。本来,墨渲的婚事是时夫人和他商议好久之后,花了大心思费了不少力气才定下的议程,本来看好的几家人也都彼此有了下接触,只等林如海婚事时诸人见个面,看下要是彼此都合适,过了年就把墨渲的婚事给定好。等侯轩娶了妻,墨渲也就能接着嫁人。   本来想得好好的,时夫人也将那几家人给时老爷说了,如今时老爷久在京城,也知道京城人际,对于时夫人的用心良苦感动不已。别看是嫡母,对墨渲的事情,时夫人一点儿没少用心。只可惜,时老爷一时心软,答应了墨渲,时夫人当时并未发作,只是回到屋里,时夫人发难了。   时老爷知道是自己不对,因而也没做解释,只是苦笑着对时夫人说,“夫人,是为夫的不是。只是看到墨渲那个样子,我这做爹的心就……就难受的要死。那丫头一向要强,又是个听话懂事及其孝顺的好孩子。想到这些,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她那个样子。”   究竟是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宝贝闺女,时老爷心中还是偏向墨渲多些。人就是这样,不管这东西是好是坏,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哪怕后来知道喜欢的不对,可处于习惯使然,还是会对这件东西有好感,看到了还会分外亲切,甚至会那样喜爱一辈子。这种惯性的习惯表达在时老爷身上,就是对墨渲那难以言状的无私的爱。   时夫人心中有气,什么叫看不得墨渲难受,墨渲都那个样子了,时老爷居然还贴着壳儿的护着。随声音更加冷淡,“老爷若是不在意,就这样一味骄纵我也不管了。家里孩子那么多,我自己的我都问不过来,更不用说那几个庶出的小的了。我不过是想着,萱萱如今大了,等她成婚时,墨渲还在家中呆着,到时候看谁面上有光!”   时老爷一愣,把这茬给忘了,不由看着时夫人挂心的说,“萱萱才多大,会不会太快了。”出于对萱萱的愧疚,如今时老爷对萱萱的事情也非常上心。   时夫人见时老爷这样,神色略好了些,淡淡的道,“总是要嫁人的,她年纪是不大,可对方年纪不小了。我寻摸着,说是再过些年,可萱萱这头亲事都提上门,墨渲还在家窝着,你觉得对她就好了?”时夫人顿了下,挥挥手,“算算算,反正你们爷俩有自己的主意,我瞎操什么心,只是,老爷,我把这话放这儿了,墨渲的婚事我不过问了,你让刘姨娘自己看着办吧。等她们觉得好了,回了我一声,嫁妆银子我照出,可这事儿,她们自己折腾吧。”   时老爷见时夫人怒了,心中也琢磨出个味儿来,可不是,没有嫡母过问的亲事,墨渲即便是顺了自己的意思嫁出去,这日后还能好过?人前人后能抬起头才怪!   时老爷回身想再跟时夫人商量商量,却见时夫人一脸怒意的起身,走了。时老爷一个人歪着头坐在椅子上,苦思不已。   时夫人时老爷走后,萱萱仍在墨渲哪儿呆着,看着一脸欣喜的墨渲,萱萱默然了。她就不明白了,墨渲削尖了脑袋非要往皇家走是为了什么,虽说墨渲姿色不错,可满是鲜花的御花园又怎会突然出她这支小花?走入后宫就是走入政治,时家现在的低位,根本不可能给她什么保障,那样的人生到底给她什么样的吸引!   墨渲挣扎着坐了起来,喝了萱萱给她带的粥,见萱萱一脸不解的痴呆样,笑了,神情得意,难得用平和的语气跟萱萱说,“人往高处走,我从很小就知道,我不争就什么也得不到。爹娘的宠爱,自己的生活,甚至是我的未来,我都要握在我自己的手里,绝对不会让别人左右。”   萱萱忍不住劝说,“大姐,可有些地方不是你想去去了就能飞黄腾达的。娘说过,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死了伤了都不能哭不能悲的世界,我们这样的人家,去了除了自己拼根本没别的出路,可自己拼了又能怎样?受尽委屈之后起不来你有何去何从?大姐,现实一点儿吧,那里太残酷了。”   墨渲冷笑,“哪里就不残酷了?”   萱萱哽了一下,幽幽的说,“可你受过周遭全是白眼的生活吗?你知道被所有人都忽视的感受吗?实话跟你说吧,那么多年,你都很顺风顺水,娘不愿做恶人,而非不能做。大姐,你是过得太安逸了,把外头的世界也想简单了。”   墨渲嘲讽的看着萱萱,“可惜,你受过再多苦,未来却定了,我这辈子,可以输给任何人,但绝对不能输给你!”   萱萱无语,只能起身离开。墨渲的执念太深,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接下来的几日,时夫人果不再关照墨渲,甚至连墨渲和刘姨娘早上的请安也给免了,每日都会派人去没个孩子房中询问的事儿也给停了,除了没有克扣外,时夫人直接当着母女俩不存在,花钱养得闲人一般。   慢慢儿,时老爷也琢磨出个味道了,时夫人这气生得,还真有几分道理。当家主母的话,说驳了就驳了,那往后当家太太的话还有谁听?将军不能让手下的兵信服,定时逢战必输,同理,当家主母如果不能立了威信,又有谁还会听她的?   于是时老爷在等,等侯轩放榜之日好从中周旋。   秋闱十日后,皇城放榜,时夫人早早的派人去守着,第一时间往回报,可没想到,那回报的人还没来,吹喇叭的先来了。   时侯轩,自此第一名,圣上看过其文章,赞叹不已,今新科状元头一名。   时夫人坐这呆愣了半天才缓过劲儿。还好有萱萱一旁,赶紧给送信儿的人银子,又拿了银钱给门外前来贺喜的小童子,一时间,整个时府都喜气洋洋。   时夫人颤颤悠悠的握住侯轩的手,喊了半天儿就是接不下去,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侯轩轻笑着拍了拍自家娘亲的背脊,郑重其事的对时夫人说,“娘,儿子考上了。”   时夫人激动地满眼泪水,不住点头,“考上了,我儿考上了。”   当晚,也不在家备菜,时夫人名人出去,去京里最好的酒楼要了一桌子菜,外带。本来人家酒楼不给外带,但听说是金科状元家,破例给送了。等时老爷林如海回来后,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围着桌子坐下,都未侯轩高兴。   “哥哥这学问绝对没白学。十年寒窗苦,一朝名天下。哥哥,你现在也算是扬名天下了!”状元郎啊状元郎,这可不是一般人。萱萱开心得端着酒杯给侯轩敬酒祝贺。   侯轩笑着一饮而尽,多年的苦读,总算得了回报,剩下的,就要靠他自己拼搏。   林如海也很高兴,拉着时老爷一个劲儿的灌酒,说时老爷有福气,自己有功劳。时老爷听了不住点头,“可不是,侯轩,要不是你舅舅多年来费心教导你,你也不会有今日。来来来,赶紧给你舅舅端一杯,日后朝中为官,还要向你舅舅多多学习。”   说道朝中为官,时夫人又挂心了,“老爷,侯轩如今也是状元郎了,这在朝堂上,可是要从什么职位做起?”时夫人既想让侯轩留在京中,又想让侯轩做些真正有用的。放外任职位高,有实权,不像京中一个萝卜一个坑,来一个必须走一个,很难调和。可时老爷在这儿,时夫人肯定不能走,若是侯轩离开,时夫人又牵挂不已。   时老爷沉思了下,最后咬咬牙,“好男儿志在四方,只要能给他锻炼的机会,即使是放外任,也就放了。”   时夫人一听这话,心又悬了起来。   萱萱见状,道,“娘,您就少操心了。哥哥都是状元郎了,还有什么不可以?你有悬心的功夫不如给哥哥的终身想想。世间有三美么,哥哥如今已经金榜题名了,就差洞房花烛。娘,您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回来帮忙?我也想清闲清闲。”   黛玉抿嘴淡笑,“你是想给侯轩哥去嫂子,还是想找人接了你的活,好光明正大的偷懒?”   萱萱老神在在摇头晃脑的说,“非也非也,大家都懒,大家都懒。”   “哈哈哈……”德楦赵谨几个小的哈哈大笑。时夫人撑不住,也被逗笑了。   侯轩用筷子敲了萱萱脑袋一下,笑骂,“叫你乱说,没大没小。”   萱萱捂着脑袋,往时夫人怀里一趴,捂着脸假装哭诉,“娘,您看哥哥,一点儿都不爱护妹妹。我为他终身大事何等用心,他却不领情。娘,您一定要为我做主,绝对不能因为哥哥成了状元就蒙蔽眼睛,黑白不分,娘,您一定要坚定,我相信你。”   萱萱说完还耍宝一样,用坚毅的眼神望着时夫人,那架势,似乎在说“娘,我相信你,你一定会给女儿我出气的!”   时夫人被闹得一扫心中郁结,哭笑不得的拍了萱萱的额头,笑骂,“给我老实些,就数你嘴贫!”   林如海笑道,“萱萱孝顺,姐姐好福气。”   时夫人反手摸了摸萱萱的脑袋,“这丫头是挺孝顺的,越来越懂事,不枉跟着我吃了那么多年的苦。”   时老爷讪讪,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林如海见状,连忙转移话题,“不过萱萱有句话还是对的。侯轩如今金榜题名,这婚事也该提上议程了。姐姐有时间,也该为侯轩看看,寻个德才兼备的好女子。”   时夫人看向侯轩的眼神慈爱温柔,点头道,“这话在理,是该相看相看了。也不知会去了那家媳妇。”   墨渲坐在位子上,冷言看着时夫人等嬉闹,心如刀绞,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桌上的中心。虽然在边陲时时夫人对自己不冷不热,可像现在这样完全无视却是从未有过的。而今日,侯轩中了状元,时夫人在时家的低位越发巩固,时老爷更是满心欢喜,高兴自己有个出人头地的好儿子,更不会在这个时候念起自己。此时此刻,墨渲觉得自己像是个局外人,看着人家一家人热闹祝贺,一切欢笑都与自己毫不相关。好不可怜。   墨渲自怜自哀,坐在她身旁的竹璇几次看向她,担忧不已。   散席后,时老爷忽看见墨渲独自悄悄离开,一下子想到墨渲的终身大事,心中不忍。转身去找时夫人说这事儿。   时夫人正拉着王嬷嬷说京城合适的适龄姑娘,寻摸了一圈儿,忽然发现还有不少合适的好姑娘。正聊呢,见时老爷来了,笑着说了几家人,问时老爷如何。时老爷恍恍然应下,冲着王嬷嬷挥挥手,王嬷嬷看了时夫人一眼,出去了。   时夫人忙问时老爷怎么了,时老爷犹豫了下,说,“侯轩中了状元,是该好好庆祝。夫人还要备好份大礼,给姑姑家送去。到底在万家学堂学了那么久,怎么也有教导他之恩。”   时夫人笑了,知道时老爷这是有事儿相求,又不好开口,她也不明说,跟着打马虎眼,“是啊,这个老爷放心,我早就从我梯己里寻了东西出来,今天一放榜就让人送去了。”   时老爷心不在焉的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时夫人也不理会,自顾自的去洗漱,时老爷呆呆的坐在凳子上干做了半天,最后眼瞅着时夫人都要安歇了,才小心翼翼道,“不止夫人心中的气可消了。”   时夫人冷笑,“我消不消有什么可计较的,老爷心中想的才是最重要的吧。”   时老爷为难的看着时夫人,“夫人,这,这,这……”时老爷这了半天也没说下去。   时夫人不语,淡然的看着时老爷,等着看时老爷继续要怎么往下说。      第五十六章      时老爷老脸通红,末了还是没说出口。时夫人见时老爷囧状,长叹口气,寂寥的说,“行了,我也不过是晾凉墨渲几日。让她也知道什么叫心存敬畏,不要一有事情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拿自己的命了来威胁人,她这伎俩,就算我给她找个好人家,人家也禁不住她这份折腾。世间的事情不就这么回事儿,谁又能保证谁一世顺风顺水不是?”   时老爷心中松了口气,知道时夫人这是消气的表现。连忙迭声认错,“夫人所言极是。都是为夫的错,一时口快,应了下来,日后再不这样了。”   时夫人冷哼,“日后,你觉得咱们家三个女儿有谁还会再没教养的弄这一出?反正我是不信萱萱竹璇会干出来。”   第二日,时夫人将萱萱找来,把时老爷求她原谅墨渲的事情说了,然后正色问萱萱,“你可知道墨渲错在何处,我为何这次如此生气?”   萱萱心中了然,但面上仍是肃穆,“回娘的话,大姐姐这次实在是太过了。她不该拿爹爹对她的怜爱转而违抗娘的命令。况且娘也没什么命令说,不过是想到了,她听到了风声就这样,实在不该。”   时夫人冷笑,“你要是有她那点儿眼色,我也不过来问你了。跟你说了吧,她今日这招,其实是个险棋,她可知,若非老爷对她怜爱,她的鬼心思又怎会得逞。可话又说回来,明明能平顺解决的事情,被她闹得不可收拾,眼下你爹爹转了一圈儿不还是回来求我为她将来谋划?我只要动下心思,你觉得她日后能好过了去?”   不是时夫人不能动手,而是不屑。墨渲虽是长女,可到底是个庶出,又是个姑娘,自己三个孩子,在时家的低位无人撼动,故而对妾侍所生的子女颇为宽容。只是不想墨渲猪油蒙了心智,分不清事态,还以为这会儿还像在边陲一般,只要搞定了时老爷,在时家就能翻天。殊不知,今非昔比。   “娘……不会那样的对吧。”萱萱小心的看着时夫人。有些怕时夫人真就一怒,给墨渲下个绊子,让她终身不得幸福。   时夫人冷笑,一脸怒意未消,恶狠狠地说,“她不是一心想爬高枝么?我就让她爬,看她到时候跌得有多重!”   萱萱心有不忍,伸手扯了扯时夫人的袖口,“娘,算了吧,大姐姐不过一时糊涂,您还是按照原来的想法给她弄,然后将这其中利害关系一一说给她知。我想她应该……应该……”萱萱自己都难自圆其说。墨渲的性格,别说时夫人是真心为她着想才想着给她找个平凡殷实的人家她都不能理解,更何况时夫人还要跟她一一解说,相信时夫人的话她非但听不进去,还很有可能对时夫人怀恨在心。   时夫人长叹口气,“这事儿先搁着吧,到时候再看。个人有个人的命,完事不由人,谁说了都不算,再看吧。”   萱萱见时夫人气闷,连忙转移话题,说起了侯轩。如今侯轩是最能挑起时夫人兴趣的话题了。果然,说到侯轩,时夫人兴致上来了,拉着萱萱开始说过几日到圣上面前时该为侯轩准备什么衣服,又想着侯轩会说什么。母女俩无聊的猜测了半天,时夫人才幽幽的说,“其实,要是玉儿再大些,侯轩年岁再小些,我倒是有心养玉儿一辈子。”   萱萱抬起头,眼睛闪亮闪亮的看着时夫人,黛玉若是这能嫁到自己家里,那还真是正经不错,只是,侯轩和黛玉差了十岁,是有些大了。其他的几个小孩儿,额……萱萱想不到德楦那小屁孩儿娶妻的样子,昨儿还趴在地上玩儿泥巴的臭小子,似乎彻彻底底的应征了贾宝玉那句话“男儿是泥做的“,当然,德楦似乎更希望男孩儿是泥巴做的。   “其实,咱们现在不止要给哥哥挑选嫂子,更要给黛玉选人家了。娘,玉儿说是年纪不大,可京城里头适龄又未有婚约的合适人选却不多,不早早选好,日后别没人挑。”萱萱对黛玉的事情总是格外上心,这也是时夫人这两年对她最为满意的一点。   时夫人苦笑,摸着萱萱的脑袋,“哪里又那么轻松的,看着你舅舅如今的低位,这官位恐怕日后只能往上升不能往下降,说不准,黛玉还要进宫选秀。凭黛玉的容貌才识家世,不是我说,像她这样的好姑娘可真不多见,满天下好姑娘不少,但才貌兼备,特别是才华横溢的,可真不多。我现在有时想想,心中担忧不已。”   时夫人怕林黛玉太出色,日后选秀时,及时家里有心为她周旋,但入了贵人眼,想周旋都难。   萱萱不以为然,“娘,这话不能这么说,我想的是。咱们不妨先为玉儿找到最合适的人家,然后两家人说好了,暗地里弄好了。待日后真要选秀时,就报玉儿一个身体不适,反正她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适之症又不是什么秘密。贵人们挑选,不还是有些要求,再说,选人的不都是女的?”萱萱言下之意,那些为自己儿子孙子挑媳妇儿孙媳妇儿的老贵人们,肯定不会希望娶回家一个不能生育或是并病怏怏的,钻这个空子百利无一害。   时夫人瞪了萱萱一眼,“胡说八道。女儿家最重要的是什么?名节、名声!弄了个不好的名声,你觉得玉儿日后还能在婆家立足?她还不被婆家难为死。快给我绝了这个想头。别给我瞎出主意。”   萱萱吐吐舌头,到底是处世不深,有些想法还是不成熟。   时夫人被萱萱的样子逗笑了,和善的看着萱萱,“你这日后嫁出去,说不准,还是最舒服的。”   萱萱脸红红的,小声说,“娘,我还是喜欢跟着娘。”   时夫人一时恍惚,想起了当年自己跟萱萱说要进京时,萱萱也说了这么一句话,当时自己骂她不知轻重。现在一转眼,再过上几年,萱萱还真就要嫁出去了。自己心中那份不舍,慢慢涌了出来。   黛玉牵着德楦进来时,见到的就是时夫人搂着萱萱,母女俩一副要哭不哭的苦样子。吓坏了黛玉德楦,以为两人怎么了。德楦跑过去追着时夫人萱萱问怎么了。萱萱脸红着不说话,时夫人被问急了,直接说道,“我伤感着呢,想着你姐姐日后嫁了人,就是别家的人了,心里难过。”   德楦眨巴着眼睛,好奇的看着萱萱,像是看稀罕物一般,“姐,还有人敢娶你。”被打。   萱萱白了德楦一眼,拉着黛玉跑走了。   回到屋里,黛玉低头闷笑,萱萱无奈的看着黛玉,“有什么好笑的,谁日后不都要那么走一遭。我就不信你日后不这样。”   黛玉不笑了,却也不难过,神色淡淡的,“没什么,我现在想开了,拧巴什么都没用,强求是强求不来的,不若从一开始就无欲无求,管好自己,让自己过得舒心,那才是最重要的。”   萱萱听了心中更难过,不再多说,转而说些其他的事情。   到了下午,万家等几家亲戚分别派人过来祝贺,侯轩这位金科状元可算是为时家大大争光了。状元郎,文曲星下凡,谁不想过来问问是如何读书学习的,等听说侯轩进京后在万家学堂借读一载多后,万家门前登堂求见的人多了起来。   贾家来的是贾琏,带着文房四宝和家中诸位恭贺侯轩高中的礼物,当着时夫人的面儿给侯轩道了贺,拍了拍侯轩的肩膀,“好兄弟,日后就是大人了。以往你总是读书,不得空闲不说,我们也不好喊你出去,现在好了,日后咱们兄弟多走动,做哥哥的带你在京里也长长见识,对你日后做官有益。相信再过不久,就是你带哥哥长见识了。”   侯轩谦逊的抱拳回礼,“世兄谦逊了,侯轩初来乍到,往日只知读书,人情世故都好要像世兄学习讨教。还望日后世兄不要嫌侯轩愚笨才是。”   贾琏高兴的拉着侯轩,同他定好日子,准备为他庆祝庆祝。侯轩应下,诚恳说这自己一定前往,好跟着贾琏一同见见世面。   时夫人笑看着这一切,一句不言语。心中却满意极了。萱萱不解,明明时夫人最厌恶贾家,怎么会同意侯轩跟着贾琏出去,日后问时,时夫人却说,“傻丫头,你哥哥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和女儿家的优柔寡断不能相比。他如今是大人了,又是状元郎,要为国出力的,一个小小的贾家他再处理不好,来日何以管理一方百姓,更甚者,何以协同皇上治理天下。”   果然,养儿子与教女儿不是一回事儿      第五十七章      庆祝完之后,就开始没完没了的上门提亲。有些人家也不直说,只是女眷来了,含糊其辞的将自己女孩儿夸赞一通,然后再说些适龄什么的话,时夫人当然立即明白,这是人家看上侯轩这位金科状元,想当状元夫人。   最好笑的是还数贾家,贾赦巴巴送来了贾迎春的生辰八字,那架势,好似只要时夫人这边儿点头,那边儿就会立即敲锣打鼓的上街宣传,贾时两家联姻了!   贾赦想得好,用个迎春换一门好亲事,有个状元郎当女婿,面子里子都足了。还能和林如海再次搭上桥,两全其美。因而也没跟贾母商量,私下里派人先来说,他还怕贾母知道坏他好事!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家是个什么料!一个庶出的女儿还想嫁状元郎,当真以为自己是天子亲家,尊贵务必!这样太看不起了。”王嬷嬷气呼呼的再时夫人跟前说。   时夫人到不生气,反而很平和,“嬷嬷切莫动怒,贾家有这种想法很正常,若不是早就存了攀龙附凤的心思,非要女人来为家中做支柱,那贾元春是如何进的宫去的?如今又是如何能辗转几座宫殿,在皇宫里站稳脚跟。不过,想做我儿媳妇,痴心妄想。他们家想的再好,我们不那样做,你觉得,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王嬷嬷舒心的笑了,“到底是夫人,就是高瞻远瞩。”   可就是高瞻远瞩的时夫人,也有禁受不住的时候,特别是在侯轩殿前应答如流,受到当今圣上一再好评后,登门拜访的京中女眷就更多了。更有甚者,竟是直接将家中女儿的名帖直接送来,大有买卖女儿的架势,骚扰的时夫人不胜其烦。最后,还是时老爷看不下去,劝了时夫人,趁着侯轩近来还不用入朝,而且皇上有意在太后万寿后下旨赐官位,所以最近空闲,不若带着儿女去郊外别院里小住。一来那里风景如画,全当做休息、二来实在每日上门到叨扰的客人太多,累得时夫人身心俱疲,不如去别院躲躲,等风声淡些后再回来,好过如今日日劳累。   时夫人本不愿,可架不住时老爷侯轩萱萱三人轮番儿的上来劝说,最后没法子,只得应下。   稍稍打点行囊,带上一些人,时夫人侯轩带着萱萱黛玉竹璇德楦去了别院。一时家里没了女主人,时夫人留下王嬷嬷,让英姨娘跟着搭把手,自己则全心休息去。   路上,德楦趴在车里闷闷不乐,萱萱不解,拿着食物逗弄,可这小子居然不为所动,连一向最爱的桂花糕也当做没看到,神情寂寥落寞。萱萱看不下去了,一把拉起德楦,差异的问,“怎么了?没一刻清闲的你居然也能安稳的呆着,说,有什么事儿让咱们家德楦小爷心里不舒服了?”   德楦抬起头,嘟囔着嘴,一副委屈要哭的表情,萱萱吓着了,赶忙连声问到底什么了。一旁时夫人轻笑,对萱萱道,“别问他,他难受是自找的。赵谨这不回家了吗,没人陪他玩儿了,他不习惯。”   原来前几日,也就放榜之后,赵硕榜上有名,虽然不似侯轩那般高中状元,也未进前三甲,却也得了个第六的名头,自然再不是那寄人篱下,要靠变卖祖产过日子的穷酸书生。高中后,赵硕买了些东西,亲自到时家拜谢时夫人对赵谨多日的照顾,这尽一年的照顾省却了赵硕多少心思,且时夫人对待赵谨爱护有加,不止吃喝用度上与德楦无异,就连读书请先生也一并跟着。所以赵硕对时夫人感激之情甚重。   既然人家哥哥来接回弟弟,时夫人自然不拦着。不过到底养在跟前多日,有了感情,离别时不放心的交代了很多,还送了丫鬟,将平日里赵谨爱吃爱用的尽数给包起来一并送去,还说,若是日后赵硕还有不方便时,大可将赵谨送来,时家虽是欢迎赵谨。   赵硕再三谢过,带着赵谨走了。赵谨是走了,德楦就蔫儿了。   萱萱了然的看着德楦,心里好笑,想着到底是小孩儿,就是好玩儿,居然会为这种小小的分别伤心难过闷闷不乐。于是摸了摸德楦的脑袋,“赵谨回家不好吗?他哥哥这次也高中了,日后再不用看人眼色仰人鼻息的过日子。作为朋友,你应该为他高兴才是。”   “可赵谨要离开了,我们一直一起的。”德楦不答应了,委委屈屈的看着萱萱,好似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萱萱笑意更浓了,“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总不可能尽善尽美。是啊,你们是一直在一起,但你愿意为了自己一己之私而不让他去到更广阔的天地?他与他哥哥血脉相连,你总不能让人家为了你而长时间和哥哥分离吧。其实,只要心中彼此记挂,不论身在何处,情分总不会变。好男儿志在四方,拖拖拉拉的女孩儿气最要不得。”   德楦坐直身子,盯着萱萱,一字一句说,“姐,我要当大将军。”   萱萱狂汗,她就不明白了,自己刚才那么多话,那句有催人奋进之意,怎么德楦就能从中听出要当将军的意思?这也……太厉害了吧。   想当大将军的德楦性质上来了,闹着非要下车去骑马,闹得厉害了,时夫人头疼的将德楦踢下去交给侯轩,让侯轩骑马带着德楦,省得他再在车里闹腾。   清晨从时家出来的,到了正午时才到郊外别院。院子挺大,想来是农家地,不似京城寸金寸土需要算计着用,三进出的院子都快赶上京里五进出的大宅了。房子也宽敞,早就有人将所有房间打扫干净,里头被褥全是新的,屋里用具皆一尘不染,看来打理这院子的管事十分用心。   萱萱很满意,跟着时夫人到了正屋,而后对跟来的内管事刘贵家的说,“回头跟刘贵说一声,别的还好,只是那菜一定要新鲜的,娘平日吃不惯存久了的菜。”   刘贵家的呵呵笑道,“姑娘一看就是不知道农活儿的。这四周都是农家地,别的不敢说,那新鲜瓜果准管饱。您就放心吧。”   时夫人也笑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刚才在车里,见你教育德楦说的一套一套,可还是有地方不行。也难怪,我也没带你来过这样地方,不过住上两日你就知道这里的好了。”   萱萱笑着应下,同黛玉一起服侍着时夫人休息,然后两人照旧分一下别院的事情,一人负责一块,井井有序,看得侯轩都呆住了。   “不用这么细致吧,居然连早饭要吃多少银子,屋后要为多少仆役准备些茶水都算在里头,你们俩不累啊。”从没管过家,也不知道内宅事情的侯轩对萱萱黛玉的细致深表不解。   萱萱撇嘴,“哥,别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咱们家人多,开销大,虽然每年上来的钱也不少。可还是架不住人多,前些时候我为娘算了笔账,哥哥成亲,聘礼定金加上迎娶嫂子后家里的花销,没个万把两银子是下不下来,还有大姐姐也到婚嫁的年龄了。娘虽说从她私房里出嫁妆,可到底是娘的钱,就算大姐姐的嫁妆用不了多说,也要千两往上。咱们家一年从各地收上来的银子不少,万两有余,偏生如今在京中住,花销大多了,爹爹又在衙门里,往来应酬也不少。只去岁,爹爹就出了千两之多,这样一来一回,不节俭着,你说怎么过?”   侯轩听得眩晕,没想到,这家中理家要比读书做学问还难。萱萱一车的话,他是听懂了,可好像也没听懂。只是,看着自家小妹妹掰着手指头计算着家里钱财的事情,他就觉得特别的搞笑,那个昔日自己想要奋发努力保护的小妹妹,在他不知不觉见,真的长大了。   “你还没算上你自己的嫁妆呢。不是说你将来嫁得好,嫁妆少了可不行。”黛玉促狭的看着萱萱笑说。   萱萱白了黛玉一眼,不解气的道,“看把你得瑟的,等着吧,谁都有这么一天,等你的时候看我如何笑话你。”   两女孩儿嬉笑着跟侯轩告别,走开了。   侯轩措愣的看着萱萱黛玉远去的身影,陷入沉思。   果真如时夫人所言,住了两日之后,萱萱彻底爱上了这农家乐。天依旧蓝,水照旧清,可少了内宅争斗的烦恼,每日只要想着把院子里为数不多的几口人照顾好,就可以在别院里走动,后花园满院子的花果。院子深处还有小亭子,停下挖了条水渠,碧波荡漾,捧上一把扑扑脸,清爽!   到了第三日,时老爷骑着马来了,今日他沐休,想老婆孩子,就快马加鞭的过来了。时夫人看见时,满眼都是笑意,经管她已经极力忍耐,但那小小的得意还是不经意的露了出来,被萱萱看得清清楚楚。   “爹,娘可想您了,您不知道,娘每日吃饭的时候都会问,‘不知老爷此时吃饭了没,家里做的可合他心意’,爹,您说,这算不算娘的思念啊。”萱萱嬉笑着问时老爷,看眼睛却看向时夫人。   时夫人满面羞红,伸手打了萱萱一巴掌,嗔骂道,“小丫头不学好,跟谁学的油嘴滑舌,好不讨厌。”      第五十八章      时老爷来了,与时夫人恩恩爱爱的,老两口也不嫌臊得慌,携着手扔下儿子女儿到后花园赏花散心,还美名曰相互陪伴。侯轩萱萱等窃笑不已,却心中大定,父母和睦,这不正是每位子女子希望看到的景象?   时夫人时老爷去了后花园,萱萱却盯着后面一溜小房子皱眉不已。黛玉见状问何故,萱萱苦笑,“我总觉得有什么遗漏,就在刚才,忽然想起来了,这别院不止住着咱们,之前还来了一位,只不过咱们许久未见罢了。”   黛玉眼珠一转,“你说得是她?”   萱萱点头,不知道还好,可这一旦知道了,心里就按耐不住的想去看看,拉着黛玉带着丫鬟婆子,慢慢过去。那溜矮草房住的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翠姨娘。   房子外头守着个苦瓜脸的老婆子,一脸的怒意凶样,见到主子来了,踮着脚笑嘻嘻的奔出来,一叠声的说着好听的话,萱萱挥挥手,问道,“里头住的那位怎么样了?”   那婆子虽不知道翠姨娘究竟犯了什么事儿,但能半死不活的拉到这里,又半载不见有人过问,知道是失了势的,平日里没少落井下石,动手她不敢,但每日变着花样的谩骂,已经折磨的翠姨娘人不人鬼不鬼了。见萱萱来问,一时拿不住何以,只得含糊的回说道,“一日三餐好吃好喝的供着,只是里头那位似乎存了很大的心思,加上来的时候身体就不好,如今骨瘦如柴的,也不出门,就一直在屋里憋着。”   萱萱点点头,有心进去,却被青哥儿等死命拦住。青哥儿说,“小姐,要是老爷夫人知道奴婢让您进去,还不活剥了奴婢们。您也看看,那是个什么地方,您这么尊贵,怎么能踏那样的地方。走吧,咱们还是回去吧。”   黛玉也是一脸厌恶,用袖子捂着脸,扯着萱萱的袖子往外走。萱萱无奈,只得跟着走了,待走远时,回头再看眼那低矮的房子,和紧闭的门窗,心中恍惚,谁又能想到这就是翠姨娘的归宿。   当日晚上,时老爷留宿别院,只是第二日天未亮他就要起来好赶去城里,不然到衙门都要午后了。离去前,时老爷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时夫人说,“对了,我怎么感觉光华贤弟有意和咱们家接亲家,夫人要不要也跟着留意留意。说不准这还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时夫人怔住了,恍惚的点点头,却没再像以前那样反应过度,只是怔了一上午,到午饭时,恢复了平静。   “娘,您准备给哥哥说那家的亲事?”午饭后,萱萱黛玉在时夫人跟前凑趣聊天,萱萱手里拿着块方巾,准备给侯轩绣个帕子。   时夫人道,“你哥哥的暂且缓着来,我想等这次回去,就该正式准备你舅舅的婚事了,咱们边办喜事边寻人,两不耽搁。”   萱萱这次忽然想起来,秋闱之后好似真就到了林如海的婚期。想到这儿,不由看向黛玉,心中念着黛玉是否会难受。不想看到的却是黛玉全神贯注跟着时夫人一块儿琢磨如何为林如海办个风光体面的婚事。   虽说是续弦,但林如海今日地位不可与往日共语,再娶妻自然不能含糊过去,当然也不能太张扬,毕竟不是嫡妻。时夫人想着,有些规矩该省该节俭的就省下来,但银子绝对不能少花,一定要给林如海一个低调奢华的婚礼。   “这样吧,过几日,你就同萱萱一起先回去,我和你哥哥再在这里住几日。你们俩回去后给我盯着点儿,该准备的都准备齐了,就连到时候丫鬟婆子该做什么都给我想好。这次我也放手,除了大方向上面的事情,其余我先由着你们两人折腾,回头我给你们把关就是。”时夫人笑着嘱托萱萱黛玉。   萱萱黛玉心下一喜,二人不敢置信的相视,时夫人这不是放权,这是给两人练手的机会。帮着理家多时,但真正面对这样大事情还从未有过,其实越是这样的事情越锻炼人,时夫人居然放心交给她二人,两个人则能不开心。当下也没什么别的心思了,俩丫头开开心心的准备回府的东西,没几日,回去了。   时老爷见二人回来还以为时夫人有什么事情,后听说是放权,让两人先来历练后,也乐得在后头看着指点。每日回来后,总会找两个丫头,问下两人每日的进程,可有何困难,时不时的再帮着出几个注意,也算帮萱萱黛玉忙了。   萱萱和黛玉接了这活后才发现,这里头的学问真是太大了。先说请客,请帖发出去就是要记着日后要回礼的,再然后还要估摸出收到请帖家的会来多少人,男宾多少女客多少,男宾在前头有时老爷侯轩招呼,还好说,及时稍有不到也不会惹人笑话。可里头女眷不成,必须想到细致入微,哪家女眷和哪家女眷脾气不和,或是有口角的,绝对不能安排在一桌,即便是一桌也必须是隔开老远的。再有女眷们低位不一,饭桌上的座位更不能随随便便,稍有差池,这满京城都会知道林时两家办喜事出大丑。   所以萱萱黛玉格外细心,机会每日不得一丝空闲,等时夫人回来时,两人才恍然发现,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九月圣母皇太后万寿将至,侯轩也即将接到他就职的圣旨。   今年虽然不是大寿,但老太后七十五了,也算是个小整数,皇帝有心大办,特意命人嘱咐了侯轩等新课学子,届时参加万寿节,在万寿节上作诗对对,让太后开心。为此萱萱不得不忙里抽空给侯轩准备万寿节的衣物。   “就用那海蓝的缎子,记住,一定要快,抓紧做好让哥哥穿上,早弄好万一有不合适的地方也好补救。”萱萱专门请了外头的女工为侯轩缝制新衣。   侯轩及其不习惯,连对萱萱说,“你就够忙的了,还惦记这个做什么。再说我是去作诗的,又不是去赴宴的,何必非要穿新衣。随便找见干净的穿就是了。”   萱萱听后一拍脑门,侯轩微笑着以为萱萱懂了,不想萱萱站起来快速吩咐,“再从库房里寻一批上好缎子,给裁缝送去。对了,去之前先到赵谨家,给他哥哥也量一下,回头再给他家送一套。想来他也没那心思准备,更没那闲钱做衣衫。”   侯轩无语。   万寿节在萱萱眼中只是个小插曲,她和黛玉继续忙着林如海的婚事,忙得没一刻清闲。可别人眼中,这个万寿节还是发生了很多事情。   首先第一个,原来宫里一小小宫女成功在这次万寿节爬上了龙床,成了当今圣上后宫女人里的一位。此宫女非旁人,正是贾氏元春。   有人说贾元春是因为得了太后的青眼,皇帝并不是多喜欢她,只是因为太后万寿,不得已收了,依据就是贾元春从去岁过年时就在太后宫里一直住到现在。也有说皇帝早就看上家园春兰,从做太子那会儿就暧昧不已,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如今正好借着万寿节,太后又喜欢贾元春,所以扶正……   众说纷纭,无人知真假,可世人却津津乐道,麻雀变凤凰的故事总是能在民间广为流传。   “贾家走的一步好棋,却也走了一步死局。”万老夫人抿着茶水,淡然的对时夫人说。万寿节回来的第二日,万老夫人就把时夫人叫去,说是有话要说。   时夫人不解,“姑姑此言何意?侄女愚笨。”本来她以为贾家翻不起风浪了,没想到现在眼瞅着又要扶摇直上。心中也不知是应该继续冷淡,还是稍微改善。   万老夫人轻笑,“我见过那贾元春,虽说是个有心计的,但她绝对想不出丧良心的谋略,肯定是那家的老太太出了招,给了皇家一个大好处,不然也不会有贾元春的今日。你看着吧,如不出我所料,贾元春还能往上走走,不过也就只是再往上走走了。他们家还真以为当今皇上是恩义分明之人。皇家的事情搀和不得,否则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时夫人似有所悟,犹豫了下道,“那依着姑姑所见,这贾家是能起来还是不能起来?”   万老夫人好笑的点了点时夫人,“傻呀,任凭她想再多,皇帝的心思放在那儿,这世上谁又能大得过皇上?他就再是鲜花灿烂也有凋残的一日。”   时夫人笑了,低头整了整衣袖,“所以说,如海也算是个命好的。”言下之意,若是贾敏未亡,林贾两家就算想扯开都难。只要贾敏在,那千丝万缕的联系就不会断。还好,林如海马上就娶杜淑了。杜家今年也有人参加秋闱,中了,虽然不似侯轩赵硕那般名列前茅,但也不错。   说到林如海,自然想到他的婚事,万老夫人不由关心的多问了几句,时夫人实话实说,将萱萱黛玉准备一事详细说了,万老夫人听后大悦,“俩丫头不错,当然也是你教的好。在她们这个年纪,能这样已经少有了。”……      第五十九章      对于万老夫人的夸赞,时夫人含笑谦逊的说,“哪里的话,不过是小孩子家闹闹,我在后头个跟着紧着看着。也是我自己多年没理过这么大的事情,寻思了万一做不好也丢人,如今用了她们的名头,玩意稍有不慎,相信也不会有人为难不是?相信过后还会有很多人夸赞,这也算是侄女能给她们想到扬名的一个法子。”   没办法,可以说是时事所迫,黛玉要找婆家,必须有个响亮的名头,太过低调对于她日后的处境不利。而萱萱,那就更需要了,日后嫁入那种人家,没点儿真本事,没点儿真名头,想要立足,难!虽然时夫人相信对方不会真的难为萱萱,可大家族,总有不开眼的,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全力为萱萱日后的生活铺平道路。   万老夫人自然是知道时夫人的一片慈母之心,心下感叹的同时笑道,“你个猴儿精,就会想点子。说起来,玉儿的婚事是个愁人的事儿。我怎么听说,那贾家有意撮合玉儿和那贾宝玉?你可知道?”什么叫听说,万老夫人在参加万寿节时,碰到了贾母,贾母言语间淡淡流露出了对时夫人不敬的不满,同时也含糊的表示了希望撮合二玉的事情,那意思,好似一种恩惠。万老夫人当时自然是跟贾母打马虎眼,好来日跟时夫人商议。   时夫人听后连忙将那日贾母请了她去的事情说了,万老夫人听后冷笑不止,“她女儿做得阴损事还少?也不想想,若非如此,我们何必做那恶人,非要玉儿不和她外祖家亲近。若不是怕玉儿跟着学坏,谁不知道多们亲戚对玉儿将来有益无害。算了,反正也没想和她家有联系,你且不动声色继续马虎过去就是了。只是别太冷,也别太淡,差不多就成,她家,我看也火不了几年。”   时夫人心中大定,虽然她也琢磨出贾家形势不好,但听到万老夫人的断言后,心里就有数了。于是转而聊起黛玉的婚事。   万老夫人平日也给黛玉留心物色了,却一直没物色出合适的,听了时夫人感叹不若自己家里要了时,也动了心思,想了又想,跟着一起感叹,“万家也没合适的,不是太大就是孩子一团气,要么就是太远了,即便嫁过去我也不放心,照顾不到,果然,玉儿的事儿是要多想想。”   时夫人点头,然后又同万老夫人商量,“我也寻思许久,想着正好这两年庄上收成不错,家里收益也还好。不如趁着手里还有些银子,如海那头又正好成亲需要人出去走走,想问姑姑借两个人,帮着大江南北的走一走,买些东西备着。您看如何?”   万老夫人忙点头,“这才是正理儿。提早准备比等到时候再抓瞎要强上百倍。尤其是那些大件儿瓷器,不早准备,到时候使银子都买不来。”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可是身边儿没个放心的人,所以只得来求姑姑了。”时夫人道。   万老夫人当即答应,立马就叫了自家儿媳妇,问了家族里没事儿却可靠的族人,给了俩名额,当时就安排好,马上就通知那两人,还约好来日就去时府。   时夫人谢过万老夫人,万老夫人虎着脸,故作怒意说,“看你客气的,不知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时夫人也笑了,不再客套,反而说起想要买的东西,让万老夫人帮着参谋参谋。万老夫人仔细听了,指点了几句,说有的可以现在买,有的还需等等,她认识一些熟络的珠宝商,等过些时候,让人去海边儿买。说是那东西在海边诚实不值钱,都按框卖,在京城内陆就立马身价变了,高了百倍不止。时夫人用心记下,果然这理家一道仍是大有学问。   万老夫人忽想起来什么,笑着对时夫人贺喜,“侯轩昨儿回去没跟说吧,昨日他可是在殿前大大的露脸了。这孩子我早就说一定有大出息,果不出我所料。”   时夫人诧异,连忙问什么事情,昨儿家里是有去参加万寿节的,回来的也的确晚了,时夫人没来及问,就忙着让他们休息。今儿一早过来,走的时候侯轩还没起呢。乍闻喜讯,时夫人惊喜得都呆住了,万老夫人也不以为意,笑着接着说,“昨儿晚上侯轩可真是让满朝文武见识到今日状元郎的真才实学。不说别的,就是诗词歌赋上,小子不错,有出息。”文采看试卷就知道了,可那诗词歌赋一向是术业有专攻,曾经也的确有状元郎在歌赋上并不出彩的。不过侯轩样样行的事实,还是给老时家赚足了脸面。   时夫人欢喜极了,忙详细问了当时的情况,万老夫人不是别人,自然仔仔细细的说了。末了还感叹,“都怪我家没合适的姑娘,要不然,这么好的东床佳婿上哪儿找,打着灯笼都瞅不见啊!”   时夫人心念一动,转而笑着对万老夫人说,“所以这侯轩的婚事还望姑姑帮着上心,要是有合适的,您也帮我留意。您是不知道,自打那孩子中了状元,是,我们家门槛儿都快被说媒的踏破了,但要真是好到没辙儿的姑娘,谁家会女方上门不是。再说,从如海这婚事来看,想要在京城找个合心意的姑娘,还要指望姑姑。”   万老夫人在京中低位在哪儿摆着,况且久居京城,京城内的歪歪道道比谁都清楚,哪家姑娘好,哪家姑娘有些不好的小瑕疵,她老人家心里明白儿的。所以时夫人想了又想,觉得这事儿还是地让万老夫人帮着看看。   万老夫人自然满口答应,侯轩表现不错,前途似锦,自己多帮着只是想想心里就开心。当下立马跟是跟一起说了几家她认为合适的人,这一说,又是大半日的时光。   见天色不早,才匆匆起身告辞离去。回到家时,见时老爷早就回来,林如海也来了,一家人正围坐在桌前等她。   萱萱迎着出来,笑道,“娘,正等您呢。”热乎乎的揽着时夫人的胳膊,亲亲热热的将人往屋里带。   时夫人面上笑意浓厚,一家子坐着等她,心里怎能不高兴。   时老爷见状,问道“可是姑姑告诉你什么好事儿了,看把你乐的。”   时夫人笑眼如酥,“我儿子有出息我能不高兴。”说完还故作生气地对侯轩道,“你也是有能耐了,昨儿表现那么好,回到家也不跟我说,让我跟着乐呵乐呵,我和你妹妹在屋里等了你们一个晚上,可算是没等到你心里去。”   侯轩赶忙起身,“娘,这是那里的话。”   萱萱笑着将时夫人拉到座位上,乐呵呵的说,“哥,你别被娘唬住,现在娘凶谁都不会凶你的。你看娘乐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娘,您去了一日还不知道吧,哥哥如今已经不是往日的哥哥了。哥哥如今是翰林院主簿,这职位不低吧。我听说,好像都快赶上爹爹了。”   说完,萱萱冲着时老爷挤眉弄眼儿,时老爷笑得开怀,好不以为意,还跟着点头道,“可不是,后生可畏啊,想来再不用多些时日,我这做爹的就可以告老还乡,等着儿子养了。哈哈~”   席上,墨渲听了时老爷的话,心里咯噔一下,慌了。要真如时老爷所说,侯轩日后在朝野,时老爷回家颐养天年,那她怎么办?她的梦乡怎么办?眼瞅着这进皇宫的希望是越来越渺茫,可不走那条路,想用别的法子飞上枝头又难上加难。更何况如今她在府里的处境是越来越不妙,时夫人的冷落已经感染到了下人,不说是怠慢吧,但曾经那风光无限的时家大小姐已经成了过去。就拿今晚的宴席来说,要不是时老爷忽然想起来,恐怕都没人通知她。这要她满腔抱负如何伸展。   墨渲愁苦自不为他人所知,一家人都在为侯轩高兴,用过晚膳,萱萱黛玉到时夫人跟前,将这两日林如海婚事准备情况说了下。萱萱顺道问了时夫人侯轩的亲事,“娘,哥哥的确年纪不小了,原就打算科考后给哥哥说个姑娘的,您今日去姑奶奶家,可问了?”   时夫人拍拍萱萱的手,“我的儿,我怎会忘记这事儿。说了,我也想过了,这从京城里挑姑娘的事情,还要看你姑奶奶。”   萱萱点头,可不是,万老夫人至今还是京中贵妇交际圈的佼佼者,谁家有个风吹草动不说她尽数知晓也差不多少,想给侯轩选媳妇,还真要指望她。   只是,这娘俩想得好,也的确找对了人,只是,侯轩大名传了出去,震了京城,再像他们家挑人家,已经难上加难。若问何故,只能说,自有人家瞅上他了。而那家人,还正经尊贵得不得了!   这话说起来就又远了,话说京中有四位异姓王爷,那是跟着太祖皇帝打江山时立下汗马功劳的。拼死拼活也就四位,皆是生里来死里去,九死一生后,受到嘉奖的。在京城,这四位异姓王爷被世人尊称四王。这四家算得上京中显赫了。只是,除了那四位异姓王爷,京中还有两位皇族王爷,一位义忠亲王老千岁,当年犯了弥天大罪,可圣上仁义慈孝,除了老王爷赐死外,家族一干尽数赦免。而另一位,则是当今圣上的叔叔,贤王。   贤王不打过问朝政,年纪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这人不喜世俗,只喜欢饮酒作诗,是个潇洒之极的人物。年轻时风流倜傥,美妻贤妾更是纳了整整一院子,如今年岁大了,不想为心爱小女儿的婚事愁上了。   老王爷的小女,是其嫡妻最小的孩子,其妻老王妃乃万家女儿,一辈子生了俩孩子,世子荣德,郡主木兰。生产小女时,老王妃年过四十,绝对的高龄产妇,生了足足三日才产下,老王爷 老王妃对那女儿格外疼爱,总觉得老来得女,是上苍所赐。转眼女儿大了,眼瞅着十六岁了,再留就留成大姑娘了,老王爷这才忍着心里的那股子劲,开始为其小女选婿。   放眼京城,世家子弟是不少,可在老王爷眼中,能配得上木兰的却一个也没有。不是纨绔子弟,就是虚弱的娘娘腔,要么五大三粗看着孔武有力实质上一肚子草包。寻摸了小半年,老王爷是越看越气,这满京城的,怎么就每一个合适的?   贤王进宫拜见太后时,也将事情说了,太后听后挥挥手,让他耐心再等等,说是今朝有科举,要真是想找个人品好,文采好的,不如从那高中的里头选。贤王听了时这么回事,文人嘛,家境好于不好,那傲风的骄骨还是有的,也和他的脾气。于是老王爷就耐着性子等了,为了从这届举子中选女婿,老王爷特地巴巴的寻了他大外甥皇帝,说什么都要看看这届举子科考的试卷。皇帝听了也乐了,既然是给自家小妹妹选夫婿,皇帝也上心了,跟着老王爷一起翻看了所有答卷。   第二日,早朝时皇上将有疑问的几张试卷一一指出来,说是要再推敲推敲,至于前几名,皇上给予高度的赞扬,特别是状元时侯轩的答卷,皇上用了侯轩答卷中的话说,“今朝野清明,却不能因此固步自封,学无止境,朝堂更应如此。”一时山呼万岁,满朝文武皆为今上做事认真,凡事亲力亲为的态度动容。皆感叹,我皇真乃一代贤主!   所以,有时候,美妙的误会也很美妙。   选中了人选,接下来不是轻轻松松的上门议亲,而是观察、考究。老王爷开始发动所有能发动的力量,对时家上上下下进行了全方位的考察。不止要看侯轩,还要看侯轩的爹娘,侯轩的弟弟妹妹,爹娘人品好,女儿嫁过去不会受公婆的气。弟弟妹妹知理,不会因为是长嫂而故意为难。可怜天下父母心,老王爷为了木兰郡主,也算是费尽心思。   不过,老王爷是越调查越满意。特别是老王妃知道时夫人和万老夫人是姑侄关系,就更喜欢了。用老王妃的话说,万老夫人那样的人品,其侄女绝对也是个可以放心的。   不过老王爷还是一一调查了,甚至还派人去了边陲,为的就是看看时家在边陲时的名声如何。只是,调查的多了,时间也就花费的多了,特别是派去边陲的人,即便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日夜赶路,也耗费了许多时日。因而每每老王妃听到又有人家去时家登门时,就会说老王爷一通,嗔怪说,若是自己的好女婿被别人捷足先登了,看回头老王爷以何面目面对木兰。   不过,还好,时家也没心思从那群人中接亲家。时夫人躲出城去了,老王妃开心了。不过仍旧日日派人盯着时府,一有风吹草动就立马回禀。后来听说时家两个小女孩儿准备林如海的婚事,弄的有鼻子有眼儿的,心里感叹,到底是万老夫人的侄女,知道怎么做才能做到对她最为有利。   就在万寿节前,去边陲的人回来了,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老王爷也觉得实在没什么好考察的了,剩下的,就是近距离看一下侯轩本人。如果这还挑不出个毛病来,他就只能暂且放点儿心的把女儿交给侯轩。   于是,万寿节上才有了举子登场的机会。   侯轩在万寿节上的出色表现,不止让皇上对他青眼有佳,更让老王妃心下满意,于是攒着贤王抓紧把人订了,这么好的女婿,若是没给自家闺女,岂不可惜。   于是乎,万寿节后没两日,时老爷就接到了贤王府的请帖。   拿着那镏金滚烫的请帖,时老爷纳闷儿了,谁都有可能请他,但惟独贤王,时老爷实在没想明白,这请他是为何。   时夫人知道后,也跟着悬心。这贤王虽然出了名的不问世俗之事,整日只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生活,可也是出了名儿的脾气执拗。曾经就有位官员,因个人行为上稍有欠缺,被贤王知道了,贤王冲到人家家里头把人给胖揍了一顿。后来闹到先皇跟前,贤王振振有词,说那官员为官不正,私德有损,那样的人做管就等同于打皇上的脸,还将那官员不好的事情一一回禀,有理有据,证据确凿,不容那官员反驳。最后,官员被罢免,贤王回家闭门思过,继续他清闲自在的生活。   时老爷是什么样的人,时夫人心里清楚。以前或许有很多不是,可自打进了京城,有了正经事情去做,时老爷整个人都变了,变得和边陲不一样,仿佛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他又回来了。只是,保不齐在边陲时老爷懒散的事情呗贤王偶然知道,然后发难也是有可能。   时夫人是越想越心焦,为时老爷忧虑。      第六十章      上回说到,贤王给时老爷下请帖,时夫人见后,为时老爷忧虑。   时老爷见状,不忍看着时夫人心焦,只得安慰时夫人说,“你就放心吧。若真是我不好,贤王早就打上门了,哪里还等着你我在这里发愁,更不会好声好气儿的给我下请帖。我看,定时别的寻头。罢罢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都下了帖子,那我去就是了。反正我孜然一身,也没什么让人家图的。”   时老爷越是这样说时夫人越是担心,瞅着时老爷离开了,时夫人担心的面色发白,在屋里坐卧不宁。牧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出去找人请了萱萱过来。萱萱听后忙不迭的放下手头的事情赶了过去。一进屋,就见到时夫人正在屋里转圈儿呢。   “娘,您又怎么了?”最近时夫人焦虑的次数明显上升。这是不是就是那种平日繁忙惯了,一清闲下来就全身痒痒非要找点儿事情操心操心才舒服。要不往日那沉着冷静的时夫人呢?跑哪儿去了?以往都是她有困难找时夫人,现在倒好,成了时夫人没事儿就焦虑,她日日来相劝。   时夫人见萱萱来了,立即将贤王找时老爷的事情说,其中着重强调了贤王当年是如何将那官员给胖揍了,时候那官员下场是如何凄惨。虽然不知道此次贤王找时老爷所为何事,可时夫人这心就是不得安宁。   “你说说,好不容易你出息了,你哥哥又高中状元,如今也有是那朝中人了。这怎么又生出这档子事儿。这不是活要了我的命么!”时夫人哭着拍手。   萱萱无奈,安慰时夫人说,“娘,您怎么想什么都这么悲观。我听您这么说,想来贤王定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既然是这样的人,那他就不会一面对爹爹不满,一面又下帖子邀请爹爹了。娘,您就放宽心,贤王不会对爹爹怎样的。”   不知是关心则乱还是怎的,萱萱就是觉得时夫人不对头。时夫人明显太过慌乱,这一点儿也不像原来的她。   时夫人听了萱萱的话,晃晃悠悠的坐回椅子里,仍是一脸愁容,伸手想要拿起桌上的茶杯喝水,不料还没伸手,时夫人身子晃了两晃,仰着脸往后摔去。要不是牧歌眼疾手快,赶紧扑上前扶住,时夫人就能直接躺到地上去。   萱萱吓坏了,赶忙叫来管家,让人快去请大夫。手忙脚乱的跟着将时夫人扶上床,萱萱握着时夫人的手,在床前一动不动。   ……   时家慌乱一片,时老爷自是一点儿都不知晓。他现在一门心思想着贤王究竟找他何事。若说他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可细细想来,他不敢称他这辈子没做过坏事,但是像什么损阴德,伤天害理的,则是绝对没有。问心无愧,现在只是万分困惑。   到了贤王府,贤王府大管家早在外恭候多时。时老爷受宠若惊,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这王府的大管家也是不能得罪的人物。   管家相当客气,边迎着时老爷进去,边说,“时大人,我家王爷恭候多时了。刚才还遣人过来问呢。走,走,咱们快些进去吧。”   时老爷笑着点头应下,不动声色问道,“不知王爷叫小官来可有什么需要差遣的地方。其实不用如此隆重,只要派人去跟下官说一声,下官甘为王爷效劳。”时老爷也知道不一定能套出什么话,可还是这样说了。   果然,管家客气几句后说,“不满大人,小的也不知王爷找大人您有什么事儿。不过看王爷心情,总归不是坏事就是了。”管家当然知道老王爷找时老爷所为何事,每日时家大事小情打听来后,都是管家负责送到老王爷老王妃耳中的。所以老王爷想要时侯轩做东床佳婿的事情,管家不难猜测出。   既然是未来姑爷的亲爹,管家自然要客气十足。   只是,管家越可惜,时老爷心中就越不解,这老王爷找他,究竟要做什么?   老王爷在书房,有人通传后,时老爷进到屋里。管家在后命人封上茶水,在一旁候着。贤王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但多年养尊处优保养得当,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想五十多的人,反倒是四十多的时老爷看着要比老王爷老上一些。   老王爷不等时老爷进来见礼,过去虚托了一下,道,“大人不用多礼,本王今日贸然邀请,还望大人别见怪。”   时老爷受宠若惊,连忙说,“王爷过谦了,下官能收到王爷的请帖,心里不胜欢喜,今日能见王爷,实乃三生有幸。”   “哈哈哈,时大人真会说笑,本王一个闲散王爷,无权无钱,不过是生在帝王家,可以随性而活。其实与世间他人也没什么区别。时大人坐,坐。”老王爷请时大人坐下,时大人再三礼让,坐了下来。   坐下后,老王爷先是同时大随意聊天,说得无外乎是边陲景色,进京后习惯与否的客气话。只是在这淡淡的客气中,时老爷心渐渐定了下来,对答也越来越得体了。   “进京后是有许多不习惯,毕竟离京多年,京城比之从前更加繁华,就拿那前门的豆腐脑来说,我走的那年,一个铜板就一碗,如今却要三个铜板才行了。不过,越是这样也越是能体现出咱们京城繁华,国家强生不是。”时大人说。   老王爷眼睛一亮,“时大人也爱那前门的豆腐花?”   时老爷点头,“那是自然,下官幼时最爱的就是那口豆腐花,离京后最想念京城的,也就那碗豆腐花。老刘大爷数十年如一日,做的豆腐花就是比旁家的好。难道王爷也爱。”   老王爷哈哈大笑,不住点头道,“可不是,原本本王爱吃,宫里皇娘拦着,后来成亲,王府里一干人也拦着。不想今日竟和时大人如此投缘,说起来,咱们也算是这豆腐花的友人了。”   时老爷连成不敢,不过,那一碗小小的豆腐花,却把不相干的两个人联系起来,更是让时大人放下悬着的心。于是直言问道,“不知王爷今日找下官来,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只要下官力所能及的,王爷您就一句话,下官一定做到。”   老王爷呵呵笑着冲管家挥挥手,管家识趣儿的下去了。等人都走了,老王爷沉思了,这才对时老爷说,“事情是这个样子的。小女木兰,从下被我娇生惯养惯了,却又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孩子。如今到了该出嫁的年龄,我有意为她挑一位极好的夫婿。这不,寻了多日,却在京中始终没找到合适的。”   时老爷心下明白了,更是放宽心了,点头说,“王爷所虑甚是。下官也是做人父的,家中也有女儿,这女儿的婚事有时要比那儿子的还头疼。你说儿子总归不用操心将来,反正都在眼前。可女儿不同,嫁出去就是人家的人了,那疼了痒了蹭了的,她不说,做父亲的十天半个月甚至一辈子不知道的都大有人在。因而更要为这选夫婿的事情上心啊。”   老王爷深表同意,“可不是,本王千挑万选。不怕别的,就怕女儿所托非人啊。毕竟女儿的日子往后还是要靠她自己走,我所能做的,也不过是那婚前的一点点调查,和她嫁出去后,那整日高悬的心啊。”   时老爷也是深有所感,想着家中墨渲未来不知如何,萱萱又是要嫁入豪门大院,哪一个都不省心的。因而连连点头。   感叹完做父亲的不易,老王爷转而又像时老爷祝贺,说的是对侯轩的祝贺。   “时大人生了个好儿子啊,满京城的青年才俊也就数他是数一数二的了。不错,好孩子。”老王爷对侯轩赞不绝口。   时老爷谦虚的摇头,“他还是个孩子,平日不过多了读书,一是运气,得了圣上王爷的青眼。否则哪有他今日的荣耀。”   老王爷不答应,“哎,这话不对,哪里是这样说的。要我说,侯轩不错,很不错!”老王爷对侯轩赞不绝口,那架势,谁要说侯轩不好,他是比时老爷这个侯轩亲爹还着急。   时老爷已经能猜测出老王爷的意思了,只是不敢说出口,毕竟,人家是王府千金,当朝赫赫有名贤王的掌上明珠,又是皇上钦赐的郡主,侯轩娶她,确实有些高攀。而且,时老爷还隐隐担心着,万一那郡主太过刁蛮,会不会对侯轩未来不好。   虽说娶妻娶高嫁人嫁低,但王府千金,和时家时老爷是个小小宗人府管事比起来,差距是有些大了。就算如今侯轩风头正盛,可仍不能掩饰住那难以跨越的鸿沟。   不过,时老爷觉得难跨越不代表别人也这样认为,在贤王眼中,地位无所谓,反正他什么都有,现在就缺一个适合的女婿。而时侯轩,正式做他女婿的最佳人选。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时大人,不瞒你说,本王私下找人探看过时侯轩了,甚至还悄悄的合了下侯轩和小女木兰的八字。一切都好,所以……”老王爷眼神示意时老爷,希望他接下去说。   若说刚才还是装糊涂,那现在再打马虎眼那就不是装糊涂而是装死了。时老爷起身,施礼,正色道,“是我儿高攀了郡主。”   老王爷笑着起身,扶起时老爷,“哪里的话,是这俩孩子的缘分。时老爷说对吧。”   时老爷能说什么,只得应下。   当下,两人约定好,这事儿做为家主,俩男人就不用再谈了,剩下的就是内宅女人们该做的了。时老爷说了,明日就让时夫人过来拜会王妃。老王爷替老王妃应下……   回去的路上,时老爷坐在轿子内,晕乎乎的,有种头上被金元宝砸中那种又开心又忐忑的感觉。虽说他们本来没想给侯轩挑个差的或好的,但也从未想过会是这种情况。娶了郡主,固然时家因此大为不同,侯轩的地位自然也立马变了。可话又说回来,皇家人,又有几个是善茬子?娇生惯养能有多好的脾气?   时老爷怕那木兰郡主不止脾气古怪,还刁蛮,更为要命的是,时老爷还记得,他小的时候,京城里出了件轰动一时的时间。当年先皇公主下嫁,小夫妻成亲没半年,公主手刃亲夫,最后还不了了之,后来公主再嫁,去了塞北,至今未归,可那惨死的驸马爷却无人敢为其伸冤。那位就是妄死了的。   虽然那位公主是特例,可谁又能想到身后那位郡主就不是,毕竟两人可留着同样的皇家血!   担心归担心,就是给时老爷天大的胆儿他也不敢违抗贤王的命令,于是只能催促下人,抓紧回家。   没想到,回去的半路上,先是听到时夫人晕倒的消息,吓得时老爷魂飞魄散,到了家,确实喜事连连。   “什么,你娘有身孕了!”时老爷惊呆了。   萱萱语气混乱,她也出在混乱中,刚刚大夫来之前,萱萱守着时夫人,胡思乱想,想了许多,想着要是时夫人就这样走了,她可如何是好,想着时夫人曾经对她的种种好,想着那母女连心。然后又再心里暗暗劝自己,没事儿的,没事儿的,时夫人只是担心过度,没事儿的。   等大夫来看过后,笑呵呵的道恭喜,说时夫人不是生病,而是有了身孕,加上最近操劳,心情又总是大喜大悲,所以难免动了胎气,不过还好,没怎么伤着肚子里的胎儿。开了几服药,说了些注意事项,道三日后再来会诊后,就走了,留下了呆呆的萱萱,和满屋子惊喜的下人。      第六十一章      老贝生珠是挺让人开心得一件事,尤其是这件事还是伴随着儿子高中,弟弟即将成亲的喜事之间。   时夫人成了时家重点保护对象,萱萱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制止时夫人再去做任何危险动作,什么管家理家,什么林如海的婚事侯轩的婚事,全部不准想,每日只准想美好的事情,还要适时走路,稍稍运动,毕竟年岁不饶人,生德楦都是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年岁一高,再生一个,谁都不能料到到时情况会是如何。   只是萱萱的设想刚说,时老爷就一脸为难的说不行。而后,将家中下人撵出去,留下萱萱黛玉,在时夫人床前说了去贤王府的事情。   ……   “什么?”时夫人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时老爷,那架势,似乎想要从时老爷脸上看出一丝丝玩笑的意思。可惜,时老爷一本正经,说得再真实不过。   萱萱也是一惊,她本来料想的未来嫂子,家世不一定十分好,但一定要能干,这样自己就能从那无边无尽的理家繁事中脱身出来,同黛玉一起欢欢乐乐的享受几年出嫁前的幸福时光。如今正如那晴天霹雳,一个响雷下来,萱萱的美梦彻底碎了。甭管她是谁家的郡主,那皇家的女儿再知书达理也一定不会多“俗气”,即便人家郡主有心学,那她也要教好一阵子,她学理家循序渐进也是老会折腾了两年多,那位郡主岂不是要用更长久的时间?   想到这儿,萱萱哭丧着脸,抬头看向时老爷,“能推掉么?”   时老爷本来还愁眉苦脸的,等看到萱萱时夫人娘俩一样的面孔看着自己,说着同样的话时,笑了,“要是能那我也不是我了。人家看上侯轩,那是天赐……”时老爷看着那娘俩的表情,挥挥手,实话实说道,“就算我有心想往外推,可这又是我能往外推的事情?罢罢罢,是福是祸谁都不晓得,贤王说了,后日就去请旨,你明日就要到贤王府去同先王妃见面。”   时夫人本也就闹闹性子而已,她自然知道这中有苦说不出的恩惠是没有退货一说的,当下点头,“我省得,明日自然是要去。”   萱萱不答应,“娘身子还虚着呢,不行,我替娘去?”   时夫人白了萱萱一眼,伸手作势要打萱萱,“你当你已经嫁人做人妻了。让你管家,让你帮着办酒席,其实已经是违背规矩的。但好在咱们家大人太少,还算说得过去。可你哥哥婚事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你给我少掺和。在家安生呆着。我是去谈事情,又不是去上战场,那贤王妃是姑姑的一手养大的,虽不是亲生,但胜似亲生,既然明日去见她,不若想给姑姑一个信儿,也好有个照应。”   萱萱听着赞叹,连忙点头吩咐人去万家送信。果然,没多久,万老夫人回说知道了,明日去贤王府算她老人家一个。这样,萱萱才算放心了。   当晚,萱萱听时夫人的话,将时老爷的书房收拾出来,时老爷是乐意去后面找小妾还是在书房将就,时夫人皆不问。这段时日,她要好好的静心养胎,岁月不饶人,她可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如今再临产,定时九死一生,既然知道,那就从一开始防微杜渐,省得到时候慌张。   时老爷挺老实,顾忌也是年岁上来了,大儿子都要娶媳妇了,时老爷也没再去后头找人,最多十天半个月的留宿后头,其余时候皆在书房休息。此是后话,如今暂且不提。   单说当晚,萱萱留下在外屋的小榻上收拾一下,守着时夫人休息。时夫人本要其回去,但萱萱坚决不肯,非要守着时夫人不可。   “娘也这辈子也算是全乎了。儿子出息,女儿孝顺,这儿女双全的福气,也就我享了。”时夫人看着萱萱,那时满眼的慈爱。   萱萱轻轻摇头,总觉得时夫人这话说得不吉利,但又不好当面反驳,只得笑了笑,“那还不是娘教导有方,我和哥哥才有出息的。娘,明日会不会太劳累?大夫不也说了么,您就是心思太重所以动了胎气,要静养,可明日……那也是一番劳顿,会不会身子吃不消?”   时夫人挥手,“那里就有那么娇气,再说,你哥哥的终身大事,对方又是显贵,我不亲自去,也显得咱们家不够重视。甭管对方知道与否,我这一趟,都必须亲自走。”   萱萱嘟着嘴,“别的女儿都不怕,女儿就是担心未来的嫂子出身太好,会瞧不上咱们家。到时候,受气受累的还是娘。”那薛蟠就是明晃晃的例子,只不过人家现在还没娶亲,没到那个时候。   时夫人笑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娘相信,就算再难缠的也总有好相处的地方。况且,万家女儿的孩子,不会差到那里去的。你就放心吧。”时夫人不等萱萱再说,直接道,“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也休息吧,明日一早我还要出门呢。”   萱萱忙服侍时夫人安歇,满怀心事的躺在外头,辗转反侧又不敢闹太大动静,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昏昏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时夫人就起来准备了,萱萱因昨夜没休息好,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的。时夫人以为萱萱还在担心她,不由心中柔软,拉着萱萱的手说了一通放心的话,而后打发萱萱赶紧回去休息,自己则带着王嬷嬷牧歌乘马车去贤王府。   巧了,到贤王府门前时,万老夫人也到了,两项一回合,一起被邀到贤王府后院,同贤王妃会面。   贤王妃是个身材小巧,面容姣好的女子,别看年岁不小,但单从面相上,仍给人一种刚过三十的感觉。一头黑发乌黑光滑,面上粉黛淡淡,很有大家风范。贤王妃见万老夫人来了,也不托大,恭恭敬敬的给万老夫人行礼后,才接受时夫人的行礼。并且因知道时夫人才查出有身孕,也不让其行足礼,意思到了连忙扶起。   “不想这么巧,姐姐真是好福气,这个年岁还能生产,真是羡煞了不少人啊。”贤王妃淡笑着打趣。   时夫人摇头,“哪里的话,王妃见笑了。”   万老夫人坐好,问贤王妃,“木兰的婚事你也不先给我通个气儿,前儿我们娘俩才说要给侯轩找个媳妇,你昨儿就给我们个措手不及。你说说,这要是我们这头说好了,你又要怎么办?”   万老夫人一手带大的贤王妃,别看贤王妃如今身份尊贵,但在万老夫人面前,仍像孩子一般看待。贤王妃听后也不以为意,反而笑道,“可不是我的不是,都怪我没想到,早知道那么简单,早就说道您跟前,也不用这么麻烦,还要我们家王爷出面了。”   万老夫人瞪了贤王妃一眼,故意虎着脸说,“看你们俩得瑟的,回头我就说贤王,做事儿也没个谱。这种事情也是他男人家该出面的?没得让人家笑话,还好是自家亲戚,不然还不笑掉大牙了?说说吧,你们夫妻俩是怎么寻摸上我们家侯轩的,我可跟你说,侯轩虽不是我看着长大,但绝对是个好孩子,别说木兰是郡主,就是公主来配他也绰绰有余。”   时夫人讪笑着看着万老夫人,“姑姑,侯轩哪里有您说得那么好,您谬赞了。”   万老夫人冲时夫人摇手,“这事儿你别问,你一大着肚子的,就给我坐着听就成。你当这两口子是好说话的,就你们两口子那憨厚劲儿,再滑头不过他们了。我要不帮你们看着,指不定被他们算计呢。”   贤王妃红着脸,“老祖宗,您怎么这么说,就算我们爷是,我可不是。我可是您亲自教出来的,说我不是说您么。”说完,笑了。   万老夫人也跟着乐了,贤王妃跟时夫人解释,“姐姐别担心。我和老祖宗一向如此,老祖宗就跟我亲娘一般从小照顾我,我们就是那无话不说的娘俩。”   时夫人颔首,真诚道,“王妃和姑姑感情深厚,令人羡慕。”   几句闲话一过,万老夫人正色与贤王妃,“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家王爷不总是嚷嚷着要给木兰找个天下无双的女婿,如何又瞅上侯轩了?”   贤王妃也不隐瞒,当下说了皇上太后同贤王的商议,并说了几人寻摸了许久,最后还是觉得侯轩是当下青年中最年少有为的一个。   时夫人谦逊道,“是皇上太后谬赞了,王爷王妃厚爱了,侯轩其实不过是个爱读书的书呆子。如今学着上朝,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贤王妃不以为意,“哪里的话,谁不是从手忙脚乱走过来的。只要孩子愿意学,还有什么可难得?我就看着侯轩最好,当日那么多学子闹事儿,他也是风口浪尖儿上的一个,但能忍住,大气,不做无谓争斗,这样的人才,您说,我能不心动?”贤王妃看着万老夫人说完后,又对时夫人说,“同时做母亲的,我也有儿子,我也知道当婆婆的难处,姐姐心中担忧我明白,并且我可以跟姐姐这样说,不是我自夸我那丫头,木兰绝对是个省心的好儿媳妇。”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人家王妃都将姿态放到了最低,时夫人再不表态,那就不是谦让而是不识抬举。要知道,人家自贬是自贬,可木兰郡主毕竟是贤王的女儿,贤王妃肯定是疼爱的不得了,不过是看中了侯轩,为了日后两家人好相处才会将姿态放低些,给时家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但归根到底,人家还是亲王,仍是皇族!   当下,时夫人起身,恭敬的对贤王妃道,“能迎娶木兰郡主,是侯轩和我时家的无上光荣,王妃教导出的女儿,我等又怎会有那无谓的担心。王妃多虑了。”   贤王妃高兴的点点头,道,“那是如此。”      第六十二章      等开始商议细节时,时夫人才发现,其实根本就没他家什么事儿,人家皇亲贵胄下嫁,一切自有礼制,礼部肯定会按照祖制去进行,他们家除了打扫好房屋准备迎娶新媳妇儿,其余的根本没他们做的地方。甚至连提亲等礼数都要等皇上下过旨再有礼部安排后进行。   简而言之,时家只要做出对娶木兰郡主欣喜若狂之色便好,剩余的,皆有贤王府来做。   所以,当时夫人从贤王府出来时,基本没带什么回去要做的事情,倒是把万老夫人给带来了。万老夫人到了时家,萱萱好一通忙乱,又是准备喝的又是准备吃的,还拿出新做的垫子给放上,找那不高不低的椅子端到时夫人屋里,留万老夫人坐。   到家时,万老夫人笑着对时夫人道,“不用那么麻烦,你也让萱萱休息会儿,看这架势,我没进门前估计就忙活开了吧。”   时夫人颇为自豪,含笑道,“姑姑哪里的话,您亲自登门,本就是我们做小的不到之处,要是还不能让你呆的舒服,我们罪过岂不是更大了。再说,您是亲人,好说话,萱萱要是连您都伺候不好,这将来出了这道门,还这么的了。”   万老夫人点了点时夫人的鼻子,“你这丫头,就会得了便宜卖乖,明明心里乐得什么似的,还在这儿矫情。”   笑着进了屋里,时夫人不愿上床上躺着,万老夫人执意不许,最后时夫人只得在床上半坐着,万老夫人坐床头的凳子上,拉过忙碌的萱萱,嘱咐道,“如今家里也就你管事儿,你娘这岁数可不小了,你可时刻盯着点儿。好孩子,知道难为你了,年纪那么小就要挑起这管家的重担。如今你舅舅的婚事,你哥哥的婚事,你娘这个样子恐怕是有心无力,你多累着点儿,回头有不懂的又不想累着你娘的事情,可以直接去问我,现在什么都没你娘这肚子金贵。知道不?”   萱萱乖巧的点头答应,“姑奶奶,萱萱省得。”   万老夫人笑眯眯的说,“哎,好孩子,你娘没白疼你一场。”   时夫人不愿就这样躺着,还想为自己争取点儿事情做,“姑姑,我哪里就有你们说的那么弱不禁风了。再说,她一孩子,从前让她放手去做不过是想考验考验她,那还不是我一直在后头盯着。如今眼瞅着就要到吉日了,席面帐篷甚至是那烟花炮竹都没准备好,你说我要是不问,如海的婚事弄的不好,还不被未来弟媳妇儿念叨。您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这如海的婚事,我不可能不过问。”   万老夫人白了时夫人一眼,“你给我老实些吧,当你还是当年!”说完不理时夫人,转而又对萱萱交待了一堆注意事项,萱萱一一记下。等过了晌午,万老夫人也没在时家留餐,而是回了万家去。   等万老夫人走了,萱萱这才有时间到时夫人跟前,问下今日时夫人去王府的情况。时夫人苦笑不已,“还能如何,你那位皇家嫂子是认定了。”   萱萱见状,知道时夫人担心未来儿媳妇不好相处。本来么,侯轩是时家长子,是未来要继承时家的未来家住,时夫人时老爷那时肯定会和侯轩一家子长长久久住在一起的。本来时夫人想给侯轩找个大家都可心的,姑娘长得不俗能配得上她儿子,姑娘家的家世可以不要特别出众,这样日后婆媳关系不至于女方因为出生高而不服管教,对日后大家一起长久相处有益。不想一个郡主砸下来,一切都变了。   “娘,也不一定就像您想的那样,俗话说的好,一样的米养百样的人,谁说那皇家就不能出个知书达理仪态万千的好姑娘?再说,毕竟是位郡主,那可是当朝唯一一位郡主,这对哥哥日后官场,兴许也会有不少益处。”萱萱只能这样劝说时夫人。生活就是如此,如果不能改变,那只有调整好心态去接受生活。   时夫人怎会不知萱萱是劝说之词,故而挥挥手,说了声累了,萱萱只能退下。   回到自己的屋里,进门就见黛玉正抱着个算盘噼里啪啦拨算盘,时不时还会停顿下,用笔在账簿上写写画画。   黛玉察觉有人进来,抬头见是萱萱,便放下手中的活,对萱萱说,“真是不问不知道,一管才吓一跳。爹爹成亲,还需好些东西准备,可就只是现在,咱们已经花了不下一万两银子了。”黛玉说得这是连同给杜家的聘礼一起算上的数目。但是对于头一次管家,又监管了几个月厨房刚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价格的黛玉来说,这数目的确不小。   萱萱坐下,顺手拿起账本看了下,随意说道,“这些还好,刚才我听娘的意思,咱们还有好些东西还没准备。大头还往后头瞧呢。就那酒水,还有烟花炮竹都没付钱呢,那肯定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黛玉仔细端详萱萱,小心的问,“萱萱,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   萱萱长叹口气,拉着黛玉往外倒苦水,时夫人有身孕是喜事儿,哥哥侯轩要娶媳妇儿了,也是喜事儿。舅舅马上续弦了,那更是喜事儿。可这一连串的喜事中,最难为的就是她了。时夫人肯定不能去过问俗世,她只要能保证顺顺利利产下孩子整个时家就阿弥陀佛了,谁还敢让她做点儿什么。   时夫人这当家主母是不能做,可事情不会因此变少,相反,因为侯轩要娶得是贤王府的郡主,这事情只会多不会少。头一条,萱萱先在就在愁等下聘礼时,时家要送什么样的聘礼,才算即不失了礼数,又不落了面子,还能让人不觉得小小时家就特别富有。还有……   总之,太多事情需要萱萱去想,需要萱萱去做,以至于她现在愁得一塌糊涂。   黛玉做了回萱萱的知心姐姐,听了萱萱倒完苦水后,才说,“那又能怎么办,你现在是家中顶梁柱,你不多担待谁多担待。再者,爹爹快成亲了,小妈很快就能进门,等小妈进门后,咱们不就有人商量了么,多一人总多一分力气。有很多你不能抛头露面的事情她都能帮咱们做了。”   “小妈?”萱萱抓住这个词,似笑非笑的看着黛玉,“呦,什么时候叫上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黛玉伸手拍了萱萱一巴掌,故作凶悍的说,“怎么了,不可以么。”   萱萱笑出声,“没不可以,只是你这好的也太迅速了吧。不就是通了几次书信,怎么,你这么快就被驯服了?”   黛玉羞愧得满脸通红,起身跑走了,跑出门后又抓紧回来,抱起桌上的账簿离开了。   萱萱趴在桌上哈哈大笑。本是她有意给黛玉出的主意,不想成了真,黛玉真就同杜淑交好了。   其实事情是这个样子的,最先是黛玉心中慌乱,总不放心,认为林如海续弦后,自己在林家就再无立足之地。无立足之地还好,大不了就真蹭在时家了,反正她在时家住的已经相当习惯,比当年在维扬林家住的还自在。可到底父女同心,一想到林如海若是真听了杜淑的挑拨,不疼爱自己了,十天半个月的不想看自己,甚至在又有了孩子后,彻底忘记自己,那她林黛玉实在是太悲惨了。   萱萱知道黛玉担忧后,想了个很简单也很有效的办法。就说让黛玉给杜淑写封信,不必谈些具体的问题,就说一下自己的喜好,那些虚无缥缈的诗词歌赋(这是萱萱对黛玉文学天分的一种不理解的嫉妒之词),等杜淑回信后,可以以此看看杜淑其人如何。人道面有心声,那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心态也绝非随随便便能作假的。   黛玉记下,照做了。后来的事情萱萱不太知道,毕竟每日的事情的确很多。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黛玉和杜淑相处的很愉快。黛玉是个聪明敏感的人,她能认同的存在,萱萱很放心。   黛玉是不用担心了,可自己不同,萱萱心中叹了口气,站起身,准备去库房好好看看,家中还有多少东西是可以放到聘礼礼单中的。   晚上,时老爷早早回来,吃过晚饭后,特意陪着时夫人在府中花园散步,且绝不让时夫人多走一步路,到时辰抓紧送时夫人回屋,片刻不离左右。   时夫人还未受到过如此待遇,有些不习惯,笑着说时老爷太当一回事儿了。时老爷则不然,正色道,“正应该如此。夫人为我时家开枝散叶,操劳多年,生德楦时本就不易,如今更是要从一开始就小心方是。”   时夫人红着脸受了时老爷的关怀,在屋中闲聊时,料到侯轩的婚事,时夫人幽幽的说,“罢了,其实也不一定是个坏事。这媳妇的身份高了,以后对那几个小的婚事说不准还是个帮助。就那萱萱说,她日后到了婆家立足,也不怕人家欺她家世不行了。”   时老爷看着时夫人,为难道,“都是为夫让夫人为难了。”   时夫人皱眉,“老爷这话不对,是咱们儿子出色,得了皇上王爷的青眼。既然皇家重视侯轩,我们做父母的自然要鼎力支持。只是,想来想去,我就是觉得,又要难为萱萱了。忙了她舅舅的婚事,又要忙她哥哥的。这丫头从前整日痴痴傻傻的,好不容易开了窍,却又没得过一日的清闲。真不知是好是坏。”   时老爷沉思片刻,“的确,我冷眼瞅着萱萱带着黛玉忙如海的婚事,俩丫头人都瘦了一圈儿,如今夫人是定不能料理家务的。这家中琐事,还真需要人顶上。要不,让墨渲过来尽尽孝,也算是让我放心,萱萱也能空出些手。”   时老爷看向时夫人的眼神有些小心翼翼。他的意思,是让墨渲每日过来尽孝,最好整日在时夫人跟前凑趣,这样一来二去,让时夫人多看看墨渲的好,时夫人不是那容不得人的人,加上近日时家喜事连连,说不定时夫人这心情一好,能顺道将墨渲的将来也给解决。即便不解决,改善下嫡母和庶女的关系也是好。总这么僵着,最后坏得只能是墨渲。   时夫人自然知道时老爷想的什么,心中好笑,面上却故作迟疑。时老爷见状立马紧张起来,“要是夫人不愿意那就算了。一切还是以夫人心情为主。”   看着时老爷紧张的样子,时夫人扑哧笑出声,道,“好了好了,看老爷紧张的。这样吧,让墨渲日后每日到我跟前,我也能顺道点播一下她,也能让萱萱安心准备其他的,我有人照料她也就无了后顾之忧。”   时夫人想得更好,时老爷不是想抬举墨渲吗,她肯定不能让墨渲此刻出来抢萱萱的风头。既然如此,那就把墨渲拉到自己眼前,她亲自看着,看墨渲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第六十三章      墨渲呆愣愣的看着一脸“我为你好,已经想了很大办法”的时老爷,心中波涛汹涌,有心怒斥时老爷,但还是强忍了下来,胸口憋着一股无名之气,呆呆的问时老爷,“爹爹说得可是真的?”   时老爷还以为墨渲是欢喜的有些傻了,乐呵呵的点头,“那是自然,你是不知道,我为了帮你给你母亲求情,着实下了不少功夫。这次机会难得,你可以好好的服侍你母亲。争取她早日原谅你。”   墨渲眼珠子瞪得圆圆的,“可可,我,我做错了什么?”   墨渲委屈,她觉得自己再委屈不过。最近时家是喜事连连,整个时府上上下下都是一片祥和喜庆,可唯独她自己,格格不入,仿佛被时家抛弃,或是她已经不属于时家一般。时侯轩是成了状元,可只能让她更加怨恨,为何萱萱那么好命,有个哥哥还那么有出息。想当年,侯轩理家求学,她在时家呼风唤雨好不自在,而如今,连想多喝碗燕窝粥都要看人脸色,这日子过得委实憋屈。   这接下来,时夫人有了,时府全府上下更是欢喜的不得了。为有她和刘姨娘,守着时老爷许久不来的空屋子,相互垂泪。难受啊,墨渲难受极了。凭什么好事情都被时夫人母子给占了,自己连那一丝丝的希望上苍都不给。她不就是不想再做人下人,她不就是想凭借自己的能力为她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怎么时夫人就不高兴了,时老爷都不理她了。上次那苦恼的结果,是没再提起她的婚事,可远离她设想的结果太多,根本就是无人再睬她。如今,时老爷是来了,却带来让她服侍时夫人的消息。   时老爷心中长叹,看着大女儿为难的面孔,心中也不好受。有心怪墨渲不识好歹,但到底疼爱了多年,那疼爱的惯性都疼出来了,所以不愿娶怪她。可不怪墨渲,那只能怪他了,做父亲的没好好规劝女儿,让墨渲走了弯路,用那种方式违背嫡母,在女儿和嫡母上,时老爷自然站在时夫人的立场。   “好丫头,别委屈了。是爹爹以往没好好跟你说。这内宅管事自然还是要看你母亲的,你那样做,你母亲自然为难,你想想,要是往后谁都不愿意,就闹上一闹,然后便改了,这家还如何当?”时老爷拍了拍墨渲的肩膀,“你且放宽心,不过是让你每日在你母亲跟前尽孝,这是好差事。把她哄开心了,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别说你心中所求,就是再难得事情她也能为你谋划。你们是母女,哪里有隔夜仇。”   时老爷还以为墨渲是在为时夫人为她说亲的事不开心,还语重心长的劝解,“其实你母亲想得不错,你这丫头,就是心太高。你是不知道这京城的水究竟有多深,这里头的道道多着呢。你还太稚嫩,想当年你母亲在京城也是她们小姑娘家社交圈里的人物,她眼道毒得狠,你多跟她学学,对你只有益处没有害处。”   墨渲见时老爷一个劲儿的说时夫人的好话,心里难受,却又不能表现在脸上,强拉起嘴角笑了笑,“那女儿就听爹爹的。”   时老爷正说得不耐烦了,见墨渲知趣又懂事,开怀笑道,“好好好,到底是我的好女儿,大度!”   于是,大度的墨渲就开始了伺候时夫人的道路。   晚上,萱萱得知时老爷时夫人私下里说了让墨渲来照看时夫人,好让自己不用分神的去忙林如海和侯轩的婚事。听得萱萱措愣不已。不是她不相信,而是她压根儿就不能想象出墨渲会答应这个事情。   “姐姐主动要求的?”墨渲肯定不是这样的人!打死萱萱都不信。   时老爷心情很好,呵呵直笑,“自然是我和你娘商议后,才安排的。我问过你姐姐了,你姐姐很开心,刚知道就赶紧去准备,本来还想日后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娘。不过你娘说了,也就白天过来陪着一起说说话解解闷儿,晚上还要你姐姐回去休息,既不劳累又能为你分忧。你看,咱们全家多其乐融融。”   时老爷自然是觉得家里一片和谐,可惜,有的人不这样看,而且这有的人貌似还很多。   墨渲回头将事情跟刘姨娘说了后,刘姨娘直接蹦了起来,气得鼓着张脸,要不是知道自己在时老爷心中没得分量,她都能跳起来跑时老爷跟前挠时老爷去。   “老爷怎么想的,让你去伺候那女人。那女人恨不得你一辈子嫁不出去,或是嫁个最不如意的。她如今怀着身孕,生不生得出来都是良说,这样学当年那个小贱人陷害她的招用在你身上。我的儿,你不是正中了她的计?”刘姨娘担心的拉着墨渲的手,生怕一松手墨渲就被人给害了去似的。   墨渲推开刘姨娘的手,无奈的说,“可我已经答应爹爹了。再说,爹爹都那样说了,也不容我不答应。娘,你说我们母女现在在府里哪里还有地位可言,这次也许是个翻身的好机会。我仔细想了想,甭管她对我真心还是假意……”   刘姨娘指着时夫人屋子的方向插嘴道,“她肯定是虚情假意。”   墨渲点头,“是,是,就算她是虚情假意,可我好歹是家中长女,这点谁也改变不了。我嫁不出去,你想,下头的萱萱她们怎么办?就算她再不想,为了自己儿女考虑,她也会帮我解决这个难题的。”   刘姨娘仍是挂心,“可世家子弟里头,也有上头没有嫁娶,下面小的跟着成亲的例子,若是她存了心的跟咱们过不去,撇下她的脸面不要也要为难你,我的儿,到时可又该怎么办?”   墨渲淡笑,信心十足,“不会的,我今儿听说侯轩未来的妻子已经订下了。就是贤王府的木兰郡主。和皇家接了亲,就算她想不要脸面,也要看人家皇家答应不答应。”   刘姨娘初次听到这个消息,听完后怔怔半响说不出话,最后只能幽幽感叹,“她怎么就这么好命。悄悄人家这一辈子过得,再看看我这一辈子。简直是白瞎了。”   墨渲跟着幽幽不语。   萱萱得了消息后,没什么感觉,反正墨渲在不在时夫人眼前她都无所谓,她已经安排了牧歌王嬷嬷日日寸步不离的守着时夫人,有一点儿消息都会立马向她汇报。而她则要专心致志到林府打点,还有不日将要宣读的圣旨。   侯轩同木兰郡主的婚事基本已经定了,剩下的就是开始走流程。可这流程也不是好走的,萱萱愁苦的看着时家库房账簿,上都入档入册的东西,还真没几样是能拿出手,好歹人家也是皇亲贵胄,王府亲女,送差了,岂不是失了人家的第一印象。   黛玉分派后第二日的事情后,过来找萱萱再核实下,见萱萱抱着账簿愁苦不已,好笑的问她这么了,得知萱萱愁苦内容后,道,“这不好办,从我家先拿出些用就是了。”   萱萱眼睛一亮,真别说,林家就好东西多,特备是那些又贵气又雅道的,花瓶古玩,甚至是昨儿才和黛玉收拾出来的一架屏风,各个精致,这要是能从中选一两个送到贤王府,再合适不过。只是……   “不好吧。”萱萱为难的说,“毕竟哥哥是我家长子,要是用舅舅家的东西,爹爹心里会不会别扭。”男人面子问题,萱萱不懂,但至少她知道那会是个很大的事故。   黛玉眨眨眼,“有何不可。爹爹娶妻时家不也破费良多,特别是姐姐和姑姑,基本上爹爹的婚事全是你们操劳的,不过是应应急,用几件东西而已,这东西还比得上咱们两家的情分?”   要说黛玉就是会说话,这话说的,萱萱哑口无言,还深以为就应该是这么回事儿。   当下和黛玉商议了一下,由黛玉先去跟林如海商量,毕竟是用林家的东西,等林如海同意了,萱萱再拟好礼单,交给时夫人时老爷过目后,就可以送去贤王府家了。   商议后就行动,黛玉赶紧回去,找林如海商量。林如海见黛玉来了,相当开心,自从黛玉跟着萱萱一道理家后,他们父女见面的次数是越来越少,每次聊天的时间也是越来越短,黛玉总有吩咐不完的事情,有时候林如海稍稍多跟黛玉说两句,就会发现打扰了黛玉,心里还很是愧疚。   得知黛玉来意,林如海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自然是满口答应,还立即带着黛玉到林家库房去看,让黛玉随便挑选,爱拿什么拿什么,最好事边拿边聊,林如海跟黛玉已经好久没有父女一起畅谈了。      第六十四章      “皇叔自此决定不改了?”皇上坐在龙椅上,似笑非笑的对拿着刚写好的圣旨看得入神的贤王道。   贤王不以为意,继续仔仔细细的品读那圣旨上的一字一句,直到读完,确定都不错后,才满意的将圣旨收好,心满意足,“时侯轩是个人才,放眼京城,没几个比他出色。所以,我这女婿人选绝对不错。”   太后也在旁坐着,听贤王话后,笑着对贤王妃说,“看样子,皇弟是很喜欢侯轩这孩子。只是不知那时家人如何。我听闻,其父也是官宦人家,在朝中任职,那家人可好相处?木兰是个腼腆的孩子,你们不能只看那人,还要看他家。”   贤王妃回道,“太后所言极是,木兰是个傻孩子,最没主意,我和王爷总想为她多想些。那时家是个殷实忠厚的人家,时夫人是个名副其实的善人,家里小妾通房虽有,却和睦相处,最难得的是,他时家因此家族兴旺,人丁很是不少,有这样的婆婆,我想木兰的日子应该好过得多。”   太后深以为然,“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她本是谁家的女儿,居然这般识大体。”   贤王爷道,“是林如海的长姐,万老夫人的侄女。”   太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果然,名门之后,就是知书达理。若是婆婆是他们家的,那我也可放心了,林家的家教还是很有保障的。”   皇上也赞同此话,“林如海是个人才,就是太重情义,不过人无完人,作为臣子,他是个忠心能干的。”作为臣子,肯定不能抢了皇上的风头,得了民心还得了权钱,如果那样,那你还是臣子吗?那还不如做皇帝来得更名正言顺。因此,皇上最怕的就是臣子功高盖主,可又不能不依靠那些有能力的臣子来管理天下。所以,像林如海不那么完美的有能力的人,最得皇帝的心。今上深得此道,因此特别重用林如海。当然了,这和林如海本人能力出众也有关系。   太后笑着起身,“皇帝说好,那就绝对好。既然这事儿也成了,我老太婆就回去了,一来一回,够累得。这往后,皇弟是不用整日来犯我婆子给他闺女找婆家喽。这么想想,又有些寂寞啊。”   皇上上前,陪着太后出去,见外头天色不错,便邀太后去御花园走走。太后看了眼皇帝,答应了。贤王两口子知趣的告辞离宫,走前再次谢过皇上和太后对木兰郡主的关怀之情。   “这老二打小就喜欢同你父皇打打闹闹,当年你父皇想给他个高职位,结果,他是扔下老婆就跑江南塞外溜达了一圈儿,带回来不知多少个莺莺燕燕。你父皇想着,就他一个弟弟,既然没那心思,也好,对稳定江山社稷有利。就随他去了,可苦了贤王妃。说句实话,但凡做女人的,谁又想自己的丈夫整日跟别的女人在一块儿?只是,做女人难,做好妻子难,做皇家的好妻子是难上加难!也亏了她好脾气,多少年跟着你皇叔这么走了过来。到底是万家的女儿,万老夫人亲自□出来的。就是不一样。”太后对万老夫人赞不绝口,同时也顺便提了下贤王的不易。   皇帝自然能听出太后的言外之意,点头道,“母后说得是,皇叔无心朝政,对朕对社稷有益。朕记在心里。倒是没想到,这林家的人也有这份觉悟,本来林如海和贾家结亲,因此我一直不想将他调入京城,后来她妻子没了。他又与贾家没什么往来,我也敢放心的用他了。实话同母后说,这阵仗,朕打得憋屈。”   不能由着自己的心思去做事儿,这皇帝当得自然憋屈。以前是太子的时候,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可上头终究有个父皇管着,现在终于翻身自己管理天下了,可坐到那热乎乎的宝座上时,他才知道,这天下可不是随随便便谁管都可以的。特别是他登基没几年,身旁虎视眈眈想要谋权篡位的还大有人在。他不止要和那群人虚以为蛇,还要做许多不由自主的事情。   太后当然也知道皇帝的意思,苦笑着拍了拍皇帝扶着她的手,“皇帝,你是皇上,是天子。天降大任于斯人也,有些事情你要是不去经历,只是纸上谈兵,空口去说,凭空去想,终归是没用的。这什么都经历了,什么都尝过了,你那皇位才能越做越稳。这天下是你的,你站得高,必须想得远,想得多。可怎么才能想多,怎么才能安稳?你小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只有去做了你才知道以后再蹦到该怎么办。”   皇帝受教,“皇娘教育的是。儿子省的了。”   太后抬眼笑看皇帝,一声“皇娘”好似将时光带到了过去。“皇帝,切记,没谁是简单的,眼前的困境不过一时的难处,都还在掌握,只要咱们能那样走下去,就不怕别人来害你。”   皇帝称是,紧绷着脸道,“只是仍有许多不甘,特别是用皇室骨血来谋求上位的某些女人,最是可恶!”   太后淡淡道,“先让她们得瑟,总有收拾她们的时候。”   皇帝感叹,“只可惜越发委屈了皇后。”皇后是太后的娘家侄女,太后很是宠爱,其人也温顺可人,从做太子妃时开始,就和皇帝伉俪情深,只是因为如今时局所故,皇帝虽然没有冷落,但也不再能如过去一般大秀恩爱。   太后轻声叹息,“做皇帝的女人,特别是做皇后的,又哪能不吃得苦中苦呢。可怜那丫头了。”   ……   很快,皇上的圣旨下了,宣旨的是北静王。萱萱终于见到了贾宝玉心中最儒雅风趣的男人,的确人如温玉,温文尔雅。只是,有钱有权有势的男人,又读过书识得字,再差也能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所以,对于面容姣好,一身白衣利落至极的北静王,萱萱只能说,这男的挺不简单的。   笑看似及到眼中,不给人虚假感觉,可到萱萱总能隐隐觉得那是一种更高度的作假。那种只有经历了太多太多,练就的作假,很难让人察觉。   宣读完圣旨,北静王扶起时老爷,笑着祝贺道,“恭喜贺喜。贵公子先是成了状元,如今又同皇家结亲,实在是可喜可贺。”   时老爷拱手施礼,“多些王爷。这都是皇上王爷的厚爱,侯轩能得青眼,是我时家福气。只恐我家家世甚微,恐亵渎了郡主。”   北静王道,“时大人哪里的话,时大人在职兢兢业业,侯轩虽是新晋的金科状元,却也是难得的人才,这些皇上都看在眼里,时大人就不用过谦了。”   又是几句寒暄,北静王道要回去复命,时老爷不好苦留,端了个小匣子送于北静王,这是京中宣旨的规矩。圣上下旨,是好事儿自然要给宣旨的人一些彩头,可以不贵重,但多少给些,全做一个好彩头。北静王做这事情多了,也不推辞,毕竟宣个圣旨就送上千金万两的都有过,再说,不过一个小匣子而已。   北静王回去,坐在轿子里顺手打开那巴掌大的小匣子,他本以为里头不过是个凑趣的小玩意儿。不想是个老坑的扳指。扳指通透明亮,甚是好看。这东西算不上值钱却也属于难寻的范畴。而且,很得他的心思,文人爱玉,他也不例外。   这时家,有些意思。北静王如是的想。   送走北静王,时老爷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那圣旨忒长了,跪拜了半天,时老爷的心七上八下,明知道一定是好消息,但总还是担心。加上跪了许久,有些劳累。   时老爷起身后,赶忙去扶时夫人,时夫人最近害喜的厉害,是吃不香睡不着,才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人就瘦了一大圈儿,“恭喜老爷贺喜夫人。”一大家子下人赶紧跪拜道喜。   时夫人满面笑容,乐呵呵的挥挥手,“都起来吧,同喜同喜。”说完看着时老爷,时老爷领悟,赶紧说道,“赏,今日全府上下没人赏一个月的月俸。”   这下,彻底是大家同喜了。   下人们欢欢喜喜的出去接茬该干嘛干嘛,屋里,萱萱搀扶着时夫人坐好,回头笑对侯轩道,“哥哥,恭喜呀,才金榜题名,又要洞房花烛。好福气呀!”   德楦围着侯轩直转圈儿,嘴里嚷嚷着,“哥哥娶嫂子,哥哥娶嫂子喽!”   侯轩被取笑的满脸通红,斥了德楦一声“胡闹”后,出去了。   英姨娘起身又恭贺了一番,“……到底是咱们家大少爷,书读的好,如今又有了门好亲事,夫人可算放心了。”   刘姨娘心中愤愤然,白了英姨娘一眼,心中骂道英姨娘这见风使舵的白眼狼儿,也不想想当年在边陲的时候是如何巴结自己,自己又是如何照顾她的。如今好了,刘姨娘是失势了,英姨娘也不再如往年那么搭理她了。更可气的是,英姨娘现在是一心巴结时夫人,看得刘姨娘极其的不顺眼。   “可毕竟是皇家的女儿,是位郡主。恐怕脾气性格……哎,可有夫人日后受的了。”刘姨娘没忍住,看向时夫人的眼神儿都带着幸灾乐祸得劲儿。   时夫人淡笑,“就因为是皇家的郡主,才更是会礼仪周到,皇家乃万民表率,有这样尊贵得儿媳妇,是我几辈子求来的福分。”      第六十五章      “不会说话就别说,谁也不会把你当哑巴买了。”时老爷白了刘姨娘一句。刘姨娘红着脸低头不做声了。   墨渲那个气呦,却又说不出来,只得一脸挂心的问时夫人,“娘如今身子金贵,就算有心也无力为哥哥的婚事操劳。嫂子又是那么一位尊贵的人,绝对不能怠慢了去。这可如何是好。”   时老爷看向墨渲的眼神都柔和了,缓缓点头,欣慰道,“姑娘大了,知道心疼娘了。你放心,你就好好在你母亲跟前伺候着,家里的事情有你妹妹呢。”   萱萱应着起身,笑着对墨渲道,“姐姐放心,说起来,妹妹还要多谢姐姐每日在娘跟前尽心尽力的侍奉,让妹妹无后顾之忧,能放心的准备家中各个事宜。也偏巧了,谁叫今年家中喜事是一个连着一个,女儿就是忙,心中也欢喜得紧。”最后一句,萱萱是对时老爷说的。   时老爷捻须颔首,“家中进出你全权负责。你哥哥聘礼的事情你要多上上心,先拟出个单子,回头拿给我和你母亲看看。毕竟是王府的郡主,我家怠慢不得。”   萱萱恭敬应下,“女儿省得。”   又闲聊几句,时夫人说了声乏了,时老爷就慌忙将人全赶走了,亲自扶着时夫人回屋休息。萱萱同黛玉回去,继续准备。墨渲也被告知今日不用在跟前伺候,明日再过来,于是同刘姨娘一道回去了。   一路无话,到了屋里,墨渲忍了一肚子的眼泪下来了。刘姨娘心疼的搂着墨渲又是儿又是心的嚷了半天,才被锦绣给劝住。两人分开,做好。墨渲一边用帕子擦拭眼角,一边埋怨刘姨娘,“姨娘也是的,明明知道如今府里就数夫人最尊贵,您何苦顶她的麻烦。您看看,你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她无所谓,却白白的落人口舌,还叫爹爹听见,对您影响更差了。您说您,怎就不能忍过去。”   刘姨娘苦着脸辩解,“我的好姑娘来,姨娘心里的委屈不比你少。你说姨娘不过比夫人大上一两岁,只是因为日子苦,年纪上来了,没夫人养尊处优吃得好喝的好养得好,你看看,她现在又有了老爷的骨肉。而我呢,哪怕我像那院儿的一样,给你弄个兄弟出来,今日你也不会过得这般不顺心了。”   说白了,就是刘姨娘女人的嫉妒爆发了。墨渲不忍苛责刘姨娘,只嘱咐刘姨娘别再生事。   时间总是在你不经意的时候过得飞快,又在你希望它飞逝的时候缓慢。墨渲日日度日如年,看着时夫人和萱萱慈母女孝的画面,好不讽刺,总希望时间能再快些,再快些。萱萱日日焦头烂额,休息的时候都满脑子林如海成婚当日的宴席和侯轩的聘礼,恨不能一日掰开来分成两日来用。   去岁来京,到冬日时萱萱都在学规矩,今年,却迎来了萱萱的第一个考验。林如海迎娶杜淑的日子终于到了。   头天晚上,萱萱彻夜未眠,林时两家灯火通明,下人们分班儿做工,轮流休息,下人们好了,只苦了萱萱。别人能轮着休息她不能,熬得眼睛通红,却仍旧守着忙着,不得片刻清闲。   “我说你给我睡会儿去。明日是舅舅娶亲,又不是你,你看你忙的。明日那些个多嘴多舌的太太们再戏弄你,你这乌头黑脸的样子,怎么见人!”侯轩心疼萱萱劳累,可又不会这内宅的事情,只能盯着萱萱,让萱萱多多休息一会儿。   萱萱刚吩咐完给迎亲队伍的人备下早饭,让一干人早吃早喝,别等到迎亲的时候出了岔子。听侯轩的话,不过无力的挥挥手,“好了,哥哥,你看我这忙的都没下脚的空,你就别在我跟前添乱了。我这会儿还要去看看新房准备的怎么样。青哥,快去再看一眼,爆竹都备齐了,让人盯着点儿,刘会儿家的小子不许弄错了点儿,否则让他仔细他的皮子。”   萱萱利落的吩咐完,转脸就往林府走,最后一次审查一下新房,新蜡烛,新被揉,床是杜家送来的,如今京里最时兴的款式,镂空花雕大床,贵气十足。萱萱绕着新房转了一圈儿,见无纰漏,才满意的点着头出去。关上门,猛地感觉天旋地转,萱萱立马蹲□子,抱着脑袋。这一下可吓坏了跟着萱萱的婆子丫鬟,一个个紧张的看着萱萱,像是看什么金贵物似的。另早有机灵的跑回时家,告诉侯轩去了。   好半天,萱萱才缓过神儿,被小桃红搀扶着起来,到外头廊下坐着,靠着柱子喝了口热水,揉着额角道,“歇一会儿,咱们就回去,瞅着再过两个时辰就该叫舅舅起来,记住,回头再传一遍,所有人都给我精神着点儿,就这一哆嗦,谁要敢给林时两家抹黑,也不用回头了,直接拿了包袱等着发落吧。”   “你看你凶的,有个小女孩儿的温顺样子没?”侯轩怒气冲冲的从外头过来,风风火火的走到萱萱眼前,萱萱就觉得身子一轻,被侯轩一把抱起,也不言语,直接往回走。   “哥,我没事儿。这还有事情没安排妥当呢,我还要盯着呢。”萱萱哀求道。   侯轩虎着脸,绝不退让,“别叽歪,你给我老实点儿。我看你就是头一次准备自己先紧张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一晚上竟是做些无用功,本就早早准备好的,你还一遍一遍的再确认。这不没事儿找事儿!赶紧给我回去休息,我这会儿什么也不敢,就盯着你看你休息。”   萱萱挣扎着想下去,她总觉得还有好多事情没嘱咐到,还有很多事情没亲自过目,她呀就是不放心。   侯轩坚决不让萱萱乱动,抱着萱萱回到萱萱的屋里,将萱萱放到床上,拉过被子给盖上。而后一屁股坐到床边儿,“我就在这里守着,看着你睡。”   萱萱见反抗无望,也只能顺从,“那我就睡一个时辰,再多绝对不行了。回头我还要在舅舅出门前看一眼呢。”   侯轩适时退让,他也知道如今两府都离不开萱萱,便点头说,“行,我绝对按时叫你,你抓紧睡吧。”   萱萱闭上眼睛,她本还以为会立即睡着,却不想反而久久不得入眠。就那样闭着眼养神,想着林如海的婚事一了,黛玉可能就会搬回林家,虽说林时两家紧紧挨着,可到底是回去了,一处住习惯了,猛地分开,还真会不适应。   萱萱已经习惯了每日早晨黛玉给她端的热粥,习惯了午后两人聚在一块儿说些有的没的或是家中琐事,习惯了晚上睡觉前彼此问候一声。情同姐妹也不过如此吧。   黛玉会离开,家里又会进来一位嫂嫂。萱萱不在意那位郡主是否想要掌权什么的,如果人家真希望管家,她倒是乐意轻松,理家近一年,着实让她筋疲力尽,而且,过了年她就十一了,前一阵子她偶然听王嬷嬷和牧歌聊天,说的是她,貌似她在出生前就定过娃娃亲,虽然两人没说对方对方究竟是谁,但从她们两人话中能听出,对方是个世家大族,而且男方年纪比她大好几岁,听那意思,好似对方已经开始急着迎亲了。   完全陌生的人,萱萱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抓住一个她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子男人的心。再者,大家族,人多事多,她不敢确定就凭现在的她,能够应付得当……   迷迷糊糊间就听侯轩轻轻推搡,萱萱赶紧做起来,眯着眼睛问侯轩,“哥,怎么了,没事儿吧。”   侯轩又好气又好笑,心疼的拍拍萱萱的小脸儿,“什么事儿都没有,好了,起来吧,我刚才命人给你准备好温水,你洗把脸,吃点儿东西再忙活。”侯轩没敢太留萱萱,毕竟接下来家中到底会有多少事儿侯轩也不清楚,他也只能白留萱萱一个时辰,让其休息休息。   萱萱抹把脸,起身,吃了点儿东西,又灌了一杯浓茶,继续奋斗。   其实,时家还有人跟萱萱一样忙碌,不过忙碌的不是一个方向,人家那是在梳妆打扮!   墨渲昨夜早早睡觉,又早早的起来,刘姨娘带着一屋子的丫鬟围着墨渲忙活开了,时夫人因为双身子,不能参加酒宴,可时家又不能没有招呼的人。所以时夫人不愿意也只能放墨渲一日,让其帮着萱萱一起招呼上门吃酒的女眷。不同于萱萱的操劳,墨渲装扮的光艳照人,又大方得体,小脸儿气色好的白里透红,萱萱根本没法跟她比。   墨渲看着镜中的自己,得意非凡。刘姨娘站在墨渲身后,用手比划着为墨渲打扮,刚要把一个金钗送上去时,被墨渲抬手止住,“慢,姨娘,不用着金黄色。金色太耀眼,而且也太俗气,不贵气。还有那金项圈,也不用。给我拿那个碎玉穿的项链,我用那个就好。”   刘姨娘不大乐意,“那东西哪里贵气?没的小家子气。”   墨渲淡笑,“姨娘不懂,听我的没错。”……      第六十六章      张灯结彩,吹吹打打间杜淑的花轿从杜家送到了林府。   林如海一身喜府,站在门口迎接。时老爷带着侯轩一旁算是林家这边儿的亲戚。内宅中,因时夫人有身孕,即便出现也无法会客,这会客的活便由萱萱黛玉墨渲接了下来。   墨渲一身粉色新衣,映得小脸儿红扑扑的,她本来长得就好,嘴巴又甜,学了规矩后也知道些京中事宜,因而在一堆太太们见也算游刃有余。萱萱依旧忙的脚不沾地,只是几家相熟的笑着打了招呼便抓紧去忙别的。黛玉见了心中愤愤然,拉住路过的萱萱,抱怨道,“你也休息会儿,你瞅瞅,那本该属于你的风头都没了。你这死心眼儿,做事情还不让人说句好。”   萱萱乐了,“我都不难受你急什么?再说了,这周旋的活我本来就不爱做,况且,我要不忙着些,万一一点儿不好,丢人可不止是丢舅舅家的,你说是我过去讨几句好话好,还是对那重要的事情多上上心的好?”   黛玉不过气不过墨渲在林如海的婚庆上大出风头,见萱萱如此说,也就丢开,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幸好,萱萱早早就让时夫人托了那几家相熟的夫人,早来会儿,帮着招呼 ,否则,就凭墨渲一人也是顾全不周的。   终于,外头有人传话进来,说是拜过天地,新娘子已经送入洞房了,请几位夫人过去。   这事儿萱萱黛玉自然要去,忙不迭的跟着过去,屋里,已站了好些瞧新娘子的夫人。杜淑不是绝色,姿色及其普通。但仍被夸赞着说样貌周正,好极了。都是些客套之词。直到不知是谁说了那么句“不知明儿早上可还要叩拜长姐”之语,新房里立时悄无声息。   萱萱微微皱眉,因为精神不佳,有一肚子心事,她刚才并未注意,忽的见屋内骤然无声,不由强打精神,抬眼看了黛玉一眼。   黛玉满眼的忧伤,生母继母,在她眼中,自然还是贾敏亲近得多了。   萱萱心中微微叹息,扬起大大的笑脸,“舅母这进了家门,往后我母亲就能轻松了。做侄女的现在这里谢过舅母了。”   萱萱这么一说,一屋子的夫人像是按了播放键,一下子又都活跃开来。一句接一句的逗着杜淑,倒也没再有更过分的言语,因为还未说几句,前头就有人回说,贤王贤王妃前来庆贺。这一下,所有夫人都坐不住了,随便说了几句客套话就都往前头奔。贤王两口子那可是京城里普通人巴结不上的存在,还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平日逢年过节瞧着满京城多少人家削尖了脑袋想巴结都不得门道,更有甚者是连人家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如今,居然能在吃林家喜酒时见到,可不是一大机缘?   但也有人奇怪,不过是林如海娶继室,许多高官家眷都没来,到得大都是往日比较亲近或者地位不如林如海高的官员家眷,贤王何等人,怎就回出席这样的场合?   等打听到贤王拉着时侯轩说了好些话后,所有人了悟了。人家老丈人想看看闺女婿,哪里还会分场合级别?   只是,贤王妃的出现,一下子让那群夫人太太都老实了,而萱萱也终于知道刚才那句砸场子的话是出自谁的口了。   王熙凤,对于贾家居然还能派人过来,并且还算是个当家奶奶的王熙凤,萱萱决定代表林时两家深表感动。只是心里感动是一回事儿,这接待的活萱萱还是决定亲自上。   “不知道大嫂子亲自到了,萱萱招待不周,还望嫂嫂见谅。”萱萱笑语盈盈。   王熙凤正站在不明不暗之处观察贤王妃,猛地见萱萱过来,忙笑道,“妹妹这话就客套了。都是自家人,虽说我那未曾见过面的姑姑命薄,可今日终究是姑父的喜事。就是姑姑在天之灵也会欢喜的紧。这不,我们家老祖宗念叨了好些日子,昨儿晚上还巴巴的把我叫过去,本非说什么都要亲自过来的,可偏生昨儿交代我事情交代的多了,有些操劳,今早来之前头还稍稍有些疼。可就这样,还是非遣我过来祝贺不可。”   萱萱半蹲着给了王熙凤一个福,“那萱萱就代舅舅舅母谢过老太太了。”   王熙凤不慌不忙的扶萱萱起来,啧啧赞叹,“也就是妹妹,小小年纪,瞧瞧这阵仗,这席面上上下下被你收拾的多好。日后谁要娶了你,也算是该着了。”   萱萱故作怒意,虎着脸轻轻甩了下袖子,“嫂子惯会胡说,不同你扯了,我过去看看别的了。”   王熙凤抿嘴笑着,回身也找别的人聊天去了。   时夫人听闻贤王妃来了,也被人搀扶着出来了。萱萱忙过去扶着时夫人,乖巧的在时夫人眼前侍候。墨渲犹犹豫豫,想过去又不想给人看了她热络时夫人的一面,就在犹豫间时夫人已经拉着萱萱到了贤王妃面前。   “王妃亲自前来,真是给了我们家天大的面子啊。”因为要成亲家,时夫人说话恭敬却不在疏离,还带着些淡淡的亲近。   贤王妃很是喜欢这种感觉,热乎的拉过萱萱,又拉着时夫人的手仔细看了看其面色,不住点头,“出来做什么,不是说最近身子重,挺难为你的么。我们家又不是外人,还值当你亲自出来一趟。不过,看着这气色,是比之前好多了。这时候很该注意小心。”   时夫人笑说,“哪里就弱不禁风到那步田地了。再说,这种喜庆的日子,你都来了,我还能干躺着听你们热闹不成?”   贤王妃指着时夫人笑对萱萱道,“看吧,闹了半天还是你母亲自己爱热闹。不过倒是累着你了。她这身子不舒爽,一旁偷清闲,全都是你在忙活,最难的还是礼数周全,没有一丝不好的,你们说是不?”   贤王妃都开口了,自然是一片好声不断。于是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多数夫人谈论的焦点就是时家的二女儿如何的能干,如何的会理家,又不爱出风头,低调的作风赢得一片好评。相信今日一过,明日满京城的人就都会知道时家有位显得的二女儿时萱萱。   墨渲咬碎了银牙,胸口怒气满满,没办法,谁让她刚才就是犹豫了那么一下下,就没跑到时夫人跟前上演母慈女孝的场景,结果,这美名被萱萱得了。她怎么就不想想,即便是她跑过去了,贤王妃也不会夸赞她的。时夫人的亲生女儿是萱萱,贤王妃未来的女婿是萱萱的亲哥哥,这明显的关系,谁会放着萱萱不说,反而去说她的好话?再说了,早就探听好时家事态的贤王府,怎么可能不知道墨渲这庶出的长女身份不尴不尬却不甘寂寞?   还好,多日的教育墨渲并未表现出她的不满,只是眼中闪过厉色,随即隐藏住,继续语笑盈盈的同周围的夫人们聊天。   喜宴萱萱可谓下足了功夫,每一道菜她都事先尝过,不说多出彩,但绝对不会出错。虽然期间有侍女不小心碰碎杯子的事情出现,但因为事先挑选人时萱萱也算是下了番功夫,这些在人前伺候的侍女都是机灵的,见杯子碎了,便悄无声息地拾起,还会小声对打扰到的夫人们告罪。今日是喜事,自然不会真有人拿这种事情较真儿。   总而言之,这林如海的续弦,被萱萱办的热闹却不过头。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萱萱被青哥儿搀扶着回房间休息,什么事情都等明日再说,她已经不想再去过,头疼的厉害,好多天没有好好睡上一个饱觉,头一沾枕头,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睡了?”侯轩特意过来,在门外询问。   青哥儿点点头,指了指里头悄声说,“姑娘是真累了,回来的路上都打盹。这会儿睡熟了。”   侯轩点头,仔细交代了晚上多注意些,转身走了。   路过书房,见灯还亮着,便敲门进去。时老爷正抱着个茶壶捧着本书看呢。见进来的是侯轩,放下书问道,“怎么还不去休息,都多早晚了,今日你也没清闲。”   林如海为高权重,巴结都来不及,谁会找他逗趣。倒是侯轩,因为是圣上下旨赐婚,今日反倒有不少人拿他寻开心。侯轩周旋其中,也是不甚烦扰。   侯轩笑着摇头,“早就习惯了,倒是爹爹,劳累一天,怎么这会儿还不休息,反而在书房。”   时大人抿了口茶,“我刚从你娘哪儿来,她说贤王妃今日拉着她说了不少话,话里话外全都一个意思。相信你明白。”时大人抬眼看着侯轩,那眼神儿很明确,他认为,侯轩能明白。   侯轩点头,“爹爹和娘的顾虑儿子省得。所以,儿子现在到希望能谋个外放的缺。”这样,那郡主不论是跟着他走还是留下来,对时大人夫妇来说,都有好处。跟侯轩走了,那天高皇帝远,如果郡主不是个好脾气,侯轩自然能知道,这往后再回来,是一处住还是就近买出房产分开过都有了谋划的时间。反之亦然,郡主留下来,时大人时夫人自然能帮着侯轩观察下儿媳妇的品性,到时候是拉出去单过还是继续一起,也都有余地。   只是……   “你想出去,恐怕不那么简单。”时大人摇头笑说,侯轩还是稚嫩了。      第六十七章      杜淑进门后,萱萱得到了久违的假期,一连歇了三日才继续管事。期间,黛玉还是提出了回去住的事情。   萱萱本以为,在听到林黛玉要离开时会很伤心,会失落,很显然,事实并非如此。她低估了她自己。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很久,虽然先头几年,她一直消极对待,可自从见到林黛玉后,是林黛玉成了她的支柱,还是她自己想要奋进无人得知。但她在成长,各个方面都有所成长确实事实。   “我还以为你会很伤心,特意买了好吃的给你。没想到你倒比我想象中看得开的多。”侯轩递过一包干果,里头有她爱吃的零嘴。   萱萱笑着接过来,抬头看着天空,淡笑道,“以前总舍不得黛玉离开,其实现在想想,可能我们俩是我更放心不下她吧。怕她会受到伤害,怕她会受到不公平待遇。虽然,她也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她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妹妹。舅妈是个和善人,从那天她来拜见母亲时就能看出来。有那样的人来教导她,我想,可能比我和娘要更好。再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不是更应该尊重么?”   侯轩伸手拍了下萱萱的头,“小丫头,不适合忧郁。说黛玉小,你又何尝大?不过,舅舅家的事情一了,黛玉搬过去,咱们家的事情,又要压到你一个人身上了。”   现在时家最大的事情,恐怕就是过了年侯轩迎娶木兰郡主的事情了。   萱萱站起来,踮着脚踩在凳子上,身子左摇右晃,还是双手拍在侯轩肩上才险险站住。萱萱直视侯轩道,“哥,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我都希望你能对嫂子好。这世界上没有坏女人,也没有天生就刻薄刁难的女人。我知道你最近很烦躁,怕嫂子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可我想说的是,连你这个做夫君、要一辈子和人家相守的人都不能做到信任,不能做到对她有信心,那你觉得,你们的婚姻,会幸福吗?你是一个接一个的纳妾,像曾经的爹爹?你会不会也有一个像你,像我曾经那样的孩子?……”   自从与侯轩说过那番话后,又是半个月过去了,萱萱也已经习惯了每日忙碌,好像生活本就该如此,幸好杜淑和黛玉还会过来帮她分担些事情,否则,很多事情,她真的无法做完,特别是在给贤王府送年礼这项上,就让她煞费脑筋。.   “娘,这是我拟的礼单,我都叫人准备好了,您再帮我看看吧。”经管一再要求自己不要去打扰时夫人,可到最后,萱萱还是将礼单送到时夫人面前。谁家都无所谓,唯独贤王府,她不能不慎之又慎。   时夫人点头,大着肚子,打着精神,仔细看了萱萱的礼单,许久,才轻轻颔首,“这样就很好了,做到百分百肯定是不可能。毕竟咱们家和他家差距实在太大,更何况这由你来准备,即便有些小小瑕疵,相信也没人会去说什么。王府那头不止会帮忙兜着,可能还会对外声称你的好。”   这其实也是时夫人特意让萱萱拟定礼单的用意所在,她身子再笨重,订单子的事情还是可以的,却为何非要萱萱来做?锻炼萱萱自然是一层意思,但更深层次的计量恐怕还是用萱萱来打马虎。   萱萱捧着单子,想了又想,恍然,嘿嘿笑了两声,“娘真聪明,女儿果然还差的远呢。”   时夫人白了萱萱一眼,“好了,赶紧去准备吧,等人送了东西去后,你也跟着去一趟。我琢磨则,就让你舅母带你去吧。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也让她出去见见人,搭上王府,对你舅母有益无害。”   萱萱点头告退,回去让人将礼单上的东西一一准备妥当,拍了那稳妥的婆子跟着先送去,而后定了再去的日期。   傍晚时分,去王府的人还未回来,黛玉却披着大髦进来了。   萱萱正看着账簿,休息多日,家中账务虽有管家理的顺,但多日养成的每日翻看一遍的习惯还是改不了。听到动静,抬头见黛玉来了,轻笑道,“怎么这会儿想起来我这里了?你也真实的,大白日的不过来,非要等这会儿天黑了,路上也凉了,你这来回吹冷风舒服啊。”   黛玉也笑了,“我来看你你到还不乐意。罢罢罢,真是好心不当心看,看以后谁还来找你说话。”   萱萱忙站起来,“还是我说错了?吃了吗?”   黛玉摇头,“今日母亲家里有事,回家了,父亲在外有应酬。我想着那头也不必为我一人兴师动众再折腾,干脆到你这里蹭一晚。”   萱萱乐了,“闹了半天还不是你想我了,而是想我这头的饭了。得,咱们也不等了,让人上菜开饭。”萱萱又回头问青哥时夫人哪儿怎么样,可将饭菜送过去。时夫人刚怀孕的时候是吃什么吐什么,什么都吃不下,这日子一久了,反倒能吃东西了,一日总是叫着饿,于是乎萱萱就命人专门给时夫人备着饭菜,三顿饭不重样的端过去不说,平日上午茶下午饭也一样不落,就连晚上的夜宵也满满的送过去。即便时夫人不吃,白了身边的丫头,萱萱也不能让时夫人想吃的时候没得吃。   洗好手刚坐下,正与黛玉嬉笑两句,德楦从外头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一进门也不叫人,直奔着萱萱过去,上前一把拉住萱萱的手,急火火的说,“二姐,你能让人把赵谨接回来住吗?不用特意安排住处,住我哪儿就成。”   萱萱一怔,而后正色拉过德楦,“你给我打住,这风风火火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多大的人了,还是这样急躁,圣贤书都读到谁肚子里去了?有事儿说事儿,为何要做这种小气吧啦的举动?”侯轩那是时家的模范楷模,有了这样一个好的开头,对下面小的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压力。萱萱对德楦期望很高,但也知道循序渐进,平时不总局着他,但大方面的事情却绝对不让步。   德楦平了平气息,这才看见屋里还有黛玉。脸一红,冲着黛玉行了个礼。萱萱命人多加个凳子,让德楦坐下一起吃。   德楦吃的是食不知味,几次三番想跟萱萱说话,可看到萱萱淡定的深情,咽了口唾沫,食不言,他还是吃完了再汇报。   萱萱给黛玉使了个眼色,两人故意吃的慢吞吞,绝对的细嚼慢咽。一顿饭吃下来,德楦一旁等得都快吐血了。   眼瞅着德楦就要憋不住了,萱萱算算时间,觉得德楦这次比以往有些进步,便一挥手,令人将饭菜扯下。等收拾好,漱完口,萱萱这才不急不慢的问德楦所为何事。   德楦急忙忙站起来,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大通话,其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赵硕也订了亲,是京中一大户人家的姑娘。具体是谁德楦也不清楚,可好似对方对于赵硕带着个幼弟多有不满。甚至还有一丝丝希望能将赵谨送与旁人家的意味。赵谨年纪小,又敏感,偷听了几句不真不假的议论后,憋了好几天,在德楦看望他时悄悄将事情说了。德楦自来和他要好,一听这话那还了得,连拍胸脯保证一定回去如实禀报,早日接赵谨回来。   萱萱眉头一展,神情也放松了,“我倒什么大事儿呢,原来是这样子。”   德楦急的一头汗,“二姐,你快帮我想想办法让赵谨来住。万一日后他真被人赶出门,再来咱们家,我怕那些势利小人会暗地里说不好听的与他。”   萱萱乐了,伸手点了点德楦的脑门,“说你聪明吧,你还真有点儿智慧。可真要说你什么都懂吧,你还傻得可爱。你着急的这些不都是还未发生的么?赵谨那小子就是心思有些重,太过敏感。你放心,我把话放这儿,这事儿我问定了。可成?”   德楦这才稍稍好些,又拉着萱萱的手说了好些好话,末了还是萱萱听不下去了,撵了他回屋读书才算清净。   等德楦走后,黛玉转而问萱萱,“赵硕真的会把赵谨扔了?”   萱萱给了黛玉一大大的白眼儿,没好气儿的说,“你怎么和我兄弟一样白啊。赵硕疼赵谨,那是有目共睹的。况且赵谨自从大姐姐那事情之后,就有些草木皆兵,这事儿还说不准是个什么样子呢。不过,如果是真的,我做主了,就把他接来相信谁也不会说个不字。再不济,娘不还认了他做干儿子么。若不是,不更好,赵谨心中还是相当依赖赵硕的。”      第六十八章      萱萱找了侯轩,将赵谨的事情说了,希望侯轩能近期去看望下赵硕,赵硕是个疼弟弟的,萱萱相信,他绝对不会因为前程或是亲事而不要赵谨。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萱萱见侯轩应下,便暂且将这事儿丢开,因为去王府送礼的人回来了,随之而来的便是第二日萱萱要跟着杜淑一起去王府的事。   萱萱忐忑啊,她非常希望自家那位未过门的大嫂是位通情达理贤良淑德又温柔大方的好姑娘,只是这样的姑娘在皇室,也许不多。虽然萱萱义正言辞的教训了侯轩一顿,但她内心深处又何尝不是先入为主,为木兰郡主已经定了个刁蛮任性的牌子?   去王府之前,时夫人甚是隆重的一大早起来,到萱萱房里,亲自为萱萱打扮。墨渲跟在身后伺候,眼红的看着萱萱穿着好看的新衣,那布料,可是时大人才带回来的,送给时夫人,是留时夫人生产后,新生儿满月酒时时夫人穿的。如今,时夫人先给萱萱做了衣衫。   想想自己在时夫人跟前伺候了那么久,时夫人对她依旧不咸不淡,时大人也没因此多看她一眼,墨渲是越想越憋屈,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如果是她好萱萱差,她认为是正常,反之,她心里真的是过不去。   萱萱紧张不已,穿好衣服后,拉着时夫人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娘,我能行么?”这可是代表时家,代表时大人时夫人去的,虽说有杜淑跟着,可她还是觉得这算是她头一次出门会长辈,会得还是未来嫂子家,心中忐忑。   时夫人微笑着拍拍萱萱,“放心去,你跟嬷嬷学过规矩,出个门,没什么难的。只要记住,不要不说话,也不要多说话。不卑不亢,就好。”   萱萱僵着脸,扯了扯嘴角,扬起个不怎么样的笑容。出去跟着杜淑坐车前往贤王府。   杜淑嫁到林家后,日子比之以前滋润多了,穿的衣服也不再是萱萱头次见她时的素净,也华贵了。今日也算是打扮了一番,见萱萱紧张的身子都僵硬,便随意说了几件小事,为萱萱转移注意。果然,在听到黛玉平日在林家时,念叨最多的就是自己后,萱萱也跟着笑了。   “总是一起长大的情谊,林妹妹有些小脾气,性子又总爱拧巴着。…还望舅母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多让让她。”   杜淑乐了,“你们姐妹呀,关系真好。”   说说笑笑间,萱萱也没了开始时的紧张,等到贤王府时,虽然还是紧张,却不在僵直。什么同手同脚令人贻笑大方的事情却没发生。   时家来的是女眷,又有小孩子,贤王自不会亲自招待。一大早贤王就骑马去郊外庄子里转转了。而贤王府,则早早的等候,见人来后,亲热的揽过萱萱,不住爱怜,亲热的劲头儿,说是母女都不为过。   “娘真是的,来了个妹妹就不搭理我了,我好可怜啊。”   清脆的声音,萱萱抬头,就见一姑娘俏生生的站在梅花树下。看那姑娘的打扮,再从那姑娘刚刚说话的称呼,这位十之□便是萱萱未来的大嫂木兰郡主。木兰郡主长相属于不似其母也不似其父,但据贤王和太后说,木兰郡主神似其祖母圣祖贤德皇太后。也因此,太后贤王对木兰郡主格外疼爱。   如果真如传闻所说,那从木兰郡主的长相来看,萱萱断定,那位圣祖皇太后一定是位大美人。而木兰郡主,美的让人暖心,不是那种冷艳的,也不是墨渲那种越长越**的。木兰郡主的美,是那种沁人心脾,令人如沐春风的美。暖美人,这是萱萱看了木兰郡主后的第一印象。   贤王妃笑着冲木兰郡主招招手,“过来,见了人也没个规矩,我看你来年如何出这个门儿!”   木兰郡主绯红着脸,到贤王妃跟前,不依的拧着贤王妃的袖子,“母亲大人,就会打趣孩儿。”   贤王妃慈爱的看着她,抬手蹭了她鼻尖一把,“还撒娇呢,没看见来贵客了?这是你时伯母家的嫡女,小小年纪,就已经能操持家务。你跟人家多学着点儿,多大的人了,还整日撒娇打诨,没个正行。也就太后和你父亲被你哄得团团转,越发娇惯的你不行。”   木兰不依,“哪有啊,我怎么就被娇惯了,许多事情只是父亲母亲不放手罢了,要是放开了让我来,我也未必做的不好,你说是不?”   被点名的萱萱赶忙笑道,“我相信郡主姐姐一定能做的好。”   “这是为什么?你又不知道她平日的模样,千万别被她这会儿好言好语给诓骗了。”贤王妃半真半假的说。   萱萱解释道,“不啊,王妃贤惠能干,我都听娘说过。郡主姐姐时您女儿,我对姐姐深信不疑。”   贤王妃听后抿嘴轻笑出声,“呵呵,看来你们姐妹到是有缘。如此甚好,甚好。”   于是,贤王妃就让木兰郡主带着萱萱去后花园赏花,自己则带着杜淑回屋里闲话。萱萱明了,那哪里是看话,分明是给木兰和萱萱一个彼此了解认识的机会。也是一种姿态,贤王妃不想自己女儿出嫁前一无所知,也不想时家对木兰有任何不好的猜测。所以,干脆两家女儿见上一面,这嫂子和小姑子,如果相处融洽,那感情好起来,可不比亲姊妹差。当年时夫人和贾敏就要好非常,感情疏淡还是因为时夫人跟时老爷去了边陲后,因地域原因,联系变少而渐渐疏远。如果,时夫人有时也曾想过,如果当初她没有走,一直就那么和贾敏一起,也许,贾敏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显然木兰郡主早被贤王妃嘱咐过了,很自然的拉着萱萱的手带着萱萱去了后花园儿。等过了拱门,木兰郡主回头瞅了眼,确定贤王妃看不到后,冲着萱萱吐吐舌头,俏皮的说,“走,逛什么花园,这天寒地冻的,你又瘦瘦弱弱,冷地里站着,别冻个好歹。做,咱们去暖房待会儿。”说罢,拉着萱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萱萱顺从的跟着。   贤王府很大,不知走过几个长廊,几处院落,终于,木兰郡主带着萱萱到了一精致的小房子里,屋里暖暖的,打开窗户,能看到浅浅的池塘。许是天气寒冷的缘故,池塘显得毫无生气,却又因为那几棵翠竹点缀着,又带了点儿文人的傲骨。屋里暖炉烧的滚热,开着窗户也没有减消屋内的热气。   木兰郡主邀萱萱坐下后,顺手打开桌上的一个锦盒,将盒子推倒萱萱面前,里头各式各样的小糕点满满的。“尝尝吧,这些都是宫里糕点师傅新想出来的点心。外头没有,要说有多新奇倒没有,但贵在品质,个中滋味,绝对是外头模仿不来的。”   萱萱点点头,小心的拿出一块,放到口中,轻轻尝了下,是不奇特,但那种老师傅的手艺,将这小小糕点味道做到了绝佳。近来萱萱也在摸索着做些小糕点,味道不足时总喜欢从样子或是其他方面找弥补,虽然看上去是让人眼前一亮,可到底是吃的东西,再华丽的外表也不能为那一般的味道增色多少。   做糕点和做人一样,外在固然重要,可内里才是最最根本。   萱萱将心中的想法说了,木兰郡主笑了,“总听母亲说你多聪慧,如今看来,确实是个孩子,还总想着人生感悟。”   萱萱也笑了,“那还是因为在郡主面前,放得开,要是在家里,母亲看到我这样,肯定又是好一通教训。说我这个规矩不行,那个规矩不行……”   木兰郡主深有所感,同萱萱一起聊起那些被各自母亲教育不和规矩的年月,经管现在也被仍被教育着。   “其实,以前听说你,我心里还想着你那么能干,会不会不好想与,毕竟要管好家,菩萨面是不行,还要有颗阎王心。如今看见你真人,我反而为你发愁,要是家中有不服管教的下人,你能将他们理顺?”木兰郡主心直口快,没一会儿就和萱萱熟络了,感情好了,便开始深入交谈。   萱萱摇头,“其实还好,我们家虽说不是大门大户,可到底有不少人。我能管好什么家呀,不过是母亲在后头撑着,我去做那些场面儿上的活罢了。要真是动真格的,我还真不行呢。”   木兰郡主点头,“其实我也看过母亲大人管家,过年过节忙得不可开交时也帮着管过一两件事情,若不是母亲在后头支撑着,那些限额之人,或是心生怠慢的,指不定如何将人欺负了去呢。不过,即便后头有支撑,可前头不还要妹妹自己去想?母亲既然都对妹妹赞不绝口,那妹妹一定是很好的。若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又怎会好评如潮呢?”   萱萱谦虚受之,心中却也暗暗高兴,言谈间,木兰郡主爽朗的性格是一览无遗,虽然人可能直了些,毕竟从小没受过委屈,但这样的天之骄女心底又纯善,配上自家长兄,萱萱深以为,是他哥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第六十九章      贤王妃端坐在椅子上,听着下人向她回禀木兰郡主和萱萱相谈甚欢的事情,心中大定,转而微笑着对杜淑说,“妹妹可别见怪,我就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如今许了人家,心中难免忐忑,总想着能为她多想些,倒是叫妹妹见笑了。…”   杜淑自是连称不敢,再者她到底还是个新媳妇儿,所说如今也算是当家太太,但到底没以这样的身份出席过多场合,因而还是有些生嫩,只是把时夫人交代给她的话,大差不差的说给贤王妃罢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王妃对木兰郡主的一番慈爱,人之常情。姐姐其实有心想亲自来的,却又实在来不了,让我这个笨嘴拙舌的来,还望王妃见谅。”   贤王妃摇摇手,“什么见谅不见谅的,多大点儿事儿。日后都是一家人,何必说那两家的客套话?对了,前儿闻听,你们家有意让侯轩去外头谋个职位?可有那意思?”   杜淑脸色一正,知道这是来正经的了,心里飞快的把时夫人交代的过一遍,而后正色道,“本来是有这个谋算。姐姐在家里想过,要是没攀了王爷家这门好亲事,侯轩出去历练也是个好事儿。可如今,既然是郡主未来的依靠,侯轩自然要更加努力才行,否则委屈了郡主,就是我们家也是心有不忍。但侯轩又是个实诚孩子,不想走得太快,怕人家以为不是他自己凭真本事闯出来的,所以,近来正在为是否去留犹豫不决。”   杜淑的话说得很明白,也是时夫人想了许久,为侯轩一时冲动的弥补。侯轩初入官场,毕竟还稚嫩,做事稍显欠缺。他打听外任之事,即便动作再小,也还是留了痕迹,有心人只要想查自是能查得出来的。而他这个举动,如果解释不好,牵强的说他亵慢皇家都是有可能,毕竟,成了王爷的女婿,很多事情不是他自己想做主就能做主的。当然,对于侯轩的不算“老练”,时夫人到没有太多不快,侯轩才刚刚涉足朝廷,那个外面世界和家中学堂完全不同的地方,改变不可能是一瞬的事。   贤王妃对杜淑的解释欣然接受,既然是自家女婿,一开始贤王妃也没打算为难时家。…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之后,剩下的时间,贤王妃和杜淑的交谈可以用相当和睦来形容,氛围十分的好,贤王妃甚至还拉着杜淑说了些为人处世,特别是做官家太太时的小窍门。什么送礼吃饭,特别是京城里那群太太们的聚会,既要做到心知肚明,又要在适时的时候“装聋作哑”,这些说着简单,可真到做的时候,还是有些诀窍。   “娘,您聊什么怎么开心?这都晌午了,该用午膳了。”木兰郡主拉着萱萱从外头进来。   贤王妃想板着脸教训木兰郡主,可做了好几次,还是摆不出训斥的面孔,最后还是堆了笑容,冲木兰招收,“还这么没规矩,看样子我呀还是要从婶子哪里借个嬷嬷来,看看你旁边的萱萱,人家多文静。”   木兰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娘,我想下次进宫拜见太后时,带上萱萱,您说好不?”   贤王妃心中一愣,不过随即想到了萱萱日后进的人家,又有些了然,虽然不知道是木兰自己要求的,还是时夫人想的,对木兰带着萱萱多见见世面这点儿,贤王妃无异议。   “好啊,过两日,不又是你进宫拜见太后的日子,正好,带着萱萱一道,也让太后看看你日后的妯娌多好,省得她老人家也跟着挂心。”   木兰郡主的一时起意,贤王妃的随口一句,萱萱接下来的日子又开始忙碌开了。   等从贤王府回到时家,下人们看萱萱的眼神儿都开始变了,以前是奴仆看主子应有的眼神儿,而现在,满府上下都开始耸动着一股子淡淡的澎湃,比之当日北静王前来宣旨还要振奋人心。他们家二小姐要跟着未来少夫人进宫了!   “混账混账混账……”墨渲趴在床上,泪流满面,咬牙切齿的咒骂着。刘姨娘站在床边,一脸苦楚的看着越来越消瘦的墨渲,心中又是苦又是急。时夫人身子越来越笨重,也越来越让墨渲实质性的照顾。端茶倒水,甚至每日喂餐如今都是墨渲亲手去做。明明不想去做又不得不做的墨渲心力交瘁,人就日渐消瘦。今日忽的听到萱萱要跟随木兰郡主进宫觐见皇太后之事,她愤怒了!   时夫人听到此话,先是一愣,随后,笑了。“我儿有福气,那皇室尊贵,我都未曾见过,没想到你倒先见识了。”   萱萱倒并没有表现的多高想,相反,还出奇的冷静。“娘,您说,我现在跟郡主一起去宫中,合不合时宜?”萱萱有萱萱的思量,木兰郡主并非突发奇想,她是在为自己未来生活做准备。既然时家现如今基本上都是萱萱说的算,那木兰自然要在出嫁前和这位未来的小姑子搞好关系。如果能在出嫁前就给小姑子找些“事情”去想,去做,顺便增进下彼此的感情,木兰郡主日后入住时家,不必要的阻力相信会少许多。   时夫人摇手轻笑,“这是机会,既然他们家主动示好,又想着你的将来,咱们家自然也不能不识抬举。去,怎么不合时宜,她木兰郡主是太后心头宝,如果你跟着一起,不求得了青眼,只要能让人家知道这京中有你这一号,留下个小丫头也不错的印象,就可以了。”   萱萱嘴角微微抽搐,还留下个小丫头也不错的印象?!这种东西要怎么留下啊,天知道太后喜欢什么样的小丫头,是文静的活泼的,或者抽风的?这让她根本无从投其所好嘛。再者,人心是最麻烦的事情,即便她有心人家也未必知道。   时夫人见萱萱一脸为难的样子,心中好笑,只得又嘱咐道,“你不用想着刻意去做什么,那宫里头全是人精,就你这生嫩嫩的进去,还想和别人斗心眼儿不成?耍那些没用上不来台面的心机,不如本本分分,按照嬷嬷教你的规矩,老老实实的,比什么都强。”   萱萱了然了。可不是,能在宫里有一席之位的人,哪个又是简单的?既然做什么都不一定讨喜,那还不如返璞归真,不要动那些无谓的脑筋,只要本本分分的做好自己,即便不讨喜,相信也不会惹人厌烦。   稍稍安心的萱萱,在接下来的两日抓紧复习了下当年跟着嬷嬷学的规矩,并与两日后的早上,伴着清晨的霜露乘着马车先去贤王府报道,而后在贤王府没有耽搁,紧跟着木兰郡主进了皇城。   一路上,木兰郡主热情的跟萱萱说着皇城内好玩的事情好看的景致,不过,等进了门后,木兰郡主忽的严肃起来,对萱萱正色道,“进了这扇门,就不能随意的说笑。妹妹切忌,万万不可喜形于色,宫中大忌便是喜怒于色,一会儿不管见到谁,都要镇定,不求进退有度,不求机敏灵力,对于咱们像妹妹这样的小姑娘来说,到了皇城,有时候木讷乖巧比过于机敏要好。”   萱萱忙记下,这和时夫人交代恶斗一模一样,点头说,“是,来时母亲也是这样交代的。”   木兰郡主微微吃惊,但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即点头,“一会儿看我如何做你便如何做就行。带你进宫,其实也是为了你将来着想,既然日后都要成为一家人,你日后的归宿也是那样的大家世,不见见世面就过门,想来日后你到那家里,肯定是会受气的。”   萱萱略微吃惊,心中念头闪过无数,但从那无数闪过的念头里,她还是抓住了一丝丝信息,极为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她时萱萱好已经确定了人家!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她从不知晓。不过现在想来,好似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是都到了议婚的年纪,毕竟一门好亲事总是要经过一段时间深思熟虑。而萱萱身边的几位好友,还有到京后认识的那些个官宦人家的小姐,也总是有耳闻各自家中为她们议亲的事情。她还偷笑,笑话人家议婚太早。还觉得自家一直没动静挺好。没想到,原来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就她不知道!   木兰郡主见萱萱面色微变,以为是初入皇城的忐忑,因此并未在意。等到了不能乘马车的地方时,木兰郡主带着萱萱从车山下来。一人抱着个暖炉子,在风口里说,“没办法,接下来这段路除了皇贵妃以上级别才可以坐车,咱们只能老老实实的走路进去。说实在的,夏天还好,这冬天,天寒地冻的,这条路越发阴冷了。”   萱萱正想回答,还没开口,一阵冷风吹过,立马冻得狠狠打了个冷颤。   “你倒是敢说,等会儿见了太后,看你还这样说不说。”一低沉的男音从身后传来。   萱萱慢慢回头,三个人出现在她面前……      第七十章      两个年岁稍稍长些但也还是半大小子的青年,中间牵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孩儿。^//^小孩儿身着华装,一身气度非凡,萱萱心中揣测,旁边两个青年不说,那中间小孩儿估计是这皇城里的孩子,说白了,也就是皇帝的儿子。   果然,木兰见到那小孩儿很是高兴,招了招手,将小孩儿叫过来,一把抱住,“想姑姑了没?”   小孩儿挺臭屁,哼了一声没回话,但抱着木兰胳膊的小手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木兰笑着回头向萱萱介绍,这一介绍,萱萱是大吃一惊。   先说那小孩儿,是当今皇上的二皇子,也是当今皇后唯一的子嗣。今上登基前做了好些年的皇太子,但一直子嗣不丰盈,至今也就三个儿子。大皇子其母出身一般,本也无所大碍,可偏生其母族家骄横跋扈,自以为有了大皇子,未来天下便是他们家的,结果,被今上一道圣旨打回原形,发配边疆。三皇子为刘妃所生,年纪尚幼,去岁出生,如今还看不出什么气候。唯有二皇子,年岁虽然也不大,但是嫡出,正宫娘娘的儿子,名正言顺,加上皇上太后都很喜爱二皇子,因而在皇城里头生活也更滋润些。   至于另外两个年轻人,来头也不小,是太后外祖家的。稍大点儿看上去有十五六的是长孙司徒谨,小一些但也有十三四岁的是其表弟司徒铮。   萱萱听的是越发心惊,太后外祖,司徒家族在本朝也是个特殊的存在。司徒家最早是观天象的术士,后来慢慢发展成了儒氏大家。要说有多少势利不然,但其家学问好,还有个“宫中有人朝中无人,朝中有人宫中无人”的祖训。这一忠贞祖训着实得了皇帝的喜爱,因而司徒家在历代皇帝心中,那就是忠诚不能再忠诚的。   萱萱心中暗道,自己来的可真巧,居然第一次进宫就遇到这么大的阵仗,还真是三生有幸。   拘束的行了礼后,木兰一手牵着二皇子,一手揽着萱萱,在宫人的簇拥下,快速前往寿康宫。   寿康宫在整个皇城西面的中央,是本朝开国时特意修建的,为的就是宣扬本朝仁孝治天下的理念。因而整个寿康宫富丽雍容,华贵不足却气度非凡。正座宫殿建造的并非美轮美奂华丽四射,却透露出一种大气优雅。   一行人进了寿康宫,早有宫人上来拿斗篷的拿斗篷,端温水的端温水。木兰将手伸进一盆温水中,舒服的感叹,“太后这个规矩真好,到了冬日,甭管谁来,进门先洗洗手,这温水一洗,到真去了身上不少寒气。”   萱萱有样学样,看木兰怎么做就跟着学。待身上暖和些后,才随木兰进了屋子。   屋内,早有人回报了太后,太后乐呵呵的坐在上头,看着几人进来。   萱萱低着头,目不斜视,就盯着自己鞋子上的花,学者木兰的样子,铺地跪倒,“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很是喜爱木兰,招手让木兰近前,细细的看了木兰,才心安的点点头,“不错,不错,好多了。真是个实心眼儿的孩子,不就是定了亲事,看把你羞的,说说,都多少日子没进宫来见老婆子了?”   “嘿嘿,姑姑都一个多月没来了,闻得外头嫁女有秀嫁衣的习俗,不知道姑姑是不是在家绣嫁衣了。”二皇子嬉笑着埋汰木兰。木兰郡主十指不沾洋葱水那是出了名的,别说绣嫁衣了,就是绣块帕子也不能。   木兰郡主不以为意,但仍旧装作恼怒的样子伸手要打二皇子,二皇子嬉笑着躲开,屋里一时热闹非凡。萱萱也在这喧闹中,渐渐舒缓下来,初进宫时的紧张也渐渐消散。这种时候,不被人过多注意到,其实是一种福气,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怎么应答,此时冷眼一旁看着,其实更适合她。   忽的发觉有两道视线,寻着那视线回望,竟是司徒家的两位少爷中,年纪稍大的那位正看向自己。眼神中,那似有若无淡淡的惊喜与赞叹,让萱萱摸不着头脑。这人,为何会有这样的表情?萱萱可不认为自己真有那天国之姿,可以让人惊叹,要是自己的位置换了墨渲,说不定这眼神来的合乎常理。那么,既然不是因为姿色,那这位大公子的眼神可就值得探究了。   “老大老三鲜少进宫,没想到今日进宫都碰到一处了。”太后和木兰说完话后,转而对两位司徒家的少爷说,语气神情,都是再亲热收悉不过了。   “家父昨夜偶然风寒,要在家中休养些时日。但心念二皇子学业,故特遣我与三弟一同与二皇子复习课业。”年纪稍长的那位恭恭敬敬的向太后回话。   木兰一旁悄悄下来,到萱萱身边,侧身小声对萱萱说,“这位是司徒家的庶子,老大,叫司徒修沐,旁边的是嫡子老三,司徒修谨。其父司徒正隐乃今上为二皇子求来的授业师父。”   萱萱心中明了了,什么授业师父,若真是只要授业讲学,还用得着出动司徒家的老先生?这明摆着是日后的帝师之职。看来,今上对二皇子的期望真的很大,同时也能看出对司徒家的不一样。   哪头客气了两三句,太后才把目光渐渐转到萱萱身上,萱萱忙低下头,一副忐忑惶恐的模样。太后见了,脸上笑意更浓,轻声责怪木兰,“看你把这孩子吓的,可是在外头说了我老太婆好多坏话,不然,怎就吓着了?”   木兰不依,“太后惯会赖人,萱妹妹不过是初来乍到,总有些忐忑。您不好生安慰,还故意吓唬,这要不知道的,还真就吓住了。”一面说着,一面悄悄拉了拉萱萱的衣袖。   萱萱心中有数,待木兰一说完,就上前几步,到太后跟前再行一边大礼问安。太后命人将萱萱扶起,也招到近前,笑呵呵的拉过萱萱的手,仔细端详萱萱面容,萱萱屏住呼吸,神色如常,低眉顺目的让太后端详。过了许久才听太后道,“真是个不错的孩子。虽没木兰生得好看,但这份秀丽,淡静,很好。”   萱萱微低着头,“萱萱愧不敢当。”   太后更是大为满意,拍着萱萱的手对木兰说,“以往我只知道活泼如你才是好的,今日看了,这雅道的姑娘也不比你逊色多少。”说罢又转头对萱萱和善的说,“好孩子,往日得了空闲,就跟木兰说一声,多进宫走动走动。我老婆子也爱和你这样文文静静的姑娘作伴。”   萱萱心中千回百转,面上却只是含蓄的笑了笑,诚恳的应下,“萱萱记下,只是萱萱无趣,太后错爱,萱萱不胜惶恐。”   太后似乎真的很喜爱萱萱,一手拉着萱萱,一手拉着二皇子,一屋子大大小小的全都奉承,让萱萱这小门小户的姑娘,真是大开了眼界。   聊了一会儿,二皇子和两位司徒家的少爷一道告辞,要回学里读书了。虽说司徒老先生有病在床,可既然让两位少爷进宫,那就有着一丝带着二皇子继续读书的意味在里头。从此看来,司徒家也并非那么实在的孤傲潇洒。   在场男士一离开,屋里的气氛立马活泛了起来,萱萱也能放开些。木兰郡主更是一屁股坐到太后身边,将头靠在太后肩膀上撒娇,“太后~~”   ……   中午在太后的寿康宫里用了午膳,待太后午休后,木兰带着萱萱辞了太后,出了皇城。到马车里坐下后,木兰笑着对萱萱解释道,“皇后娘娘近日身子骨有些弱,在宫里养着,咱们也别去叨扰了,至于其余,妹妹也没什么熟人,干脆就跟我一道回去算了。”   萱萱自是听从,后宫中唯一能和她沾亲带故的便是贾元春。对于贾家,她是一千一万个希望远远躲开的,肯定不会上赶着送到门口。木兰的安排,正合她心意。   马车先到了贤王府,木兰跟萱萱告辞,“也不邀你进去小坐了,白累了大半日,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这往后,我也会隔三差五带着你进宫觐见,你心中也有个数。”   萱萱感激的看向木兰,“萱萱记下了,日后还望郡主多多指点。萱萱年幼,没见过世面,多有不到之处,还望郡主海涵。”   木兰故作生气的笑道,“姐妹一场,你还那么客气。下次若再客气,可别怪我不睬你。”   说完,木兰笑着进了贤王府。萱萱继续坐车回时家。   木兰郡主这一走,车里立马清静了,萱萱脑子里也开始转开了。   时夫人说木兰郡主这招叫投其所好,她一直不明白。但今日,好似隐隐有些明白。早不去晚不去,为何非要今日进宫?为何进宫后见到的,看似巧合,可天下又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即便再寻常不过的巧合,到了天家,那都不叫巧合。   还有,太后对她的态度,实在是太好了,如果只是因为木兰郡主,萱萱觉得,太后为了木兰,敲打她的可能性有,对她钟爱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至于萱萱天生可爱,得了太后的青眼这种可能,萱萱心里明白,那种事情更是不可能发生的。没听太后刚才自己都说了,她喜欢活泛些的女孩,即便不是今天进宫时的过于拘谨,就是平常,她也没多活泼。所以,这样毫无特色的自己,能让太后看了一眼就喜欢得不得了,真的是太奇怪了!   至于时家,萱萱可不认为时家是那种需要太后示好来巴结的外臣,恐怕就连林家也没到要太后出面示好的程度。   所以,零零总总算下来,这趟宫进的,萱萱更是一脑门子糊涂了。      第七十一章      回到时家,萱萱先去时夫人跟前汇报行程。墨渲正捧着本书给时夫人读书听。   时夫人听见动静,抬头见是萱萱回来了,忙起身,笑着问萱萱,“这一路可累?”问完也不等萱萱回话,就安排牧歌服侍萱萱净手换衣。   牧歌如今在时夫人跟前是有头有脸的大丫鬟,萱萱谦让了两句,末了还是让青哥儿动手,解了外头的披风,去了去身上的尘灰,在小隔间儿里洗洗手,喝杯水,这才出来到时夫人跟前坐下。   坐下后先不说别的,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时夫人的面色,而后长长吐了口气,“母亲今日的起色要比昨儿又好多了。今儿吃了什么?用的可多?”后面两句话是直接问牧歌的。   牧歌笑着回说,“今儿吃的好着呢,中午大小姐在旁伺候着,夫人吃了两大块酱肘子,这都多少日了,夫人可见是能吃荤了。”时夫人自怀孕后,便鲜少食荤食,别说吃了,就是闻到那味道都恶心难耐,天天吃素菜,着身子是比之前清瘦不少。   萱萱听后很是高兴,忙回头交代,“既然母亲爱吃,就命人多多准备,青哥儿回头下去说一声,多弄些,百来斤太多,就备上四五十斤的,只要母亲要吃,就赶紧送上。”   萱萱回身吩咐事情的劲头,大有当家主母的样子,看得时夫人是满心欢喜,看得墨渲是苦涩不已。   时夫人抿着嘴,心里乐开花,嘴上却满口的埋怨,“好不容易贪吃了一回,还叫你们跟个正事儿似的说来说去,好没意思。”   萱萱笑了笑,也没接话,而是将进宫后的所见所闻尽数说了时夫人听。边说边仔细观察时夫人的神色,当说到司徒家那两位少爷时,不其然的,看到了时夫人面上一闪而过的措愣。   “……太后最后交代我,让日后多跟着木兰郡主进宫走动,看来,这往后进宫的次数会变多。娘,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回到家,萱萱将心中的顾虑问出来,也不拘墨渲在一旁,总是一门的女儿,即便在家中再不和睦,这日后嫁出家门,还不是一样都是时家女,都是时家的脸面。所以,旁敲侧击,萱萱也愿意让墨渲多知道些外头的不简单。   时夫人点点头,可有可无的道,“你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错了,不妨事的,太后给你脸面不是看在咱们家,那是你未来夫家的颜面大。好了,这事儿搁着不用再提。既然人家愿意高看你,又是真贵人,你就谨慎受之便是。”   萱萱这才将心宽了一半。   时夫人扫了眼墨渲,见其懵懵懂懂的样子,心中长长叹了口气。是的,曾经的时夫人心里痛恨墨渲痛恨到都不想给其找个好人家的地步,可后来,为了时家利益着想,也为了墨渲找个庶女着想,她还是想为其说个家庭简单殷实的人家,只是,墨渲上次的不领情,让时夫人很是生气了一段时日。但,许是有了孩子,而萱萱又越来越懂事,已经超过墨渲太多,所以,时夫人已经不太在意墨渲对她是真情还是假意,举手之劳,便可为这个庶长女安排一个妥当的未来,她,有些像成全了。   想到这儿,时夫人转而看向墨渲,语重心长的说,“虽说你是长姐,但我这个做嫡母的说句你不爱听的话。纵使你有着倾国倾城之礀,可在京城里头,还是不够瞧的。眼瞅着你大哥哥就要娶新媳妇进门了,你的婚事我琢磨着,也很是该提上台面了。你不可以那穷酸的,行,反正有你大嫂子那尊贵的身份摆着,总不至于找个混了吧唧的糊弄你。我看,家世说得过去,人口简单,你进门又能做当家主母的人家,是最合适的。至于你的嫁妆,咱们家的情况想来就是不用我说你也清楚,本就不丰厚,这两年进了京就更紧巴了,但你是长女,我寻思着,公中出个七千,我这做嫡母的出三千。虽说不多,但一万两的嫁妆本儿,也说得过去。要知道,你大哥哥娶郡主,咱们家也不过用了两万两。”   萱萱吃惊的看向时夫人,这一万两的承诺,可真的不少。要是以往不理家事还不知道,但现在管着家的萱萱可深知,这一万两银子对时家是多重要的一笔银钱。看来,时夫人这做嫡母的,到最后,还是很大方的。要知墨渲下头还有个嫡女萱萱,还有三个弟弟妹妹,这样的大手笔,时夫人这一番苦心,不知道墨渲能否明白。   不过,从墨渲那阴晴不定的脸上,以及张了半天还是没吐出一个字的嘴来看,时夫人的一片好心恐怕是白费了。   就见墨渲半响才平复了心情,扯了扯嘴角,扬起一个挺难看的笑容,“墨渲全凭母亲做主。”   这样做派,本就不喜欢她的时夫人一下子厌恶她到极致。虎着脸不再作声,晾了墨渲一会儿,将人遣走了。“我这会儿觉得还好,想来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到人在跟前伺候,你且回去休息吧。”   墨渲委委屈屈的起身,对时夫人行过礼后,带着一丝悲伤一丝愤然,离了正院儿,奔后头去了。   “呸~!痴心妄想,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夫人能这样为她着想,她反而摆脸色给人看,还真当自己是个主子了。”王嬷嬷愤愤然的谩骂出声。   时夫人也不阻拦,只是看着墨渲离开的方向,眼神越发阴冷。   萱萱觉得自己这时候应该说两句宽慰时夫人,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时夫人收回阴冷的眼神,低下头,正好看到了自己隆起的肚子,眼中立刻画满了浓浓的慈母爱意,又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大女儿,笑了,“今儿你也算是见了世面了,这往后行事,要更加谨慎。你今日做的就很不错,不出彩不要紧,只要让人寻不出个错来,那便是上上之佳。不管好坏,只要特色出来了,今日是好,来日就能说成是不好。这话,颠来倒去还不都是人说了算。”   萱萱了然点头,娇羞的笑着点头,“女儿省得。”顿了顿,又试探性的问时夫人,“不知道,那司徒家,究竟和咱们家有什么关联,女儿总觉得,司徒家的人,看向女儿的神情,好似是说不出的熟悉,可女儿又实在不明白,女儿管家也有多日,也没看到咱们家和司徒家有过往来,您看……”   萱萱小心翼翼的看向时夫人,期望着时夫人能解答她的困惑。   时夫人笑得云淡风轻,冲着萱萱挥了挥手,“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过问。行了,你回去吧。我有些乏了,晚上吃过饭也不用来了,明日再过来吧。”   萱萱只得起身,心里存着满满的问号离开了。   “看来小姐似乎察觉到了些东西,不知夫人可有什么打算。”王嬷嬷端着一杯茶,凑到时夫人近前,恭敬的将茶水送到时夫人面前。   时夫人接过茶,抿了一小口,便放下,略微沉思了下,挥挥手,将屋内无事的丫鬟打发下去,只留下王嬷嬷和牧歌。   “司徒是个大家族,显赫异常。萱萱这性子,才刚刚稳了下来,理家管事也不过刚刚上手,可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就舀今日的事情来说,到底还是有些沉不住气。”时夫人稍微分析了下现今的萱萱,然后反问王嬷嬷,“嬷嬷可记得,我为何至今都将萱萱定过亲之事压得死死的,就是不透风声。”   王嬷嬷还是不太明白,但仍回答说,“夫人当日在边陲,是觉得小姐年幼,性子太过跳脱,若是贸贸然知道自己日后终身太过好,会更加不服管教……”说到这儿,王嬷嬷已经理解时夫人的意思了。   可牧歌却不太赞同,“夫人,现在姑娘做事情也稳当,有些话您要是不跟她透个底儿,我想,姑娘会不会心里存了疙瘩,分了心神。”眼下算是时家重要时节,侯轩娶亲,对时家来说,是重中之重,若稍有不慎,丢的课不止是时家的脸面。   时夫人轻笑出声,“牧歌的顾虑虽然有些道理。可萱萱那性子,加上今日我又说了墨渲的婚事,这个时候挑明,总不太好。还是等等吧,再者,这事儿要挑明,司徒家那里恐怕也要有番做为,就算是为了萱萱日后的路能走得跟顺些,我还是要仔细盯紧她。和京中那些世家大族的老油条比起来,萱萱还是太稚嫩了。”   主仆三人就此达成协议,在萱萱面前仍旧只字不提司徒家。   萱萱回到屋里,辗转反侧,怎么都觉得这里头大有文章。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可以不在意时大人的父女之情,忘却时大人对她曾经的冷落,那是因为在她心中,父亲这个词除了等同于孝顺之外,基本没别的意思。那不过是她在这个世界赖以生存的衣食父母。亲情是一回事儿,可亲事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古人讲究媒妁之言,但萱萱总觉得自己还有争取的余地,可司徒家大少爷那似有若无的眼神,闹得萱萱不明不白。她就是不想被动行事!谁能告诉她到底怎么一回事!      第七十二章      萱萱思来想去,还是没敢再去问时夫人。她心知肚明,时夫人如果不想跟她说,那就算她坐地打滚儿时夫人都不会看她一眼。所以,萱萱只能另想他法。   可就此打住也不是萱萱现在的脾气。要是还在边陲,萱萱肯定很乐意难得糊涂,但今时今日的萱萱已非吴下阿蒙,她想知道的,可不一定只有一条路可循。   拿定主意,晚饭后,萱萱带着缓儿去前院儿,寻侯轩。   侯轩近来被调到翰林院任职,这明眼人就能看出,皇帝对侯轩还是非常厚爱,或者说,是更加厚爱木兰郡主。侯轩进翰林院,是分管整理文书之职,顺带着也给皇上抄录各地方官员上的奏折。说是抄录,但能看到的东西多,知道的事儿也就多,又是天子直管,官衔不高,可毕竟代表的是皇上的手眼,因而比之同届举子,甚至是往届状元,侯轩都算得上是深得圣眷。   侯轩也知道今日萱萱进宫的事情,见萱萱过来,还略有惊讶,“忙了一天还有心思往我这儿跑?你倒真有闲心。”   萱萱撇了撇嘴,“好心来看兄长,兄长竟然这样说,愚妹好不伤心啊。”说完作势要走。   缓儿一旁笑呵呵的看着那兄妹俩的互动,推了推侯轩屋里的大丫鬟粉霞,出了屋子,关上门,在外头侯着。   萱萱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不情不愿出去的粉霞,心里长叹,一个一个都不是让人省心的主。原来是见她生得一般,但心思细腻,照顾人是一把好手,当日侯轩备考,粉霞也是出了力气,尽心尽力的伺候。只是没想到,这样一个看着老实巴交的人,心里也还是存了想头。   “我怎么听说你进宫一趟,太后厚爱有加,是不是你琢磨出别的味道,不想让母亲担心?”侯轩关切的询问。   萱萱吐了吐舌头,“就是看着未来嫂子的面子,宫里头再不喜欢我也不会故意刁难。我这会儿来是想跟哥哥说另一件事。”   萱萱也不害羞,直接将心中困惑尽数说给侯轩听。太后的特别关照,司徒大庶子的异样目光,萱萱用一种平铺直叙的语气,似乎在说别人的故事。   侯轩听的认真,可是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萱萱的来意,他已经明白了。   “……不害羞的说,哥,妹妹总觉得母亲在这件事上有所隐瞒,可至于为何要隐瞒,隐瞒的究竟是什么。妹妹真的很想知道,许是进京之后,心大了,妹妹不想再过回原来浑浑噩噩的日子了。”萱萱盯着侯轩,眼中充满了希冀。   侯轩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这事儿既然你问道我跟前了,少不得我会帮你旁敲侧击的去打听一下。毕竟是你终身大事,若是不行,就等我娶了你嫂子进门,直接问你嫂子,左不过就几个月的时光,必给你一个答复。”   萱萱谢过侯轩,又闲聊几句,准备告辞时,忽的想到粉霞刚才的神情,略微顿了顿身子,抬头正色与侯轩道,“哥,我也和未来嫂子接触过了,是个好姑娘。是的,可能会有一些不知人间疾苦的味道,但哥哥应该体谅人家从小锦衣玉食的生活。而且,说道郡主本人人品,尽管妹妹同她接触时间仍是短暂,但心底淳朴,性子又极佳,还是能感受到的。所以,还望哥哥不要忘了妹妹曾经的劝解。很多时候,一旦成了夫妻,出嫁前再风光的郡主,未来也不过是仰哥哥鼻息的内宅女子。”   不等侯轩回话,萱萱便离开了。出门后,还特意看了下粉霞,就见其急切的进屋,甚至都没来及跟萱萱道别。   接下来,近年前,萱萱又跟着木兰郡主进宫几次,年后也去了两三次,讨了个欢喜。只是再没见过司徒家的人,好似那两个人真的只是因为偶然的机缘巧合进宫中,陪着二皇子去拜见太后一般。   待开春后,木兰郡主要在家中备嫁,不能再随意走动,而萱萱也总算是从陪着郡主四处走动中解脱了出来。等一个晃神儿,见缓儿拿着收拾屋子,将青纱薄衣找出来,又开箱子把厚衣收起时,萱萱才恍然意识到,去岁真的过去许久了。   “姑娘,夫人屋里的牧歌姐姐找您,说是夫人有请。”青哥儿捧着个账簿进来回话。这小半年里,萱萱渐渐开始教青哥儿跟着看账簿,大有日后提拔她做管家娘子的架势。   萱萱先是一愣,随即赶紧起身,慌忙着往时夫人那儿赶,时夫人肚子越来越大,前两日还求了贤王府帮着请了宫中专门为后宫娘娘们待产的御医谈看过,说是怀了双胞胎,因为孩子长得好,加之时夫人年纪也大了,恐怕有早产之状。是以萱萱对时夫人那儿的信息是格外的关注。   牧歌陪着萱萱往上头去,路上跟萱萱说了时夫人没什么,只是今儿贤王府来了位嬷嬷,送了个单子过来,时夫人想让萱萱过去,跟着一道观摩观摩。   萱萱先是宽了下心,随即又笑了,木兰郡主家族显赫,人家是皇室娇女,这嫁妆单子,恐怕也是让人大开眼界,否则,时夫人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把她叫去,这样贸贸然,可不像时夫人一贯作风。   到了时夫人那儿,没想到贤王妃打发来的嬷嬷还没回去,还正同时夫人闲聊。无非说些好听的话,顺道再多夸奖夸奖木兰郡主。牧歌在萱萱耳边轻声说,“里头有四位嬷嬷,都是王府里有头脸的妈妈,这正说话的就是贤王妃身边第一得力人,张妈妈,听说她男人也是王爷跟前的红人,老王府里的老人儿,其母更是王爷的奶妈。”   牧歌这样一介绍,萱萱心中就有数了,派这样一位嬷嬷过来,看样子王府对时家,还是相当敬重,差遣来的人即便是下人也是有头有脸的。足见对时家的看重,并不以王府郡主下嫁而有所忽视。   萱萱对牧歌点点头,牧歌笑着进去回说二小姐来了。萱萱这才进屋,四位嬷嬷并不拿大,见萱萱进来,都站起来,给萱萱见礼。萱萱忙移开不受,又给四位嬷嬷回了半礼,嘴上也客气两句,“萱萱年幼,哪里禁得住诸位妈妈的礼,诸位妈妈请坐。”   张妈妈眉眼都笑到了一处,乐呵呵的对时夫人赞萱萱,“二小姐真是不错,放眼满京城,像二小姐这样知书达礼,荣宠不惊的世家小姐可真不多见。难得的是,早早就学了料理家事,在内能为夫人分忧,在外有进退得体,就是我们王妃在家中提起二小姐也是赞不绝口,竖起大拇指。”   知道张妈妈这样夸赞萱萱有一部分原因是看在木兰郡主的面子,但时夫人仍是很高兴的受下,笑呵呵的对张妈妈道,“小孩子家家的,还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到,哪里禁得住这样夸赞。”   趁着双方客套的空挡,萱萱缓步移到时夫人身边,不其然碰到墨渲淡然的眼神。萱萱心下不由一紧,自从那次时夫人跟墨渲摊牌后,墨渲可是沉寂了好一段时日,家里也起过墨渲回到院子里发脾气的流言,只是因为平日太过忙乱,萱萱也没来及整顿,只今日见了萱萱,忽的觉得,墨渲不似不喜,反而眉宇间隐隐透露着得意。   这种得意萱萱太熟悉了,往年在边陲时,每次墨渲欺负到萱萱后,都会露出这种表情。   墨渲淡淡的对萱萱笑了下,算是打过招呼。可那一笑,笑的萱萱更忐忑,物极反常必为妖,这墨渲不会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吧。   可萱萱心底闪了下进来家中事情,觉得就算墨渲想要出幺蛾子,也没有能力,加之贤王府人就在眼前,萱萱赶紧丢开心中杂念,跟着时夫人一起同四位妈妈聊天。说了好一会儿话,萱萱又请四位妈妈帮着给木兰郡主问好后,牧歌张嬷嬷送四位妈妈走了。   “呼呼~这大家族就是不一样,我还以为宫里就已经见识了一堆人精,没想到这王府里的妈妈嬷嬷们一个个也不简单。往日没什么往来还不知道,今儿我算是服了,这话里好似有十几个思意似地,偏生娘您还能每个都能听出来。”萱萱笑嘻嘻的拍着时夫人的马屁。   时夫人听了相当受用,也不瞒着墨渲,顺手将桌边的单子递给萱萱,“你们姐俩也看看,权当长长见识。”   萱萱接过单子,同墨渲一道看了下去,礼单上,一大堆的东西,其中压箱底的宝贝是一座十尺来长的红珊瑚盆景。好似是皇上赏赐下来,为郡主压箱底用的。至于其他东西,萱萱越往下看越咋舌,这哪是嫁女儿,简直就是给时家送了做金山银山,还是那种会生钱的摇钱树。   “这,会不会太过了,嫁公主恐怕都没这礼遇。”东西太多,萱萱第一反应是会不会给时家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墨渲听了则不以为然,“东西多了有什么不好,这才显得未来嫂子身受皇恩浩荡,哥哥日后出门在外也不会受气。”   时夫人心情很好,听了两个小女儿的话,笑道,“你当那些东西能随便动啊,那些个上造御赐可都是要好好入册,除了必要时间其余都不能动颤分毫。这单子里,最主要的还是后头那京中十间店铺,以及城外的六处庄子。看来,这贤王还真是厚爱木兰郡主,这单子上前头的东西都是死物,说不好听点儿,再好又有什么用,咱们这样的人家,你嫂子那样的身份,还能将东西典卖了不成?唯有这后头的几样,你哥和你嫂子,算是咱们家的福户喽。”      第七十三章      木兰郡主的一张嫁妆单子,算是把时家的两个女儿全都给镇住了,墨渲和萱萱看完那单子后,都有些恍惚,什么才叫真富贵。 和人家比起来,时家也不过是个乡土人家。   贤王府都送了单子来,这时家也要活动开了,虽然上头都有礼部去鼓弄,可为了木兰郡主能住的舒心,为了日后家中人相处得更和睦些。萱萱还是尽心尽力的去做些她力所能及的事情。只是萱萱还没做多少,时夫人却已经准备生产了。   没足月就生产,但民间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因而七个月就生产也是常事,加之时夫人怀得又是双生子,这早产倒不稀奇了。只是时夫人年纪倒地还是偏大,身上又没力气,哎哎伊伊的生了一天,还是没生出来。   “这样不行,羊水破了那么久,再不生出来,对孩子和大人都不好。”早就备下的产婆,是家里知根知底的老人。毕竟古代医术不发达,生个孩子都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稍有不慎,或是产婆不是可信可靠的人,即便手艺再好,萱萱也不敢让她进时夫人的产房。   萱萱听后稍有慌张,“这可怎么办?要不要去寻大夫?快,快,拿了爹爹的帖子,去把城里头有能耐的大夫都请了来,快快快!”   宗人府近来有些事情要忙碌,时大人整日早出晚归,时夫人一开始生的时候,还不叫派人去打扰,等到了中午,还是萱萱看不下去,差了人去跟时大人说一声,顺道让人也去翰林院,跟侯轩也讲一声。待那传话的人回来时,时大人和侯轩也跟着回来了。   时大人忙拦下萱萱,“你且耐心些,万夫人那里已经请了大夫送了来,把大夫请来问问再说。”   萱萱正没主意,听了时大人的话就赶紧命人将那大夫请来。钟大夫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家,听了里头的情况后,手捏胡须,“给产妇嘴里含着人参顶着,至于生不下来,估计是孩子太大,无法从母体里出来。那产婆难道不会用别的法子?”   时大人皱了下眉头,让王嬷嬷将钟大夫的话尽数说给里头的产婆听。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下人们都自觉的在院子里点上天灯,将院子照的是曾明刷两。平时无事的时候,时家一般不点那天灯,就是支起一个大柱子,在上头放上盆口大的油碗,灯一点上,跟小太阳一般,将整个院子照亮。只是这天灯一晚上耗费太多,所以,时家轻易不点这东西。   又过了一个时辰,随着产房里头时夫人一声惨叫,两个新生儿呱呱坠地。   “阿弥陀佛。”墨渲双手合十,神情虔诚万分。   时老爷听见后,不由多看了墨渲两眼,只那两眼,是满满的赞叹。嫡母庶女,从来嫡母亏待庶女的多,庶女心存怨恨的也多,唯有时夫人,一向大度。也正是因为时夫人的大度,墨渲才能更好的成长,比之京城嫡女也差不多少。   想到这儿,时老爷又转眼看了看萱萱,焦急之色仅显,但因时夫人已然生产,神情缓了不少,吩咐人行事也少了手忙脚乱之态。看到萱萱,时老爷更是满意得不得了,将要嫁到高门的女儿,所能带来的利益,是任何事都无法比拟的。   一儿一女,牧歌喜气洋洋的从屋里出来,先给时老爷告了喜,然后说了母女平安的话,只是时夫人到底年事已高,生产完之后,还需好生养着。这会儿睡熟了。   时老爷不放心,仍把钟大夫送到屋里,好歹给时夫人看过,为时夫人开了方子。萱萱备下厚礼,命下人将钟大夫好生送出去。   “恭喜爹爹,贺喜爹爹。进京之后,咱们家是喜事不断,爹爹高升,哥哥高中,又将娶得贵妻,如今连母亲都又为爹爹生了一对可爱的弟弟妹妹,咱们家越发的是人口旺盛。女儿再次恭贺爹爹,今朝多喜多贵。”墨渲半欠着身子在时老爷跟前讨喜。   时老爷乐得合不拢嘴,让奶娘将两个孩子抱来,自己抱着小儿子,萱萱抱着小女儿,再看看大女儿讨喜的样子,时老爷一时觉得,人生如斯,谁还能比他更完满。   许是时夫人生产后,萱萱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且墨渲在时夫人生产时表现良好,加之时夫人怀孕时都是墨渲在一旁照料,萱萱乐得墨渲这会儿露脸。转而对时老爷说,“到底是姐姐,就是能体会到爹爹的喜悦。爹,今儿您看,这上上下下,是不是都可以讨个赏赐。姐姐在母亲跟前侍候多日,也是有功劳的,爹爹看,是否也从库里给姐姐选两件头面,再做两身新衣服?”   萱萱这是投桃报李,时夫人既然有心抬举墨渲,看样子墨渲确实做的不错。既然如此,萱萱也乐意大方。时夫人是当家主母,但这会儿也没法往下安排,这样的喜事,怎么做主家的都要打赏全府上下。萱萱已经是时家大半个管家了,但从她吩咐下去给墨渲赏赐东西,可没从时老爷口中说得让墨渲舒服。当了一段时日的家,萱萱在为人处事上 ,也开始略显圆滑。   时老爷赞许的对萱萱点了点头,然后将孩子交给奶妈,亲自拉过墨渲,仔细的看着墨渲说,“咱们家的大姑娘也成了大姑娘了。你母亲这次能顺利生产,你功不可没,赏,必须要赏!”   墨渲羞涩的推让,时老爷笑着挥挥手,出门说了全府上下打赏一个月的月俸,时夫人屋里的两个月月俸,墨渲萱萱为母分忧,赏赐等等……时老爷不过说两句,其实真正去做的,还是萱萱。   萱萱招了青哥过来,将事情吩咐下去,自己则留在时夫人这儿,准备今夜守着时夫人和两个新生弟弟妹妹。侯轩不能进产房,只能在外头候着,交代了萱萱两句,跟着时老爷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姐姐回去休息吧,今夜我在这儿候着。这些日子劳累姐姐了。”萱萱说得客气。   墨渲也没拿乔,只是笑着点点头,回去休息了。   萱萱看着墨渲的背影,长长吐了口气,然后回身进了屋,到床前仔细看了时夫人的脸色,见起色虽然不好,但气息平稳,想来失血过多总有表现。   “小姐,那产婆,老婆子还是觉得不对劲,望小姐留个心眼儿,先将人留下,别放走。”王嬷嬷送完孩子,让牧歌在左边儿耳放里不错眼儿的守着,自己则过来跟萱萱如是说。   萱萱听后背脊发凉,看向王嬷嬷的眼神也渐渐阴冷,“嬷嬷说得可真?”   王嬷嬷抬眼,正好对上萱萱冰冷的眼神,吓得王嬷嬷赶紧低下头,心中揣揣难安。那清冷的眼神,像一把无形的刀,直直的架在她咽喉处,让她不知如何回话。那个曾经还要看她脸色一直不受宠又脑袋不灵光的嫡女,终于蜕变成名门闺秀,世家大族的小姐了。   “嬷嬷可知,这番话后头的意思?”时家一向平静,即便稍有波澜,但总体来说还是以平稳为主。如果王嬷嬷所言属实,其实根本就不用想王嬷嬷说的是不是实话,王嬷嬷是时夫人身边得力的老嬷嬷,全家生存都是依傍时夫人,恐怕家中下人没有谁会比她更希望时夫人平平安安。只是,如果真如王嬷嬷所言,那家中几位家主,是必须大开杀戒了。谋命可是弥天大罪!   王嬷嬷定了定神,恭敬的说,“是,正是因为老奴知道所以才请小姐谨而慎之,毒瘤知道在什么地方,是守是攻夫人小姐心中也好有个计较。若不然,小姐心中也该知道这养虎为患可实在不是什么妙事。”   萱萱思量片刻,吩咐道,“将那产婆锁到后头柴房中,着几个信得过的妈妈看着。”萱萱淡淡的对王嬷嬷道,“嬷嬷心中有数,这人,我还交给嬷嬷,一切等嫂子进门,母亲身子大好之后再做计较。至于对外,就说主家有感她尽心尽力,准备抬举她,让她留着伺候母亲。”   “记住,这些日子谁要提起产婆,都留心记下。”萱萱交待完王嬷嬷,这才进到屋里。   进屋后,迎面扑来浓浓血腥味,好悬没把萱萱给熏晕了。缓儿扶着萱萱,萱萱晃了两□子,转过头,深吸一口气,慢慢进了屋里。接过小丫头手中的帕子,轻轻给时夫人擦拭眉眼处,然后缓缓坐在时夫人身边,握住时夫人的手,轻声说,“娘,一切都好了。”   这一守,就是两日。   时夫人再次醒来,已是两日后的晚上,睁开眼,先看到的是萱萱憔悴的容颜。时夫人张嘴想要说声么,但干燥的喉咙却发不出声音。萱萱听到动静,见时夫人醒了,神情一缓,面上不由挂了笑意,“娘,先喝两口水润润嗓子。”   牧歌一旁也跟着凑趣对时夫人说,“夫人不知道,这两日小姐就没踏出这屋半步,寸步不离的守着您。到底是亲闺女,就是和夫人亲。”   时夫人慈爱的看向萱萱,“我们家萱萱的好,我这个做娘的又哪里会不知道。”说话时声音依旧沙哑的骇人。   “万家昨儿就遣了婆子问候,贤王府也有人来看过,贾家也登了门……这不过两日光景,咱们家来了不少人。还好有哥哥和舅母,娘这儿我不想离开,对外应酬,全赖舅母帮衬。”萱萱适时将家中大小事宜提了的回了时夫人,说完又劝解时夫人,“虽说生产开始凶险,后来是顺利了,可娘还是多休养些时日要紧。左不过一个多月,嫂子就进门了,娘这往后的心思还是多看顾下自己和心生的弟弟妹妹。别太劳累。”      第七十四章      时夫人生产后,恢复的很好,只是上房里头隐隐的紧张气氛,还是让不少人有所察觉,就连许久不在时家住的黛玉,不过几日过来一趟,却也感受到了。   “怎么回事?是谁又不安生了?要你私底下打了这么大的阵仗?要我说,有把握的,你就放手去做,现在你们全府上下,除了侯轩哥哥,谁有你风光?皇城你都随便进了,收拾个个把人还要费什么老鼻子劲!”黛玉坐在小塌上,懒散的靠着,这回到隔壁住后,黛玉越发将养的好了,脸上也肉呼呼的了,一看就知道是心宽体胖,生活滋润。   缓儿端着茶水进来,为黛玉沏上一杯去岁雨前的龙井,又给萱萱一杯花茶,笑着对黛玉说,“姑娘说得可不就是这理儿。偏生我们家姑娘这些日子像是存了心思一般,什么都不说,一个人憋着,您看,今早儿拿出来前阵子才做的新衣衫,穿在我们家姑娘身上,又晃荡显得肥大了。”   黛玉微微皱眉,正色对萱萱道,“不说我还没注意,姐姐怎么了?”   缓儿看了眼萱萱,到黛玉近前,“林姑娘好好劝劝我们姑娘吧,这存了心事,可对身子是大损啊。”   说完,冲着萱萱吐了吐舌头,快速跑了出去,出门前还贴心的将门给关上。   萱萱一手扶额,轻叹,“这丫头,越发骄纵的不像样子。居然学会了埋汰主子。看回头我不叫王嬷嬷收拾她。”   黛玉听后乐了,“等真到那个时候,我看你就舍不得了。”   萱萱撑不住,也笑了。可不是,那年缓儿刚来,王嬷嬷想叫过去训斥,萱萱死巴着人不放,后来闹到时夫人面前,萱萱就硬气的说,她的丫鬟,谁都不能动,要管教也是她来管教。至于缓儿的不到之处,可以说,但不可以骂,再不是,上头不还有个她么!   笑闹几句,黛玉便问家中出了什么事儿。萱萱犹豫了下,还是跟黛玉直说了,说完后,长叹口气,“这事儿先搁着吧,家里一堆的事情,再过半个多月就是嫂嫂进门的日子,然后不出两天就是弟弟妹妹的满月酒。这事情多,我也就没心思查。”   黛玉点头,“算了,你也歇歇,等木兰郡主过门后,你将这事情交给她就是。虽说这是家丑,可进了门,她可就是这日后的当家主母,你们家这理事管家,还是要看她。”   萱萱呆呆点头,“何尝不是这个道理呢。”   只是,这木兰郡主可真有管家理事的能耐?这可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理顺流的。   日子渐渐过去,不久,礼部的人和贤王府的人就相伴着来了时家。丈量为侯轩准备的新婚的院子,里头渐渐也布置开了。婚礼头几天,贤王府浩浩荡荡的将嫁妆送了进来,一时,宽敞的浩然居被摆得满满当当。   时夫人已经能下地走了,虽还没出月子,可身体恢复的不错,完全没有怀孕时的萎靡样,也能顺便帮着萱萱出个主意。   侯轩大婚,萱萱完全没林如海续弦时的忙碌。其中很多事情都有礼制可循,她压根儿就没插手的地方。不过,没她的事情也好,省事儿,等侯轩和木兰郡主成亲时,萱萱也能同来祝贺的女眷一起,聊天说话,好不轻松。   贾家也派了人来,尤氏居然和墨渲很聊得来,萱萱被别家女眷绊着,有心过去看看,却总不得空闲。   时夫人一天都眉开眼笑的,现如今,她是怎么看木兰郡主怎么好。不知是不是同萱萱聊过之后有所改观,还是她本来平和的性子就不爱计较。总而言之,再看侯轩和木兰郡主的婚事,时夫人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耐。   “这郡主进了门,妹妹日后可就轻松了,本来还用自己闺女管家,现在,恐怕也要为你闺女的婚事操心了。不过,说起来,妹妹到底是伶俐通透的玻璃人儿,也就妹妹这样的人,才能教导处萱萱这样的名门闺秀。你们说,是不是啊。”   羡慕嫉妒恨的人,哪儿都有,孙夫人捂着嘴看笑话的样子,还是挺惹人厌烦的。   万老夫人今儿也来了,本来正同旁人说话,忽的听见那头的话,脸上堆着笑意问时夫人,“不知这是那家的夫人,这么会为你着想,回头可要谢谢人家。等得了空,让木兰也知道知道。”   时夫人笑着道,“姑姑今日来,回头说什么也要让俩孩子过来跟你叩头。能得到您的祝福,是他们的福气。”   孙夫人面上发红,讪讪的走开了,去找别的相熟家眷聊天。   有些话,扯开就算了,真要拧着劲儿来,孙夫人也不敢。这满京城,谁又大得过皇家?贤王可不是好相与的,既然时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万老夫人自然也不会再追究,转而笑着聊今日的新人去了。   萱萱一路招待过来,见王熙凤迎面走来,笑着上前问好,“要是有不到的地方,嫂子今儿就多担待些吧。这些日子,家中喜事是连连不断,妹妹我又没嫂子的能耐,管家管的乱七八糟,好不丢人。”   王熙凤亲热的拉过萱萱的手,细细的看着萱萱,说,“你要是再没能耐,我这打卷儿的秋叶就彻底没用了。不错,很不错。对了,妹妹,嫂子求你个事儿,你可必须答应下来。”   萱萱措愣,“嫂子有事但说无妨,萱萱若是能做到,绝不推脱。”   王熙凤笑了,“也不是难事儿,这不,过年的时候你林妹妹也没怎么回家看老祖宗。老祖宗在家里念得跟什么似的。你看,要不你过两日,甚至明儿都成,带上你林妹妹,来家中坐坐。要说以前,你们俩小的整天家中忙,又是学规矩,又是帮着理家。可现在总算是熬出头了,姑娘家家的,正是爱玩儿的年纪,亲戚家多走动,总不会错。妹妹说是不是?”   萱萱明白了,这是贾家想林黛玉了。不过想了想,黛玉好像真有好久没去贾家了,既然人家诚心来请,大面儿上去一趟,也成。总不能让外人以为黛玉孤傲自傲,或者不喜与人亲近,性情冷淡。要是以前,萱萱很乐意黛玉不与贾家亲近,可进宫次数多了,见的听的也多了,这才知道,她曾经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这个时空,姑娘家的任何事情都万分重要,一个稍有不慎,都能造成终身悔恨。   “行,这事儿回头我跟林妹妹说去。等定了日子,差人给嫂子送个信儿,到时候还望嫂子不嫌我们烦才好。”萱萱客套道。   王熙凤长出一口气,“哪有烦的道理,能来就好!”   ……   侯轩和木兰的婚礼,隆重喜庆以及万分的奢华,大部分是贤王府出的银子,加上皇家的赏赐,这京中一支名花总算是有了主家。热热闹闹一天后,人家新人入洞房,宾客皆散场,萱萱这小管家却要再听听下人们对今日的汇报。成亲的大红礼棚萱萱寻思了,还是不撤了,反正过两日就是满月酒,拆了还要再搭,费力气费银子,不如省了,多喜庆两日。   “回头跟嫂子身边的丫头说一声,浩然居是我随口起的名字,本来就准备等哥哥成亲后,嫂子不喜欢就改了,喜欢就继续挂着,随她们。还有,青哥,明儿记得提醒我跟娘再说一声,过两日我就开始带着嫂子理家,这家,终归还是要嫂子来理的。”萱萱揉着头,疲惫的交代。   年前新近的小丫头,因为鼻子周围长了些雀斑,萱萱便给起了小朱雀的名字。此时小朱雀很是不解,困惑的问萱萱,“小姐,这家不还是老爷夫人的家么,小姐干吗要早早的将权交出去?”   萱萱淡笑着看了眼小朱雀,“给谁不是管?家是时家,嫂子进门,长嫂嫡母,她不管谁管?”是你的活就是你的活,不是就不是,萱萱可没那争抢的心思。   小朱雀满眼的不解,诧异的看着萱萱,欲言又止,最后被缓儿拦下,拉着出去了。萱萱看了下,青哥闷不吭声,等小朱雀出去后,青哥才在萱萱耳边说,“小朱雀性子有些浮躁,姑娘要是想用,还要花点心思教导。”   萱萱点头,青哥一向沉稳,不似缓儿娇皮可爱,但这两人对她可是忠心耿耿,正是因为有这二人尽心尽力的服侍,让萱萱在自己一亩三分地里无后顾之忧,才能在内宅理家理的顺。青哥一向不议论是非,能这样说,已经是很大程度的向萱萱表达了对小朱雀行为举止的不满。   “我知道,且再看看,缓儿精明,听了缓儿的劝,如果心思还不平静,就给她调到别的地方,找个轻松且不重要的活。”心思重又重不到点子上的丫鬟,她也不敢要。何况她自己还一个头两个大,侯轩至今还没跟她说司徒家的事情呢!   “姑娘仁慈。”青哥平声道。      第七十五章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萱萱就起来梳妆打扮一番。昨日木兰郡主下嫁时家,今日郡主这新媳妇是要早起给公婆敬茶,而她这个小姑子也是要陪同的。而且,昨儿宫里还专门来人吩咐,要时侯轩今日定要带木兰进宫拜见。这上者有令,下头的自然是不敢不从。   “都弄好了?浩然居那边儿热水早餐都备齐了?”萱萱起来后就忙不迭的安排事情。   青哥儿一面为萱萱整理衣服,一面回说,“都弄妥了。是桃红姐姐盯着的,不会有事儿。姑娘就放心吧。对了,姑娘可想过,浩然居那头的下人有些多,小姐身边拢共就我们几个,这是再添些?还是跟那头说说,家中规矩,内宅即便是主母,也没那么多人下人的道理。”   青哥儿适时的给萱萱提醒。奴才的脸面全是跟着主子走,在时家也带了不短的时日,萱萱是个什么脾气她摸的透透的。有些话,她不说,萱萱绝对想不到。   果然,就如这小小一件下人人数的事情,萱萱是再想不到的。   于是便继续给萱萱出了主意,说是就个跟木兰说,家中下人人数规矩是有定数的,也不让她遣散,就送一部分到外头庄子去,即不落面子,也更能融到时家来。萱萱听后先是默然不语,心中辗转片刻,还是摇摇头,“不好。嫂子出身尊贵,从小就是人前人后簇拥。咱们家很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上赶着落人口舌。先等等,等嫂子接了管家的事情后,我再将这话递过去,做不做是她的事情,我尽了小姑子应尽的力就是了。回头,这事儿你还帮我记着。”   青哥儿俨然就是萱萱的小秘书,记事本。许多事萱萱觉得重要又暂时不能发生的,都让青哥儿帮着记下,回头好提醒她。   梳妆打扮好,萱萱带着缓儿去了上房,路上,正好碰到了一前一后去上房请安的侯轩和木兰郡主。萱萱扬起笑容,“哥哥,嫂子。”   木兰行走略有不便,一直被她的大丫鬟碧草搀扶着。猛地听见萱萱的声音,赶忙松开手,停止腰板儿,不想动作过大,腰更酸了,身子一侧歪,还是侯轩和碧草眼疾手快忙又扶着,侯轩更是自责不已,“都是我……”   说得木兰脸更红了,“好了好了,我哪有那么娇弱,你快别说了,看,都让萱萱笑话了。”   侯轩这才看到萱萱,也有些不好意思,“萱萱啊,刚才都没看到你。”   萱萱笑眯眯的打趣,“可是啊,哥哥眼中只有嫂子,哪里还能看到妹妹呀。嘻嘻……嫂子,快走吧,爹娘等嫂子这杯新媳妇茶可等了好多年了。”   木兰红着脸,一直红到进了大厅。萱萱笑嘻嘻的跑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今日的位子很有讲究,嫡庶分明,别看墨渲除了侯轩数她最大,但今日的座位仍旧在萱萱下头。   不理墨渲脸色有多么难看,木兰跪在时大人和时夫人面前,恭恭敬敬的端起媳妇茶。时大人和时夫人接过茶,分别递上小红包,时大人是用红色袋子装的,而时夫人,则是一块红色帕子裹着个东西。   “你说,母亲给的是什么?那么神秘。”墨渲眼红的看着那红帕子,心道,木兰身为郡主,嫁妆又那样丰厚,时夫人就是给再大的礼,顾忌人家都看不上眼。那还不如留下,给未嫁的女儿做嫁妆用。   萱萱好奇的看了墨渲一眼,觉得墨渲很反常,“不都是用红帕子包着么?难不成还直接给?”   墨渲讪讪笑笑,不再言语。   前头,木兰已经娇羞的听了时夫人说完家中的规矩,期间时大人也说了两句让侯轩木兰日后好生过日子的话语。接着,才将家中人给木兰介绍了一番。说是介绍,除了萱萱德楦这两个正经小姑子小叔子外,其余几人,不过点头而已。   就这样,还是闹了好半天才理顺。时夫人看了看天色,和善的对木兰道,“今日就到这里吧,快回去换身衣服,不是说一会儿还要进宫问安吗?”   木兰略有为难,“可媳妇还没个伺候爹娘用膳。”新媳妇是要给公婆布菜的,即便是王府的闺女,可应尽的礼数却不能少。   时夫人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行了,日子长着呢。你这长子嫡妻的,咱们一家人一起过日子久着呢,还在乎这一顿饭不成?好孩子,心里记着就成,快去吧。”   木兰郡主这才跟着侯轩回浩然居换衣服进宫。   等木兰郡主走远了,刘姨娘酸不溜的看了眼时夫人,“哟,这到底是王府家的姑娘,就是比寻常人家不同。夫人,看来这媳妇茶喝得也真够呛啊。”   时夫人皱着眉头看着刘姨娘,“不爱说话就不要说,什么媳妇茶,真够呛的。这往后家里上上下下我还准备让她去打理。今日趁着木兰不在这儿,我先把话说清楚。这好的好的来,坏的坏的来。谁要没谁找事儿,我可把这话撂下,平日里头你们小打小闹的我都不介意。可今后再如此,那就不是丢人丢在自家里头的事情了,就算木兰做新媳妇的不处理,我也决不轻饶!”   刘姨娘被抢了白,羞红着脸低头不做声。以前翠姨娘在的时候她都掀不起风浪,更不用说现在了。   时大人像是没听见一般,端坐在座位上,老神在在的喝着刚才木兰递上的茶水。对刘姨娘和时夫人的话,置若罔闻。   德楦咧着嘴,嘿嘿傻笑,被时夫人瞪了眼也不在意,“娘,我回屋温书去了。”因为这两日家中事情多,又是成亲又是满月酒,德楦只得请了几日假。   时夫人瞪着德楦,“那还不快去。”   德楦笑嘻嘻的跳下来,叫了浩玄一起走。浩玄看了眼英姨娘,在得到同意后,跟着德楦屁股后头离开了。   被德楦这么一闹腾,屋内的气氛立马变了,时夫人挥挥手,让众人散了。墨渲委委屈屈的起身,看着时大人,想走又不想走,末了还是时大人冲着墨渲笑了笑,让其安心离开,才磨磨唧唧的离开了。等出了门,墨渲的神情立马变了,用那许久不曾对萱萱的傲慢表情扫了眼萱萱,小鼻子轻哼一声,大跨步的离开了。   萱萱困惑的看着墨渲的北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墨渲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光明正大的敌视她了。这样有恃无恐的样子,真的很诡异。难道,她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可是,整日呆在内宅里的墨渲,又能闹出多大的动静?墨渲是个明白人,她知道她现在所得的一切基本上都是因为时大人时老爷这个爹对她的喜爱,如果她一味的折腾,失了时老爷的心,相信墨渲这庶女在时家的日子只会更难过,对她未来也是有损的。   萱萱心中深深的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   侯轩带着木兰进宫谢恩,到了傍晚才出来,两人自是带回了从宫中得来的一大堆的赏赐。木兰笑得开心,看得出,她对侯轩这个夫婿也是非常满意。而侯轩对木兰,虽然萱萱没有问出口,但冷眼看着,也是照顾有加。夫妻俩琴瑟和谐,萱萱这才长出了口气。   三日回门,因第三日是时家新生儿的满月酒,所以之前就说好了,第二日就让去贤王府家探望。因住得近,日后往来也方便,侯轩带着木兰第二日晚上未在贤王府留饭,而是早早的回了时家。   前脚两人进门,后脚萱萱带着青哥儿就到了浩然居,“哥哥还没吃饭吧,今儿哥哥去前头陪着娘用膳吧。我有事儿跟嫂子商量,还望哥哥满足妹妹这个小小的要求,将嫂子让给妹妹一会儿。”   木兰被萱萱说得娇羞不已,“说什么呢。”   侯轩倒是大方,哈哈笑了两声,对木兰道,“萱萱就是这样,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行,既然你们有正事儿,我就不打扰,我去前头看娘去。”   萱萱将侯轩推走,见侯轩走远了,这才回头笑着对木兰说,“嫂子,我哥还不错吧。”   刚刚降了温度的脸颊再次红润开来,木兰瞪视萱萱,“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嘴巴那么贫。还以为你就是个斯斯文文的小姑娘呢。没成想,全是装的。”   萱萱听了大乐,“可不是,以前你还不是我嫂子呢。现在不是关系更近了么。”   又玩笑两句,萱萱这才收住笑,正色对木兰道,“嫂子既然进门了,这日后当家作主的事情,也就应该交给嫂子。原本我是带娘管理,如今嫂子来了,自然名正言顺。所以,我希望趁着明儿满月酒一过,今年大概也没什么太重要的事情,我就将家中之事,大大小小的细细同嫂子说说。嫂子意下如何?”      第七十六章      木兰这次带来的陪嫁丫鬟,大丫鬟四个,小丫鬟六个,嬷嬷两个。这还是精简之后的人数,本来还有更多的。但因时家地方小,人多住不开,所以才省去本来很多伺候的人。至于陪嫁的家奴可就不少,本只打算带来三房,后来硬是凑了六房。那六房人也不都住时家,除了木兰经常要用的两房人外,其余的先住在城外的几处庄子,协助管理庄子上的事物。   木兰陪嫁的四个大丫鬟,碧草、艾草、菲草、纹草;小丫鬟水儿雨儿玲儿珑儿秋儿风儿;两位嬷嬷一位是奶娘赵嬷嬷,一位是伺候木兰长大的宋嬷嬷。   这从王府出来的人,多少都有些看不上时家的“小气”,没办法,谁让时家的经济情况就在那里摆着了,想大方也大方不来。   听萱萱跟木兰说希望木兰日后理家的事,宋嬷嬷先不乐意了,要她的看法,理时家,那就是那木兰的私房钱嫁妆银贴补时家。时家下头还有好几个弟弟妹妹没成亲,往后日子可长着呢。于是还没等木兰开口,赵嬷嬷抢先端着茶杯送到萱萱面前,似笑非笑的对萱萱说,“二姑娘这话有些偏颇。我家郡主才做了新嫁娘,上头又不是没有公婆,这冒然的接了管家的活,会不会不妥当。”   萱萱撩起眼皮,抬眼盯着宋嬷嬷,心中大为不悦,但面子上又不能表现出来,这成亲没几日就和陪嫁的嬷嬷吵起来,不说名声了,只为日后家中和睦,萱萱也只能耐着性子接续和声说,“嬷嬷所言差异,嫂子如今是长嫂了。这要以前嫂子没进门,我这个小姑子管也就是管了,可现在嫂子在这儿,我若还是不知趣,您觉得这话可好听?”   宋嬷嬷见萱萱这样说,越发觉得时家是有所图,更不答应,“二姑娘,我家郡主从来没学过管家的事情,您看,要不先放放,让我家郡主先理顺了自己嫁妆再说。如果我家郡主能将嫁妆给理顺,相信这管家也就不在话下了。”   宋嬷嬷这是名言时家没什么家业,还不如木兰嫁妆丰厚。萱萱脸当时就撂下了,也不再看宋嬷嬷,而是客客气气的对木兰道,“如果这是嫂子的想法,我这做人小姑子的也就甭瞎操心了。嫂子回头跟哥哥商量一下,想什么时候接手就遣人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说罢萱萱站起来就想走人,木兰还没来得及开口,纹草笑着进来,先说了,“二姑娘这话说得,谁还这能在乎那点儿钱不成……”   “都给我闭嘴!”木兰怒视着纹草,“给我去廊下跪着,好好想想你犯了什么错,如果想不出来,我也不留你了,明儿一早就给我回王府,再不用来伺候我了!”   纹草不敢再说,慌忙跑到廊下跪着去了。   宋嬷嬷张嘴还想说什么,就见木兰青着脸,“嬷嬷,我如今已嫁为人妇,这郡主的称呼还是改了吧。”   宋嬷嬷嘟囔着嘴,也不好再言语,末了还是赵嬷嬷笑着过去,拉着宋嬷嬷出去。到了门外,赵嬷嬷压低声音对宋嬷嬷道,“你这老货,真没看清时态还是怎的,居然当面跟那位贵人杠上了。即便人家只是郡主的小姑子,那也是个主子,没你这么说话的。”   宋嬷嬷还不乐意,她觉得自己做得对,应该是正拍在木兰马屁上才对,“我还不是一心为姑娘……”   “行了行了,你再这么没眼色下去,早晚地吃亏。”赵嬷嬷将宋嬷嬷推走,看人走远了,这才转回身准备回屋里继续伺候。   等赵嬷嬷回屋后,就见木兰和萱萱拉着手有说有笑,全无刚才紧张的样子。赵嬷嬷忙拉了碧草过来问怎么样,碧草笑着趴在赵嬷嬷耳边道,“宋嬷嬷老糊涂了,还真以为到了这儿就能耀武扬威啊。这二姑娘和郡主,哦,不对是和少夫人关系好着呢,嬷嬷心中有个计较。”   赵嬷嬷悄声谢过碧草,安静的站在原来的位置,静看萱萱是如何同木兰交谈的。   木兰很爽快的表达了自己愿意接手家中家务,“既然我来了,自然没你这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继续忙碌的道理。不过话先说回来,你回头可要帮我瞅着。一时半刻我恐怕还理不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时家看着不大,人口却不少,特别是上一辈,时大人子嗣算是丰厚的了,虽然难缠的翠姨娘已经消失在人言中,但刘姨娘英姨娘外加两位通房名义上可还是公公的妾侍,长者妾,也是有计较的。   萱萱同木兰聊的亲热,一同用过晚膳,直到侯轩回来了,萱萱才起身告辞,木兰送到门口,依依不舍的同萱萱告别。   木兰带着碧草往回走,一眼见到还在廊下跪在那里的纹草,轻哼了下,回头悄声对碧草道,“我看她还能张狂到什么时候。”   碧草深以为然,“少夫人别气,奴婢冷眼瞧着大少不是那种人。待夫人也很好。”   说到侯轩,木兰娇羞的笑了。的确,新婚两日,和侯轩相处下来木兰对他已经有了些信心。侯轩对木兰敬重宠爱,即便木兰已经暗示过菲草纹草是为他日后准备的,但侯轩只当没听见,甚至还在木兰暗示后,基本不再用那两人,有什么事情要么叫碧草,要么就自己动手。   进了屋,侯轩已经自己推了外衣,换了屋内常用的衣衫,坐在椅子上品茶。见木兰回来,便问,“怎么今日和萱萱闹别扭了?”   木兰轻笑,“怎么可能。萱萱是个什么性子,我不了解你还不了解?对了,萱萱今日来跟我说让我跟着学家务的事情,你看怎样。”   侯轩点头,长叹口气,郑重的拉过木兰的手,“嫁给我,算是委屈你了。下面几个小的可以分出府去过,只有我,必须在家中尽孝。这往后,家中大小,全看你了。”   一句话,侯轩已经很明确的表达了自己对木兰的信任。   木兰从心底笑开了,“什么委屈不委屈,卿不负我,我又怎能辜负卿的重托。再不济,多学些时日,就是笨人也能开窍。”   侯轩朗笑,用手指刮了下木兰的鼻子,“兰儿此言,可是承认自己是那笨人?”   木兰脸羞得通红,娇嗔的怪了两句,转身往屋里走。   侯轩跟进去,对木兰细细说了家中情况,“娘其实是个好说话的,两位姨娘。除了刘姨娘有些不省心,英姨娘性子软,道没什么。至于其他,几个弟弟妹妹里,浩玄和竹璇像极了英姨娘,不是省事的人。倒是墨渲,以往我不在家的时候,在书信中都能知道她没少给萱萱使绊子。甚至连……算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不提也罢。只是记得,弟弟妹妹别短了,但也别铺张浪费,居家过日子总还是节俭些好。”   木兰微笑听着,时不时点点头,见侯轩说完了,便顺手送了被茶水过去,“我初来乍到,还有许多事不了解,日后你可要多提点我。”   侯轩自是点头,帮助木兰,他义不容辞。   木兰听了侯轩保证,更是开心,但转念想到纹草,心中腻歪,踌躇道,“菲草纹草,是我家准备下的。你好歹也看看……”   侯轩抬手止住木兰的话,看着木兰又委屈又想庄大方的样子,心中是好笑又好气又有点儿大男子的满足感。自己的魅力还是不小的嘛,看把自个儿媳妇儿给迷的。心中得意,嘴上却宽慰木兰,并郑重保证,“其实,早在咱们定亲时,萱萱就同我聊过。那小丫头别看小,心思到多的很。我们家家业不大,人口不少,是非也不少。妹妹受过多少委屈,我又是怎样过来的。这一切一切的根源,不皆是因为母亲太‘贤惠”。内宅不宁,什么都做不好。所以,我跟你直说吧,小妾通房什么的,我不想去想。咱们两个好好过日子,一辈子不也挺好的。将来咱们有了孩子,家中人口简单些,也就更少了是非,你也好打理。”   一番话说得木兰心里踏实多了。成亲前,就连进宫见太后时,太后都隐晦的对她说了日后千万别嫉妒,男人有想法是管不住的,既然管不住,那就做个知书达理的贤妻良母。可如果是侯轩自己不愿,那她也就不用真的“大方”了。   小两口亲亲热热的窝在被子里说了半宿的私房话,若不是想着明日有满月酒,只怕木兰都有拉着侯轩说一晚上的心思。   就这样,第二日起来后,两人精神也稍有萎靡。木兰稍微使了点脂粉,亲自为侯轩穿衣。侯轩投桃报李的为木兰插朱钗,两人一大早就酸酸的你侬我侬。看得丫鬟婆子暗笑不已。   两人收拾好,出了院子先往上房请安,待用过早膳就要准备今日的满月酒。路上,正好碰到也去上房的萱萱。萱萱见侯轩夫妻神情亲密,心中欢喜,正待高兴打招呼,不想王嬷嬷匆匆出来,神色紧张的到萱萱面前,趴在萱萱耳边说了几句,就见萱萱脸色大变……      第七十七章      时夫人今日很高兴的起了个大早。昨晚时老爷在时夫人这里安歇,时夫人同他说了,自己这次再生育后,大夫也说了,恐怕到了她这个年纪,生了双胞胎后,是再难生育。因此,昨晚时夫人很大方的对时老爷说,那几个通房,若是真有喜欢的,就抬举一个做姨娘,省的时老爷身边没人。   时老爷当时听后笑着摇头,说了这么一番话,他说活了大半辈子,忽然活明白了,身边的女人再多,可到头来还是时夫人能和他相守一辈子。如今侯轩也娶妻了,他也不想再折腾了,有儿有女,他要安心的跟时夫人好好的过剩下的日子。   一席话说得时夫人哭个不休,时老爷心疼的将时夫人搂在怀里,心啊肝儿的心疼的不得了。后来还是时夫人自己哭得睡着了,时老爷悄悄的寻了王嬷嬷来,要了去肿的小药膏,为时夫人涂抹,防止第二日满月酒时夫人肿着眼睛。、“夫人,老爷对您可算是上心了。不说老爷,奴婢看满京城的男人都很少有能做到老爷这种程度的。”牧歌一边为时夫人梳妆打扮,一边在其耳边凑趣。   时夫人面上堆满了笑意,眼睛虽然仍稍稍有些肿,可用脂粉稍稍涂抹便能掩盖。“好了,就你话多。老爷呢?”   牧歌笑着回说,“老爷先去小少爷和小小姐那里。说是等下带着小少爷和小小姐一起过来。”   正说着热闹,王嬷嬷带着两个奶妈和双胞胎新生儿进了来。王嬷嬷一脸严肃,进屋后,对时夫人行礼问安。时夫人看了王嬷嬷一眼,心中有了计较,让奶妈抱了孩子看了看,便吩咐先送到隔壁暖阁里。等下她在过去看。   奶妈一走,时夫人立马皱起眉问王嬷嬷有什么事情,王嬷嬷似是很气愤,咬牙切齿的对时夫人道,“奴婢刚从前头进来,是老爷让给夫人通个气儿。说是西宁王妃派人来说了,为咱们家大小姐保媒,给忠顺王爷做侧室。”   时夫**骇,猛的站起来,速度太快扫到了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洒落一地也顾不得,而是震惊的看着王嬷嬷,“做侧妃?还是忠顺王?”   王嬷嬷又气又急,可见时夫人的样子,只得细声先劝了两句,就又忙将时老爷吩咐的话说了出来。原来,今日时老爷起了个大早,心情非常好的先去书房看书,顺道把早就给孩子起好的名字儿子恒喧女儿凝漩拿给时夫人看。不想还刚到书房没多久,管家就跑来汇报,说是二门外头有人拿了西宁王府家的牌子前来求见。   时老爷不敢怠慢,忙让人请了进来,是西宁王府二门的管事。笑呵呵的先恭喜了时老爷喜得双胞胎,而后将来意说了。人家说的很清楚,西宁王妃前日吃木兰郡主喜酒时,和忠顺王妃一道,看时家的大姑娘不错,西宁王妃有意为其做保,给忠顺王爷求了。忠顺王妃嫁忠顺王多年,曾有过一个孩子,但不足月便去了。后来始终无所出,因而忠顺王妃有意为其找个可心之人。   西宁王妃有意,今日喜酒时将这喜事儿说一说,即便不说,也先知会一声,左不过这两个月,忠顺王府就回来人上门了。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强买强卖不成?天子脚下,也不许他家无理到这个地步!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时夫人气得不轻,狠狠的啐了一口,“还皇室呢,不是说皇上几次想给忠顺王选侧妃,都因忠顺王妃的缘故无疾而终。怎么,自己生不出儿子就来打别人家好女儿的主意,这也太过分了。墨渲再不济,也不能就这样无端端嫁过去。我们家还丢不起这个人!”最主要的,是司徒家会怎么想!   王嬷嬷牧歌赶紧上前安抚,“夫人,收声收声。您怎么还不明白,这里头,兴许不是咱们想的那样。”   时夫人微怔,“难道说……”略一沉吟,时夫人眉头舒展,“好啊,自己不要脸,居然敢做这种事。行,她不是想吗,那就让她去!我看她日后能得意多久。好了,王嬷嬷,你赶紧去将萱萱找来,将这事情说给她听。看来,她也不能多留,今年怎么着也要将她送出阁了!”时夫人难得慌乱的有些胡言乱语。   牧歌不解的看了看王嬷嬷,见王嬷嬷低头顺目不发一语,便也跟着不知声,继续听时夫人自言自语。   时夫人又自说自话的说了两句,才晃过神儿,吩咐王嬷嬷快将萱萱找来,务必要让萱萱早早知晓忠顺王的事情,今日的满月酒,恐怕不能喝得那么喜气洋洋了。   王嬷嬷得了令,赶忙出去寻萱萱。牧歌留下,悄声的问时夫人,“如果这真是大小姐自己求来的因缘,人家是王府,恐怕也是大小姐高攀了。”牧歌还道时夫人是觉得墨渲这庶女嫁得太好而不乐意。   时夫人摇头长叹,“这里头的弯弯道道多着呢,又哪是你个小丫头能想得明白的。”   牧歌继续不解,时夫人也没想解释,吩咐牧歌去前头看看时老爷哪儿怎么样后,起身去看双胞胎。   萱萱听后,大吃一惊。进宫次数多了,她对时局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忠顺王是什么人,那可是义忠亲王老千岁的嫡长子!即便没曾经的记忆,只是现在她也能知道,宫里头那呼风唤雨的人物对他可是忌惮非常。自家一直是站在皇上这边儿的,如今更是娶了皇家王爷的女儿,这会儿要是大喇喇的送个美艳无双的庶女去中顺王府,皇上会怎么想,旁人又会怎么想?   “这事儿可真?”萱萱第一反应便是有人故意开的玩笑。   王嬷嬷郑重的点头,“这事儿老奴哪敢随意说?”   说话间,侯轩夫妇已然来到近前,侯轩见萱萱一脸正色,王嬷嬷又是那种表情,便知家中有事。看了木兰一眼,对萱萱说,“你和你**子一道先去给母亲请安,我去前头见过父亲在进来。”   萱萱拉住侯轩,“哥哥此去多劝劝爹爹,就说儿女富贵有命,既然好不容易求了来,那就随缘吧。”   侯轩皱眉不解,但还是点头应下,快速离开。   萱萱也没避讳木兰,当下把王嬷嬷同她说的话,边走边告知木兰。木兰听后眼眉先是一竖,“没想到大姑娘好胆识。”如果同时养在深闺人未知,对外头前程皆不晓的话,木兰可能还会佩服墨渲的胆识,可正是因为知道的太多,所以木兰对墨渲走的这一步,一点儿也不看好。   萱萱苦笑,“我就说……算了,只盼娘别太生气。”   时夫人怎可能不生气!为墨渲相看的人家都说好了,只等着夏日一过就合八字上门提亲,待到明朝春暖时,萱萱婚事也可提上议程。好好的计划,全被忠顺王妃一个看上了尽数毁尽。时夫人气的不是一星半点。   萱萱木兰携手进来时,就见时夫人端坐在椅子上,怒视着手中的帕子,表情不说可怖但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听到动静,时夫人抬头见是她二人,神色稍稍缓和,长叹一声,“我儿,恐怕家里又有的折腾了。”   时老爷近五十,在朝堂上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可如今……“我想劝着你们爹爹辞官,你们说如何?”   木兰深知其中利害,但也不免吃惊,“难道都到了这一步?娘,您就放心吧,实在不行,还有媳妇儿娘家呢,我爹总不会看着侯轩受无妄之灾。”   萱萱深以为然,“就是,咱们家说到底也不是什么朝中中流砥柱,爹爹官位不高不低,就算要战队说句不好听的,爹爹站那儿可不重要。若说咱们家亲戚,舅舅是实实在在的皇上的人,那忠顺王想拉咱们家这道关系,恐怕黛玉怎么也比大姐姐要适合的多。”   这个年代,庶女即便带了家族色彩,可也比不上嫡女的分量,甚至说白了,一两个庶女没了,在世家大族里头,还真不算个事儿。   虽然萱萱不知道墨渲是怎么求了这样一条门路,但从墨渲以往的表现来看,进不得中宫,能进王府,恐怕也深得所愿。总是想做人上人的墨渲,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机会,萱萱深信墨渲绝迹不会放过。特别是在时夫人已经清楚的表达了要给墨渲找一个殷实却不出彩的人家。   时夫人苦笑着摇头,怜爱的看着萱萱,“我的儿,你这样想固然不错,可你不知道,娘早年有个要好的姐妹,更是在你没出世前就定了亲。后来咱们家虽然不济,但人家也没嫌弃,那亲事也是一直定着。前些年咱们初进京,他家人就已经跟我提了有早日将你娶过门的心,只是我这做娘的想多留你两年。硬是准备托到来年,不成想,今朝是托不过去了。”   木兰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萱萱,缓缓点头对时夫人道,“母亲所言甚是,这其中还真是大有探究。”      第七十八章      虽说说到了萱萱的婚事,但此时萱萱也不好去做什么羞涩礀态,她更希望知道自己将来所嫁何人。经管在时夫人眼中,许是她为萱萱挑选的亲事是好的不能再好,可只有萱萱知道,她实在不喜欢强加在身上的桎梏。   “娘……”萱萱一脸急切,希望时夫人能将话说得更加明白。   时夫人心中叹息,长久憋着不说,一是为了避其风头,毕竟曾经的萱萱可不太得时老爷的心,她是怕有人心存嫉妒,继续谋害萱萱;二来,也是始终存了不要萱萱知道,好好磨练萱萱的意思在里头。同样,司徒家可不是旁家,萱萱嫁的太好,这做媳妇时的落差就会更大。若没有一个好的心性,恐怕将来的日子只怕会更难过。   木兰抿嘴轻笑,“还能有谁,妹妹又不是没见过自家未来夫婿。就是我第一次带你进宫时,你所见到的司徒家的嫡少爷司徒修谨。”   司徒修谨?那个自始至终都没看自己一眼的沉默男孩儿?不是那个眼神诡异在太后面前对答得体的庶长子司徒修沐?萱萱的心没来由的沉了下去,看来司徒家的水也不浅,至少比时家要深得多。只是现在的萱萱没有心思过多去想未来夫家的复杂情况,眼前的事情比较重要。难怪,时夫人要提前将她嫁出去。如果是司徒家,这事儿,可真不好圆了去。   时夫人长叹出声,随即将自己为何一直不告诉萱萱的意思说了,“……那家人,当年看得很好,可时间越长,娘心底越是没底儿。到底是世家大族,人口众多,偏生咱们家又是小门小户,说实话,不是娘自贬,咱们家在家世上很是配不上他们家。娘总怕你到了司徒家会受气。要知道,就是他家的庶长子,年前成亲娶得可是侯府的嫡女。偏生,你那位虽不是长子,却是嫡子,你日后,只怕更难过。”   出嫁的女儿,要想在婆家立足,活得硬气,靠什么?还不就靠有个好娘家,有一份丰厚闪人眼的嫁妆。偏生这两样在萱萱这里是全都没有。时大人再怎么继续也不可能封侯封王,而时家的情况,与人家那些动辄十数万两的嫁妆比起来,绝对寒酸。时夫人是没少为此忧愁。可萱萱嫁过去后,早晚是要做司徒家的当家少奶奶,没了硬气的娘家和嫁妆,唯有出世更圆滑,理家的手段更高明些,萱萱的日子才能有个盼头。   木兰听了时夫人的顾虑,轻笑,“萱萱怎么不好?不说她哥哥是状元出身,就是我这个做嫂子的在这儿,我就不信司徒家还真敢小觑咱们时家不成!”   时夫人眼睛微亮,是啊,她还有个显贵的儿媳妇。想罢,看向木兰的眼神就更柔和了,抓过木兰的手,“好孩子,我时家……”   还未说完,就听外头回说时老爷带着侯轩来了。   萱萱勉强笑着给时老爷行礼问安,“爹爹还没用早膳吧,牧歌,赶紧催厨房,今儿事多,再过一个时辰,可就该有客上门了。”   时老爷铁青着脸,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丝丝怒气,“谁能有那个闲心思吃饭。墨渲她……”时老爷还是念着墨渲的好,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墨渲的不是。   萱萱看着时老爷愤怒冒火的眼睛,心中恻然,这是真疼爱子女的父亲,也是真对子女失望的父亲。即便到了现在,可能在时老爷心中,最可心的女儿还是墨渲而非萱萱。萱萱心中微微发酸,却也不是特别不能接受,毕竟,到现在,她也没有从内心深处真正的接受时老爷这个不怎么合格的“父亲”。   “好歹吃点儿,母亲还没出月子呢。”萱萱温声劝道,其实月子基本算是过去了,萱萱不过是找个说辞罢了。   时老爷看了眼同样气愤的时夫人,有些讪讪,总是在时夫人面前夸赞墨渲,时夫人也好不容易放下成见,为墨渲谋划了不少,结果,居然是现在这个局面,时老爷自己对时夫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时夫人瞥了时老爷一眼,回头对萱萱说,“你继续准备。王嬷嬷,回头差个人跟后院儿说一声,墨渲今日就不用过来陪客了。对外,直接说偶感风寒便是。”   时老爷立眉,“这难道就不能有回旋的余地?”   时夫人淡淡的看着时老爷,“老爷这话说得糊涂,咱们家身份最尊贵的也就咱们这儿媳妇,你问问你儿媳妇,这事儿是咱们能推脱的?这局儿不明摆着,人家都没真当回事儿,不过是遣个下人说一句,您还以为要明媒正娶,然后您再来个不答应?再说了,您这位慈父总不好堵了自己爱女的光明大路吧。”   时夫人话中带刺,酸了时老爷好几句。时老爷听了也只是默默不语。时夫人的气,他受得,也必须受得。总在时夫人跟前保墨渲,结果,保成了现在这个不尴不尬的局面。   侯轩不愿掺和父母之间的争执,给木兰递了个眼色,两人告辞先回去,准备帮着萱萱接待客人。而萱萱,早就在苗头不对时先跑了,她可不管墨渲是如何谋划的,今日她自己知道的事情着实有些多,特别是她即将要嫁入的人家。   司徒家,那可是一窝混得要命的水,自己那半瓶子晃荡的能力,能不能玩转嫡子夫人的身份……以及,司徒修谨是否真实良配。   “小姐在这里站着做什么?是从夫人哪儿回来了,还是准备过去?眼瞅着客人都要上门了,小姐发什么呆呀。”青哥儿抱着琉璃的小茶壶,满院子的找萱萱。   萱萱恍然醒来,面色稍有苍白,但还算镇定的对青哥儿道,“行了,你赶快让人去小厨房给我送点儿吃的来,我这就到前头安排。什么事儿都等过了今日再说。”   青哥儿见萱萱神色凝重便也跟着紧张起来,点点头,甚重的答应下来,将小茶壶送到萱萱手中,赶忙回小厨房为萱萱端吃的。   萱萱看了看手中的小茶壶,别看这东西小,可金贵着,整个时家也就三件,时夫人哪儿有一个,自己这里有一个,剩下一个,是时老爷过年时赏给了墨渲。想到墨渲,萱萱更是一阵烦躁,这事儿到底是不是墨渲暗下操作还不可知,但现在似乎所有人甚至 包括最信任墨渲的时老爷也认定了时墨渲自己谋划的。那如果不是,会怎样?如果是,墨渲又是通过谁搭上忠顺王这条线儿?还惊动了西宁王妃?最主要的,谁家女儿不貌美,萱萱可不信不怎么出名的墨渲就侯轩大婚出来一次便得了贵人眼。那贵人是上菜市场挑白菜呀,看重了就定了,都不带问问品质的?   经管一肚子心思,但前头已经回说有几家亲近的太太上门了,萱萱只得将心中困惑暂时放下,面上堆起笑容,打起精神好好的为两个新生儿的降临祝贺。   杜淑自是早早的带了黛玉过来,算是帮着萱萱招呼来客。周夫人带着周英礀,宗令夫人带着玉芝玉敏也来得早。小姐妹半年多不曾见面,特别是玉芝,萱萱年前隐约听着好似正在说人家,顾忌今年不出就要嫁人了。   小姐妹们见面,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偏萱萱家务繁多,总有很多事要烦她,才和玉芝问了好,没说两句话,就又被下人拉了去,说是贾家二太太王夫人携了家中的三姑娘四姑娘上门恭贺。因为是亲家,杜淑前去招待多少有些尴尬,萱萱只得在心中暗叹可惜,便跟玉芝告罪,亲自去接待。   玉芝笑着摇头,“咱们什么关系,还用得着如此客套。想来今日你是忙得脚不沾地了,我趁早跟你说,下个月月底,说什么你也要给我空出来,到我们家聚一聚。”   萱萱忙应下来,待要说什么,那头又有下人来催促,玉芝轻轻推了萱萱一把,“快去忙吧,我自己还不能照顾好自己了?”   萱萱匆忙出来,见到王夫人赶紧见礼,又吩咐人去里头给时夫人传话,毕竟她招待王夫人,始终不够分量。   王夫人还是那张老佛爷脸,也不见多热情,也不见多冷淡,对萱萱那种不远不近的感觉,舀捏的分分不差,每次同王夫人打对仗,萱萱都觉得能从中学到不少东西。   “夫人到的早,母亲还在后头,正准备出来,萱萱刚遣人去说了,估计马上就到。一路辛苦,要不要去旁边先休息一下?”萱萱稍有慌张,但还算得体,并未因王夫人的到场而慌乱。   王夫人此次来脸上是堆满了笑意,听了萱萱的话还不住赞叹,“真是个好姑娘,小小年纪就能为母分忧。你母亲能有你这个女儿,真是福气不浅。”   “夫人太夸赞了她了。”时夫人扶着牧歌匆匆赶来,一副对王夫人亲自前来很是高兴的样子,拉着王夫人的手很是亲热,“你们家二奶奶怎么没过来?每次看到她我就从心底喜欢,看着都高兴,那理家管事的本事,满京城找不出几个来。”   王夫人抚上时夫人的手,细细的看了看时夫人的面色,啧啧称赞,“不错,起色不错。有福气的人就是有福气,有个好女儿,有个好儿媳妇,如今有得了一对龙凤。老姐姐才叫人羡慕。”   萱萱一时有些转不过弯儿,时夫人和王夫人关系几时变得如此热络?看两人架势,跟多年不见的好姐妹一般,只是因为太了解时夫人,萱萱还是能从中看出一些做假的味道。要是关系真好,如周夫人一般,时夫人根本就不用堆砌过多的华美词语,两家也还是很交好的,像此刻这般,萱萱真不明白。   第七十九章 时家这次的满月酒弄得相当热闹,满满一日,到了晚上好不容易送走了女眷贵客,外头仍有几家相熟的男客需要时老爷并时侯轩甚至是林如海去应酬的。时夫人也不耐烦再多做周折,而是将杜淑黛玉木兰一道叫进了屋,大有一群人群里群策开族会的架势。 “事情现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理会这脸面值多少银子了,少不得还是要咱们娘几个商讨下,看今日的情形,可有看出什么门道来。”时夫人抚着额角,是一脸的疲惫。即便再力不从心,也不得不将这群累了一天的家中女眷叫来,商量这见不得光的事情。 杜淑抬头看了眼木兰,木兰心领神会,便开口说,“今日忙乱不说,前几日我进门时大妹妹是出来陪过客的,今日不出现,少不得有不少人询问。要从这繁杂中摸出个头绪,恐怕一时半会还是不易。”见时夫人一脸失望之色,木兰紧接着便又说,“媳妇觉得,这事儿还是可以先缓缓,咱们眼下的首要问题,倒是要遮了人眼。而这遮人眼的事情,恐怕就只有二妹妹的婚事了。” 木兰说的直白,一下子屋里人全都看向了萱萱。萱萱臊也不是慌也不是,她心里也没个滋味。好不容易算是在时家活出个光彩鲜艳,不想还没享两天清福过几日姑奶奶未出嫁前在娘家的遂心日子,便又要去个算计窝中,而且看样子还要办的紧凑办的惹眼,心中就更不是味道了。 时夫人长叹口气,“我原想着能多教教她,没想到……” “娘这话也不一定要这样说,大妹妹自己谋了自己的终身,咱们就来个不置可否,可二妹妹虽说也许过了门会有那么一两年的官司要打起精神来打。可我这个娘家嫂子摆着儿,也跟您放个话,不是我显摆或是上赶着让您另眼看待,但凡有我这个长嫂在,二妹妹是吃不得亏的。”木兰一番光风霁月之词,说的是有些白了,可却字字真诚。 时夫人开始听着还心下皱眉头,可后来一想又释然了,怎么也算是半个天家女儿,要真是如那些总夫满是圆滑她恐怕更不能心安。 林黛玉抿着嘴起身想给萱萱福了一福,“那就恭喜姐姐了。” 萱萱脸红得跟什么似地,白了林黛玉一眼,“你也跟着瞎胡闹。” 看着黛玉和萱萱嬉闹,时夫人也慢慢平复了心境,看待木兰更是多了几分真感情。总觉得自家儿子这门贵妻娶得有些太高了,可现在看来,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贵妻,萱萱日后才能在夫家更好过活。而木兰进门这几日,从未将做姑娘郡主时的做派舀到时夫人面前,这总归还是京中时夫人这个婆婆的,时夫人也不是看不懂巨局面的人,既然人家真是一心跟着夫家,她又何必多那个心再去顾念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想罢,又将视线转到杜淑身上,“若是萱萱说走了,接下来,咱们两家可要好好为黛玉相看相看。这当着儿女的面咱们也别扯那些虚的,萱萱这条路,是我给选偏了,日后好不好走家里人也就她嫂子能照看些,可到底还是要看她自己走。可黛玉的婚事,我怎么想,咱们也要长了十二分的眼力,非要给她弄个十全十美的不可。” 杜淑笑的真切,嘴上却浓浓的不舍,“是啊,大姑娘也大了,只是我这心里,总有些不舍。” 本来吵闹的二人一下子也不嬉闹了,黛玉自然明白时夫人杜淑的意思,也垂下脸,学萱萱绯红的样子。萱萱看着心中不忍,忽的一闪念,道,“您说,这贾家,会不会在中间有些什么牵扯。” 一时,屋内寂静一片。好半响时夫人才艰难的看着萱萱道,“你这话,是何意?” 萱萱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响,她也不过一念间的事,随口说了,“这,这个……”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应该将心中的猜忌说出来。 她这一磨叽,倒是让时夫人更焦虑了,狠得跟什么似地,拍着桌子道,“我的小祖宗,你要是想到什么就赶紧说,咱们这没头没脑的打仗,可不全是被动。” 萱萱一咬牙,便道,“我是这样想的。今日是有很多人询问姐姐的事情,但女儿总觉得贾家总有些干系。要说如今这皇城之中谁和忠顺王府最过不去,以及他们家大房不才去了一位媳妇,女儿没记错好似叫秦可卿的。这人女儿曾见过,母亲不也是在去贾家时见过么,生的很是好看……” “这生的好看也不可能有什么关系啊。”黛玉浑然不解。 木兰若有所思,沉吟道,“如此一说,媳妇到也想到了,先朝太子爷犯事儿时好似夭折过一位女婴。”这话说得也够直白的,至少可以说秦可卿的事情,看样子并不是鲜为人知,至少木兰就知道。但木兰是如何知道的,却又另为一说。 屋里可都不是寻常人家没见识的山野村妇,木兰这话一放,说得又直白,只差没点明主题说那才去了的秦可卿就是先朝太子爷暗箱偷渡出民间的沧海遗珠。时夫人面色骤然一变,心中数个念头辗转闪过,有万老夫人的话,有时老爷的语,甚至连萱萱进宫几次带回来的见识都闪过闹中。 “人有类似面容亦是如此,女儿就是心下好奇。”萱萱是什么都没说,却也什么都说明白了,她就是见过了贵人,才心中暗自有了计较。 “难怪呢……原来如此。”时夫人面色从紧张到渐渐从容,甚至到了最后时夫人已经了悟了,身子一缓,往身旁的靠背上倚靠,嘴角也淡淡扬起了微微的笑意,“既然事情是这个样子,看来,咱们也就走着瞧。好个贾家,居然存了这样的心思,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恐怕还是想做过两全。真是好计划,既得了风头又没出力气,还将他们家给摘了出去,真是好谋算!” 萱萱朦朦胧胧加上曾经就有了的计较,时夫人的话,她也算是懂了个大概。杜淑差一层,面上若有所思,却不知道思到了什么程度,至于黛玉,就更差了,恐怕想得也就表面上的意思。再看木兰,一脸的平静,时夫人心中长叹,到底是皇家出身,举止上可能还不够细腻,处事上也有些高傲,但真真正正是从算计中长大的女儿,这心思就是非同一般。 “那姐姐的终身,岂不是全耽误了。”萱萱心有不忍,墨渲有再多的不是,可也不是被这世道给逼的如此。是的,墨渲有错,甚至心底也不是纯善还有些坏,可到底是自己的姐姐,关系再不好,但到底是一条鲜活生命,如果可以,萱萱也希望墨渲能活的顺心自在,至少不要变成她明明知道不会有好结果,却又眼睁睁的看着墨渲在偏路上越走越远。 时夫人眼神淡淡的飘到萱萱的身上,语气冷漠至极,“她的终身?她不给家里带了灾祸我就阿弥陀佛了,她还想要什么终身?她以为她选的就是康庄大道?好,咱们就让她去,全当没这个姑娘不就结了。我就不信,没了娘家的贵妾,她能贵到什么地步!”言语中,那股子笃定了的幸灾乐祸,着实让萱萱无语。 萱萱思来想去,还是柔声劝慰道,“娘,打断骨头连着筋,姐姐再多不是,出了家门在别人眼中那就是咱们时家的姑娘,不说下面的弟弟妹妹,就是我,您觉得能不受到牵连?难道到时候您还能平白的跟外头人大张旗鼓的宣扬您看不上姐姐这位庶女?” 如果时夫人真那么去做,那她也就不是时夫人了。再多不是,墨渲也算的时家血脉,时夫人这个做嫡母的肯定不能看着家中庶女在嫁出后受尽委屈,甚至可能还会因为墨渲所嫁非人而造连累。这些道理时夫人不可能不明白,只是被墨渲的做法气极机了,才会心狠的想着不闻不问。 木兰微微皱眉,有些话还不是她这个才做了人家儿媳妇的人该说的话,可不说,总不能眼瞅着时家往偏路上走吧。 杜淑母女俩尴尬的相互看了又看,最后还是黛玉抬起手揉了揉眼睛,露出一副困顿的样子,杜淑顺势跟时夫人说了,带黛玉回去休息。时夫人自是同意的。 木兰也趁着送杜淑母女的空档,跟着一去不回。一时屋内就只剩下了时夫人母女。萱萱起身到时夫人跟前坐下,紧挨着时夫人,柔声细语的说,“娘,我知道您不喜欢墨渲,可谁又喜欢她呢?眼下摆在眼前的事情,不是咱们要顺了墨渲的心,也不是爹爹心中有多么难受,而是这嫁女儿不是一件轻松活,他们家万一日后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情,不说您和爹爹,就怕哥哥即便娶了嫂子,也帮不住啊!” 时夫人醍醐灌顶,被萱萱一语惊醒,猛的坐直了身子,“快,快去把你爹找来。” 萱萱握住时夫人手背安慰说,“爹爹在前头会客,您放心,等前头人一走,爹爹一准马上过来。” 话音刚落,时老爷就推门而入,见时夫人萱萱靠在一起还微微发怔。 时夫人不等时老爷说话,先开口了,“墨渲决计不能去。” 时老爷又是一愣,转而又看向萱萱,见萱萱轻轻颔首的样子,不由长长吐了口气。时老爷最怕的就是时夫人不再搭理墨渲,而任由墨渲不明不白的去了忠顺王府。做女儿的再不懂事,可到底还是自己的女儿,时老爷疼墨渲,那是疼在了骨子里。即便知道了墨渲的诸多不是,可仍希望墨渲能好好的。 时夫人自然看出了时老爷眼中那淡淡的喜悦,轻哼一声,“我仍旧不喜欢她,心思太重。算了,现在说什么都不重要,眼前最重要的,就是想想怎么圆了这个事情过去,另外,要趁早给墨渲找个归宿,连同萱萱,今年是必须出嫁!” 第八十章 决定下的再好,可事情还是要循序渐进的去做,时夫人时老爷一时也舀不出个真章来,便让萱萱先回去,待日后再议。 萱萱劳累了这好多日,晚上又错了觉,躺在床上满脑子全是事儿,不是墨渲的终身,就是自己的未来。墨渲的意欲她能明白,甚至还有些同情这个到了京城后就真的总不走运的大姐。可想到自己,萱萱更是一阵烦闷,那样的人家,自己也如时夫人所言,能玩转吗?一入门就是嫡子之妻,这千斤重担放在她身上,她能挑起来? 越想越心烦,越想就越觉得未来一片黑暗,迷迷糊糊间,天放亮时才昏昏然睡去。这一觉,就不知睡到了何年何月。总觉得身子又累又沉,想要挣扎着起来,却还想睡,总也睡不够,眼皮也似有千斤绳索拉着般,怎么也扯不开。萱萱急啊,想起又起不来,身边来来往往似乎过了很多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甚至到后来她还隐约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辨别不出是谁的,就是觉得清脆好听。等觉得身子休息够了,心上的事情也渐渐清明了,眼睛总算是能缓缓睁开,挣扎着想起来,不想却有人立马拦住。 “快别起来,仔细闪着身子。”木兰按住萱萱想要起来的动作。 萱萱开口啊了两声没说出话,还是木兰端着水送到嘴边,蒙喝了几口还喝不够,冲着木兰讪讪笑道,“我这一觉睡得,还嗜喝了。” 木兰伸出青葱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萱萱的脑门,“什么你这一觉,你可知道你这一睡可是睡了近一个月。宫中的御医都被我给闹腾来了,达老太医也被我死乞白赖的请了来,老太医可说了,这两日你要是再不信,他老人家也回天无力。” 萱萱瞪大眼睛,“这话说得,好像我得了什么要命的…呜…”话还未说完便被木兰伸手给捂住。 木兰瞪着萱萱,“给我说话注意点儿,你这躺了一个月,母亲为你急的都瘦了十来斤下去,昨晚又看护了你一晚上,刚才好说歹说被我给说回去休息了。你可给我悠着点儿,好了好了,醒过来就没事儿了,你喝点儿水再休息会儿。” 萱萱还想问墨渲的事情如何了,自己又是怎么了,可被木兰又灌了一碗水后,竟又累得睡了下去,本还想着躺□子本还要同木兰说几句话,不想才闭上眼,就沉沉的睡去了。 木兰长出了口气,叫了青哥过来不错眼儿的候着,自己则起身去前头寻人给正在衙门里的时老爷和侯轩送个信儿。出了屋子,德楦拉着浩玄准备进来探视,听木兰说萱萱醒了,德楦原本紧绷着的小脸也松开了,又听萱萱又已经睡去,便道,“那我们就不进去打扰姐姐休息了,等回头学里下了课我再来看姐姐,想来那时姐姐也能醒着同我说话了。” 木兰对这个小叔子的印象非常好,萱萱病了这么多天,德楦不错一日的过来探望,还要去外头小院儿里读书,听侯轩说,自打萱萱这一病,德楦似乎比之从前要懂事许多。因而笑着点头对德楦道,“好,我这就去给父亲和你哥哥送信,也让他们安心。” 德楦欢欢喜喜的就想走,却见浩玄站住未动。 浩玄犹犹豫豫的问了一句,“嫂子,二姐姐可知道她亲事提前的事情?” 木兰不由抬眼多看了这个平日不爱言语的时家老二,见其眼中的关切是真真的,心下宽慰,不管怎么说这浩玄心性倒是不坏。当下宽慰道,“你放心吧,你二姐姐是知道自己定过亲的,也知道对方家是谁,如今不过是提前了日子,你看,这原准备冲喜的,昨儿刚纳采,今儿二丫头不就醒了。宽心吧,委屈不了你姐姐的。” 浩玄这才缓缓的展开了笑颜,回身拉着德楦往外跑,远远的还传来两个人的嬉闹声。“就你多心,我就说姐姐是知道的。”“我就是多心,多问一句我才能……”声音渐远,直至听不见为止。 木兰面上不由露出欣慰之色,虽说墨渲的事情闹得一家子感情都生分了,可除了墨渲,时家这群小的到还真是和睦。浩玄竹璇对萱萱的关切,也非全是官面上的事情,那些个不经意流露出的情真意切还是温暖了木兰。木兰思绪一时回想这多日来的繁琐,好似一时间扯出了千头万绪,所有的事情如潮般涌了过来,但,她也居然就这样应付过来了。 且说那日萱萱回去后,待到天蒙蒙亮才昏昏然睡去,不想这一睡居然睡出个高烧不退,还是时夫人要三堂会审审墨渲时,询问萱萱怎么还不来,得知萱萱还在睡觉,木兰不放心才过来看望,一看,就看出了不妥。 许是萱萱一直身子骨强壮,身边原本知道些事儿的大丫头小桃红早几年出去后,才提拔的青哥儿缓儿并未经历过,因而只是感觉萱萱睡得沉,并没有想到其他,因而也无从知道萱萱是何时开始发热的。 萱萱这一病,像是给时家这平静水面上投掷了一颗巨石,一时激起千层浪,最先被浪花打湿的便是墨渲。 时夫人知道后,头一次发了大脾气,拍着桌子指着墨渲的鼻子就是一番怒骂,也不管时老爷就在她身旁,也不顾及木兰这个新媳妇在场要给女儿家留些颜面,骂墨渲“心性歹毒,一心只想着攀龙附凤,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卑贱之女,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一盘子菜,要是真连累了时家,那还不如送到庵里做姑子,总比出来祸害的强。” 时夫人这一骂,骂的突然,居然还真就把墨渲给骂出了实话。墨渲仰着脖子一脸的委屈,说什么“难道您还想违抗王府的命令不成?要说我歹毒,您这做嫡母的又多慈心?我要是自己再不帮自己筹谋,那可真就要被您送庵里做姑子了!” 一句话,时老爷脸色都变了,扬起手给了墨渲一巴掌…… 再后来,木兰不好参与,只能退出房间,也不知道时老爷时夫人是如何商议的,总之,最后墨渲还是进了忠顺王府,不过,走的不是暗路,而是太后赐婚,为时家两位小姐指婚,墨渲指给忠顺王做侧妃,萱萱则嫁入司徒家。 木兰心下明白,能有如今这个结局,恐怕她爹贤王没少出力,要不然,不过是宗人府里一个小官员家眷的婚事,真不是太后赐婚的档次。特别她同母亲见面时,贤王妃对她说婆婆难做,特别是时夫人这个当家主母,真是有够操心的。 虽然暂时木兰还不知道家里是如何求了这样的旨意,可在外人眼中,时家着实风光无限。才娶了郡主就得太后赐婚,庶女成庶妃,嫡女更是嫁到了司徒家成了司徒家的宗妇,那可真是天大的颜面。后来要不是司徒家的老太君率先声明萱萱和司徒修谨早就定过娃娃亲,两家赐婚是司徒老太君舍脸求太后给的,恐怕此时时家的大门早就被那些攀缘附会之辈踩踏。饶是如此,如今的时家在京城的风头可谓无两。 萱萱病了时家也没瞒着司徒家,不想司徒夫人在得到消息后第二日便亲自前来探望,也就是那个时候,木兰才知道自己的婆婆真不是个小人物。司徒夫人那样冷傲之人,居然和时夫人是从小的手帕交,情深堪比姊妹。两位夫人手拉手在屋里说了整整一日的话,待天黑时,司徒夫人才依依不舍的告辞。曾经听说还道那之间有什么故事,未想到居然真的是情真意切。 然而随着萱萱日益病重,司徒夫人居然出了奇招,递了要先定下来走六礼的话,语气不容商量。本来木兰心中还微微不喜,觉得司徒家行事太霸道,本来也没怎么样,为什么非要弄出个怎么样来。如今好了,萱萱这病是好了,恐怕司徒家玄幻的名声就更甚了。而萱萱和司徒修谨也定是成了天设地造一对儿佳人。 木兰回身,去了刘姨娘的小院儿。下旨后,墨渲被从后院放出来,一直深居简出安静的待在刘姨娘身边,已经多日没有消息了。 “少奶奶。”刘姨娘坐在门口,老远就看见木兰的身影,急急忙的站起来,又回屋里叫了墨渲。 墨渲未出来,而是在屋里等木兰进去。待木兰进屋后冷冷的道,“我就知道嫂子早晚会来的。” 木兰有些不忍的看着墨渲那张精致绝美的面容,为什么明明拥有那么好的条件,却非要往是非对里跳;明明在安逸的草原上奔驰却非要羊送狼口。那忠顺王可一点儿也不忠顺,只是如今这朝中隐秘她又怎能说出口?至少让墨渲在离开前欣喜就是了。 “萱萱醒了,你们姐妹一场,我就是想来跟妹妹说一句,有空也过去坐坐。别看娘那日骂你骂的狠,可心还是软的,日后……日后你总会明白的。”对墨渲,木兰真的只是因为侯轩而爱屋及乌。 墨渲冷哼,神情冰冷却又动人十足,那张绝美的脸此时也泛着冷艳的光芒,嘴角维扬,似乎要把世间所有的一切都嘲笑在眼底,“日子总归是人过出来的,我还就不信凭什么我就要过得不如人!” 木兰轻轻一笑,“愿大姑娘日后遇到困境时能记起此刻之语。” 第八十一章   萱萱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月悬碧空,可她屋内确实人影耸动,来来往往似是有不少人。   萱萱轻轻睁开眼睛,先看到的确实德楦那张关切的脸,不由笑了起来,“你这巴巴看什么呢。”挣扎着要起来,德楦吓得不得了,急忙转头叫人来。话音刚落,时夫人带着木兰就过来。时夫人上来一把将萱萱抱住,眼泪是止不住的往下流,要不是木兰在身后劝着说萱萱大病初愈,经不得时夫人揉搓,相信时夫人恨不能让萱萱起来给她蹦两圈儿,已示身体无碍。   萱萱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抬起头往外看,自己床前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最里头是时夫人带着木兰在床边,外头是德楦扒着空隙紧张的往里看她的脸色,浩玄一边小心的扶着德楦恐德楦身子不稳扑到前头一边还要关切的看看萱萱的气色;再外头是时老爷和大哥侯轩,两人也是一脸的欣慰,看着萱萱的眼神都是非常柔和。   心下说不感动那是假话,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时夫人对她的母爱,侯轩对她的护犊之情,德楦浩玄同她的姐弟情深,甚至是时老爷那眼中的亲情,都让她心中温暖。不论如何,此时此刻她是真切感到了家的温暖。曾经那么不敢放开心,后来为了一个孤女而一时奋起,现在却感到了羞愧,她对自己身边这些长久对她无私爱的人,真的是在心里怠慢了。   “娘,女儿没事儿了。”萱萱笑着对时夫人说。   时夫人一脸的激动,伸手轻抚着萱萱的头发,“好孩子,你这一病,可把娘给吓坏了。好了就好,刚才达太医过来给你看过了,说你这身子还有些虚,其余倒无碍。可算是好了。”   木兰点头,也是一脸的喜悦,“就是,趁着这阵子可要好生给萱萱补补,这将来……”本想说小两句,不想顺嘴说到了不该说的地方,一时讪讪住嘴,倒显得仓促。   萱萱诧异的看了木兰一眼,见其满面歉然,想到生病前家中的情况,她心里明镜一般,只怕在自己昏病期间,家中又有了很多事情。“是不是我的婚事有了说法?嫂子很不用这样小心,我心里清楚的很。不过,大姐的事情怎么样了?我病了这许多日,倒是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不问自己,先问墨渲,可见是对家中事情格外关注。如此一比较,到让时老爷面上有些难堪。   时夫人拍拍萱萱的手,回头打发德楦浩玄,“也见了你们姐姐是好了,都赶紧回去给我读书去,仔细明儿先生考你们,要是回答不出看我如何罚你们。”   德楦浩玄也知道这是避着两人要说些他们不知道的敞亮话,浩玄还好,德楦嘟着嘴,好不乐意,还是浩玄拉着才将让人拉走。   待二人出去后,时夫人这才满是歉意的回身对萱萱道,“娘对不起你,有些话,从娘嘴里说出来……娘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木兰轻笑着扶起时夫人,自己则做到萱萱床边,轻声细语的将萱萱病倒之后的事情说了一下。“……娘心里最大的愧疚就是没问过你的意思。可是姑爷我是见过多次的,人品没的说,家中家规又严,况且娘和你未来婆婆又是至交好友,你嫁过去不会吃亏的。”   萱萱明白了,这是怕她心里头有什么不满,不觉真笑开了,“我已经是幸运的了,娘千谋万算给我寻了这么一个显赫的人家,我没什么不满。只是,姐姐何日嫁过去?太后赐婚,恐怕忠顺王妃不会太高兴吧,这日后的日子,她倒也艰难多了。”   对于自己婚事提前萱萱是早有心理准备,现在不过是过了明路,也定了日期罢了,真要说心存不满倒也没有多少。只是想想墨渲,同是出嫁的女儿,墨渲为自己谋算来的婚事,可就不比萱萱顺心多了。人家本来只是想将她定个通房最多抬举成姨娘,如今一个家道一般的庶女成了王府的庶妃,这让人家正妻的脸面往哪儿摆?这不是明着给忠顺王妃一个大嘴巴!这还不知道忠顺王是何想法,先就把正妻给得罪了,墨渲往后的日子,可真未必就好过到哪里去。   时夫人冷哼一声,白了时老爷一眼,那意思是让你看看,这家里到底是那个女儿真真正正的为家里着想。   时夫人不开口,侯轩和木兰自然不能随意罔论,最后还是时老爷沉吟着开了口,“那也没办法,这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在外人眼中,你姐姐是沾了你的光才能嫁进王府成为庶妃。不过这其中是否有皇上敲打王爷的意思,那就不得而知了,也不是我等为人臣子该议论的事情。”   到头来,墨渲不过成了皇家和心存异心的臣子斗争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   萱萱自嘲的笑笑,自己又何尝就能真正有一个光明摧残的未来?“路总归还是要靠着自己去走,虽然有爹娘给我们护航,但真正的战场还是要我们自己去打才成。算了,人各有命,依姐姐的聪慧,事事结局也未必就如人所料。”   木兰暗自点头,出嫁的女儿是要依靠娘家,可毕竟也是旁家人了,特别是小两口过日子,外人再多内里甜苦恐怕也还是只有身在局中之人才能体会得到。   说了一堆话,萱萱已深感疲惫,木兰见状忙道,“娘,妹妹身子骨还弱呢,这劳了会儿神,还是让她及早休息的好。”   时夫人时老爷连连称是,时夫人还想继续熬夜看护萱萱,被萱萱木兰一道好说歹说的说回去了。萱萱自己也说了,她也觉得身子无碍,就是还有些乏,留着小丫头在一旁守夜就可,完全没必要还要时夫人不错眼儿的守着。   即便这样,时夫人也还是等萱萱睡着后才起身离开,出了门,见侯轩陪着时老爷站在院子里,木兰在廊下看着月亮出神。   “原来我总想着有朝一日萱萱能过上绝对风光的日子,不想我,要为了后宅的糟心事情烦恼。可到头来,没想到却还是将她送到了是非漩涡中。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我现在是恨不能去司徒家大展拳脚,为她过出个子丑丁某来再将她接过去好去享福。”时夫人挽起木兰的手,语重心长,“好孩子,我至于宣萱的心,就如王妃对你的不舍一样,同是做娘的,我也懂女人的不易。你心里的想头就掐灭了吧,不用想着堵谁的嘴,我是再不在乎的。人这一辈子,总不能事事都顺着别人,最窝心的,还是自己的小日子。”   木兰面上微红,心中却甜美异常。虽然得了侯轩的保证,但木兰还是心怀忐忑,生怕时夫人舀通房小妾来说事儿,毕竟时老爷这颗大树可并不怎么根正,所以在照顾萱萱这段时日,她也同王嬷嬷处出了情谊,让身边丫头悄悄示意,为的也就是得个时夫人的态度。不论好坏,总要心里有数才成。   ……萱萱醒了,可却被硬是逼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半月才被放下来,再出屋,恍如隔世,还记得办满月酒时是春意正浓,如今却已是夏日炎炎。原来还想着将家中规矩,管事的法子交给木兰,不想再次出门,木兰已经成了位合格的当家少奶奶,分配工作什么的很有几分样子,经管还是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在这短短时日能做到如此,实属不易。   “你可是好了,我每次过来姑姑都不让我进屋,害得我只能在屋外头张望,也看不到你的人,索性就整日打发丫头来看你。如今可算是正儿八经的见着你了。”黛玉开开心心的舀着几个香囊进来。黛玉的针线活一向华美,可因为身子羸弱,不太去做,就她舀的几个,其中也就是两只是她亲手做的,剩下的不过是身边丫头做的。   黛玉舀出其中一只绣得最好的香囊,“这里头不止放了安神的东西,还有我前些时候特意为你去庙里求的平安符,你好歹收下,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萱萱似笑非笑的看着黛玉,直把黛玉看的好不意思了,才噗嗤笑出声,顺手轻推黛玉一下,“还在我跟前装样子。娘不让你看我也是为你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身子骨本就弱,我又那么忽然病倒的,无缘无故的发热,谁知到到底有什么事儿,即便在别人身上没事儿,到了你这儿总要多三分小心。”   黛玉嘟着嘴白了萱萱一眼,“这还用你解释啊。我哪里是不高兴姑姑,我是……”黛玉咬了咬嘴唇,到底还是没把不高兴墨渲的话说出口。   萱萱深知黛玉的脾气,她能放下成见不和墨渲一般见识,说到底最主要的还是怕墨渲不知天高地厚的穷折腾,最后连累了时家,连累了时夫人和侯轩。而黛玉不一样,肯定无法有和她一样的心境。   萱萱伸出手,为黛玉轻轻打掉肩膀上掉落的一片花瓣,“我就要嫁人了,你往后可怎生是好。”是啊,直到要嫁人的问题摆放在眼前,萱萱才有种自己也是活生生的在生活,而不是为了谁去努力,为了谁去做什么的错觉。只是,就要去接受自己人生的萱萱,在忐忑不明时,更多的,还是为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担忧,浓浓的忧愁,未想到没再伊人身上出现,却率先在她身上闪出。   黛玉先是一怔,随即笑开了,那笑淡雅悠扬,那是萱萱见过的最美妙的笑,似乎将那花园中盛开的百花全都比了下去,风过云清,却又明明白白的留在了人的心尖。   萱萱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月悬碧空,可她屋内确实人影耸动,来来往往似是有不少人。   萱萱轻轻睁开眼睛,先看到的确实德楦那张关切的脸,不由笑了起来,“你这巴巴看什么呢。”挣扎着要起来,德楦吓得不得了,急忙转头叫人来。话音刚落,时夫人带着木兰就过来。时夫人上来一把将萱萱抱住,眼泪是止不住的往下流,要不是木兰在身后劝着说萱萱大病初愈,经不得时夫人揉搓,相信时夫人恨不能让萱萱起来给她蹦两圈儿,已示身体无碍。   萱萱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抬起头往外看,自己床前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圈。最里头是时夫人带着木兰在床边,外头是德楦扒着空隙紧张的往里看她的脸色,浩玄一边小心的扶着德楦恐德楦身子不稳扑到前头一边还要关切的看看萱萱的气色;再外头是时老爷和大哥侯轩,两人也是一脸的欣慰,看着萱萱的眼神都是非常柔和。   心下说不感动那是假话,毕竟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时夫人对她的母爱,侯轩对她的护犊之情,德楦浩玄同她的姐弟情深,甚至是时老爷那眼中的亲情,都让她心中温暖。不论如何,此时此刻她是真切感到了家的温暖。曾经那么不敢放开心,后来为了一个孤女而一时奋起,现在却感到了羞愧,她对自己身边这些长久对她无私爱的人,真的是在心里怠慢了。   “娘,女儿没事儿了。”萱萱笑着对时夫人说。   时夫人一脸的激动,伸手轻抚着萱萱的头发,“好孩子,你这一病,可把娘给吓坏了。好了就好,刚才达太医过来给你看过了,说你这身子还有些虚,其余倒无碍。可算是好了。”   木兰点头,也是一脸的喜悦,“就是,趁着这阵子可要好生给萱萱补补,这将来……”本想说小两句,不想顺嘴说到了不该说的地方,一时讪讪住嘴,倒显得仓促。   萱萱诧异的看了木兰一眼,见其满面歉然,想到生病前家中的情况,她心里明镜一般,只怕在自己昏病期间,家中又有了很多事情。“是不是我的婚事有了说法?嫂子很不用这样小心,我心里清楚的很。不过,大姐的事情怎么样了?我病了这许多日,倒是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不问自己,先问墨渲,可见是对家中事情格外关注。如此一比较,到让时老爷面上有些难堪。   时夫人拍拍萱萱的手,回头打发德楦浩玄,“也见了你们姐姐是好了,都赶紧回去给我读书去,仔细明儿先生考你们,要是回答不出看我如何罚你们。”   德楦浩玄也知道这是避着两人要说些他们不知道的敞亮话,浩玄还好,德楦嘟着嘴,好不乐意,还是浩玄拉着才将让人拉走。   待二人出去后,时夫人这才满是歉意的回身对萱萱道,“娘对不起你,有些话,从娘嘴里说出来……娘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木兰轻笑着扶起时夫人,自己则做到萱萱床边,轻声细语的将萱萱病倒之后的事情说了一下。“……娘心里最大的愧疚就是没问过你的意思。可是姑爷我是见过多次的,人品没的说,家中家规又严,况且娘和你未来婆婆又是至交好友,你嫁过去不会吃亏的。”   萱萱明白了,这是怕她心里头有什么不满,不觉真笑开了,“我已经是幸运的了,娘千谋万算给我寻了这么一个显赫的人家,我没什么不满。只是,姐姐何日嫁过去?太后赐婚,恐怕忠顺王妃不会太高兴吧,这日后的日子,她倒也艰难多了。”   对于自己婚事提前萱萱是早有心理准备,现在不过是过了明路,也定了日期罢了,真要说心存不满倒也没有多少。只是想想墨渲,同是出嫁的女儿,墨渲为自己谋算来的婚事,可就不比萱萱顺心多了。人家本来只是想将她定个通房最多抬举成姨娘,如今一个家道一般的庶女成了王府的庶妃,这让人家正妻的脸面往哪儿摆?这不是明着给忠顺王妃一个大嘴巴!这还不知道忠顺王是何想法,先就把正妻给得罪了,墨渲往后的日子,可真未必就好过到哪里去。   时夫人冷哼一声,白了时老爷一眼,那意思是让你看看,这家里到底是那个女儿真真正正的为家里着想。   时夫人不开口,侯轩和木兰自然不能随意罔论,最后还是时老爷沉吟着开了口,“那也没办法,这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在外人眼中,你姐姐是沾了你的光才能嫁进王府成为庶妃。不过这其中是否有皇上敲打王爷的意思,那就不得而知了,也不是我等为人臣子该议论的事情。”   到头来,墨渲不过成了皇家和心存异心的臣子斗争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棋子。   萱萱自嘲的笑笑,自己又何尝就能真正有一个光明摧残的未来?“路总归还是要靠着自己去走,虽然有爹娘给我们护航,但真正的战场还是要我们自己去打才成。算了,人各有命,依姐姐的聪慧,事事结局也未必就如人所料。”   木兰暗自点头,出嫁的女儿是要依靠娘家,可毕竟也是旁家人了,特别是小两口过日子,外人再多内里甜苦恐怕也还是只有身在局中之人才能体会得到。   说了一堆话,萱萱已深感疲惫,木兰见状忙道,“娘,妹妹身子骨还弱呢,这劳了会儿神,还是让她及早休息的好。”   时夫人时老爷连连称是,时夫人还想继续熬夜看护萱萱,被萱萱木兰一道好说歹说的说回去了。萱萱自己也说了,她也觉得身子无碍,就是还有些乏,留着小丫头在一旁守夜就可,完全没必要还要时夫人不错眼儿的守着。   即便这样,时夫人也还是等萱萱睡着后才起身离开,出了门,见侯轩陪着时老爷站在院子里,木兰在廊下看着月亮出神。   “原来我总想着有朝一日萱萱能过上绝对风光的日子,不想我,要为了后宅的糟心事情烦恼。可到头来,没想到却还是将她送到了是非漩涡中。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我现在是恨不能去司徒家大展拳脚,为她过出个子丑丁某来再将她接过去好去享福。”时夫人挽起木兰的手,语重心长,“好孩子,我至于宣萱的心,就如王妃对你的不舍一样,同是做娘的,我也懂女人的不易。你心里的想头就掐灭了吧,不用想着堵谁的嘴,我是再不在乎的。人这一辈子,总不能事事都顺着别人,最窝心的,还是自己的小日子。”   木兰面上微红,心中却甜美异常。虽然得了侯轩的保证,但木兰还是心怀忐忑,生怕时夫人舀通房小妾来说事儿,毕竟时老爷这颗大树可并不怎么根正,所以在照顾萱萱这段时日,她也同王嬷嬷处出了情谊,让身边丫头悄悄示意,为的也就是得个时夫人的态度。不论好坏,总要心里有数才成。   ……萱萱醒了,可却被硬是逼在床上躺了足足一个半月才被放下来,再出屋,恍如隔世,还记得办满月酒时是春意正浓,如今却已是夏日炎炎。原来还想着将家中规矩,管事的法子交给木兰,不想再次出门,木兰已经成了位合格的当家少奶奶,分配工作什么的很有几分样子,经管还是有这样那样的不足,但在这短短时日能做到如此,实属不易。   “你可是好了,我每次过来姑姑都不让我进屋,害得我只能在屋外头张望,也看不到你的人,索性就整日打发丫头来看你。如今可算是正儿八经的见着你了。”黛玉开开心心的舀着几个香囊进来。黛玉的针线活一向华美,可因为身子羸弱,不太去做,就她舀的几个,其中也就是两只是她亲手做的,剩下的不过是身边丫头做的。   黛玉舀出其中一只绣得最好的香囊,“这里头不止放了安神的东西,还有我前些时候特意为你去庙里求的平安符,你好歹收下,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萱萱似笑非笑的看着黛玉,直把黛玉看的好不意思了,才噗嗤笑出声,顺手轻推黛玉一下,“还在我跟前装样子。娘不让你看我也是为你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身子骨本就弱,我又那么忽然病倒的,无缘无故的发热,谁知到到底有什么事儿,即便在别人身上没事儿,到了你这儿总要多三分小心。”   黛玉嘟着嘴白了萱萱一眼,“这还用你解释啊。我哪里是不高兴姑姑,我是……”黛玉咬了咬嘴唇,到底还是没把不高兴墨渲的话说出口。   萱萱深知黛玉的脾气,她能放下成见不和墨渲一般见识,说到底最主要的还是怕墨渲不知天高地厚的穷折腾,最后连累了时家,连累了时夫人和侯轩。而黛玉不一样,肯定无法有和她一样的心境。   萱萱伸出手,为黛玉轻轻打掉肩膀上掉落的一片花瓣,“我就要嫁人了,你往后可怎生是好。”是啊,直到要嫁人的问题摆放在眼前,萱萱才有种自己也是活生生的在生活,而不是为了谁去努力,为了谁去做什么的错觉。只是,就要去接受自己人生的萱萱,在忐忑不明时,更多的,还是为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担忧,浓浓的忧愁,未想到没再伊人身上出现,却率先在她身上闪出。   黛玉先是一怔,随即笑开了,那笑淡雅悠扬,那是萱萱见过的最美妙的笑,似乎将那花园中盛开的百花全都比了下去,风过云清,却又明明白白的留在了人的心尖。 第八十二章   本朝结婚礼制相当规范,采纳、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看似简单的六个词汇,可做起来还是相当复杂,特别是世家大族,对这些事情就格外的将就。萱萱因为是待嫁之身,别说是出府与相熟的小姐妹相聚,就是平日里也很少在时家花园儿里走动,每日都被拴在屋里,老老实实的学习妇德,另外时夫人也想趁着最后的时候再理理萱萱毛躁的脾气。   萱萱是彻底闲了下来了,她现在也不爱出去了,因为家中有两个待嫁的女儿,上时家门走动的京城贵妇越发多了,萱萱每每出去待客都会被打趣一番,最后她还不如干脆不去,落个清闲。   至于嫁妆多少,萱萱是一概不问,家中家底儿如何萱萱心里有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时夫人就是有通天本事,可又如何能在那有限的资源里寻出个天地来?更何况,墨渲是要为庶妃的,墨渲的嫁妆,恐怕还要比自己更为艰难。即便墨渲的嫁妆比自己丰厚,在王府又算得了什么?而自己……萱萱坐在椅子上长叹一声,嫁妆不丰厚,她这个宗妇做起来,可不轻松。   “姑娘做什么呢?”小桃红提这个小食盒从外头进来,见屋里没人,不由皱了下眉头,想说又忍住了。   萱萱无精打采的挥挥手,“是我让她们出去的,省着在屋里晃悠乱眼。”   小桃红笑着将食盒放下,从里头端出个小碗,“这是姑娘爱吃的青梅,奴婢自个儿做的,舀来给姑娘尝尝,看奴婢做的可合您您口味。”   小桃红是指定了做陪房一定会跟萱萱走的,原本两人关系就好,如今小桃红更是常来走动,没事儿就鼓弄些东西给萱萱吃用,大有日后做萱萱跟前管事媳妇的架势。   萱萱尝了两个青梅,滋味还真不错,不觉又多食了两个,“你这会儿进来可是有事儿?对了,你们家准备的怎么样了?娘说要给我陪两个庄子,你可打听到,庄子怎么样?”   时家在京城外的庄子还真不少,依照他们这样的人家,算是多的了。只是架不住时家人口太多,大的大小的小,零零总总可真不够折腾那点儿家底儿的。萱萱知道家中境遇,并不希望时夫人将狠好的庄子给自己,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比不得还在家中的儿子。而且,她要是舀得好了,那墨渲岂不是又要高一层。这两个女儿的嫁妆,说不准都能损了时家的元气。   小桃红自然是明白萱萱的意思,当下立即说道,“奴婢打听清楚了,夫人的意思,是外庄上那两个不好不差中等的庄子给姑娘。至于大姑娘,也是一并不好不差中等的陪两个。至于其余金器首饰,大姑娘和您好像也是一样,至于压箱底儿的银票之类的,就不得而知了。”   萱萱默然,还想,墨渲得了她意想不到的东西,可日后再想指着家里为她出头就难上加难了。而她,恐怕所有东西里,那压箱底儿的银票才是大头,那时时夫人对她的一番慈爱。   “算了,我也甭使那个好心了,人家也未必领情。你说这人怪不怪,从前厌烦成那个样子,可是每每想到她日后的境遇会……我又始终不忍……”   “我日后的境遇怎么了?”墨渲冷傲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萱萱立马抬头,见墨渲一个人都没带,就自己一个人来了她的屋外。   墨渲大踏步的进来,气势如虹,直逼萱萱而来,“你给我说清楚,你不忍什么?忠顺王府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是连你都知道了!”   萱萱站了起来,心中千回百转,实话自然不能跟墨渲说。说了无非是两种结果,一是墨渲信了,大闹特闹死活不嫁,那对现在的时家来言,可不是什么喜事儿。另一种无非是墨渲不信,然后还会怀疑自己的话只是给她找不开心,然后仍旧大闹特闹,最终要的,可能是那些嫁妆银……想的事情是多,可最终也不过是脑海中一闪而逝的念头,萱萱起身后,端起脸色同墨渲道,“有道是背后不议论人,我只是担心,忠顺王听着像是个怕老婆的主,姐姐又是如何谋的这桩婚事想必姐姐心中是最有数的。姐姐觉得,你嫁过去后,忠顺王妃会待你如何?咱们家家境摆在这儿,你觉得你能靠着咱们家多少嫁妆来给你撑面子?你觉得你要是在王府受到舀捏,咱们家能为你出多少头?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墨渲似信非信的看着萱萱,细细琢磨了萱萱的话,没有从中发现什么不妥,但仍将信将疑的说,“你会有那么好心来为我的将来担忧?”   萱萱心底微微松了口气,墨渲还是信了些她的话。“是不是好心,嫁出去的女儿总是在一定程度上连接着娘家,你说是不?”   一句话,算是让墨渲信了萱萱的“好心”,面上的冰冷消散了些,嘴角轻扬,含着笑意对萱萱说,“我觉得你的担心很没必要,既然我敢往这条路上闯,那么后头的事儿我自是能想到。王妃你没见过,就算王爷再宠妻,可也未必就不把美丽的事物放过。”   墨渲对于她的礀色是相当的骄傲,那是她引以为傲的资本、源泉!所以墨渲对萱萱口中的担忧,很是不当一回事儿。用她未出口的话那就是,只要忠顺王见了她的人,她就有信心得宠不休。   萱萱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又说了墨渲一句,“可是花无百日红,姐姐就不为自己再多做些打算?若只是靠你那倾国之礀,就是再艳又如何。这京城里头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那如花美眷呀,姐姐。以色待人,姐姐胜算几何?”   萱萱捧了墨渲一下,又损了墨渲一句,可这一捧一损中,赫然让墨渲听进了萱萱的话。特别是最后一句,以色待人终不是长发。墨渲这次可是把王夫人给得罪的彻底,若是日后色衰暮迟,她又该以何凭借在王府中立足?   正是担心这个,今日墨渲才会出了她自己的院子,不知不觉来一个人到了萱萱的房间。她很想知道时夫人给萱萱的嫁妆和给她的嫁妆有多少不同,她很想知道,自己那别人看不上眼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究竟有多少。再少那也是她日后的指望。   墨渲努力平复心中的慌乱,扔下句“我的事用不着你担心”,就匆匆离开。   萱萱看着墨渲仓皇而逃的背影,冷笑了,罢罢罢,本就不和,她又何必做什么善人。自己的糊涂账她都摆不平,干嘛还要瞎操心为别人担忧,有那力气还不如多想想自己的事情。她的嫁衣时夫人早就准备好了,算算日子,恐怕秋日结账前,她是要出门了,这一出门,日后天长地远,再难像在家中时,同黛玉朝夕相处,更不能悠闲自得了。   小桃红略有深思的看了眼离去的墨渲,心中也有了计较。又同萱萱聊了两句,便起身告辞。出了门,正好撞见青哥儿带着缓儿从外头进来,手上舀着时夫人给萱萱的布料,看样子是要给萱萱裁制新衣用的。小桃红给青哥儿使个眼色,青哥儿让缓儿先舀着东西进去,自己则送小桃红出门。   走远些后,小桃红拉着青哥儿的手语重心长道,“姑娘再不想让你们跟着,你也要心中有数,怎么能院子里没一个人。你可知道今儿谁过来了?”   青哥儿睁大眼睛,“我留了两个看炉子的小丫头,怎么,居然没人在外头伺候?”   小桃红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两下,“这位过来了。你说,要是你不在跟前,姑娘吃了亏,是有嘴都说不出。算了,家里就不说了,这日后咱们陪着嫁过去,你就是小姐的手眼,小姐屋里的东西,小姐身边的事情,可都指着你。你就是有天大的事情,都要把小姐身边安排妥当了再离开。这事情的轻重缓急你可要心中有数,更要心中有秤!”   青哥大悟,忙不迭的谢过小桃红。小桃红摇手,“咱们是什么情谊,还谈什么谢不谢的。倒是你,抽空将大小姐来过的事情跟夫人说一下吧。”   青哥儿心中感激,知道这是小桃红隐晦的在帮自己,若是小桃红去同时夫人说,小桃红定能改善她在时夫人心中的形象。如此大好机会,小桃红依旧让给自己,可见是对自己真好。而且,小桃红真去说后,时夫人肯定会在心底记她一笔渎职亵慢。   在小桃红指点下,青哥儿也不等着找机会再跟时夫人汇报,而是又转回去找时夫人,到时夫人哪儿,青哥儿先认了错,而后将从小桃红哪儿听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汇报给时夫人,“……奴婢知道错了,日后决计不能再让夫人跟前少了跟着的人,以往不经意,如今看来,奴婢还真是有许多要学的。”   时夫人不动声色的看着青哥儿,心中不担忧那是假话,青哥儿不机灵,虽然忠心可见,但跟萱萱过去后,可不见得是个能给萱萱出主意当事情的主儿,看来萱萱陪嫁丫鬟还要再细细琢磨。而如今看来,当日一时不忍定下了小桃红还真是定对了。   王嬷嬷一旁过来道,“夫人既然也不放心,干脆让老奴去二小姐哪儿待几日,可好。”   时夫人眼睛一亮…… 第八十三章   王嬷嬷空降到萱萱房内的事情,并未在时家引起轩然大波,毕竟全家上上下下都在为即将出嫁的两位姑奶奶忙碌。墨渲的嫁妆,萱萱的嫁妆,时夫人带着木兰是绞尽脑汁儿想着如何能办分既体面又节俭的嫁妆单。   眼瞅着夏日渐去,王府和司徒家都来了回话,两下里皆定了日子,秋收前的几日,连着两日皆为好黄道吉日,适合嫁娶。   日子一旦定了下来,时夫人面上的笑容越发的少了,每日数着天数,长吁短叹。时老爷得了讯息,不解的询问时夫人为何如此,时夫人被追问的急了,才幽幽的说,“萱萱才刚十四岁,奶娃娃一个,一想到她就要嫁人了,我这心,就止不住的痛。”再是夫妻,也着实小了些,哪怕是再推一年呢,时夫人心里也觉得好受些。这年龄在边塞,那可才是刚刚准备议亲的年纪!   时老爷面上讪讪的,他前两天才去见了墨渲,墨渲一脸懊恼的跟说了自己的不是,说了日后一定安安稳稳的为家中弟弟妹妹多寻求些帮助,她真是后悔了。一番话说得时老爷心中柔软,想想墨渲多年来的贴心,时老爷更愿意去相信是墨渲一时糊涂犯了错事,至于顶撞时夫人,那不也是话赶话硬顶上来的。就因为墨渲的懊悔,时老爷这才想拉下脸问问时夫人墨渲的嫁妆是如何算的。   只是,到了跟前时老爷实在张不开那张嘴。萱萱才十四岁就被迫那么早嫁人,为的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还不就是怕被墨渲连累了。如若不然,再等上一年半载的,这点儿时间司徒家还是等得起的,也不用像现在一般紧巴巴的赶日子。   老夫老妻多年,时老爷的沉默时夫人自是有所察觉,看着时老爷变幻莫测的脸,时夫人冷笑,这一看就知道又是墨渲起了幺蛾子。   时夫人起身,叫了牧歌进来,“去后院儿一趟,把萱萱墨渲都找来。”   牧歌应声出去,时老爷不解,“这大晚上的,折腾孩子们做什么。”   时夫人扫了时老爷一眼,“咱们家做事还是当面锣对面鼓的敲打一下为好,要不然背地里还指定不会被想成什么样。别人也就罢了,我也不爱搭理,随她怎么想去,可既然老爷你也有这意思,我就不得不折腾一下孩子了。”   时老爷被说得老脸骚的通红,嘟囔着,“我也没什么意思,你别胡思乱想。”   时夫人被气得发笑,“算了,就当我胡思乱想好了,有些话不是你想问而是我想说成吧。”说完白了时老爷一眼,又叫了恒喧和凝漩的奶娘过来询问两个孩子晚上可睡着了,若是没睡着就从东厢抱过来,也给这两天没见着孩子的爹瞅瞅孩子。   “这孩子还是总要多看看才跟你亲。你总说墨渲最贴心,那还不是因为墨渲是你从小带大的,不说她和你感情深,就是你不也总想着。如今咱们家最小的就这么两个小囤囤了,你这当爹的至少两天也要给我看此孩子。”   说起新生儿,时老爷是满面的笑容,怎也吹不散。   于是,当墨渲萱萱前后脚到了正房时,看到的便是时老爷抱着小儿子逗弄的场景。   “娘,这么晚了您叫我们来可是有事儿要说?”萱萱隐约能猜到时夫人找她们来是要说什么的。   时老爷闻听,就像把恒喧和凝漩交给你奶妈带走,不想时夫人一挥手,“都是自家人,何必遮着瞒着,有什么都亮堂的,难道还有见不得人入得耳的?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这里就留着牧歌伺候就成。”   萱萱见牧歌手微微一颤,心中不忍,便笑着推了牧歌一把对时夫人说,“娘要找人伺候喊女儿就是,难道女儿还伺候不好您么?”不容分说的将牧歌推出去,“牧歌姐姐就在外侯着吧,有什么事儿我在喊姐姐进来就是。”   牧歌感激的看着萱萱,萱萱俏皮的冲牧歌眨了眨眼睛,轻轻一笑,关上房门。   时夫人嗔怪道,“看见没,这就是你二闺女,对谁都一片热忱,也不知道人家领不领她的情,要我说,这人吧就不能太善心,人善被人欺,古训不欺人呀。老爷,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时老爷听得是一头雾水,墨渲忍了又忍,硬是忍着不变色,时夫人话里话外不都在挤兑她。她害萱萱的次数不少,要说萱萱到底如何得罪了她,其实真没有,当初稚子无罪可怀璧其罪,一个嫡女的身份就压得墨渲不得不对萱萱出手,否则她在时家又有何低位可言?再后来,墨渲就是看不惯萱萱,凭什么她就能一番风顺,甚至到婚嫁时,都是嫁到显赫人家去做宗妇,而自己,千谋万算也不过得了个庶妃,日后还指不定谁能过得比谁好。一想到今后的日子,墨渲压了压心中的无尽想头,嫁妆,她一定要争!   时夫人淡淡扫了眼墨渲,低下头轻轻拍了拍凝漩,耳语般开始说,“今儿喊你们过来就是想跟你们说一下家里的情况以及你们的嫁妆银。”   萱萱微皱眉头,看了时老爷一眼,又转向时夫人,眼中充满了不解。时夫人仍旧用低低的声音,继续说,“咱们家现在的状况不算好,入京几年,家中闲钱也不多,你们俩姐妹又是前后脚的出门,这事儿凑到一块儿就更加捉襟见肘。家里的不容易,也要让你们知道,别以为家里亏待了谁似的。”   萱萱欲言又止,被时夫人一个眼神儿扫了回去,就听时夫人接着说,“侯轩娶你们嫂子家里前前后后花了两万多。你们嫁的算是豪门,所以我也不委屈你们,嫁出去的女儿不指着嫁妆还指什么?一万两的置办,一万两的陪嫁庄子店铺。公中就出这些,老爷看还成不?”   时老爷一惊,他都没想到时夫人居然会如此大方,说实话,他心里价位还只是一万而已,本想着能再为墨渲争取个五千两银子就不错了,毕竟时家的家境摆在那儿,他心里也是清楚的。如今时夫人一开口就是一人两万两,绝对大方不说,也绝了他在争取的地步,毕竟总不能为了出嫁的女儿伤了本家的筋骨不是。   时夫人冷笑一声,“咱们家至多能出这些,至于另外的私嫁妆,我也说白了,萱萱是从我肚皮子里爬出来的,我这做娘的从我嫁妆里头再给萱萱填两万两银票,那是不上嫁妆单子的。希望咱们家的大小姐能够理解。”   时夫人说得直白残忍,将墨渲一再拔高的身影一下子打回了原形。是,就算再怎么谋算,你也还只是个卑微的庶女,嫡女有的东西你是不可能有的。时夫人说得光明正大,她为两人定了同样的嫁妆银,又名言自己会舀自己的私房贴补萱萱,这正大光明的让人无可挑剔。谁又能说句什么?谁能说句什么?   墨渲忍功再好此时也禁不住变了颜色,由白变红,汗珠也渐渐在额角显现。萱萱低头不语,时夫人已经是很公道了,而她又身为最大受益者,实在也不能在此时说些什么。屋内一时寂静,除了两个孩子呢喃着熟睡的声音,再无一丝声响。   好半天,时老爷才干笑着打破宁静,“夫人深明大义,为夫自叹不如。”   时夫人眼角淡淡的扫了时老爷,“老爷这话说得,真是有够假的。要真是信得过我,何必拐着弯儿的探问。要真是知书达理,又有那家的姑娘会惦记自己的嫁妆银?也是我这个当家主母做的失败,罢罢罢,反正侯轩已经娶妻了,这日后府里的事情,都交给木兰,我就老老实实的在屋里教养孩子吧。省得再养出个不识好歹的东西。”   萱萱轻轻唤了声“娘”,时夫人这才住嘴不说。   萱萱心中无奈,自从和墨渲扯开脸,时夫人是一有空就要挤兑墨渲,似乎不说墨渲两句,她心中怒火就不能平息。看来这次墨渲是真戳到时夫人的痛处了。   萱萱紧挨着墨渲坐着的,她清楚地感受到墨渲越发急促的呼吸声,以及那双紧紧拧着手帕的手。   “娘,天色不早了,您可要休息了?”萱萱微叹,这会儿也就只能她出面来打圆场。   只可惜,没有人领情。时夫人轻轻拍打这凝漩的背脊,用哄孩子的语调说着更加刻薄的话,“别的我也不说了,谁又是谁亲娘不是。既然你们自己心里都有数我也只能现在就把话放这儿,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加上你们都是攀了高枝,往后夫家生活就靠你们自己。咱们时家小门小户,能帮衬的地方不多,小日子要是有什么小磕小绊的,都给我忍着点儿。出嫁的女儿不必在家里张狂,要是真是因为琐事闹得人尽皆知大家都没脸,我也说白了,我是不会为谁出头的。至于你们嫂子,也别想打她的名头,总而言之,我是不许的。”   墨渲再也坐不住了,“蹭”一下站了起来,气得双目通红。时老爷吓了一跳,赶忙瞪了墨渲一眼,呵斥道,“慌张什么,赶紧谢过你们母亲好回去休息。”   墨渲不情不愿的行了礼,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萱萱待墨渲出去了,才不赞同的同时夫人道,“娘,这又是何必呢。反正她都是要出去的人了,您置这个气干什么。”萱萱什么都不怕,最怕的还是时老爷因此怒了时夫人,故而抢先说了这话。   时老爷心里也是不赞同,可面子上又不好表现出来,这会儿听了萱萱的话,连连点头,“就是,孩子有错你就说出来,教她不就得了,何必自己动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萱萱见时老爷并未因此动怒,稍稍宽心,也告辞出去了。   第八十四章   萱萱从正房里出来,带着缓儿往回走,缓儿小声的再萱萱耳边汇报,“刚才您出来前,大小姐先出来的,奴婢冷眼看着,可是心中存了气儿的。那眼睛看人都冒着火。”   萱萱点头不语,缓儿青哥儿被王嬷嬷亲身带着□了一番,行事做派同往常完全不一样,特别是缓儿,变化特别大。原本就精明的小丫头,像是忽然开了窍一般,许多事情做的都有分寸,甚至也能为萱萱分忧了。   出了正房的院门,往右一拐便是回萱萱院子的地方,墨渲正站在拱门下,整张脸全隐在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显得格外寂寥。   “姐姐还不回去,夜深露重,当心身体。”萱萱淡淡的说。   墨渲慢慢从阴影中走出,那张仍旧精致的面孔平静似水,一点儿都没有刚才怒气冲天的样子。萱萱略微挑了挑眉毛,看来谁都小觑不得。就连墨渲的城府在不知不觉间,也变深了。   墨渲走到萱萱面前,用平静的语调淡淡的说,“往后就是桥归桥路归路了。我只是想跟你说,我就是不喜欢你,就是讨厌你,甚至我也知道,我今日所得的嫁妆是沾了你的光,可我依旧厌恶你。”   萱萱心中腻歪,也沉着声音反问,“既然姐姐厌恶妹妹,那又何必再跟妹妹言语。”   墨渲嘴角轻扬,“我就是想告诉你,我斗了你十四年,到头来还是没将你斗倒。反倒是到头来还要你的恻隐才能落得实在。实在可笑至极。日后居家过日子别在那么好心了。你别以为你的一颗真心能换得别人的好意,须知许多时候人的心不止会变,更不会用心去待你。”   萱萱措愣不已,墨渲微微一笑,与萱萱擦肩而过,“我要过得比你幸福。”   她所求的东西其实也就是那些,时家的情况墨渲大概也能有个了解。两万两,她再不知足也没办法,剩下的,就是看她如何运用手中筹码过得风生水起。她有自信,凭借她的美貌与聪慧,一定能俘获忠顺王的心。   此时此刻,墨渲想个无敌的战士,器宇轩昂的奔向了她的战场,在那片瞎想的战场中,她是无敌的。   萱萱回头看着墨渲的背影,自嘲的笑出声,“呵,原来是给我送忠告的。”   缓儿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轻声催促萱萱抓紧回去休息。   却说时光飞逝,一眨眼,墨渲出嫁了。   因为第二日便是自己的大喜之日,萱萱无法去送墨渲,只能呆在屋里,听着外头阵阵炮竹吵闹,心中烦躁无比。再知道不好又怎样,墨渲还是嫁了。即便不是风光大嫁吧,但也因为是太后赐婚,虽然没有拜天地只说,可时家和忠顺王府还是热热闹闹的办了席面,也算是慰藉了墨渲无法礼成的遗憾。   “姑娘若是烦了,缓儿去给您找本书看?”缓儿见萱萱一脸烦躁,便主动为其寻写事情打发时间。   萱萱摇头,无精打采的说,“算了,都看了好几个月的书了,看得我整个人都呆了。”自从那次大病好后,时夫人是再舍不得萱萱费心费力,且也用不找她去绣嫁衣,所以萱萱无所事事后,只能靠看书打发时间。从前忙乱的时候总想着要是能清闲下来该有多好,可真到了清闲的时候,萱萱又见日的无聊,那书也不是随意看了就真能打发时间的。要知道,古言青涩难懂,萱萱那半吊子水平,实在有限。   青哥儿端了早饭放到桌子上,回身对萱萱说,“要不把林姑娘给您请过来?”   萱萱继续摇头,虽说墨渲不得时夫人喜欢,可也的确是高嫁了,杜淑带着林黛玉怎么也是要送嫁的。加上近日肯定有王府的人来迎亲,甚至还会有女眷。谁不知道时家林家就那几个女儿,黛玉这个时候不在场,不说是给墨渲没脸,就是黛玉自己,恐怕也不好。   “算了,我还是自己一个人躺着吧。”   “嘻嘻,姐姐又真是懒虫,就爱睡觉。”德楦一溜小跑的进来,笑嘻嘻的跑到萱萱身边儿,一伸手,萱萱面前便出现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猪形状的小木偶。   萱萱抬手为德楦擦汗,“你这是从哪儿跑来的,怎么不去大姐姐哪儿,若是爹爹知道了,小心你的皮子。”时老爷近来开始对德楦进行认真教育,毕竟孩子大了,又有个状元哥哥,若是成绩过不去,时老爷恐怕会觉得老脸无光。   德楦如今也十来岁了,小伙子虽然皮的很,但更是机灵的要命,小时候的婴儿肥渐渐没了,随着身子的抽高,小小伙也开始出现英俊。   “我才不乐意去她那里凑热闹。知道姐姐这儿肯定没人,我就过来了。再不过来,往后想像这样跟姐姐紧挨着说话恐怕都没的机会了。”德楦神情中不自然的流露出淡淡的寂寞。   从边陲到京都,萱萱可以说只有在做姐姐这个角色上从始至终都是表里如一,一直都很关爱那个小时候的肉包子,现在眼前的小伙子。而德楦在感情上,也更接受萱萱这个姐姐。   “是啊,姐姐就要嫁人了,咱们德哥儿再过两年也到了议婚的年纪,往后恐怕真没机会像这样说话了。”萱萱不舍的伸出手,揽着德楦的胳膊。曾几何时,萱萱只要伸出手就能把小包子德楦抱在怀里,甚至还能抱着他走几步。而如今,却只能揽着弟弟的胳膊,陷入无限沉思。   “以前我总想着,若是我能快些长大就好了,这样姐姐就不会手大姐的欺负了,也不会受到翠姨娘的折腾。只是,我长得太慢了,而姐姐你,又要早早的嫁人了。这往后,我就更没办法保护你了。”德楦侧着头,声音从萱萱看不到的地方传来,满满的委屈,浓浓的不舍。   萱萱怔了一下,随即笑开了,“你可以继续保护我啊。只要你好好的,我在外头就可以拍着胸脯说 ,谁要欺负我,我就要我弟弟为我出头,你说行不行。”   德楦认真的考虑了下,郑重的点头,“我看这个很好!”   第八十五章   萱萱成亲当日,带着她那并不丰厚却是竭尽时夫人所有能力的嫁妆,乘着八抬大轿风光的嫁入了司徒家。   因是一进家门就是宗妇,所以即便时家与司徒家地位想却甚大,但司徒依旧操办的风光盛大,京城中权贵人家基本全部到场,就是皇上太后都在礼成前赐了新婚祝福。一时,京中谈论尽是时家二女的好命。   萱萱硬挺着腰板在青哥儿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得缓慢。想到昨晚新婚之夜,萱萱羞涩之余还有着深深的无奈和不习惯。经管现在她依旧拥有一具幼小的身躯,可这个小小身躯已经不再是她一人独享而是分成两人共享了。并且,她也不再是一个人奋斗,而是要同自己的夫君一道,去闯出一片属于他们的天空。   上有态度含糊不清的庶子大哥,萱萱可从不会忘记当日在皇太后面前那令人深思的眼神,能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家弟妹,这样的大哥绝对够引人深思的了。   不过这些萱萱都不怕,毕竟,她虽然是高嫁,但胜在嫁的太好了,自己的丈夫再不济那也是嫡子出身,是未来执掌全家的家主,而她就是舀站在家主身边的宗妇。有着样的一个起点,只要做的不太出格,谁又能动得了她。只要她本本分分的,不做什么换个发型啦,或者是轰轰烈烈去寻求什么又一春啦,这日子,再难又能难到哪儿去?能想时夫人那样在边境忍气吞声数十载?   而且,司徒修谨也是个不错的人。   想到司徒修建,萱萱面上泛起了潮红。无论如何,司徒修谨昨夜是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跟萱萱说了个透彻。   通房小妾他是一概不要,除非萱萱四十了还无所出,那他才会收一房,否则,绝不纳妾。萱萱当时下意识的问了句为什么,可刚问完萱萱就了悟了。虽说是嫡子,可上头终归还是有庶兄的,而且还是破有心计的庶兄,同样是从小一路走过来,司徒修谨是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走那么一遭艰难路。   既然没有别的女人掺和,夫妻俩的心就要连的更紧了。司徒修谨今日早上特意早早起来,又跟萱萱说了司徒家的情况,一点一点的细细指明。萱萱用心记着,面上一直带着笑意。   有夫如此,她还有何所求?   来了这个世界那么久,到了这个时空多少年,她从一开始的逃避到后来的接受,再到后来为了适应而努力。终于,在她融入了这个时空中后,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在修成正果后,顺利嫁了个不错的可心人。   女人不论在什么地方,所求的不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么?   “孙媳妇给奶奶请安。”到了大厅,萱萱给高坐在上的司徒家的老太君行大礼。   老太君对萱萱甚为满意,做为司徒修谨的奶奶,她也是寻遍了整个京城为自家嫡孙找媳妇,起初她也是没看上萱萱的,直到林如海再婚时,她虽未到场,但却有耳目去,那么一场盛大的婚礼,萱萱从始至终都没有自夸过,这样的能力,这样的不骄不躁,正是老太君心中宗妇的最佳人选。   老太君带头给了丰厚的礼物,下面自然不会扫兴。司徒家是个大家族,加之萱萱又是未来的宗妇,别人不买她的面子也会买她宗妇头衔的面子。因而一通拜下来,到也得了不少好东西。   司徒修谨一直在萱萱身边,在萱萱起身或是行礼时搀扶她一下,每次萱萱都会面颊绯红,可有不禁得意,即便不是宗妇,有这样的丈夫,她还有什么好求的?   接下来是拜祠堂,告诉司徒家的祖宗司徒家又添了个新人。而后,便是热热闹闹的开席。   司徒老太君亲自打发萱萱回屋休息,说是今日不用她劳累,往后想在跟前孝顺的机会多了去了,不在乎这一时片刻。萱萱再三推辞,最后拜谢而归,往回走没多久,司徒修谨便追了过来,萱萱对他一笑,“你怎么也出来了,人家都是冲着咱们来的,我被奶奶赶出来,你也跑出啦,多不好。”   司徒修谨满不在意的挥挥手,“我也不耐烦,反正翻来覆去不是灌酒便是奉承,既然有人喜欢就随他呗。父亲都发话让我这几日好生陪陪你,我又何必过去自找难受。”   萱萱侧着头想了想,悄悄瞅了瞅四周,确定除了自己身旁低着头的青哥儿再无旁人后,大着胆子踮着脚尖亲了司徒修谨脸颊一下,而后红着脸小声劝说,“你还是回去吧。毕竟你是未来的宗主,什么事情都不出面多不好,容易伤了亲戚们的感情。”   司徒修谨很是意外,怔了一下后,面上扬起笑容,似笑非笑的看着萱萱问,“那你说,都是宗主宗妇了,咱们还怕谁?”   萱萱有些着恼的抬起头,“宗主宗妇不是让人怕的,这固然要能服人,还要能受气。要不然一大家族如何维系。”   萱萱说完,见司徒修谨一脸笑意,便知道这坏小子在炸她,不依的捶了司徒修谨两下,嘟着嘴说,“还不快走。”   司徒修谨哈哈大笑着离开。   萱萱回去的时候,面上也是带着笑意。   青哥儿跟在萱萱身旁,看着这样的萱萱,心中送了口气,这下时夫人总算是放心了。   ——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萱萱依旧着实累的不轻,在司徒家同那位大哥大嫂打了时达三年之久的“内战”,最终,终于取得胜利。而期间,她也为司徒修谨生了他们俩生命里第一个孩子,还是个儿子。   待萱萱再次怀孕时,整个司徒家都沸腾了,司徒老太君特意让萱萱回娘家休息一段时日,老人家高兴,甭管萱萱这次是生儿生女她都开心。   只是萱萱没想到,再次回家长住,居然喝上了黛玉的喜酒,而且男方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在萱萱出嫁前嚷着一定会好好保护他的德楦。   萱萱不明白两人为何会走在一起,毕竟黛玉要比德楦大。可在问过两人后,萱萱发现,在自己并未参与的岁月里,许多东西都在改变。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存轨迹,比如贾家的败落,比如墨渲嫁人后的不如意(义忠亲王后被圈禁,其王妃当夜上吊,之后亲王身边就只有墨渲一人),比如黛玉和德楦的婚事,萱萱不过是这沧海中的一粒尘土,她所能做的,便是在将自己的日子过得红火同时,能帮助他人便帮助一二。   记得上次探望墨渲时,墨渲面上的宁静。她说她已经适应了现在的生活,和亲王一起,想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夫妻,每日安心过活,她很幸福。   是,萱萱低头抚摸自己隆起的小腹,看着远处黛玉和德楦在桃花树下画画,她也很幸福。 【本小说下载于书本网,如需下载更多全本小说,请访问http://www.zaxsw.org/】 org/】